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既不想金荷受苦, 也不舍得她难过,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把她嫁得远些, 断了女儿的念想,时间久了就逐渐忘了, 但女儿……哎!赵氏也叹气,大喜大悲的走过一回,她倒是看开了许多,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强。
沈世子可惜了!此时沈世子正坐在墙上, 昨夜金荷没有回小院, 今早他就时不时地上墙头坐着, 春巧偶尔路过都不敢抬头看他那张黑脸。
等啊等,终于等到哭着跑回来的金荷, 沈时舟立刻翻身跳进小院, 将要跑进房内的人拦住,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金荷满脸泪水, 咬着嘴唇看他,想说些狠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干脆扭头回了房间。
沈时舟看春巧,小丫头立刻就明白了,我、我去守门。
看着趴在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沈时舟将人扶起来,让她面对自己,你父亲骂你了?金荷摇头。
那他骂我了?金荷瞪他。
那就是他不同意咱俩的婚事。
从叶成雍昨夜对他的态度, 反对才是理所当然的。
金荷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她不想在沈时舟面前这么丢脸,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好了, 不哭了,眼睛都肿了。
沈时舟拿出帕子给她擦脸,怪我,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万没想到沈鹏会对你父亲下手,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
其实想处理沈鹏也不容易,皇帝病入膏肓,夺位之争日渐白热化,二皇子风头正盛,太子殿下都要避其锋芒。
若是现在动沈鹏就是与二皇子作对,他们不敢把他怎样,但可能会毁了叶成雍的前途。
更何况鹰营作为皇帝的一把刀,不参与皇位之争,他不能明着与二皇子作对。
这些金荷不懂,他也不想让她懂,不用担心,我会找你父亲谈。
父亲、嗝、金荷哭了一阵,这会儿说话都在打嗝。
噗!沈时舟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金荷很不好意思,用两只红眼睛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这般淡定,父亲还是第一次不容分说地替她做决定,可见父亲反对的决心很大,嗝!沈世子忍住笑,去桌边倒了杯水,喝口水压一压。
喝口水果然好多了,金荷低下头小声说:我们分开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刚一说完,下巴就被钳住,沈时舟抬起她的脸,冷声问:你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我、沈世子说的咬牙切齿,脸上也没了笑意。
想到可能失去他,金荷伤心难过,她是做了多大努力才说出这些话,可他却威胁自己,叶金荷的倔脾气就上来了,她用力打掉男人的手。
怒道:你要怎么样?杀了我?你们侯府的人欺人太甚,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净会欺负人,谁嫁给你谁倒霉。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走吧,我不要你了,我……眼前这张嘴不停地说着伤人的话,沈时舟恨不得将这两片上下翻飞的嘴唇堵住,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金荷的声音被男人吞进口中,她瞪大眼睛不知错所。
等她缓过神用力去推沈时舟却怎么也推不动,只好任由他的唇舌在她口中肆无忌惮。
半晌,沈时舟才放开她,他虎着脸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听见没有?说一次我便惩罚一次,不,两次,惩罚翻倍。
你、你是强盗,我都不愿了你还这样,你欺负人。
金荷气喘吁吁,她又羞又恼,一张脸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对,我就是强盗,专抢叫叶金荷的姑娘,谁敢阻拦,我就、沈世子想放狠话,一想现在阻止的可是未来岳父,便将话拐了个弯,我就叫他好看。
你要怎么让我父亲好看?金荷瞪着一双兔子眼。
沈时舟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他知道自己若说出来又要得罪人,当然是与你一起孝顺岳父大人。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对女人说软话。
哼。
金荷哼哼唧唧,谁是你岳父,我爹可没有同意。
我要听父亲的话不跟你好了。
那可不行,你就得跟我好。
沈时舟松了口气,他佩服自己如此机智。
你父亲不同意没关系,只要你愿意。
我也……嗯?沈时舟眯眯眼,将脸凑过来。
金荷往后躲,不敢往下说了。
乖。
沈时舟摸摸她头,我回侯府一趟,等回来就去见你父亲。
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管,有我呢。
他回去会不会吃亏,金荷担心地问:侯爷再打你怎么办?为你挨打我也愿意,只要你信我。
事实证明男人的甜言蜜语真的很管用。
哼哼,我爹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若不信你,早把你打出去了。
好好,金荷姑娘深明大义,是我小人之心了。
沈时舟站起身,熬了一夜,睡一会吧,等我回来。
他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人走后,金荷既自责又后悔,本来想跟他说就此断了关系,她要回道观一辈子不嫁人,可怎么就被他又亲又抱了呢,好像关系突然又近了一层。
她对不起父亲,他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而她却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来,怎么办?她总是难以抵挡沈时舟的温柔。
金荷好忧愁。
说来奇怪,愁还是很愁,但心情没有刚才那般沉重了,愁着愁着就睡着了。
沈时舟回到侯府,直接去了信国侯的院子。
他脸色阴沉,下人见他都躲得远远的。
管家赶紧去找老太太,若说侯府还有谁能管得住沈世子,也就只有年迈的沈祖母了。
信国侯与静娴公主在厅里说着话,沈时舟一脚踹开房门。
见是他,信国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没有规矩,你就这么进皇上的御书房?沈时舟冷笑,你也配与皇上比。
他看了看继母,又把头转向信国侯,沈鹏设计叶成雍是你们出的主意?什么?静娴公主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她心里吃惊却面不改色,你胡说什么,鹏儿怎么会那么做。
即便你不喜欢你弟弟也不能为了外人这么诬陷他。
诬陷?沈时舟将目光对准继母,公主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户部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却说是诬陷。
有其母必有其子,沈鲲沈鹏深得公主真传,不过他俩可没继承你的心机,净做蠢事。
你、静娴公主气得站起身。
好了。
信国侯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你回来就是为了气我的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若不是你祖母……他气的胸脯起伏。
沈时舟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若不是祖母逼你让我继承爵位,你恐怕早把我赶出家门,让她的两个儿子承爵了吧。
哼,沈颉你有把我当你的儿子吗?孽子!儿子直呼老子姓名,信国侯忍无可忍,也就不忍了。
两人就在厅里拳脚相向,沈时舟这次没有手下留情,桌椅板凳花瓶古玩碎了一地。
静娴公主吓得跑出门。
信国侯脸上挨了几下,哪有老子被儿子打脸的,他怒骂道:你这不孝子。
沈时舟也没好到哪儿去,嘴角都流血了。
若不是老太太及时赶到,这房子恐怕都得被这父子俩给拆了。
沈祖母气得一人打了几下,直打得她气喘吁吁。
祖母您消消气,别伤了身子。
沈时舟赶忙扶住老太太。
沈祖母拍开他,混账东西,你还知道我生气,怎能做这种混账事。
信国侯:母亲……你闭嘴。
老太太一指儿子,信国侯立马不敢吭声,舟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刚打了一架,孩子脸上伤还没好呢,你又给打,你是不是想打死他。
你要真有这个心,好,现在你就打,当着我的面打死他,也打死我。
老太太真是被这俩冤家气着了,哪个人家像他们这样,父不慈子不孝,不是吵就是打。
祖母,是他叫沈鹏断了叶成雍的腿,想坏我婚事。
沈时舟趁机告状,你趁早歇了阻难的心思,叶金荷我娶定了,你若是再敢对她家人出手,别怪我不客气。
胡说八道,我要断他腿还用得着鹏儿出手。
信国侯吹胡子瞪眼,你要怎么不客气?你还想弑父?鹏儿断了叶成雍的腿?老太太声都变了。
沈时舟:是。
信国侯:不是!公主:不是!老太太用手指指儿子,又指公主。
唉吆一声,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祖母!沈时舟把老太太背回去。
老太太缓过来就把儿子赶走,她拿掉额头上的布巾,焦急地问:那孩子的父亲伤势如何?真是鹏儿做的?那你这婚事还能成不?沈时舟都一一回答了。
老太太听后直叹气,我想着你爹只要不插手就行,你那边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就同意了,哪里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第44章 装惨 还能怎么办,缠呗。
……沈老太太劝过儿子, 可是儿子也是头倔驴就是不同意。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说不管了,连舟舟提亲都没有参与, 聘礼都是何嬷嬷在偷偷准备。
你打算怎么办?叶家那边还能同意将姑娘嫁给你吗?沈时舟将叶成雍的态度说给祖母听,老太太听后长吁短叹, 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有预感,若是孙子娶不到那姑娘,估摸着她死前就别想见到孙子成亲了。
还能怎么办,缠呗。
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什么事能让沈时舟觉得为难, 娶媳妇倒是让他觉得施展不开了。
一会儿回去还得去叶成雍面前卖惨, 对叶父不能打也不能骂, 只能劝着哄着,好在金荷信他。
只要她信, 他便可以义无反顾。
沈世子这么多年就没这么放低过姿态。
信国侯脸上受伤不轻, 静娴公主脸黑如锅底, 他一边擦药一边暗恨沈时舟为何不死在外头, 每次回来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鹏儿做的事你知晓?信国侯突然问。
静娴公主把瓷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什么意思?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不知轻重?不是就好,鹏儿该好好管教了,鲲儿还躺在床上,鹏儿若是再出事你要怎么办, 让他先在家待着吧。
侯爷,鲲儿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您相信我。
世子早就与叶金荷认识, 鲲儿就是在遇到叶金荷之后出的事,这绝对不是巧合。
公主!信国侯喝住她,时舟也是我儿子。
你认他是儿子, 他把你当父亲吗?说完静娴公主气呼呼地走出房间。
公主的话让信国侯起了疑,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偏偏只是断了鲲儿的手脚,并未伤及性命有些说不过去。
若真与长子有关,信国侯心思百转,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长子不仁也不能怪他,但愿他想多了。
沈时舟提着祖母给准备的厚礼回了桐柳巷,他没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叶家。
这几日发生的事,叶家的下人们都清楚,老赵知道沈时舟身份也不敢拦,将人带到主院。
赵氏见他还愣了一下,吆,世子您这脸是怎么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您?沈时舟笑笑,跟我父亲又打了一架。
赵氏:……又?怎么好像他与父亲打架是家常便饭似的呢。
这些药材和补品给叶大人补补身子,伤好的快。
沈时舟将礼品递给一旁的老赵。
这怎么好意思。
赵氏有心拒绝,毕竟叶成雍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再要人家的东西说不过去。
夫人不必客气,若是嫌弃,扔了便好。
赵氏:……哪里敢嫌弃,她现在连客气都不敢了。
叶大人还好吗?我去看看他。
刚刚吃了药,世子请随我来。
赵氏连忙在前头带路,她心里还是希望继女嫁给这位世子的。
开始赵氏不是没有怨言。
可怨又能怎样?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侯府针对他们,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不如抱上沈世子的大腿。
依着沈世子对金荷的情谊,好歹能护着他们家。
叶成雍吃了几副药,腿没有那么疼后睡了一觉,这会精神好了很多。
见赵氏领沈时舟进来,脸色一沉,想说妻子两句,但碍着有外人没好意思开口。
沈时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对赵氏道:夫人去忙吧,我与叶大人有些话要说。
好、好,你们聊,我这就出去。
赵氏转身就走,出了房间贴心地把门关好。
她也不敢走太远,就在附近转悠。
生怕自家男人脾气上来,两人再吵起来。
沈时舟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床前。
叶成雍下意识的想起身,刚抬了身子便想到,他现在是伤患,不必给他行礼。
同时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做什么要怕他。
叶大人,我知道您心里有气,沈鹏做所之事也是我始料未及,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沈时舟对金荷是真心的。
至于侯府,本是我的家事,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即便丢脸我也不得不说……沈时舟开门见山。
他将自己与侯府的恩怨说了出来,是我连累了大人,晚辈很是愧疚。
我去找父亲理论,没想到父亲……沈时舟低下头,神情落寞。
他这副模样看在叶成雍眼里,就是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可怜。
这么个人物被亲爹打的这么惨,还来他面前道歉,叶成雍心里不是滋味。
姿态如此低就是为了娶他女儿。
你打算怎么做?你的家人不喜欢金荷,今后还可能伤害她,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嫁进虎狼窝里。
恳请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能放弃金荷。
我都打算好了,我与金荷成亲后就住在隔壁,与大人家只一墙之隔,她随时可以回来。
若是大人觉得宅子小,我就买一座大宅子,您和夫人还有弟妹都住过去,这样我不在家,有夫人在我也放心。
叶成雍没想到沈世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在板着脸就是不对了,那倒不用。
不对,沈时舟买不买大宅子关他们家什么事?还一起住,谁要跟他一起住,他可没答应把金荷嫁给他。
沈时舟见他有松动,再接再厉继续游说,沈鹏的账迟早要算,但不是现在。
沈时舟给他讲了一下目前的朝堂局势。
叶成雍心惊不已,二皇子……他职位低没有资格上朝,对上面的事知道的不多。
如今听沈时舟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担惊受怕。
皇子争位必是一场灾难,谁会成为人上人,谁会掉脑袋,有人甚至全家性命都不保,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谁会笑到最后。
他哪里还会为了件小事揪住不放。
沈鹏的事就算了,我养几个月后再去上值,他说不定就不在户部了。
倒是世子您处在风口浪尖,不要轻举妄动,这话本不是我该说的,我也不希望你有危险。
沈时舟若出事,金荷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这个人。
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沈时舟心里五味杂陈,叶成雍都知道他处在风口浪尖,安慰两句,沈颉就只顾着找他的错处。
至于你与金荷的事还是缓缓吧。
叶成雍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
好!沈时舟痛快地答应。
他也没想叶成雍这么快就松口,总得磨一磨。
等人走后,叶成雍对赵氏道:他也不容易。
继母是公主不能得罪,弟弟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世子之位。
一边给皇上卖命,一边还要跟不省心的家人斗。
被众人称赞的沈世子日子过得也不怎样。
赵氏见状觉得这事还有希望,她急切地问:你们说什么了?都是沈世子的家事。
他把沈世子有后娘就有后爹的事跟赵氏说了,关于朝上的风云变幻只字未提。
叶成雍心里清楚,沈时舟说那些话担着风险,乱议皇室,即便是鹰营主帅也是不行的。
赵氏听后忍不住唏嘘,也是可怜孩子。
她也是继母,对金荷虽不如对自己生的这两个好,但也不会做过分之事。
我看金荷与沈世子是绝配,你就不要抻着了。
叶成雍皱眉,你不要自作主张今日沈世子是很诚恳,让他看到了诚意,可也不能因此就同意亲事。
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沈世子能保护好金荷。
可我看金荷挺难过的。
赵氏撇撇嘴,你就不心疼?叶成雍沉默了。
说服了叶成雍,沈时舟回到家登上梯子。
饭粒在院子里追着飞虫和蝴蝶跑,球球站在桃树枝上打盹,胖丫头则坐在门槛上发呆。
唯独没见金荷。
春巧坐在门槛上替她家姑娘愁,突然一块黄黄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到她脚边。
她好奇地捡起来看,然后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金、金子。
一颗金花生,是沈世子从祖母那顺手拿来的。
见那丫头两眼放光地盯着金花生却不往他这边看,沈时舟又丢了一颗过去。
春巧后知后觉地往墙上看,就见沈世子在墙那边招手。
春巧呆了一会儿举着两粒金花生走到墙边,将两手举过头顶,还、还给您。
赏你的。
小丫头脸上瞬间一阵狂喜,然后目光又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沈世子不在乎道:不要你就扔了吧,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哦。
春巧一点都没有纠结,痛快地把两颗金花生揣进怀里。
你家姑娘还睡着?嗯你去守门。
哎!春巧犹豫都没犹豫就跑去月亮门外守着了。
可见两颗金花生是起了很大作用。
沈时舟推开房门,走近床边看见金荷蜷缩着身体脸朝外睡着。
或许是太过疲惫,有人走近她也没醒。
看着熟睡的人,沈时舟心中浮起微妙的感觉,他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金荷柔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