隔壁院中的瓜菜已经长藤蔓了, 需要用树枝将其架起来。
这日早膳后金荷与春巧以买菜为由偷偷来到隔壁给藤蔓搭架子,枝条是沈时舟叫人搬过来的。
两人先将枝条一根根插|进菜根附近,春巧一趟趟来回跑着拿枝条, 再加上太阳晒,她的脸蛋红扑扑的, 额头也渗出了汗。
春巧你去歇会儿。
金荷让小丫头休息一下。
春巧着实有些累了,她应了一声走到树下喝了一口凉开水,又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果子一入口,热气都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小丫头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沈世子真是个好人, 会给咱们准备吃的呢。
蜜饯可是很贵的,只有过年赵氏才会买点给大家分一两颗, 今天她吃了好多, 姑娘说随便吃, 春巧觉得她可能是世上最幸福的丫鬟了。
金荷骗她说是沈世子觉得她们辛苦才买了蜜饯和糕点, 小丫头单纯好骗还真信了,吃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吃饱喝足歇够了,春巧站起身准备过来帮忙,然后就听外面有轻微的敲门声。
主仆俩都是一惊,今日她们是从大门进来的, 所以大门没有锁,只从里面将门插上。
沈世子这个时候不应该回来的,会是谁敲门?春巧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从门缝里往外看,见是两个姑娘,冲金荷摇摇头意思是不认识, 她也不敢贸然开门。
外面的人见没有人出来,试着推门但没推开,小姐,门没上锁又打不开,应该有人在里面插上了。
再敲。
夏碧蓉嘟着嘴有些不开心,一定是表哥不想给她开门。
侍女又重重地敲了几下,仍旧没有人回应。
夏碧蓉不死心,开口道:表哥?表哥你在吗?我是蓉蓉啊,怎么不开门?声音柔柔软软,甜腻中带着娇嗔。
春巧一搓手臂,大夏天的听这个声音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用手拢着嘴小声说:世子的表妹吗?喊表哥怎么跟叫自家相公似的黏糊糊。
金荷皱了一下眉走过去,她也从门缝往外看,不巧正对上一双贴着门缝往里看的大眼睛,门里门外同时一声尖叫。
此时想不开门都不行了,夏碧蓉没想到开门的不是心心念念的表哥,而是个漂亮姑娘。
个子比她高,身形比她好,胸前也比她鼓,就连脸蛋都比她白净粉嫩。
皮肤有些黑的夏碧蓉顿时警惕起来,她没好气地问:你是谁?为何在我表哥家?她心里又气又委屈,难道这是表哥养在外面的女人?表哥不肯回侯府也不肯搭理她,都是为了这个女人?请问姑娘的表哥是?金荷还抱有一丝幻想就是这位姑娘找错院了。
夏碧蓉叉腰昂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我表哥是侯府世子沈时舟。
希望落空了,金荷心往下一沉,她垂眸道:我是沈世子请来的短工,正在给瓜菜架藤。
夏碧蓉刚刚脑补了表哥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侯府和她的戏码,却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呆了。
她上下打量金荷,心中嘀咕表哥怎么找这样好看的下人。
我表哥呢?夏碧蓉气鼓鼓地问,她不太相信金荷的话,有这等容貌哪里还用做短工,早被有钱人家的公子抢回去做妾了。
世子殿下白日当差,我等奉命今日给瓜菜架秧,既然是世子的表妹,姑娘请进来吧。
金荷把人让进院内关上门,怕自家有人出来看到她就麻烦了。
夏碧蓉气呼呼地走进院,当她看见院中种满青菜惊呆了,好半天她才指着菜地问:表哥自己种菜?侯府没落了?还是表哥没银子了?是!金荷心不慌脸不红,种在世子院里的菜可不就是沈世子种的嘛。
姑娘随便坐,活还没做完,我们还得继续,否则世子回来该不给工钱了。
春巧看她家姑娘脸都没红一下,抿着嘴偷笑。
夏碧蓉见房门开着,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小时候沈时舟就很独,从来不准别人进他房间,下人打扫房间也要经过他准许。
几年不见,难道表哥变了?随便一个短工都能进他卧房?如果是个丑一点、老一点她也不会多想,问题就是眼前这位自称短工的人很好看!表哥准许你进他房间?我们俩也负责给世子打扫房间。
金荷没有回头,与春巧将四根枝条为一组用布条绑住,如此架子就搭好了。
夏碧蓉还是不信,尤其是看到石桌上摆着蜜饯零嘴。
她气道:你说谎,哪个短工像你这般滋润,随意出入主人房间,还吃这么好的蜜饯。
她拿起一颗金黄色的、用蜜糖浸过的果子道:这个五两银子一斤,你工钱多少,吃得起这个?一看她手中拿的果子,春巧吓得捂住嘴巴,天哪,五两银子一斤,她刚刚吃了有二两吧,算起来就一两银子,顶她一个月工钱了。
金荷手下没有停,嘴上淡淡道:沈世子体谅我们两个做活辛苦,便把几日前吃剩下的蜜饯留给我们尝个鲜,姑娘若是不信等世子回来一问便知。
伶牙俐齿!不知为何夏碧蓉就是越看金荷越不顺眼,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甩到地上,拿着银子走人,今后不准来这院子,再让我看见你有你好看。
金荷看了眼银票,冷冷地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请我的是沈世子,与你何干?哼,表哥将来是要娶我的,怎么会留你这种女人在身边,识相的快点滚。
哪种女人?金荷漆黑的眸子扫过来。
夏碧蓉心一颤,后退两步道:哼,你别想觊觎我表哥。
金荷一声嗤笑,她走到水桶旁洗净手,春巧紧随其后,两人转身准备离开。
把银子拿上,别让我再看见你,月儿把银子给她。
侍女将银票捡起来塞给金荷。
你这人这么这样?春巧气呼呼道,有银子了不起啊。
金荷被气笑了,五百两,还真是有钱,人家有银子确实了不起,我们走吧。
她冲夏碧蓉挥了挥手中的银票,多谢姑娘!两人走到门口,沈时舟推门进来,金荷淡淡地看男人一眼,还不等他说话便灿然一笑,也冲他挥挥手中的银票,世子殿下,世子夫人赏了五百两银子,叫我们今后不要出现在这里,收了银子就要按章办事,今后请您找别人打理院子吧。
话音刚落,就见金荷脸一变,冷冰冰地从沈世子身旁走过。
沈时舟:……跟在世子身后的景王殿下饶有兴味地看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沈世子,心想有好戏看了。
表哥你回来了!夏碧蓉软软地叫了一声,像只小蝴蝶似的提着裙摆跑到门边挽住沈时舟的手臂,其实她有些心虚。
沈时舟忍着不耐,抽出手臂走进院,表妹怎么来这了?哪个下人这么不懂规矩,你单独出门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名侍女被沈世子一个凛冽的眼神吓得躲到夏碧蓉身后。
表哥都不回侯府,我想表哥了,不关她的事。
沈时舟面色不善,夏碧蓉心里也害怕。
表妹早些回去吧,你出来久了,祖母会担心的。
这是要赶她走,夏碧蓉觉得委屈,她千里迢迢一心来看他,好几天才见到人,刚一见面就要赶她走,她眼中含着泪光,表哥想赶我走吗?沈时舟扶额,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不客气地将人丢出院子,可是夏碧蓉不行,他小时候受过夏家的恩惠,即便他不喜欢也不能做的过分。
瓜菜藤蔓还有几株没有架起来,直接赶人不行就换一个,表妹一出手就是五百两,你把人赶走了,剩下的活谁来做?还是表妹想亲自给我打理菜地?我不会啊。
不过她很快就想出了办法,表哥不用担心,我去请人来做。
表妹知道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院子。
沈时舟将木桶里的水浇到地里,夏碧蓉见他如此熟练,皱眉道:表哥身份尊贵,怎能做这些粗活。
只要有我在,定将表哥伺候的舒舒服服,不就是菜地嘛,我也行。
夏碧蓉狠下心走进菜地,沈时舟刚浇过水,泥土湿漉漉的,她脚一踩。
粉色带着绒花的绣鞋便沾了泥,夏碧蓉嫌弃地抖抖脚,湿润的泥土哪里那么容易抖掉,她要哭不哭地看向沈时舟。
沈时舟叹气,表妹千金之躯哪里做得了这个,还是出来吧。
每日吃着地里长出来的菜,却要嫌弃泥土脏,金荷就不会这样。
噗景王殿下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从进院就没说话,而是坐到树下摇着扇子看热闹。
你笑什么?在表哥面前丢了脸,还被人笑,夏碧蓉当即将怒气发作到嘲笑她的人身上。
景王殿下没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本来还想逗逗她,可是沈时舟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他不得不出来做恶人。
第35章 吃醋 得知这一真相的沈时舟心情非常不……大胆, 你是什么人,竟敢与本王这般说话?景王殿下瞬间变脸,他笑呵呵时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好脾气的王爷, 若是板起脸与沈时舟不相上下。
夏碧蓉只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哪里见过皇族。
她与婢女赶忙跪下, 两手伏地将头磕到地上,王爷恕罪,小女不知您是王爷。
景王冲沈时舟一挑眉,这么娇俏可爱的小表妹你忍心?嘴上却厉声道:哼, 不知便可无理?你这女子很是强词夺理, 你可知藐视皇室该当何罪?我、我……藐视皇室的帽子一扣, 夏碧蓉顿时六神无主,她不敢求王爷便可怜巴巴地看表哥。
沈时舟见时机差不多了, 走过来对景王恭恭敬敬鞠一躬, 殿下息怒, 表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殿下, 还请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我这就送她回府。
哼,别让我再看见她,否则本王定不轻饶。
周烨斜眼看人,将蛮横王爷的气质捏得稳稳的。
是!沈时舟应下后, 走到夏碧蓉身前,表妹莫要再胡闹了,我派人送你回府。
表、表哥!夏碧蓉感动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冲撞王爷可大可小,王爷一个不高兴杀她一人算是轻的,重了夏家都要受到牵连。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主仆俩哆哆嗦嗦随沈时舟出了门。
夏碧蓉也没心思缠着沈时舟了。
她娇气了些也不是真的蠢,在怎么喜欢沈时舟,比起这份喜欢,还是命更重要。
叫她回去便乖乖上车。
丁兆驾车将两人送回侯府。
等沈时舟走回院中,景王殿下看了眼隔壁大声道:如花似玉的小表妹,你就这么送走了,不后悔?然后再用扇子挡住嘴小声说:你可真够损的,自己搞不定就让本王来做坏人,被小美人怨恨还是头一次。
沈时舟自动忽略后面一句,他也看了一眼隔壁,提高音量道:她与我是表兄妹,再无其他关系,王爷莫要乱说。
景王殿下忍着笑,冲沈时舟一挑大拇指,你厉害!沈时走进菜地,将金荷没做完的事做完。
景王在院中踱着步,看看菜地再看看碗莲里的小鱼,这又是你那位的杰作?沈时舟一挑眉,有什么问题?哎,可惜了我那两条极品金龙鱼。
景王殿下如今也知道了那只小猫是谁养的。
沈世子为了钓美人上钩,拿他千两银子的鱼做饵,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一眼俊美非常的沈世子弯腰巴拉东倒西歪的瓜秧,景王忍不住说:先别弄那几颗菜了,还是想想怎么哄人吧。
沈世子直起腰,勾勾嘴角,不急!刚刚金荷很生气,她吃醋了,得知这一真相的沈时舟心情非常不错。
谁叫她装傻充愣,就让她多酸一会儿好了。
金荷气呼呼地回了家,老赵还纳闷:姑娘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姑娘一般不出门,出去也就在附近转一转,早上说出去走走,怎么气成这样回来了?春巧摇头,没有,刚才碰见一只狗乱叫,姑娘被吓到了。
原来是狗啊,你们没事就好。
老赵提起的心落了下来,方才我听见有姑娘的叫声,以为是你们,出门一看是隔壁人家。
春巧心虚地不敢看老赵,若是赵叔好奇心再强点走出去看看,她们就被发现了。
幸好,她拍拍心口追上姑娘。
金荷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可她心中憋着气,又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院中,竖起耳朵听。
春巧以为她还在生气,小声劝:姑娘,你别生气,拿了银子还不用过去做活,挺好的啊!金荷不说话,往桃树下走近了些。
春巧挠挠头不明白姑娘是怎么了。
不过她想姑娘气一会儿就好了,她生气时过个一时半刻就没事了,于是小丫头又回了前院。
那边说话声音不是太高,沈时舟与表妹说了什么,金荷没听清楚,倒是沈时舟那句我与她只是兄妹关系听得很清楚。
哼,我管你什么关系,既然拿了银子,今后我可不会过去伺候了。
金荷嘟囔了几句,甩甩手中的五百两银票,心烦意乱地回了房间,打定主意不再去隔壁。
这天夜里沈时舟回来的很晚,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知道吃醋是好事,若是日子久也可能变坏事。
于是他去隔壁敲窗。
金荷知道是他,她起身走到窗前,却并没有开窗。
沈时舟知道她醒着,她只是我表妹,我与她并无其他关系,她说的话你不要信,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她,娶其他任何人。
你娶不娶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荷小声嘟囔。
沈世子叹气,最近我会很忙,经常不在家。
隔壁还得你去照料,等忙完了这段,我会给你个交代,太晚了,睡吧。
金荷满脑子都在想沈时舟说的交代是什么,她想问清楚,等打开窗院中已经没人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时舟忙得脚不沾地,一连几天不回家,即便回到家往往都是深夜。
不过金荷起床经常能在窗边发现一个小包,一包瓜子、一包糖果或是一本书。
都不是贵重的东西,金荷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一日文轩一大早来看饭粒和球球,看到窗台上的话梅非常奇怪,金荷说给他准备的才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金荷拿着一本书在树下坐着,眼睛看着书,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沈时舟所说的交代会是她想的那样吗?她承认自己对沈时舟有好感,毕竟她所接触的男子中,沈时舟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能以及人品都是出类拔萃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京城闺秀对他芳心暗许。
就凭沈时舟这个人,即便他是衙门里的一名普通差役,金荷也会喜欢。
而且沈时舟待她与旁人不同,有意无意的接近和示好,她又不是傻子,怎能感觉不到。
如果沈时舟是个普通人,她愿意陪他在这座小院,清早送他出门,晚上等他回家一起吃饭,过最简单普通的日子。
她并非想攀权富贵,不是因为是侯府世子才喜欢他,而是喜欢的人恰好是侯府世子。
只是侯府会让她这样普通的女子进门吗?夏碧蓉在侯府眼巴巴等了半个月之久,表哥一次都没有回侯府看过她。
期间她偷偷来过桐柳巷几次,都是大门紧锁没有见到人。
沈祖母趁机劝侄孙女儿,如此夏碧蓉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放弃,不久后夏家商船回江南,她也跟着回去了。
表妹刚走,沈时舟就回了侯府,他没去找信国侯而是先来了祖母的院子。
沈祖母见他神情疲惫,心疼坏了,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累成这样了?她原本以为孙子是为了躲蓉儿那孩子才不肯回来,今日才知他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老太太赶忙吩咐厨房做吃的。
看着孙子吃得狼吞虎咽,沈祖母皱眉问:真那么忙?嗯。
沈时舟点头,最近事情多,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今儿总算得了空就回来看看祖母。
沈祖母屏退下人,轻声问:是不是皇上……老太太虽在内宅不管家事,更不管外面的事,但她可不糊涂相反还很精明。
沈时舟轻轻点头。
哎!沈祖母叹气道:最近她总往宫里去,与皇后走得很近,而且最近看她很是得意,我便知可能要不太平了。
小人得志天下岂能太平。
这个她指的是静娴公主,以往她与皇后关系也不错,但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沈时舟知道些内情,他这位继母在给自己找依靠。
现在正元帝上朝坚持不了半个时辰便哈气连天,往往早朝还没有结束皇上便早早退朝。
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该换天了。
太子与这位姑母并不亲厚,若是正元帝没了,静娴公主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
她必须趁现在给自己找个靠山。
于是静娴公主便把赌注压在了二皇子周炤身上。
周炤仗着母亲是继皇后,争夺皇位之心已经众人皆知。
而且正元帝刚刚让他去户部任重要职位。
这让有些犹豫不定的人看到了希望,转投二皇子门下也不在藏着掖着,就比如静娴公主。
她也确实得到了好处,二皇子刚进户部,便把沈鹏安排了进去。
他最近办的几桩事,沈时舟怀疑是二皇子的主意,周炤在借皇上的手排除异己。
他千方百计保住了几个人的性命,却也让皇上对他心生不满。
也许这之后能闲一段日子,沈时舟便想把金荷的事定下来,按他的意思是再等等,等尘埃落定等他没有顾虑。
可景王说的对,他等得起,金荷等不起,即便她愿意等,叶家也不可能一直不让姑娘嫁人,不如先把亲事定下来,所以一得空他便回来找祖母商议。
吃了一顿饱饭,沈时舟满足地靠在榻上,祖母,提亲该准备些什么?第36章 挨揍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可怎么……提亲?沈祖母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急切地问:是隔壁那个姑娘?沈时舟点头,我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婚事定下来。
叶家一直在给金荷相看人家,他又忙得很, 不能时时盯着,保不准哪天她就被那个继母给卖了。
赵氏那点心思怎能瞒得过沈时舟。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不能让人家一直等,姑娘家可等不起。
沈祖母激动过后又重新坐到椅子上,她可算等到这一天了,这事你和姑娘说了吗?还没有, 我已经几天没回去了, 今儿刚得空便回来先跟您商量。
沈时舟揉揉额头, 吃饱了人就犯困,他靠在榻上闭上眼睛与祖母说话。
老太太见他这般又是一阵心疼, 不过还得与他说清楚, 你既没有与叶家打招呼, 也没有与人家姑娘说, 不能直接提亲,得先找媒人上门说合,叶家同意了才能提亲纳采……沈祖母将三书六礼一套流程说给孙子,沈时舟只觉得好复杂,还挺麻烦。
沈祖母嗔他一眼, 你是不是以为提亲、定亲后就是成亲入洞房?沈时舟还真是这么想的,他见过别人成亲吹吹打打,但却不知道其中的过程如此繁杂。
这也不能怪他, 沈母去的早,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他也是头次成亲。
行了, 这些琐事交给祖母,媒人明日就给你送过去,至于提亲之礼后日就能给你准备出来。
自从见过那姑娘,沈祖母便开始着手准备,如今也不算仓促。
老太太高兴了一会,忽地脸色一变,你父亲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用问也知道孙子肯定还没跟儿子说。
即便说了,依照儿子的脾气断不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
我这就去与他说。
沈时舟歇息够了,端起杯茶一饮而尽,那就劳烦祖母准备着,明早我派人来接媒人。
孙子去找信国侯谈,老太太非常不放心,她敢肯定一会父子两人肯定又是一顿大吵。
她叫来何嬷嬷,你派个丫头去前院盯着,只要不打起来就成。
儿子难得来看自己,信国侯挺高兴,见他一脸倦容忍不住说:在外面住总归没有家里舒坦,也没个人伺候,不如搬回来,瞧你瘦的,你祖母看见了又该心疼。
沈时舟淡淡道:我在外面住的挺好,清静。
信国侯不悦,少找借口,侯府这么大还装不下你了,你不让人吵谁还敢上你面前去闹。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准备将婚事定下来。
沈时舟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执,便直截了当地说了。
信国侯坐直了身体,连忙问:是哪家姑娘?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他曾偷偷派人打听,但都没有问出来他心仪的对象是谁。
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儿子的身份地位能力在世家子弟中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眼界也高,不可能看上街边卖豆腐的。
当他听完那姑娘的家境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小门小户之女比卖豆腐的也没强到哪里去,他是一万个不同意,但也不能直接反对。
自从儿子冠礼之后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都被他推脱,可谓是油盐不进,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若是不同意,那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报上孙子呢。
娶也不是不可以,信国侯斟酌了一下道:家世太低配不上你,做妾没问题。
我不纳妾,只娶妻。
沈时舟这态度让信国侯火大,我不同意。
他干脆表明态度,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不要,偏偏选一个芝麻大官的女儿,你图什么?你若娶了她,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侯府?做妾我不反对,但正妻绝对不行。
信国侯的反对完全在沈时舟的预料之中,他也没有生气,您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娶的。
信国侯眼一瞪,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你想出去住就出去住,你不想理我这个爹我也不怪你,但婚姻大事由不得你。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给你办这个婚事。
我知道了,那就在桐柳巷吧,那里我总做得了主。
沈时舟站起身往门外走,就是回来跟您说一声。
你给我回来。
信国侯火腾地就上来,对这个儿子他也憋着气,他抓起凳子就砸了过去。
信国侯曾经也是一员猛将,他盛怒之下用力砸一般人可受不了。
沈时舟没有防备,听到风声及时躲开但额角还是蹭破了皮。
他本就身心疲惫,亲爹还动手,沈时舟也怒了,他挥拳就与信国侯打了起来。
以往父子俩吵归吵,即便伤了和气,也没有像今日这般怒不可遏。
哼,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如今敢跟老子动手了。
信国侯下手毫不留情,心里想着今天一定要教他怎么做儿子。
沈时舟也不弱,招招凌厉,靠你教那点东西我早死八百回了,别以为你是老子我就不敢动你。
两人边骂边打,可吓坏了院内外的下人。
静娴公主和沈老太太赶到时,父子两人正怒目而视,你压着我的腿,我钳住你的胳膊,跟两只斗鸡似的谁也不让谁。
你们两个都给我松手。
老太太拍了儿子两巴掌,又打了孙子两下,做爹的没有爹的样,儿子也没有儿子样,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有老太太在,即便有再大怨气两人也不好再打。
静娴公主搀扶着信国侯,何嬷嬷将沈世子拉到一边。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尤其是沈时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沈祖母一阵心累,舟舟,你先回去,我与你父亲说。
母亲,您不用说了,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除非我死。
信国侯气喘吁吁,他本想教训儿子,兴许是自己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打了半天愣是没在他手下捞到好处,即便揍不了儿子,他也是爹,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反正我与你说了,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娶不娶是我的事。
沈时舟撂下这句话便甩袖子走人了。
母亲,您看看……信国侯手指着离去的儿子,气得直哆嗦。
什么亲事?静娴公主一脸懵,沈时舟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哼!信国侯一转头回了屋。
沈老太太叹口气转身也走了。
静娴公主:……沈时舟一脸伤回到桐柳巷,打开门,院内空无一人,自从夏碧蓉来过之后,金荷除了给菜除草,给鱼换水外就不怎么在这里待了。
他没有回屋而是上了梯子。
金荷正在院中逗着球球,突然看见隔壁冒出沈时舟受伤的脸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沈时舟趴在墙头,神情哀伤,被我爹打的。
金荷怔住,平常百姓家儿子这么大了,当爹的都不会轻易动手,堂堂侯爷怎么还动手打亲儿子呢?难怪沈时舟不愿意回去,这样的爹可真是,金荷心里有些气,她走到墙边仰着头问:疼不疼?疼!沈时舟下巴搁在手背上,垂眸看着她,可疼了,嘶。
那快点上药啊。
金荷用手轻轻碰碰他的脸颊,你那千两银子一瓶的伤药呢?没有了?有!沈时舟顺势攥住她的手,但我看不见,你来给我涂药。
金荷往出抽手抽了几下没抽出来,便也不动了任由他牵着,让你小表妹给你涂呗,叫我干嘛。
得,这事还没过去呢,沈时舟叹气,捏捏她圆润的手指,她已经回家去了,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京城,我哪里去找人。
他抬手刮了一下金荷的鼻子,小醋包,都跟你说了我们没有关系,这都多久了还在气。
金荷勾了勾嘴角,忍着没有露出笑,嘟囔道:你什么都没说。
沈时舟既没有给她承诺,也没有给她解释,只是让她等,她天天都在等,等一个结果,这半个月来她过得忐忑不安。
就连赵氏要给她相看人家都被她推脱了。
抱歉,是我太忙了。
沈时舟两腿跨在梯子上有些不舒服,他晃晃金荷的手,过来给我涂药吧,真的挺疼的。
他没对亲爹下死手,信国侯可是没对他客气,专对着他脸招呼。
见他这副惨样,金荷哪里还能拒绝。
她小心地给他脸上涂药,侯爷待你不好吗?也还行。
沈时舟淡淡道,平心而论父亲对他并没有多坏,大多数是自己不听他的话。
金荷气呼呼道:哪个亲爹这么打儿子?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可怎么办?沈时舟:……所以她不是怪父亲打了他,而是打了这张脸吧。
金荷轻轻吹了吹沈时舟脸上的伤,仿佛她吹一吹,他的疼就能减轻似的。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沈时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我们成亲吧!第37章 心意 我,长得俊,身材好,又这么能……金荷完全惊呆了, 举着手半晌没有动,傻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回想了无数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不知为何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沈时舟低下头,看到她卷长的睫毛像两片蝴蝶的翅膀轻轻颤着, 他将脸凑得更近。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金荷像是被烫了一下心脏剧烈跳动,脸也跟热气蒸过一样又红又热。
金荷下意识的想躲,却被他拦住脖颈动弹不得, 她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推开他。
沈时舟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轻声问:你、愿意吗?他强装镇定, 只有他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努力才将几个字说的正常无波澜。
金荷垂下眼, 这十几天忐忑难安的日子里, 她无数次想象沈时舟会给她怎样的交代。
如今的场景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当事情发生时, 她还是会惊慌失措、惊喜交加,她结结巴巴道:太、太突然了。
呵!沈时舟笑了,提起的心也落了下来,只是突然并不是不喜,那就现在想, 想好了回答我,我等。
金荷:……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犹豫了一下问:为何是我?那么多家世好长得美的姑娘,他一个都不要,金荷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如人意的。
说不清。
就是觉得她在身边心情莫名的好,时常想见她,哪怕她坐着睡着,只要她在眼前便觉得安心。
因她长得好看?比她好看的女人多得是且对他死心塌地,他偏偏觉得厌烦。
因她温柔贤淑?小脾气上来倔的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沈时舟叹气,又笨又呆可我怎么就放不下了呢。
金荷瞪圆了眼,气咻咻道:你才笨。
哪有这个时候说人笨的,满心的感动叫他给说没了。
沈时舟双眼直直地盯着她问:你呢?喜欢我吗?金荷抿着嘴唇,眼神躲闪,不敢去看他,叫人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这些话若是葛云蕾或是赵氏问,她都不会这般难为情。
她一直以为沈时舟于男女之事上是不通窍的,哪知这般热情和直白。
见她迟迟答,沈时舟不高兴了,将她身子扳正,我,长得俊,身材好,又这么能干,你有何不满?你、你、金荷现在才发现沈世子脸皮竟也这么厚,都不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
这般想她也说了出来,厚脸皮!哪知沈时舟点头表示赞同,脸皮薄怎么娶媳妇。
金荷很想揪一揪沈世子的脸,看看到底有多厚,奈何他脸上刚上过药不好下手。
说到此,两人都明了彼此的心意。
沈时舟道:明日我派人去你家说合,若是没有问题后日就让媒人正是提亲,你可有意见?金荷摇了摇头,小声说:你看着办。
回京这么久,今天她第一次感到雀跃欢喜,不是因为要嫁人,而是因为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有多少女子对未来的夫君见都未见过,更别提有感情,幸运的是他们相处过,她知道自己喜欢沈时舟,他也喜欢自己。
沈时舟突然一笑,捏捏金荷的脸颊,你是不是在破庙里就看上我了?嗯?才说几句就开始不正经了,金荷哼哼唧唧道:才没有那么早。
别人或许第一眼就被沈世子的外表给勾了魂,但她叶金荷的的确确是在日后的相处中才慢慢生了情。
那是什么时候?沈时舟捏了捏她的手指,非要问个明白。
金荷狡黠一笑,你猜?不猜,你快说。
他上手挠她痒痒,金荷边躲边咯咯笑起来。
两人闹了一会儿,金荷忍不住问:侯爷不同意,你也要娶吗?沈时舟这般模样回来,又与她求亲,前后一联想,金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沈时舟绝对是忤逆了信国侯才会被打的这么惨。
嗯,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他同意。
沈时舟放开金荷,往榻上靠了靠,刚刚只顾着高兴,没觉得身上怎样,这会儿才觉出身上也酸痛的很,他爹下手一点没留情。
金荷心中一阵酸楚,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不回侯府你会介意吗?许多女人想嫁他,其实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侯府和信国侯府世子的名头。
金荷摇摇头,地位名声我都不在乎。
她撅着嘴嘟囔,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沈时舟拍拍她的手,不要多想,我的情况总得跟你说清楚。
他将侯府的情况大概给金荷说了一下,包括继母是公主以及三个弟妹。
沈玉谨是信国侯府的人你知道吧?知道。
两人都没有多说,沈时舟不想提段景章那个人,金荷更不想提。
成亲后你想住这里我们就住在这里,你若喜欢大宅子过几日我就带你去东边看看大院子。
东城是权贵扎堆的地方,那里的宅子又大又好自然价钱也不便宜。
沈时舟:在自己家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没人拘着你。
这么单纯的傻姑娘放到侯府他怎么能放心,所以与父亲打这一架,也彻底断了他们回侯府的路,却正合他意。
金荷笑着摇摇头,我不要大宅子,这里就很好。
与他在一起哪里都好,何况这院里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种下的,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珍惜。
随你,下人住不下就把隔壁也买下来,两个院子打通,这边咱们住,你那个胖丫头和下人住那边。
若是成亲,他可舍不得让人洗衣做饭种菜除草,下人总是要有几个的。
隔壁有人住吧?金荷疑惑,这院子左边是他家,右边是一户商户,都没有空闲的。
多给些银子什么都解决了。
金荷:……她忘了沈世子其实挺败家的,不过她心里好高兴。
不用,这样就很好,我也不喜欢很多人。
她知道沈时舟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地盘,她便随他,而且成亲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可不能大手大脚了,你要是在买几千两银子的鱼,哼哼。
沈时舟弹了一下她脑门,还没成亲呢就管上了,行,听你的。
那些鱼可没有一条是他买的,但他可不会说出来,过几日便将家里的账目和店铺田产交给你。
金荷愣了一下道:交给我管?不交给你交给谁?以前是祖母帮着管,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总劳烦她。
等亲事定下来我便请她过来教你管家。
母亲的陪嫁一直在他名下,如今总算有人接手了。
见她面上忐忑,沈时舟安慰她:放心,祖母很喜欢你,只要你快点让她包上曾孙,她什么都会依你。
这人真是的越说越不着调,哪里还是那个老成持重、冷漠无情的沈世子。
不过这样的沈时舟让她也喜欢。
不管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还是嬉笑怒骂的她都喜欢的很。
好!金荷笑着摇着他的手,从开始两人牵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爱慕一人时心中是难以克制的,所有的欢喜都表现在脸上。
金荷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沈时舟也同样笑的一脸温柔。
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沈时舟盯着她红润的嘴唇慢慢靠近。
姑娘!姑娘?春巧故意压低的声音从隔壁传进房内,姑娘你在吗?沈时舟:……金荷一个激灵从榻上站起身,慌慌张张地走到门外,见春巧趴在墙头往这边看,在。
姑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春巧狐疑地问,她找人没找见,看见墙边有凳子便猜金荷可能在隔壁。
刚打扫房间来着,热的。
金荷用手抹了抹脸,试图让脸上的热度快点消退,她走到墙边,什么事?春巧:屠老夫人又来了,夫人叫您过去呢。
屠开济的娘?沈时舟突然从窗户探出头来。
啊!春巧不知道沈世子在家,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然后又被他的脸吓得手下一松,歪了一下身子从凳子上栽下去。
沈时舟:……我给你找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伺候你,这笨丫头就别带过来了。
金荷:……她走上梯子想回自己的小院,沈时舟走出房间将人拉住,屠开济对你贼心不死,莫要回去。
来者是客。
金荷想走,可他不松手,她轻轻叹口气,她要见我,我不出现便是失礼,于我父亲和夫人都不好,我去把话说清楚,否则她还会再来。
好吧。
沈时舟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那你快点回来。
金荷很想笑,但她忍住了,怕笑出来沈世子便不让她回去了,这个他绝对做得出来。
春巧还在树下揉屁股,沈世子从隔壁露出头来对她说:胖丫头,去听听她们说了什么回来告诉我。
啊?春巧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