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三人走后, 沈时舟关上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吩咐门后的两人, 从今天开始你们二人负责叶家三姐弟的安全,尤其是金荷。
是, 请主帅放心,我等定保护好叶家姐弟。
两人抱拳行礼后走出院子,向锦贤书院的方向走去。
金荷接送文轩姐弟上下学,昨晚沈时舟就从胖丫头那儿得了信, 他即刻安排人。
沈颉可能还顾着面子, 把自己当君子, 不屑对金荷或是文轩两人出手,但静娴公主和她生的那三个就不一定了。
他已经吃了一次亏, 万不能再让金荷和她家人因他有任何危险, 否则, 即便叶成雍不反对, 他都没脸说自己是鹰营主帅了。
金荷不知道有人暗中保护着,她将两个孩子送到学院,直到他们进了学院大门才转身。
书院外墙贴着一张告示,金荷好奇地看了一下,是书院聘请先生的文书, 条件很优厚,尤其是女先生,给的银子比男先生要高。
这倒不难理解, 读书向来男人居多,穷人家的姑娘哪里有读书的机会,大户人家的女孩识文断字是为了提高身价, 为了将来嫁得更好,绝不会出来做教书先生。
回桐柳巷的路上,春巧支支吾吾了半天,在金荷的追问下她才把沈世子给她两颗金花生的事说了出来。
给你你就收着。
小丫头也不容易,怕沈时舟怕成那样,还为他们守门。
回到家金荷无事可做就在房中发呆,这两日父亲虽然没有松口但也没有再提沈世子,也许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沈时舟说他会处理,那就再相信他一次吧。
不知过了多久,春巧从前院跑回来,姑娘,侯府来人了。
金荷一惊,信国侯府?嗯。
春巧重重点头,然后紧张地问:要不要告诉沈世子啊?不用,先看看侯府是什么意思。
信国侯府都找上家门了,躲是没有用的,总要面对。
父亲说过再卑微的人也要有骨气,她不想被人看轻了。
沈祖母一见这姑娘气呼呼地进来,便知道肯定是误会了,她忙站起身走过去拉住金荷的手,孩子,你受委屈了。
见是沈祖母金荷微微愣住,沈祖母她是见过的,那时她自作聪明地撒了个小谎,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其实老太太早就知情,沈时舟还说祖母很喜欢她。
再加上此时老太太的态度,金荷进门前的气已经没了。
老夫人!金荷行了晚辈礼。
叫夫人多见外叫祖母吧,我这个年纪,当得起你叫一声祖母。
老太太精的很。
金荷犹豫了一下,道:祖母!哎!好孩子。
沈老太太越看她越喜欢,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我来看看你父亲,顺便再看看你。
老太太端详了一会儿,比上次见清瘦了很多,是沈家的事连累了你和叶大人,老婆子我给你赔个不是。
祖母,您别这么说,万不敢当。
老太太见她这么懂事,心里很是欣慰。
见此情景,赵氏心里惊讶,金荷连侯府老太太都见过,看样子老夫人似乎很喜欢她。
赵氏心里百转千回,心思又活跃起来。
沈祖母转头问赵氏:叶大人伤得可重?要不要紧?要不我去求皇上请御医过来瞧瞧?我虽不怎么进宫,但这个面子还是有的。
怎敢劳烦老夫人。
赵氏连连摆手,世子殿下已经找了医术高明的郎中,我夫君养三个五月就好了,不用劳烦,多谢老夫人挂心。
开玩笑,御医是给皇上和宫里娘娘瞧病的,他们家哪里敢用。
即便侯府要用御医也要很大情面的,赵氏可不敢应。
老太太点头,时舟找的人可以相信,叶大人没事就好。
随后她摇头叹气,这事弄的,我本来在家里等孙子的好消息,哪成想,哎,让你们笑话了。
老夫人严重了,呵呵。
赵氏陪着笑。
我今儿来一是赔个不是,二还望叶大人和夫人不要因此怪罪我那不争气的孙儿,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老太太对赵氏道:说起来两个孩子的身世有些相似,他若是有金荷这般好运气,遇上你这样的好母亲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嗨,我也没做什么。
赵氏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乐开了花。
沈世子的继母可是公主。
老太太这么夸她,说明她比公主还要好,她能不高兴嘛。
说了会儿话,赵氏去找叶成雍,沈祖母拉住金荷的手道:孩子,委屈你了,老婆子的家事本不该说什么,但有些事我也实在是力不从心,只希望你心里不要有怨恨。
儿子倔的十头牛拉不回来,孙子比他爹强不了多少,两头倔驴,哪个都不听她劝。
我、金荷想客套两句,可怎么都说不出口。
沈祖母善解人意地拍拍她,随后又去看望叶成雍,只是单纯的问候病情,没有提两个孩子的事。
倒是把叶成雍弄得不好意思,老太太若是质问或是指责,他也能硬气得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老太太这般才叫人为难。
等人走后,赵氏道:这老太太精着呢,你是没看见她对金荷的态度,跟看孙媳妇似的,我看了都眼热。
别乱说。
赵氏见他这个态度就来气,这可是信国侯的母亲,人家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拦着,你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给个台阶就赶紧下吧。
妇人之见,信国侯的娘上门我就要松口,让我点头同意很容易,那信国侯呢?他再使绊子怎么办?金荷嫁过去被虐待怎么办?赵氏:不是说了他们不回侯府就住隔壁吗?这话你也信,沈时舟是侯府世子,将来要继承侯府爵位,没成亲还可以在外面住几天,成了亲还不回,御史都得参他一本。
说起来沈时舟干的也是纠察官员肃正纲纪的事,与御史台的职责相叠,不同的是他只听命皇上一人,御史台那些老家伙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现在因沈时舟风头正盛,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若是沈世子犯了错,又或是皇上出了事,结果可就难说了。
沈世子可不傻,他不能将柄露给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
朝堂之事赵氏不懂,听他说的这么严重也不敢再多嘴。
沈祖母从叶家出来,敲开孙子的大门,他看见院中的那些提亲用的物品叹气,回头对何嬷嬷道:把东西都收走吧,看着怪叫人难受的。
何嬷嬷:哎!赶忙叫身后的车夫小厮进来搬东西。
祖母怎么来了?沈时舟搀扶老太太进房间。
沈祖母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刚在隔壁她光顾着说话忘了喝水,这会儿才觉得出口渴,结果一倒壶里一滴水没有。
沈祖母皱眉道:你过得这叫什么日子?沈时舟讪讪道:不知祖母来,孙儿这就去烧水。
你坐下。
沈祖母有些生气,冲门外说了一声,自有人去厨房烧水,喝口水还得堂堂世子亲自动手,是咱家没人了吗?沈时舟哼道:若不是沈鹏干搅合,孙儿天天有热饭热菜、开水冲茶,哪里像这般可怜。
哦,没了叶金荷你就不过日子了?沈祖母气得拍了孙子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痴情种呢。
你若不喜欢别人,我叫何嬷嬷每天跑一趟,总不能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吧。
用不着,明日孙子就该去上值了,哪里还有时间待在家里。
他休息这两天本想把亲事定了,好让金荷安心,哪里会想到有此变故。
早知道就先把亲事定了再回侯府,他把沈颉当爹,人生大事即便得不到他的同意还是想知会他一声,结果他却给自己招来祸事。
沈时舟很是后悔。
随便你,有事别一个人憋着,别忘了你是侯府世子,该有世子的样子和架势。
沈祖母严肃道:你父亲虽不同意这门亲事,但已经将沈鹏禁足,如今看叶成雍暂时上不了值,鹏儿禁不禁足都没多大关系,但他总算有个态度。
哼,这算什么态度。
沈时舟冷笑,禁足也是怕沈鹏出事而已。
沈祖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问一问:就非她不可了?换一个人行不?儿子若是死不同意怎么办?毕竟是父子,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
不行。
沈时舟摇头,娶不到金荷,我这辈子都不娶,实在不行我去福叶寺当和尚算了。
净瞎说。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你若实在放不下,那就自己想办法,伏低做小好好赔不是,我看叶成雍那人固执了些但不是不明是非的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就自己磨去吧。
我老了谁也管不了喽,走了。
老太太来去一阵风,何嬷嬷只给烧了开水,沈时舟还想让人给做些吃的呢。
总不能饿着吧,她想吃金荷做的面,就是不知她还愿不愿意?第47章 见面 四人各怀心事,大眼瞪小眼。
……沈老夫人离开后, 金荷与父亲还有赵氏说了会话,叶父问她如何与侯府老祖母认识,金荷自然不敢说实话, 便撒谎说在巷子里遇见过。
不管信没信,反正叶成雍没有再追问。
金荷心事重重地回了小院, 她低着头想心事,就没发现桃树下坐着的人。
都快迈步进屋了,就听见喵~的一声,她一回头才看见沈时舟拿着肉干喂饭粒和球球, 他现在倒是把这两个小东西喂熟了。
你来干嘛?金荷问。
饿了。
沈时舟拿着肉干要往嘴里送, 饭粒手疾眼快一爪子将肉干勾到地上。
金荷:……没吃早饭?嗯。
沈时舟点头。
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委屈, 金荷不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心软, 自己不会出去找吃的?不想吃别人做的。
沈时舟坐在凳子上, 微微仰着头。
金荷俯视他, 莫名地觉得沈世子有些可怜。
她赶紧摇摇头, 那就饿着。
男人拉住她,摇啊摇,金荷一哆嗦,文轩撒娇时便像这般摇晃她的手臂。
知道他在装可怜,也知道他毛病不少, 对别人诸多挑剔。
她心中挣扎是让他继续饿着,还是过去给他做?正纠结着,墙那头突然冒出个人来, 小舟舟!金荷吓得赶紧甩开沈时舟,景王站在梯子上笑眯眯地轻摇折扇,一身白色锦衣随风飘起, 颇有几分仙气儿。
祖母走时没有锁门让这家伙闯了进来,沈时舟白了一眼景王,重新抓起金荷的手:真饿了,给我做碗面糊糊也成。
景王殿下不动声色地冲身后摆摆手,侍卫把食盒提出院子。
小金荷,本王也没吃早膳,不如给本王也做碗面糊糊可好?景王笑得一脸灿烂。
如此,金荷便不好拒绝,她点了一下头。
沈时舟顿时笑了,他扔给月亮门那探头探脑的春巧一粒金花生,然后抱住金荷跳进自己的院中。
景王殿下还冲春巧笑了笑。
春巧张大嘴巴,脸上满是惊喜,沈世子可真大方,还有她又见到一个好好看的人。
落地后,金荷给景王殿下行了一礼便去了厨房。
景王围着沈时舟转了两圈,哈哈大笑,他已经忍了半天了。
你这脸可真是、侯爷可真下得去手。
两人像平常一样坐在梧桐树下,坐下后景王又开始笑话他,听说你被打了,特来看望你,可本王怎么看你乐在其中呢。
让皇上打你一顿试试。
沈时舟呛他。
不要。
景王赶紧摇头,随后一声长叹,想让他打恐怕都打不动了。
皇上身体日渐衰弱,逍遥丸已经吃得离不开了,若是一般老人也没什么,顶多是子孙伤心难过。
可他是一国之君,再加上二皇子蠢蠢欲动,朝堂已经开始暗潮翻涌了。
先前王爷问我是否效命太子殿下。
沈时舟突然道。
景王:可你说你只衷于皇上,谁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是谁手里的刀。
沈世子虽与他交好,但一直没有明确表过态支持太子。
沈时舟只想做纯臣,做皇上手里的刀,而不是谁的棋子。
我的初衷不变,只不过、沈时舟顿住,景王紧张地看他。
默了片刻他继续道:太子乃真命天子,未来天下之主,二皇子心怀不轨,鹰字营不能坐视不理,定然要支持未来天子。
景王惊喜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而后觉得不妥又重新坐下。
请王爷将我的意思转告给太子殿下。
正元帝应该没多久好活,最多两三年,按常理太子即位,他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
是因为她?景王殿下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他眼中啃着笑,你竟会为了女人改变立场。
景王摇了摇头,美色误人啊。
沈时舟沉默,绝对不能让二皇子做皇帝,否则他与叶家都得不到好。
况且太子对他多有照顾,如今互利互惠罢了。
太子仁善,继位后即便对他有忌惮也不会做的太过,二皇子可就不同了。
皇上身体有恙无法上朝,是时候让太子监国了。
景王叹气:说得容易,父皇哪里肯放权,他如今病重更是忌惮皇兄,动不动就骂太子忤逆,说白了是舍不得那个位置,而且还有老二从中作梗,难啊!监国之事需从长计议,要有人暗中推动,在这之前得让二皇子犯个错,朝中之人太子殿下知道怎么用,至于二皇子交给我吧。
沈时舟眸光冰冷。
沈鹏和静娴公主不是把宝都压在二皇子身上吗?那就让他们鸡飞蛋打,到时再跟他们算总账。
我替太子殿下谢谢沈兄,有你助力,他就多了一成胜算。
景王从一开始就追随太子,对沈时舟的帮助自然是十分感激。
你要定亲了?沈时舟突然问。
他还是从祖母哪里听说惠贵妃急着给儿子娶媳妇。
看了不少京城名门闺秀。
景王身子一僵,讪讪道:你怎么知道的?呵,一直以来都是你看我笑话,现在轮到你了。
自打知道他与金荷的关系,景王没少打趣他。
景王摸摸鼻子,父皇让我自己选,选不出来他就给我指婚,你说他整天迷迷糊糊,怎么就还有心思管这个,如今咱俩是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话谁了。
谁跟你难兄难弟,我可不用皇上赐婚,我家又没有皇位王位要继承,我死不同意侯爷拿我也没办法。
沈时舟幸灾乐祸。
皇子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最终决定权在皇上手里。
终于见到娶媳妇比自己更惨的了,沈时舟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你这人可真是,在我这里找优越感。
景王摇摇头,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你可越来越出息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墙头那边一个脑袋要冒不冒地在那忽上忽下。
景王:……沈时舟:……看头上两个小髻是那个胖丫头,就在她再次冒出个头来时,沈世子一个树叶弹过去。
春巧揉揉脑门直起腰,可怜兮兮地看过来。
沈时舟:什么事?有人找你家姑娘?嗯、嗯,是、还不等春巧说完,她旁边又冒出一个脑袋。
景王:……沈时舟:……看到院中的两人,葛云蕾半天没回过神。
她又被亲娘催着相亲,所以干脆跑出来找金荷。
春巧让她在前院等,葛云蕾觉得自己跟金荷这么熟了,便没有客气,直接来了小院。
结果没看到人。
丫鬟支支吾吾让她在房里等,说她家姑娘一会儿就到。
葛云蕾在房里纳闷,金荷没在前院,小院也没人,那人在哪里?那小丫鬟跟做贼似的,把她请进房还把门给关上了。
葛云蕾就觉得不对,她打开房门往外看,就看见春巧鬼鬼祟祟地站在凳子上往墙那头看。
这时葛云蕾才想起隔壁住着谁。
金荷在隔壁?她悄悄搬了凳子站上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隔壁不但有沈世子,景王也在。
饶是沈时舟身经百战,遇事稳如泰山,现在心里也在打鼓,他不认识葛云蕾,不知道这人与金荷是什么关系。
景王殿下更不敢开口,春巧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四人各怀心事,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金荷出来想摘把青菜正好看到这一幕。
看着金荷熟练地洗菜、切面,葛云蕾愣愣的,她小声问:沈世子真把你当丫鬟用啊?哼,你现在知道他有多恶劣了吧。
金荷故作生气道。
葛云蕾盯着她看,忽然两手伸向金荷的腋下,你骗我!两个女孩的清脆的笑声从厨房传出来。
景王问:那个真是葛将军家的女儿?模样还不赖。
沈时舟看他一眼,你不是没人可娶嘛,可以娶她,葛家门风严谨,教养出来的姑娘应该也不差。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景王殿下认真地想了起来,葛将军兵权在握,葛家大哥驻守边关,手握十万精兵,娶她家姑娘不亏啊。
王爷最好不要拿婚姻做交易,何况葛家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反正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娶谁都是娶,这个葛云蕾挺合本王眼缘。
景王倒是十分欣喜,来了你这小院多次,唯有这回收货颇丰。
他拍拍巴掌,大门被打开,侍卫将食盒又提了进来,在桌上摆好。
水晶肘子、清蒸鲈鱼、红烧牛肉、四喜丸子,还有一壶酒。
金荷与葛云蕾将两碗面端出来,看见桌上的菜时,都愣了一下。
沈时舟站起身接过金荷手里的碗,景王殿下放下扇子殷勤地走到葛云蕾面前,姑娘端累了吧,给我拿着。
葛云蕾心想端碗面有什么累的,早听说这位王爷风流倜傥,对女孩子从来都是笑眯眯,今日一见果然。
景王样貌不凡,与沈时舟相比也是不差。
难怪知他花心还有那么多姑娘喜欢。
也不知为何他至今没有娶王妃,难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沈世子走得近的人都不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