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去书院的马车里,文轩与云荷坐在一侧,金荷上车后坐到沈时舟那边。
如今叶先生是沈世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未来的世子妃, 自然不用再走路去书院。
沈世子也担负起了接送叶家姐弟的任务。
云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从早上开始, 金荷就觉得妹妹脸色臭臭的,不爱搭理她。
云荷看看对面紧挨着的两个人,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
文轩绷着脸,他抱着小胳膊仰起头对金荷道:你是不是有了夫君, 就不要弟弟妹妹了?金荷微怔后, 哑然失笑, 怎么会,弟弟妹妹这么可爱, 我怎么能不要呢, 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们。
你想不要谁?沈时舟悠悠飘过来一句。
金荷用胳膊肘碰碰他, 捣什么乱, 哄孩子呢。
哼,你去找姐夫玩,带球球和饭粒都不带我们。
文轩对大姐姐扔下他们,自己去隔壁玩很是不满。
金荷:……天地为证,那两只自己跑过去的。
这会儿她总算明白过来, 昨晚她有太多话想跟沈时舟说,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也忘了弟妹会去小院, 没见着她不说,连小猫和小鸟都在隔壁,俩孩子生气了。
沈时舟咳一声, 是我伤还没好,你姐照顾我没顾得上你们。
骗人!文轩拆穿他,我听见你们说话啦,还说葡萄甜,哼!沈时舟:……突然觉得成亲后住在叶家隔壁可能也不是好事。
金荷好言安慰,沈时舟承诺下次休沐带他们一起去郊外采果子,两个孩子才转怒为笑。
将三姐弟送进书院,沈时舟敛去脸上的笑容,转身道:去鹰营。
丁兆薛魁等人在大门外徘徊,众人见沈时舟到来,忙上前行礼,世子!站这做什么,怎么不进去?沈时舟皱眉。
赵鸿宝叹气,不是我们不想进,我们是被赵将军骂出来的,我等为鹰营出生入死这么久,却被他骂作是废物,哎!他将咱们的人从上到下撸一遍,将原本的编队打散,放上他的人。
丁兆小心地看看主子,赵荆州有皇上口谕,我们不敢不听。
在沈时舟身负重伤、卧床不起时,二皇子举荐赵荆州代为管理鹰字营,皇上觉得沈时舟这次得躺上个把月,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办,鹰字营不能无人领导。
赵荆州是二皇子妃的表弟,武将出身,之前在御林军任职,面上看他担任鹰营主帅完全可以胜任。
问题在于他是二皇子一派,赵荆州一进鹰字营首要的任务就是想把权力抓在手里。
原鹰营的下属怎么可能服他,于是他就趁机把原来的队伍打散,各组的领头都换上他自己的人。
世子,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让赵荆州作威作福?薛魁气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领导我们。
薛魁!赵鸿宝喝住他,小心祸从口出。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沈时舟踱步进院,刚跨进大门就听见正厅传来骂声。
沈时舟心中冷笑,他大步走过去,赵将军这么大火气?怎么着,我的人没伺候好你?赵荆州正在那骂得起劲,转头见是沈时舟,心里一惊,面上却带笑:哎吆,世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还是皇上已经下旨让你坐了这个位置?沈时舟瞅了瞅赵荆州屁股下的椅子。
厅中主位,只有他这个主帅有资格坐。
世子说笑了,赵某只是奉命暂代管理。
赵荆州起身,让开座位,沈时舟没客气坐了上去。
赵荆州讪讪地走到下首坐下,皮笑肉不笑地问:您的伤好了?我可听说那里伤着了最是难忍,世子可千万别撑着。
他想往沈时舟痛处戳。
沈时舟懒得与他扯皮,沈某私事不劳将军操心,不知将军大动肝火所为何事?是我手下这些人哪里做的不对吗?沈世子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赵荆州拿不住他是兴致问罪还是就事论事要一个答案?皇上只叫他代为管理,沈时舟还是鹰字营的主帅,赵荆州也不敢与他硬碰。
不瞒世子说,您带出来的都是好样的,就是太过妇人之心,前几日抄徐德彤的家,若不是我及时赶到,那贼党幼子便被偷偷带走了,斩草不除根可是后患无穷啊,您说是不是?欲加之罪也就罢了,连三岁幼童都不放过,沈时舟心中冷笑,确实该骂,那就不打搅将军治下,我还得回去养伤,告辞!世子您慢走。
赵荆州将人送出门,等人走远,他鼻子一哼不屑道:牛什么牛,你很快就什么都不是了,走着瞧。
走到转角处,薛魁几人等在那儿。
见他出来又都围过来。
沈时舟看看他们,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觉得鹰字营的未来在哪里?这问题把几个人都问愣住了。
他们相互看了看,丁兆道:世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明示。
鹰营为皇上办了多少事就得罪了多少人,之前因我们自律、约束和守着底线,才没让鹰字营人人喊打,可是若换一个人带领,恐怕就真要成过街老鼠了。
世子,您那刀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回来,让赵荆州走人就是。
丁兆也急了,什么叫换一个人,鹰字营换了沈时舟这个主帅那还是鹰字营吗?沈时舟摇摇头,即便我这次回来,将来呢?鹰营权力过大已经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皇上把鹰营当成一把刀,谁不听话直接拿沈时舟这把刀砍过去。
若是明君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快捷解决问题的方法,可近来皇上越发随心所欲,竟让他做构陷忠良之事。
此次伪装重伤也不完全是因为金荷,也是想把事往后拖,他是拖过去了,可那位耿直宁折不弯的四品文官徐德彤全家死在赵荆州刀下,赵荆州来鹰字营上任办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
如果沈时舟还继续为正元帝办事,到皇上死前应该还要不少类似的事要做,等正元帝两腿一蹬,罪大恶极的人只会是他沈时舟,所有的罪名也只能他来背。
所以他要做出取舍,舍弃一些东西才能明哲保身。
经此一事,鹰营再难洗白,而且新皇继位未必会让鹰营继续存在。
若不是他一直面上保持中立,暗里帮着太子,又与景王殿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恐怕太子容不下他。
这次也是太子给沈时舟留了面子,没有先下手为强才让二皇子钻了空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薛魁最先沉不住气,他们这些人是沈时舟提拔上来的,一直跟着沈世子做事,鹰营不存在,他们要去哪里?沈时舟没有回答,丁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齐齐拱手:我等誓死追随世子殿下,还请世子指一条明路。
你们是我带出来的,我不想你们白白送死。
沈时舟说了这么多也是想提点几人,若有人助纣为虐当他没说,若初心不改他便带他们出来。
用不了多久,主帅的位置会正是交给赵荆州,他恐怕也容不下你们,找个由头离开吧,我会请太子殿下为你们安排。
多谢世子!几人感激,给沈时舟躬身行礼。
不出意外太子就是未来皇帝,现在投靠太子不仅能保住性命,说不定还有大造化。
今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你们见机行事,有事去桐柳巷找邓开。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叮嘱他们几句,免得他们不知情把赵荆州得罪太狠不好收场。
交代完后,沈时舟准备离开,赵鸿宝想起一事,世子,静娴公主和侯爷先后调查过沈鲲出事那晚您和我们几个都去了哪儿,若是赵荆州坐镇鹰字营,这事恐怕瞒不住。
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有人想深挖。
我知道了。
沈时舟点头,你们顾好自己就行。
离开鹰字营,沈时舟去了景王府,他不便与太子接触,与景王这个闲散王爷一直交好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也不怕别人怀疑。
在景王那用过午饭才出王府,想到祖母昨日叫他回侯府,因着金荷的事才耽搁了,离下学还有段时间,正好可以去看看祖母。
一见到孙子,沈祖母急匆匆起身拉着他问:怎么样?金荷有没有嫌弃你啊?沈时舟:……将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没有,她没有嫌弃我,真的,不信,哪日我带她过来看您。
开始老太太很高兴,可转瞬一想,叹口气,还是算了吧,我没脸见人家姑娘。
沈时舟:……沈祖母既心疼孙子,又对金荷心存愧疚,她从库房里收拾出很多金银首饰装了一盒子,让孙子给金荷。
沈世子也不客气,正好,她没几件首饰,我也不懂女儿家的东西,您可帮了孙子大忙了。
你得好好哄着她,该买的东西一定要买,银子不够奶奶给,如此她才能对你好、不离开你。
老太太的道理很简单,你已经不能给人家姑娘作为人妇的幸福了,就要在金钱上大方些。
临走她又给沈时舟塞了一沓银票,意思是让孙子砸银子让金荷不舍得离开。
为了安祖母的心,沈时舟照单全收。
下学时,姐弟三人坐上马车看见半车的东西,从吃的到用的,他们都快没地方坐了。
姐夫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文轩拿起一个红果子放进嘴里,酸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又吃了一块糕。
给你的,喜不喜欢?沈世子借花献佛趁机哄孩子。
真的?叶文轩腮帮子鼓鼓,眼睛亮晶晶。
云荷白了他一眼,小傻子,那么多布匹绸缎,一看就是给金荷准备的,你只是顺带。
云荷,这个送给你。
正腹诽,沈时舟递给她一个盒子,云荷一愣,给我的?嗯,看看喜不喜欢。
沈时舟笑着,文轩也有。
他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盒子。
云荷的是几件适合她这个年纪佩戴的首饰,给文轩的是几样这么大孩子玩的小玩意和一块玉佩。
都不是很贵重却很合孩子的意,姐弟俩开心地摆弄自己的礼物。
送礼物哄小舅子小姨子开心,还是经沈祖母提点,东西也是她老人家给准备的。
金荷在乎两孩子,他就要把他们当做弟妹对待。
老太太为孙子真是操碎了心,生怕金荷不要他。
你的。
沈时舟把满满一盒金银玉饰给金荷。
怎么这么多?金荷被惊到了,这里面哪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不菲。
沈世子挑了挑眉,祖母怕你不要我,让我拿这个来贿赂你。
金荷:……真是难为老太太了。
第58章 王府 难嫁的姑娘嫁给了风流倜傥的王爷……礼物不光有两个孩子的, 赵氏与叶父都有份。
沈时舟此举可谓把一家人都哄得心花怒放,唯独叶成雍忧心忡忡。
他想让赵氏把珍贵的砚台、燕窝鹿茸,还有绸缎等还回去。
赵氏瞪他, 就你清高,这些玩意在你这是好东西, 在侯府算什么,你不收沈家还当你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呢,收了东西他们才安心。
葛家送了帖子,我去拿给金荷, 你歇着吧。
虽然这门婚事对金荷有诸多不公, 可对叶家的好处却显而易见, 侯府手指缝随便露点儿就够他们嚼用半年了,哪怕叶成雍再躺个一年半载, 只要有沈世子这个女婿在她也不怕。
这就是背靠大树的好处, 何况金荷自己都不觉得委屈, 赵氏一扫之前的阴郁, 心情不错地走过月亮门。
见小院空无一人,赵氏纳闷,这人都去哪儿了?还不等她进屋看,就听隔壁传来文轩的笑声,赵氏一顿, 见墙边有椅子,她站上去一看,他们家那三个外加春巧还有一猫一鸟都在人家隔壁呢。
桌上摆着各种瓜果、蜜饯零食, 文轩一边荡秋千一边拿着什么吃食逗饭粒,金荷手把手教云荷弹琴。
春巧那丫头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沈世子最闲, 喝着茶,眼睛就没从继女身上离开过。
就凭春巧把隔壁当自家的熟练样,恐怕他们早就暗中来往了,赵氏撇撇嘴,之前相公还傻傻地拦着,能拦得住吗?有门不走,非要翻墙。
赵氏在心里嘀咕,将葛家的帖子放进屋里就回了前院。
她与叶父说了这事,叶成雍只能再次叹气。
八月十八清早,金荷打扮一新与沈时舟来到景王府。
今日景王大婚,就连王府大门外、道路两旁的树都用红绸装饰起来,地面的红毯从王府延伸到街上。
两人下了马车,看见门口的队伍阵型已经摆好。
景王殿下头戴玉冠、腰系玉带,一身四爪金龙的大红喜服,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高贵威严。
眼前的新郎不止是天潢贵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金荷替好友高兴,不久前葛云蕾还同她一样为婚事烦恼,高门大户嫌她不够端庄贤惠,低门小户葛家又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的,葛夫人都快愁白了头。
一转眼,难嫁的姑娘嫁给了风流倜傥的王爷,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
缘分这东西也真的很奇妙。
金荷看看身边的男人,想着他穿上喜服会是什么样子?笑什么?沈时舟发现心上人歪着头上下打量他,脸上带着笑,便开口问。
没事。
金荷摇摇头。
见两人来到,景王摇着喜鹊登梅图的扇子,小舟舟你可算来了,走,同本王迎亲去。
折扇红得喜人,这样的日子他也没忘拿一柄在手里。
男人去迎亲,金荷在王府等着。
丫鬟将金荷引进后花园女宾的宴客场。
京城权贵的夫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金荷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并未与这些官宦之家的女人来往,但她与沈世子的事可是众人皆知。
而且赵氏也曾带她去过尚书夫人的宴会,一些人还是认得她的。
一时间宴会上窃窃私语,不知都在说什么。
自认为与这些人不熟,也不想特意奉迎谁,金荷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一着华服的女子向这边走来,径直坐到金荷对面。
姚玲玉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心里非常不服气,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以为他会看上哪个仙女,也不过如此,野鸡插上翎羽也成不了凤凰。
嗯?这是冲她来的。
就凭对方这嫉妒的语气,定是喜欢过沈时舟的,恐怕是沈世子的哪朵烂桃花。
眼前这位女子作妇人打扮,都嫁人了还来她面前拈酸吃醋。
金荷叹气,她不争不抢不出头,只想默默做个透明人,可偏偏有人看她不顺眼。
这位是?王府的丫鬟赶忙在金荷耳边低语:姚玲玉,如今是齐郡王妃!这位是沈世子领来的人,是王爷的贵客,可不敢怠慢。
金荷心下了然,难怪看她不顺眼,当初姚玲玉在街上堵沈时舟求他娶自己,她偷听到了。
那时只听了声音,两人并未见过面。
人家都欺负到眼前了,不礼尚往来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金荷放下茶杯,抬起头笑着直视对方,是不是仙女不打紧儿,重要的是入了他的眼、占了他的心。
你即便是凤,沈时舟看不上你有什么用,我就算是野鸡,他喜欢啊。
大言不惭。
姚玲玉被气到了,不过很快她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起来,母鸡下不了蛋,也真是可怜呢。
沈时舟伤了身子,太医都说子嗣无望,这事在京城贵圈早已传开。
大家心知肚明,但面上绝对不会有人说出来,沈家好歹是一等侯爵,沈时舟又是鹰营主帅,一般人可不敢得罪,这姚玲玉也是头脑简单、不知轻重。
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嘲笑沈时舟,金荷生气,说她她可以不在意,但说她男人就是不行,我与世子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不像某人嫁了人心里还想着别人,貌合神离的夫妻岂不是更可怜。
他都不能生了还惦记,想来她与自家夫君也不会琴瑟和鸣。
牙尖嘴利,守活寡的日子看你能熬多久。
姚玲玉心中冒火,脸色十分难看。
即便知道沈时舟成了废人,却要娶这么个女人,她也嫉妒的要命。
沈时舟若肯要她,即便他成废人她也会义无反顾。
金荷沉下脸,冷声道:管天管地还管到我与未来夫君的床上事了,你未免管得太宽。
她压着火,为了让她难堪,连中伤沈时舟的话都说出口,可见真是恨极了她。
今天这个日子与人争执过于失礼,可她听不得这人编排沈时舟。
你……言语粗鲁,上不得台面。
两人剑拔弩张,等候王爷接新人的宾客都吃着瓜果,饶有兴味地看她们,郡王妃对上世子妃,还在景王的婚礼上,你说热闹不热闹。
这时一位嬷嬷走过来打圆场,齐郡王妃您在这呢,太子妃着老奴找您过去坐,郡王妃这边请。
老嬷嬷客客气气地将姚玲玉请走。
然后她转向金荷笑着说:姑娘,贵妃娘娘请你过去说话。
今日景王大婚,嬷嬷口中的贵妃娘娘应该是景王殿下的母妃慧贵妃,金荷不敢怠慢,忙起身跟着嬷嬷过去。
嬷嬷一边领路一边笑着与金荷说着话:姑娘莫要生气,这姚家姑娘出嫁前就任性的很,如今嫁了人也还像个孩子似的,被家里人给宠坏了,她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今儿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嬷嬷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生闷气,开解道:沈世子那般人物,芳心暗许的人不在少数,这等事今后姑娘还会遇见,若都放在心上,还不得气坏了身子。
就像你说的管它野鸡还是凤凰,世子心里有你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嬷嬷提点,是不值当动气。
她将来嫁给沈时舟,免不了与这些大户人家后宅的女人接触,有个人出来蹦跶她都要生气,可不得把自己气个好歹。
说话间两人来到室内,正中榻上端坐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流光溢彩的华服映衬着绝美的容颜,难怪景王长相俊美,贵妃娘娘也是人间绝色。
金荷走过去行礼,昨日沈时舟特意将何嬷嬷请到桐柳巷,让她教金荷宫规礼仪,包括如何给贵人行礼,金荷临时抱佛脚学了些。
起来吧,过来坐。
慧贵妃看上去很和善,脸上挂着笑,听说姚家姑娘难为你了?可有被气到?多谢娘娘,女人家的拈酸吃醋罢了,不碍事的。
金荷心中感激,她明白贵妃娘娘是替她解围,才将她叫进来。
慧贵妃细细打量着金荷,我常听烨儿说起你,说寸清喜欢上了个清水芙蓉般的姑娘,今日见到果然俏丽脱俗,难怪让那孩子魂不守舍。
沈时舟为她魂不守舍?金荷才不信,一定是景王为了逗母亲开心,添油加醋地加工了他们俩的事。
慧贵妃言语温柔,并没有给人压迫感,金荷与她交谈很是舒服。
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她与乔婉清、也就是沈时舟母亲年轻时的情谊。
我与寸清的母亲先后有了身孕,那时我俩还开玩笑,若一个是男孩儿一个是女孩就定个娃娃亲,谁知道生出来是两个小子。
说着从前的趣事,慧贵妃也笑了起来,他们两个从小就要好,如今都要成家了,婉清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关于乔婉清,沈时舟并未与她说过太多,金荷也不了解。
只知道她与眼前这位娘娘,还有沈时舟的继母静娴公主曾是好友。
好友在自己死后成了丈夫的继室,总觉得里面有事。
正说着,外面的锣鼓声由远及近,景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已经回来了。
第59章 婚宴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新娘子到了, 接下来便是繁琐复杂的婚礼流程。
金荷想要出去到宾客当中去,贵妃将她拦住,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你与我那儿媳相熟,等走完礼, 你去陪她说说话,姑娘家嫁人难免紧张,有个相熟的人陪着会好些。
如此,金荷便跟在蕙贵妃左右, 原本瞧不上她的人开始重新打量金荷, 并在心里掂量沈世子这位未婚妻的斤两, 都想知道她如何入了贵妃娘娘的眼。
沈时舟与金荷远远对望一眼,两人各自轻轻一笑, 直到景王与王妃礼成, 新娘被送入新房, 金荷才与沈时舟说上一句话, 我要去陪云蕾。
去吧。
沈时舟替她整理了下头上的流苏发簪,我得替景王挡酒,可能顾不上你,府里人多,别单独出来, 有事就找府里的丫鬟嬷嬷,有不长眼的为难你就报我的名字。
今日景王府宾客众多,太子、太子妃与二皇子、皇子妃, 以及宫里其他小皇子、公主等皇亲国戚都来了,静娴公主与沈玉瑾也在,沈时舟怕金荷碰见她们, 后悔没让何嬷嬷跟来陪着她。
金荷也给他整理了下因为骑马而有些乱的衣衫,我知道的,贵妃娘娘怕我迷路派人陪着我呢,不用担心我,你尽管去吧。
她又不傻,今日来的都是大宴有头有脸的权贵,她哪里敢乱走,万一冲撞了哪个都是麻烦事,何况还有沈世子的众多桃花看她不顺眼。
乖乖的,别乱跑,完事后我过来接你。
沈时舟捏捏她脸蛋的嫩肉,过了把手瘾就去为景王挡酒了,大婚之日即便是王爷也免不了要被人灌几杯。
金荷被王府的侍女领到新房。
新娘子端坐在喜床上,她头戴凤冠,眉黛轻染、薄唇桃红,两颊粉白透红,真真是个俏丽美貌的新娘。
大红喜袍层层叠叠铺在床上,让身着它的新娘仿佛是盛放牡丹的花蕊,耀眼娇美。
见金荷进来,葛云蕾忙招呼她过去坐。
金荷哪里能坐喜床,侍女很有眼色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到床边,金荷与葛云蕾面对面坐着。
恭喜!金荷真心为好友道喜。
谢谢!葛云蕾抓起金荷的手,语气柔柔地说:我听说了你和沈世子的事,一直想去看你,可你白日不在家,我又要忙着成亲的事就耽搁了,金荷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你,我想来看你都没有时间,你不怪我才好。
两人都没着落时,有大把的时间想见就见。
突然先后定了亲,葛家便不许准王妃随意出府,金荷又去了书院教书,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新晋王妃把侍女都撵了出去,等屋里就剩她们两人时,她用手捂着嘴贴到金荷耳边问:你知道怎么洞房吗?金荷一愣,随即脸一红,我、我哪里知道。
她以为葛云蕾不懂才问她,可是她也是未出嫁的姑娘哪里懂这个,于是给她出主意,要不找个成了亲的人问问?见她这般羞怯,葛云蕾知道她是真不懂,于是从被子下拿出一本书,神神秘秘地打开递过来,金荷不知道什么就拿过来看。
书上不是字而是画,两个光溜溜的人抱在一起,金荷呀的一声扔掉书,你怎么会有这种书?葛云蕾咯咯笑起来,这是每个姑娘出嫁前都要看的,你继母不一定想得到给你准备,我提前给你看看,你好有个准备,反正你和沈世子用不了多久也要成亲了,早晚都得看,咱们一起看。
在葛云蕾的怂恿下,金荷与她头对头看起来,因为她也很好奇,两个人成亲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何成亲后就有小娃娃了呢?俩人边看边小声议论,说到兴处,就拿景王与沈世子为例讨论一番,葛云揶揄地看向金荷,沈世子从小习武,身材那么好,体力也一定过人,金荷你得好好养养身子,可别到时受不住。
哼,都说成了亲的人荤素不忌,说话也大胆,你这洞房还没入呢说话就这般没个顾忌,你家王爷也不差,就不怕他吃了你?怕什么。
葛云蕾小声嘀咕: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两个脸蛋红红的姑娘互相看一眼,然后笑作一团。
她们在房内神神秘秘说亲密话。
门外的嬷嬷吩咐侍女:去找曲统领,叫他多派几个人过来守着王爷的婚房。
从刚才就有人在院外鬼鬼祟祟,王爷大婚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再去厨房端些饭菜来,王爷那边离结束还早着呢。
可不能饿着王妃和贵客。
喜宴上,景王坐在正中一张桌子旁,不停有人过来敬酒。
大多是朝中重臣或是京城勋贵,大喜的日子来人敬酒景王也不能拒绝,这时沈时舟便起了作用,替他喝。
因着沈世子人白脸黑,面无表情地站在景王身边,就跟索债似的,再加上他重伤未愈,别人也不敢太过,喝一口意思到了就成,即便如此沈时舟也喝了不少。
景王殿下没喝多少,酒过三巡,他拍拍沈世子的肩膀,今日多亏你了,不然洞房都没力气了,放心,等你大婚本王也给你挡酒。
好!沈时舟道,接下来我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
受完众人敬酒,景王还要与太子二皇子等皇族宗亲推杯换盏,这个沈时舟不敢代劳也不想掺和。
也好,你伤还没好,与金荷早些回去吧。
景王想叫人带他过去新房那边找金荷,回头一看侍女都在倒酒布菜。
都忙着呢,我自己过去吧。
王府他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走他都清楚,景王便随他去了。
沈时舟走出花园向新房的方向慢慢走去,王府的下人大都在招待宾客,其他地方倒是不见人影。
微风轻轻吹着,沈时舟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等他走到拐角的假山前,突然从假山后面蹿出一个人来。
姚玲玉在宾客尽欢时始终注意着沈时舟的动向,她远远见到他要出花园门,便快一步从另一侧拱门出来藏在假山后。
世子!姚玲玉面露悲伤,一脸泫然欲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沈世子有点浆糊的脑子里想:他们说的是什么?哪一件?他最近能被人说三道四的事可着实不少。
仅琢磨了一下便不在想,别人说什么与他无关,他若在意流言蜚语可走不到今天。
沈时舟淡淡地看一眼姚玲玉,想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眼与他看一旁的树木花草没有区别,不带任何感情。
姚玲玉身子僵了一瞬,心头犹如被泼了一杯冷水,可她不甘心,错开一步挡住沈时舟的去路,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郡王妃请自重,这话若是被齐郡王和旁人听到,恐会坏了郡王妃的名声。
沈时舟长腿向右迈开,走到草地上,拐了个大弯绕过姚玲玉后重新走回石板路上。
沈时舟一边向前走,口中淡淡道:我喜欢,她便是最好的!姚玲玉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像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地倒向一边,幸好她用手撑住假山才稳住自己没有倒下。
半晌,姚玲玉蹲在地上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从见他第一眼便忘不掉,从此别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闹过、求过,甚至寻死觅活,可都无济于事,不是姚家不同意她嫁,而是沈时舟不要她。
她求而不得的人,偏偏被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得到,有些人天生就是命好,明明出身低贱却能得到他的爱护,姚玲玉心里恨,寇丹的指甲嵌进肉里她都不知道疼。
姚玲玉在无人的假山前痛哭流涕,直到她的丫鬟循声找过来,才将她扶出王府。
沈时舟还没走到新房,就见金荷在小路尽头张望,他快走几步,怎么出来了?想看看你到了没有。
与葛云蕾说话直说得她面红耳赤,想着沈时舟差不多要来了,便借口出来看看让自己透透气,还让葛云蕾笑话了一番。
想了我?嗯?沈时舟头晕晕乎乎,醉眼看心爱的人,越看越欢喜,忍不住低头亲一下。
金荷吓了一跳,忙看四下,被人看到怎么办。
好看,忍不住。
沈世子目光灼灼,就像好色之徒见到了绝色美人,满眼的都是她。
金荷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掐腰长裙,绣裙纤腰、身姿曼妙,微红白皙的脸上一双美眸婉转生辉,如此美人立在眼前,怎能叫人不心动。
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金荷知道他大概醉了,怕他再闹她,便匆匆辞别葛云蕾,扶着沈世子慢慢走出王府。
两人走后,从一堵墙后走出一个丫鬟气呼呼地看着他们离开,若是沈时舟见了定会认出她是沈玉瑾身边的婢女。
金荷进王府后就有慧贵妃护着,之后身边也一直有人护着,直到现在沈时舟将人接走,全程都没让她单独待过,让那些想找她麻烦给她难堪的人都没有机会。
金荷并不知王府暗藏了多少对她的恶意,路上她说起与姚玲玉之事,其实她有些后悔,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儿是景王与云蕾大婚,就凭他们与自己和沈时舟的关系,姚玲玉说什么她都该忍着,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大喜的日子我不该与她争执。
你想太多了,这种宴会女人之间针锋相对、礼尚往来是常有的事,蕙贵妃不也没说什么。
你还得再练练,就你那点道行,骂人都不会骂,以后可别让人欺负了去。
我才没那么笨。
金荷小声道:我若不是顾及场合,更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还不是顾及你的脸面。
沈时舟捏捏她的脸,是是,夫人识大体顾大局,是为夫狭隘了,不过,今后有这样的事不用客气,尽管还回去,我的脸不是靠女人挣来的,你不吃亏就好。
两人手牵手走出王府,坐上回家的马车。
马车一摇晃,沈时舟困意上来,他枕在金荷的腿上睡着了。
金荷轻轻摩挲睡熟的脸庞,心里却想姚玲玉真是脸面都不顾了,竟做出如此失态之事,就不怕今后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吗?齐郡王从自家嫂子嘴里听说此事后也是气得冒烟,自己妻子心里还想着别人,无异于让众人知道自己头上有一顶绿帽子。
他不敢把沈世子怎样,也不能休了姚家女,豪门世家的联姻哪里能随心所欲说休就休,齐郡王只好把姚玲玉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丢人。
第60章 玩去 差点被你看化了,是不是该收些……正元帝由于身体关系便没有出现在景王府的婚宴上, 他也办了一大桌子酒菜与皇后小酌闲聊。
皇上,景王大婚您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过不了多久您就要做祖父了。
皇后给皇上夹了一块炙牛肉。
正元帝笑道:从小就他主意正, 朕这么多孩子就他过得随心所欲,最是让朕头疼, 如今也成家了,等他有了孩子便知道做父母的有多不容易。
皇后看看正元帝的脸色道:景王身体好着呢,无需皇上担心,信国侯府可怎么办呢?沈世子坏了身子, 侯府岂不是后继无人?前几日静娴公主来本宫面前哭, 老侯爷为了这事愁白了头, 她也跟着不好受。
皇上哼道:他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侯府,她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朕。
动不动就来朕面前哭诉沈时舟的不是, 也不先看看她这个继母做的合不合格, 寸清为朕做事挑不出错, 朕还能因为她后宅里的那点破事为难人不成?皇后:作母亲的为自己儿子筹谋也没什么错, 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侯府继承人不能生孩子这像话吗?静娴也是为侯府着想,再说沈鲲沈鹏也是正经的嫡出,以前就罢了,如今沈时舟都不能生了, 合该把位置让给弟弟,这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要换人也得沈颉提出来。
正元帝淡淡道, 外人怎么好开口,即便是朕也不能管别人家的家务事。
侯府可算不得别人家,先不说静娴是您的妹妹, 沈家可是您的臣子,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皇上合该多关心关心信国侯。
沈颉那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打出了事,听静娴说他都没出过府门。
正元帝放下筷子瞧皇后,你的意思?今日大喜的日子,叫信国侯出来散散心,侯府其他人都去了景王府,信国侯一人待在家里定是不好受,不如请他过来陪皇上喝喝酒,顺便开解开解。
沈鲲沈鹏毕竟是您的亲外甥,鲲儿自从受伤就一直萎靡不振,若是能让他重新振作起来,静娴何苦整日哭天抹泪。
正元帝想了一下:也好,喝酒还是男人们一起才有意思。
是、是,臣妾这点酒量怎能与皇上比,我这就去派人请信国侯进宫陪您喝酒。
皇后一点都不担心信国侯会拒绝,静娴最近没少吹耳边风,信国侯也在动摇,只是这最后一鼓还需皇上敲。
沈时舟还不知他的世子名头马上要易主了,他早上把人送去书院,再回到桐柳巷总觉得坐也不是躺也不对,颇有些坐立难安。
以往她总在院中,不管做什么,拔草也好,给菜浇水也好,只要她在眼前晃悠便觉得舒心,而现在总觉得空落落的。
无事可做的沈世子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把院子里老得啃不动的蔬菜瓜秧都拔了。
拔到墙边发现有几株正开着花的他没见过,确定不是常吃的菜便没有动。
等金荷回到家,就看见院子已经修整一新,杂草和老菜帮子已经运走,唯有她种的那几颗草药还长在墙边。
文轩进院就跑去玩秋千,云荷将书包放在桌上四下里看。
两个孩子被沈世子的马车接回来都不回家,先来沈时舟的院子玩一会儿再翻墙回去。
为了金荷翻墙方便,沈世子在墙那边也放了梯子,一模一样的梯子架在墙的两侧,走起来稳稳当当。
如今两人过了明路,也不怕叶成雍发现给拆了。
文轩觉得梯子好玩儿,故意走来走去,大门都不愿意走了。
他踩上梯子跨坐在墙上,挑树上熟了的桃子往下摘。
桃子入秋后陆续熟了,两个孩子每日都要在树下寻找一番。
后日休沐去摘果子吧。
那日答应了金荷的弟弟,沈世子还记得。
其实沈世子私心是只想与金荷同去,两个小累赘在想与人拉拉手都要顾及,但他也清楚只带金荷一人,叶成雍恐怕不会放人。
哦,要出去玩了!文轩最开心,骑在墙上高兴的小腿直蹬。
叶成雍不是那种风雅和有情趣的人,休沐不是在家里待着便是与友人喝茶,从来不会带家人去哪里散心,所以文轩很少出去玩。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
金荷警告完弟弟,转头嘴里就被塞了一个葡萄进去。
庄子有些远,不但要早起回来恐怕也得夜里,一日来回有些赶,不如明晚下了学就去,后日下午回来,你觉得如何?我问问父亲与夫人,他们同意便没有问题。
金荷说着话,嘴角沾了紫色的汁液。
沈时舟用手替她把嘴角的汁擦掉。
金荷心虚地看看一旁坐着的云荷,轻轻瞪了一眼沈世子。
云荷则是撇撇嘴,低下头吃果子。
回去一说,叶成雍犹豫,若是一日往返没有问题,过夜总是不大好的,虽然两人定了亲,可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见他犹豫不决,赵氏推推他,世子重伤未愈,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沈世子都不能人道了,你怕什么,别说是过夜了,就是将人送到床上不也光看着,瞎操心。
叶成雍明白妻子的意思,便也不在阻拦,要说名声,他们叶家名声也不比沈世子好多少,传出去就传出去吧。
于是次日下学后,叶家姐弟回了一趟叶家放下书包,便坐上马车欢欢喜喜地奔着城外去了。
为什么要分开坐啊?文轩看看云荷再看看春巧,偌大的车里就他们三个,大姐姐和姐夫坐了另一辆马车。
我想和姐夫说话都不行。
云荷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定是那个世子嫌他们碍事,才分坐两车的。
云荷都觉得他好粘人。
看他对金荷的样子,像没断奶的小娃娃粘着娘亲一样,也不知道羞,哼!另一辆马车里,沈世子借口伤处不适,躺在金荷的腿上小憩,左右没有外人金荷便由着他。
这辆马车已经够宽敞,沈时舟躺下却还是太短了,沈世子不得不蜷缩着上身,把长腿放到车帘外。
金荷打量长条条的这个人,身体线条流畅,肩膀宽阔,手臂与大腿从鼓鼓的衣服可以看出里面的骨肉是何等的发达健壮。
以前沈世子受伤,她给换药时不是没看过他光着膀子的样子,那时金荷并未想太多,只当他是伤患,照顾的尽心尽力,并未有非分之想。
如今再看他宽肩窄腰,又乍然想起与景王妃同看的小话本,脸腾地一红。
景王妃相约下次要与她说说洞房的感受。
目前知道沈时舟身体无恙的也就几个人,葛云蕾是其中一个。
身为金荷唯一的好友,她决定要给金荷提供建议和经验,金荷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不要与景王妃碰面了。
葛云蕾为人彪悍,做姑娘时就能暴揍纨绔,在男女之事上似乎也不示弱,金荷自愧不如。
想到景王妃便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女人。
金荷低下头细细打量沈世子,忍不住想姚玲玉那等绝色女子他都能狠心拒绝,真不像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到底为什么要选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呢?真的是因为自己傻乎乎的、没心眼、好相处?难道她是傻人有傻福?傻也能成为争夺人心的资本?金荷撅嘴,心里不是滋味。
可转瞬一想她就又释然了,傻怎么了,京城那么多豪门贵女都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腿上。
想到此,金荷忍不住笑。
傻笑什么呢?沈时舟眯着眼,看她脸上一会纠结成一团、一会儿嘟嘴生气,这会儿又突然笑起来。
真是什么心思都表现在脸上,也不知道她都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什么。
金荷红着脸摇摇头,就是高兴。
为什么高兴?说来听听。
沈时舟扯过她的小爪子攥在手里捏着。
手指看着纤细,捏起来却肉乎乎的,像婴儿的手指那般软嫩没骨头似的,沈世子没事时就喜欢捏着玩。
看到你就开心。
金荷觉得不说出个道理来,沈世子不会罢休。
果然,此话说到了沈世子的心坎上,嗯,趁我睡着就偷偷看个不停,我说睡梦中怎么觉得脸上发热,原来是被你看的。
本世子差点被你看化了,是不是该收些银子?金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敛了敛笑意正色道:世子打算如何收费?是按眼算还是按时辰算?看一眼一两银子如何?如此,将来我们揭不开锅了,你也好去外面卖个脸,我便用你这张俊脸赚回来的银子买米下锅,准定饿不着。
嗯?沈时舟抬眼看头上揶揄的笑脸,原来你竟打的是这个主意,没看出来你倒是有做奸商的天赋,用本世子的俊脸赚银子,简直是无本生意,你赚大发了啊!嗯嗯,没错。
金荷再也忍不住笑起来,沈世子若插根稻草蹲在路边,不知有多少怀春的少女都要往他身上砸银子,可不就是无本生意嘛。
第61章 好玩 浪费要不得?出去浪就要得?……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 马车才在天黑前走到京郊的庄子。
一座独立的院子靠山而建,三面都是果林和田地,最近的村庄也在二里之外。
两辆马车上的人陆续走下来, 庄子上的王管事躬身行礼,世子爷, 房间都准备好了,请世子和姑娘少爷进去歇息。
沈时舟点头,辛苦了!应该的,世子这边请!王管事带人往院里走, 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世子身侧的金荷。
模样不错, 一身水粉长裙外置一层薄纱, 头上发式简单,整个人清新素雅却并不寡淡, 没想到世子竟喜欢这样的女子。
前儿他就接到通知, 说世子将带未婚妻小舅子小姨子来庄上玩两天, 让他好生准备。
王管事心道果然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了。
自从他接手这个庄子, 主子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年收成上缴和议事找的都是侯府的老太太。
如今这刚定亲就带人来玩,可见世子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门第不高的未婚妻,他更是不敢怠慢。
几人边走边四处看,别看这庄子建在荒郊野外, 可是布局和规格一点都不差,与城中的大宅子比也是不差的。
进了大门再走几步过了垂花门便是宽敞的内院,众人被迎进正房, 桌上早已摆好瓜果点心,又有婆子端来茶水,世子与姑娘们先垫垫肚子, 晚膳马上就好。
想起外面一大片田地,文轩忍不住问:哥哥,那么多田都是你的啊!他原本是习惯叫姐夫的,可是大姐姐不准,说不合规矩,文轩只好改叫哥。
叫哥就叫哥吧,反正他就管这一个叫哥哥,也不怕弄混了。
嗯,庄子田地再加上背后的山都在我名下,不多,两百来亩吧。
沈世子太过谦虚,完全不知道两百亩田产在没见过世面的叶家姐弟面前完全就是天大的数字了。
哇!文轩张大嘴巴,他的小脑瓜里想着两百亩地到底有多大?父亲教他读书时说平常农家有十几亩地都算多的,他未来姐夫居然有这么多田地,岂不是大地主?小孩现在还不知他姐夫有多少家底。
王管事出去了一会又走回来,世子,晚膳已备好,可以过去了。
好!沈时舟带着他们往大门外走。
不是用膳吗?怎么往外走?金荷纳闷,外面荒郊野地也没有馆子啊。
等会你就知道了。
沈时舟卖了个关子。
等出了门,空中飘来浓郁的香味,闻着这味儿馋虫瞬间被勾起。
好香!文轩吸溜一下口水。
众人往东看,就见宅子东面不远的地方燃起了篝火,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平坦的空地。
火上正烤着一头小猪,旁边竖起的树枝上插着鸡、鱼等,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不停地给火上的烤物刷酱料。
旁边桌子上还有各种青菜、蘑菇、鸟蛋等,看样子都是可以烤着吃的。
两个小孩哪里见过这个,就连春巧这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也没这么吃过。
三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跑到火堆旁认真看起来。
姑娘、少爷,退后些,可别让火燎了衣裳。
老林笑呵呵地提醒,乳猪马上就好,我这就切,请世子和姑娘们稍等片刻。
沈世子不管那三个小的,领着金荷坐到一早就准备好的桌旁。
金荷也很兴奋,篝火烤肉,她小时候跟师傅们吃过,用火烤出来的肉,滋味不可言说,吃一次就会爱上这个味道,她倒是有些怀念,便与沈时舟说起来。
沈时舟听后,笑道:一般出家人或是道士都守着戒律清规,最忌口腹之欲过重,你的几位师傅倒是与众不同。
嗯,他们很好,我在道观都没有吃过苦。
嗯。
沈时舟捏捏她的脸,把你养得这般好,都是好人!啪!金荷将脸上的手拍掉,看着呢。
一旁摆放碗筷的中年女子低头笑道:没看、没看,我眼神不好,啥也看不见。
摆好碗筷,她回头问:当家的,好了没?好了,好了。
老林用厚厚的布垫着拿起烤猪两端,躲开点,烤猪要上桌嘞。
文轩与云荷还有春巧惊呼一声跑到一边,等老林把烤猪放在桌上,他们又跑过去,文轩还自己动手切下一块肉来。
烤肉端上来,香气四溢,原本就有些饿的几人感觉更饿了。
百十来斤的小猪,经过一天的腌制,放在火上烤一个时辰,猪皮烤的香脆,切开里面的肉却流着饱满的汁水,光看着令人食欲大开。
吃一口满满的肉香,几人吃得头都不抬,烤鸡和烤鱼也陆续端上来。
沈时舟也好些日子没有这般大快朵颐了。
他养伤这段日子精贵的好东西没少吃,可那些东西重在滋补,滋味却淡的很,吃多了嘴里也是没滋没味,今日可算过了一次嘴瘾,大家吃得分外满足。
见老林开始烤青菜和玉米,把鸟蛋放进火堆里烧,吃得差不多的几个小的又蠢蠢欲动。
见世子点头,老林将火熄灭了些,免得火太旺烤了他们的衣服。
老林的婆娘搬来凳子让他们坐下自己动手烤,想吃什么烤什么。
老林,这边不用伺候,你们也吃吧。
沈时舟对忙着烤肉的夫妇俩道。
好嘞!老林黝黑通红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姑娘少爷若还有想吃的尽管说,我别的本事不行,这个可是拿手的很。
他走到远处的桌旁与自己的婆娘吃起来。
从他刚刚走路姿势看,腿似乎有些瘸。
金荷想起庄子上的人似乎都是上了年纪的或是腿脚不甚利落的,她有些奇怪。
见金荷打量老林,沈时舟给她解惑:老林跟我做过事,受伤后腿脚不利索,他们两口子没有孩子,没地方落脚,我便让他们在庄子上住下,庄子上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只有王管事是祖母请来管理庄子的,他们都很和善,你不用拘谨。
嗯,我知道了。
金荷眉眼弯弯,转头笑着看他。
别人都道沈世子冰冷无情,最开始她也是这样认为,可这样一个冰冷的人心却是这么善良。
看庄子上的人对他这个世子恭敬有加,但却不是惧怕便知道沈时舟对待他们确实是好的,否则他们也不敢如此。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许是篝火太过炙热,金荷的脸红得像远处树上挂着的红苹果,让人有咬上一口尝尝滋味的冲动,沈时舟心思一动,刚要有所动作。
给!文轩颠颠跑过来给他和金荷每人一串烤青菜,好好吃哦,我都不知道青菜烤着也会这么好吃,还有鸟蛋,喷香的……沈时舟无奈,经文轩这么一打岔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好吃你就多吃点。
他接过烤青菜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老林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吃完后他们也没急着回去,天已经黑下来,想玩也得明日才行。
于是在这里继续待着,在京城可是没有这样玩火的机会。
老林夫妇俩抱来柴禾将火烧旺,他们就在篝火旁坐到夜深才回去,两个孩子外加春巧也是玩累了,回到房间早早睡下。
金荷原本与妹妹睡在一个房间,刚躺下没多久便听见窗棂被不轻不重地敲着,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这分明是沈世子半夜敲她窗户的节奏。
她看看一旁睡熟的妹妹,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就见沈世子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抬头望天。
金荷无奈,看他这副闲适的模样肯定不是有正事要谈,大晚上不睡觉你要干嘛?赏月!沈时舟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如此良辰美景,你却只想睡觉,浪费要不得。
说着牵起金荷的手往外走。
浪费要不得?出去浪就要得?金荷心里腹诽,可她也没有拒绝沈世子心血来潮的赏月之举。
虽然有月光但刚到室外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瞪大了眼也看不清周围的事务,只觉得脚下磕磕绊绊,一个踉跄后沈时舟干脆揽过她的腰,半抱着她往前走,幸好沈世子的手臂够有力,她闭上眼也不担心摔了。
金荷与他来到院外的一处高地。
沈世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个酒坛和两个酒盅。
坛盖掀开瞬间一股甜甜的酒香飘了出来,这是老林酿造的果酒。
金荷接过来先抿了一小口,好喝!甜甜的,然后她一口喝下一杯。
嗯!沈时舟一仰脖也干了一杯,猜你会喜欢,特意带你出来偷喝。
偷喝?金荷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他。
沈世子嘀咕道:若不然,文轩又要凑热闹。
他转头就看见月光下一双含笑的眸子。
沈时舟觉得喉头一紧,似乎有些口渴,他低下头附上去,甜甜的带着酒香味儿的柔软,恨不得让人想吞她入腹。
半晌,金荷推开他站起身,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空档她向远处眺望,夜里看不大真切,只觉得这片田地挺大的,你怎么会想到买这么大个庄子?我哪里会想到置办这个。
沈时舟也站起身走到金荷身边,这是我母亲当年置办的,她出身商贾,受外祖家影响,走到哪里都想买田置地,我刚出生没多久她就买了这个庄子,派人种上各种瓜果蔬菜,小时候来过几次,记得秋天来总有吃不完瓜果,那时候真是喜欢这里,自打母亲去世就不怎么来了。
庄子一直都在,他却不愿意再来。
这里是母亲专为他置办的,为了他能有吃不完的瓜果,便种了一半的果树。
还是前几年祖母觉得不妥才砍伐了一些种了粮食。
这里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每次来都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心中酸楚让他不想再来。
听出他语气的落寞,金荷道:母亲真有远见,那么早就将这里买下,若是现在肯定没有这么好的地方给你买了,等将来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带她们来这玩,孩子们一定喜欢。
沈时舟微微愣神,随后灿然一笑,牵起她的手望向远方,嗯。
若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不过,还得再等等。
沈世子突然道。
你父亲伤还未好,现在成亲我担心你会被人说不孝,你莫要着急,孩子总会有的,你想要几个都成。
金荷:……好心安慰怎么就变成她着急要孩子了?见她抿着嘴一脸纠结,沈时舟刮一下她的鼻子,逗你呢。
金荷瞪他一眼,其实沈时舟一点都不老实,只是别人不知罢了。
站了一会儿金荷便觉得头开始晕乎乎的。
这果酒刚入口微甜,可后劲很足。
她借口头晕躺在沈时舟的腿上,仰头看天空,好美啊!广袤的夜空繁星闪烁,像一颗颗宝石挂在天空,一眨一眨的漂亮极了,金荷柔柔地说道:你给我摘一颗下来,我要星星。
沈世子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想着自己身上可有什么闪亮的东西能暂时应付一下小醉鬼的,结果自然是没有。
他哄道:摘了,在家里,等回去给你。
真的?金荷不信。
真的,就在桐柳巷,回去就给你,乖!沈世子一股哄孩子的语气,让金荷忍不住笑,她是有些晕但还没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她扬起脸将头往后抻,抬手捏住沈世子消瘦的脸颊,真可爱!一向戏耍别人的沈世子知道自己被小醉鬼戏弄了,便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咬住那乱说的嘴。
两人在荒郊野外胡闹到了后半夜,金荷是真的有些醉了,再不回去可能就要睡着了。
沈时舟背起小醉猫,山上有温泉,前些年祖母还喜欢上去泡一泡,明日摘完果子我们去泡,入秋了早晚转凉,泡一泡对身体好。
好!金荷收紧手臂,安安稳稳地趴在沈世子的背上。
次日,大家都早早起来,只有一天可玩,下午就得回城,可不能浪费时间。
不过看到金荷一脸没睡好的样子,云荷奇怪:昨日睡得那么早,怎么还没睡够?我认床,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
金荷心中忐忑,昨夜我翻来覆去有没有吵到你?云荷道:那倒没有,我睡着了不知道。
那就好。
金荷松口气,云荷睡得沉,看来确实没发现她夜里出去过。
吃过早膳姑娘们都带上帽子,虽是秋日中午十分日头还是很烈的。
春巧和林家婆子挎着篮子准备装果子。
林叔和沈时舟带去的护卫则背着弓箭。
苹果、梨子、葡萄,还有石榴,一片果林几乎将这个地带能种的果树都种了,可见沈母当年花费了很多心思。
文轩蹦蹦跳跳,一会让林叔举着够石榴,一会儿嘴甜地让沈时舟抱着摘苹果,谁叫他个子矮,云荷能踮脚摘几个果子,偏偏文轩够不到,只能让人举着他了。
在果林里玩够了,老林带众人来到山中的温泉。
人还没到就看见氤氲的水汽弥漫了树林。
因着之前沈祖母爱来这边泡一泡,所以泉水周围都经过仔细处理,下方修建了两个池子,分别用木栅栏围了起来。
如今正好让他们分成两组泡着。
林家婶子带着金荷姐妹还有春巧一起,老林带着世子文轩在另一边,倒是谁也不妨碍谁。
泡了一会儿,金荷喟叹一声靠在石壁上,舒服!温热的水泡了一会儿真的很舒服,昨夜醉酒和早起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姑娘,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来啊?春巧头一次泡,立刻觉出泡汤的好来。
这次没结束便开始惦记下次了。
若想泡,随时都可以来。
林婶子笑道:这里是世子的私产,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冬天下雪后来泡一泡别有一番滋味呢。
冬天也可以?春巧甚是奇怪,多冷啊。
林婶子便与她聊起冬天泡汤的好处,末了道:你这个丫头跟着你们姑娘可是尝到了不少好处。
春巧憨笑道:嗯,姑娘是最好的姑娘。
金荷平日里待她不差,就比如这次,吃吃喝喝她都与主子们一样的,金荷都不要她伺候。
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听到你们说话啦。
文轩扯着嗓子喊。
云荷恼了,叶文轩,你给我闭嘴,再敢乱叫,小心我揍你。
小丫头这一声高喝,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走一片,随后林间异常安静。
半晌文轩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又道:想揍我,你过来啊!直气得云荷拿起池边上的苹果往那边扔,两个孩子的举动,引得老林和他婆娘一阵大笑。
泡完池子,林婶子带着姑娘们慢慢走下山,沈世子带着人去深山里打猎,午饭吃的就是他们打的野鸡和兔子。
哥哥好厉害,我也想学射箭。
文轩抱着一个大鸡腿啃,他也跟着去了,回来后嘴上就没停过,一直夸沈时舟射箭有多厉害。
哼,是谁说要跟世子练武的?你练了吗?云荷毫不留情地拆穿弟弟,早上怎么叫都不起,还好意思说学这个学那个,快闭嘴吧。
不学就不学嘛。
云荷一发威,文轩就老实了,大姐姐从来都不动手,云荷可不一样,发起火来真会动手,且绝不手软,文轩长这么大爹娘没打过他,可是没少挨云荷揍。
吃过午膳,他们又看了人酿果酒,林家婶子还特意用家乡的做法给文轩做了熟果。
苹果、梨子、山楂等去核切块放在一起煮,再放糖,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别好,甚至比新鲜的果子还要好吃。
这是老林家乡的做法,村里人通常把吃不完、又怕坏掉的果子用水煮熟,封在坛子里能保存久一点,再放上糖保存的时间会更长。
文轩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沈时舟尝了下也觉得味道不错,又见他们都喜欢就叫人多做了一些准备带回京城。
一晃时间就到了申时,明日三姐弟都要去书院,读书的读书,教书的教书,即便在这里没待够也不得不回去。
文轩恋恋不舍,他眼巴巴地看沈时舟想问问下次休沐还来不来,被云荷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这一天玩下来,都有些累了,回城的车上,那三个都在车里睡着了。
金荷也迷迷糊糊的要睡不睡的。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沈世子一会捏捏手、一会儿揉揉脸,比大苍蝇都烦人,着实让人睡不踏实。
到了桐柳巷,叶家几人有气无力地走回了家,待人走后,邓开急切道:世子,皇上已决定夺去您世子头衔,让沈鲲来继承。
第62章 没了 金荷瞪他,不养,养不起。
……沈时舟一怔, 他那个父亲终究是求到皇上面前去了,就连等他伤好的时间也不肯给。
想必他这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嫡长子还不如躺在床上的废物。
邓开见主子脸色不好,又道:圣旨还没有下来, 要怎么办?沈时舟嗤笑一声,能怎么办?他能违抗圣旨吗?进宫!此时天已经黑下来, 正在用晚膳的正元帝顿了一下,让他进来!片刻后,沈时舟步履缓慢地走进来,他伤势未愈, 走路都透着小心, 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个篮子, 里面放着新鲜的水果。
走近后,沈时舟慢慢矮下身跪在地上, 臣去郊外的庄子小住一晚, 刚好那里的果子熟了, 特意摘回来些给皇上尝尝鲜。
过来坐, 晚膳用了吗?正元帝招招手让他坐过去。
得知他刚从城外回来就给自己送水果,皇帝笑道:有心了,既然还没吃,过来陪朕一起。
是!沈时舟坐到太监搬过来的凳子上,又有宫女过来添碗筷。
正元帝吩咐人给他布菜, 沈时舟也不见外,给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皇上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 喝着茶看沈时舟将饭菜吃完,末了,叩谢皇恩后打算回走。
正元帝没忍住问:寸清进宫是专门给朕送水果来的?正是!沈时舟躬身道:臣想着再晚些您该休息了便赶着饭点来了, 还蹭了陛下一顿晚膳是臣赚了,等下还得回侯府给父亲和祖母送些去,都是刚摘下来的很新鲜。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正元帝心道他可能真不知情,毕竟沈颉也是左右为难不好张口,罢了,这个恶人还是他来做吧,信国侯与朕聊过,想让沈鲲来继承侯府,你怎么想?沈时舟一脸错愕,有些不敢相信,半晌他落寞地低头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再承侯府爵位已经不合适了,父亲、父亲想的周到,他的决定臣服从。
嗯。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父亲也是一片苦心,总不能让侯府后继无人。
皇上说的是。
皇上见他蔫蔫的,不复刚才送果子时的轻松,都不忍心往下说了,他舌头拐了个弯道:你伤势如何了?何时能回鹰字营啊?沈时舟沉默片刻,似乎是痛下决心,重新跪在地上:皇上,臣自请卸去鹰字营的一切职务回家养伤,还请皇上成全。
寸清,快起来。
正元帝挥手让一旁的太监将沈时舟扶起,你的伤、他知道沈时舟这次伤得不轻,连太医都连连摇头、叹息。
否则也不能萌生想换人的想法。
沈时舟办事他很满意,但一直养伤不能做事也不是办法。
外伤逐渐转好,可、可就是使不出力气,总觉得浑身没劲儿,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我听闻赵将军做事稳妥,很合您的心意,如此我也能放心将鹰字营交给他。
况且、沈时舟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悲伤,况且我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再带领鹰字营已经不合适了。
皇上心想浑身没劲儿大概是心里不舒坦导致的,任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振作起来,看来这孩子还得消沉一段时日。
罢了,就暂时卸去他鹰字营主帅一职,等他重新振作起来再给他安排合适的职位。
还是寸清识大体,那你就在家好好养伤,鹰字营就先由赵荆州管着,等你的伤彻底好了之后再回去也不迟。
沈时舟恭敬领命,是!正元帝有些过意不去,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说出来,朕都答应你。
沈时舟拱手,这么多年臣得罪过不少人,如今出去与平常百姓无异,我想求皇上让我带走几个人保护我,况且,有几个兄弟跟我习惯了,与赵将军有些政见不合,留在鹰字营对赵将军无益。
正元帝点点头,好,朕答应你。
赵荆州曾过来跟他诉苦,说鹰字营的属下不服管教。
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为官治下也同样的道理,沈时舟带出来的人怎么能服赵荆州?不如让他带走,也好让赵荆州放开手脚。
多谢皇上恩典!沈时舟跪下磕头谢恩,见皇上又打哈气,便识趣地请辞。
出了皇宫,沈时舟觉得一身轻松,他坐上马车,带着半车瓜果往信国侯府去。
晚上金荷怕沈时舟没饭吃,便想过去给他做,可隔壁空无一人。
金荷想大概是回侯府给老太太送水果去了吧。
这两天她也是累坏了,晚膳后便早早睡下。
哪知睡到半夜就被一阵敲窗棂的声音扰醒,眼睛都睁不开的金荷在漆黑的房间里叹气,沈世子半夜敲窗的习惯真不好。
也不能让他一直敲,金荷闭着眼摸索着过去开门,想把人撵走继续睡。
打开门,月亮地上站着长条条的大个子,金荷打了个哈气,你能让我睡个好觉吗?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累得很。
说完她要关门,沈时舟用脚抵住,我睡不着。
乖,睡不着就数羊,挺管用的。
金荷拍拍沈时舟的手臂,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站着都能睡过去。
见她真是困得不行,沈时舟有些愧疚,他拥着人走进房间,回身把门关上,金荷脑子还不甚清醒,愣神的功夫自己已经与他并肩躺在了床上。
见她盯着头上的床幔发呆,沈世子抬手附上她的眼睛,不是困了吗?睡吧,我陪着你。
耳边传来炙热的呼吸,金荷心如鼓锤,这会儿已经十分清醒了。
她转头看近在咫尺的脸,我父亲若是发现,他会拿棍子追着你打。
沈时舟放在她身上的手臂拢了拢,我跑得快。
金荷:……这是跑得快慢的事吗?若是在乡下,咱俩都得浸猪笼。
金荷将事情的严重性摆出来,试图说服沈世子赶紧走人。
可他不为所动,这是京城,哪像乡下那般野蛮。
金荷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耳边悠悠道,若是不想睡,不如我们做点什么。
好困!金荷打了哈气,翻了个身,背对着床边的男人,许久见他没有行动,且呼吸匀称,似乎睡着了。
金荷放下心来,没多久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
见人睡了,沈时舟将她翻个身,把她往怀里放了放,心可真大!沈时舟原本心里憋闷,想找人说说话,现在怀里搂着香喷喷软乎乎的一团,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清晨,金荷睁开眼看身边空无一人,怀疑昨夜是不是做了梦?经过一夜的安睡,文轩又恢复了活力,还没等金荷出门,他就跑去隔壁敲门,沈时舟神采奕奕地走出院子。
因为有弟弟妹妹在,金荷没好意思开口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在书院过了充实的一天,临到下学,金荷想要的一本书不见了,她皱着眉坐在椅子上想书放哪里了。
老院长进来见她满脸愁容,说道:沈时舟年轻有为,即便没有世子的名头,不做鹰字营的主帅,也一样会崭露头角,是金子总会发光,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莫要难过,看开些。
老头这是吃错药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世子的名头?不做鹰字营的主帅了?金荷疑惑,不过也没在意,只当是哪个学生又把老院长给气到了。
晚上金荷与沈时舟说起院长的反常。
孔院长消息倒是灵通。
昨夜才定下的事,大多数人都还不知情。
不过也不奇怪,老院长的儿子任礼部尚书,宫中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情。
什么意思?金荷紧张地看他,老院长说的是真的。
于是沈时舟便把昨夜的事跟她说了。
进宫一趟,不但没了侯府世子之位,连差事都丢了。
金荷错愕不已,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便鼓着脸生起来气。
信国侯果然是个渣爹,儿子正被外面的人言语中伤,都快抬不起头来了,他竟然在背后又捅了一刀,这真是让沈时舟丢人丢到家里去,这是亲爹吗?还有那个皇帝,沈时舟给他卖命,接连受伤。
如今伤的不能干活,说不用就不用了,这与卸磨杀驴有何区别,这是九五之尊干出来的事?生气了?沈时舟用手指戳她鼓鼓的脸蛋,气我没早些告诉你?还是气我弄丢了爵位和官职?见金荷气呼呼地不说话,沈时舟重重地叹口气: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了,今后只能靠你养了。
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金荷瞪他,不养,养不起。
怎么会养不起,我很好养的。
沈时舟煞有介事地说起自己如何如何好养活,你看我不挑食,吃的也不多,一碗面一把青菜就够了。
哼!金荷心说那是一碗普通的面吗?每次煮面不是用牛肉就是用猪骨熬汤,那一碗面看着简单可费了她不少心思。
沈时舟装可怜,金荷才不会信,他早就与她说过沈母的陪嫁都在他自己名下,与信国侯府是分开的。
即便沈时舟现在没有官职、离开侯府,也是个家产颇丰的富人,别的不说,就前几日去的庄子每年产出就不知道有多少。
金荷懒得跟他闲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难得有清闲日子,自然是好好养伤。
沈世子抓起膝上的小手,一根一根数着,接送你上下学,休沐出去散散心,下次咱们偷偷去,不带小屁孩。
你若是伤心或是气愤,哭一哭也没什么,我不会笑话你的。
金荷善解人意地给出建议。
沈时舟忍笑,你以为我是你,动不动就哭鼻子。
不管是世子之位还是主帅之位都是我主动让出去的,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瞎想。
见他没有伤心,也不悲愤,心情似乎还不错,金荷也不在多说,她自知自己不够聪明,帮不上什么忙。
他那个差事,面上看着风光却处处都有危险,自打她到京城就见他受了两次伤,不做也罢。
至于侯府承爵,虽然有些可惜,但只要沈时舟不在意,她便不在乎。
沈时舟突遭变故不能瞒着父亲,即便瞒着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
叶成雍听后眉头皱得老高,怎地如此突然。
信国侯当真如此无情?赵氏听后颤抖着问:侯府世子就这么没了?金荷无奈:侯府世子还在,只不过换了人。
哎呀,怎么搞的?赵氏一想到让沈世子帮扶夫君和一双儿女的希望落空,心疼的直拍大腿,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这才几天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沈时舟说的那般,他就在桐柳巷安心养伤哪都没去。
没几日圣旨正式下达,沈世子丢了爵位,丢了官职的事便传开了。
下晚,新婚不久的景王夫妇赶着两人都在来到桐柳巷。
房间内,景王妃颇为感慨:人人都道沈时舟俊美倜傥、人中龙凤,这京城关于他的传说就没怎么断过,如今更是一浪盖过一浪,与他有关的事,件件令人瞠目结舌。
如今我与景王的不般配都没多少人谈论了。
抱歉哈,抢了你和景王的风头。
金荷不走心地道歉。
我是那个意思吗?景王妃嗔她一眼,她刚刚新婚,与景王正是浓情蜜意,一颦一笑都带着初为人妇的娇媚。
那也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
金荷叹气,好端端的谁愿意自毁名誉,还不是被逼无奈。
景王妃凑过来小声道:要不,你离了他算了,景王身边有不少青年才俊,也不比沈时舟差。
你当初不也看好他吗?怎么嫁了景王就开始嫌弃人了?金荷一挑眉,景王殿下就那么好?嘿嘿!葛云蕾抓着金荷的手摇啊摇,他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知道她揍人,景王没有训她,亲眼见她拿刀砍人也不腿软,还跟陛下求了赐婚的圣旨。
原本以为只有像沈时舟那般一身本领、武艺高强的人可能不会嫌弃她这样的女子,可偏偏沈时舟喜欢的是金荷这个娇娇软软的。
开始她还挺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属于自己的缘分还没有到,果然,她的缘分是独属于景王殿下。
见她得意又害羞的模样,金荷也忍不住笑了。
我谁都不要,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跟定他了。
梧桐树下,景王看着好友不慌不忙优哉游哉,一点都不着急,你怎么就这么能折腾,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弄出这么多事来。
鹰字营就这么拱手相让了?你若坚持,父皇不会不顾你的意见。
鹰字营已经逐渐脱离了初衷,我能压得下一两件事,却压不住悠悠众口,有些事早晚都要被翻出来放在太阳下暴晒,不如早早舍弃的好。
话虽如此,只是替你觉得可惜。
我不觉得可惜,刚好在家陪陪金荷,等叶成雍腿伤好转,我们便可以成亲。
景王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站起身围着他转来转去,你怎么突然变得儿女情长了?这还是本王认识的那个沈时舟吗?如假包换。
沈时舟任他打量、调侃,自顾自地喝着茶。
人年岁大了是不是就会办一些糊涂事?你父亲如此,我父皇也不逞多让。
第63章 投毒 无色无味,一口致命。
……改立世子的圣旨下到信国侯府, 沈祖母才知道大孙子被儿子坑了。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老太太把红木圆桌拍得啪啪响,你答应过我,让时舟承侯府的爵, 你现在这叫什么,这叫落井下石、言而无信, 没想到我生的儿子竟是卑鄙小人,连他老娘都骗。
可怜信国侯堂堂一侯爷,不得不跪在厅堂正中,听母亲的痛骂。
何嬷嬷有些着急, 她一边给老太太顺心口一边劝, 老夫人, 您快消消气,您若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身体一向不错, 可毕竟年纪大了, 经不住气。
有人嫌我活得太长了, 气死正好, 不碍某些人的眼,咳咳……母亲,您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请您保重身体。
沈颉跪在地上磕头, 但他却不退让,时舟若承爵,我们沈家几代人积攒的功业岂不是要白白葬送。
儿子知道您疼时舟, 我也心疼,但我绝对不能看着侯府后继无人。
放屁!老太太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儿子,受伤就不行好了?疑难杂症也有治好的一天, 我孙子一样能治好。
你们夫妻俩早就算计时舟的世子位了,若是她生的那两个立的起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看看沈鲲沈鹏让你们给惯的,花天酒地一身纨绔做派,侯府若是交给他们早晚有败落的一天。
信国侯梗着脖子不服气,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
那你要我怎么说?信国侯还想还嘴,就听门外管家道: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如今沈时舟已经不是侯府世子,称呼上自然也就变成了大公子。
沈时舟进来向祖母走去,他目不斜视,对跪在地上、额头乌青、顶着一脑门茶叶沫子的父亲看都没看。
祖母,何必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老太太一看孙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孩子,祖母对不起你,你爹他……哎!老太太重重叹口气,再抬眼看地上跪着的儿子也是泄了那股子郁闷之气,她心里何尝不知这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比预想的要早罢了,她对沈颉摆摆手,你回去吧,我与时舟说说话。
信国侯站起身,给母亲行了个礼,低着头闷闷地走出房间,他心虚地没敢看儿子。
他回到自己院中,静娴公主见他如此狼狈,气不打一出来,她用帕子给夫君擦拭头上的脏污和伤处,忍着火道:母亲怎就如此偏心,时舟是他孙子,鲲儿和鹏儿一样是他孙子,时舟能承爵,鲲儿怎么就不行了。
信国侯被母亲训斥,被儿子漠视,心里也不舒坦,现在听见妻子唠叨,也是不耐烦,好了,母亲即便有错也不是你能说的,我累了,我想自己待会。
静娴公主在夫君这闹了个没脸,气得不行,来到儿子房间就是一顿牢骚。
祖母向来不待见我们,如今最疼爱的大孙子不仅是废人又什么都不是了,她心里怎么可能舒坦,您就让她发发脾气呗,跟快入土的老家伙计较个什么,您还怕沈时舟翻天不成,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
所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鲲满脸笑意由丫鬟搀着,在地上慢慢踱着步。
他的腿逐渐恢复,大夫说让他经常活动活动有助于血液畅通,早前他还不耐烦,如今承了侯府的爵,他也来了精神。
下次出门,他可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了,可得把腿脚养好了。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儿子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静娴又是一阵心疼,沈时舟命硬的很,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可我这心里不踏实。
小时候那兔崽子就十分护食,儿子若是拿了他什么东西,他总要千方百计地抢回去。
长大了更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岂能将爵位拱手让人?沈鲲挥退身边的丫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就让他永远闭嘴。
……这是金荷特意给您摘的,树上个头最大的,软嫩多汁,保管您爱吃。
沈时舟将一篮子个大饱满的桃子呈给祖母。
这姑娘懂事。
看着红扑扑的大桃子,老太太很是欣慰,她叫何嬷嬷去把桃子洗了。
看你怎么浑不在意的样子,真不介意?老太太狐疑地问孙子,以往若是遇到这种事,孙子早跟儿子吵起来了,今儿却如此淡定似乎连气都没有。
怎么能不在意。
沈时舟苦笑,只不过不抱期望也就不会有太大失望,事已至此,气也无济于事,您莫要因为此事与父亲生分了。
孙儿的事无关紧要,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您若病了,孙儿的婚事谁来操办。
等金荷将来生几个大胖小子您还得帮忙照看呢……沈时舟好一顿劝才让老太太宽了心,见祖母状态不太好,他没急着走,打算用了晚膳再回去。
于是吩咐邓开到了时间去书院接人。
金荷知道他今日要回侯府看望祖母,发生了这样的事,沈祖母心里肯定不好受。
下学后她去了趟隔壁,人没在,等晚上再去,人还是没有回来。
金荷便在房间等,想着等一会儿再不回来自己就回家,也省得沈时舟半夜敲她窗户,所以就没有点蜡烛。
等着等着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见轻轻的开门声。
金荷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想吓一吓沈时舟,于是趴在桌上没动,眼睛看着前方。
可她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身材矮小,看身形绝对不是沈时舟。
金荷心里一惊,恐怕是进贼了。
她没敢轻举妄动,若是贼人发现她,一刀就能要了人命,她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她大气都不敢喘,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移到发髻旁,金荷决定若是贼人发现自己她就拔下发簪当武器,只求能拖延片刻让自己有呼救的机会。
可是她好怕,心里默念着沈时舟你快回来啊!原以为贼人会在房间里翻找值钱的东西,可那人径直走到桌旁,借着房门洒进来的月光,金荷看见他掀开茶壶往里面倒了什么东西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金荷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那人去而复返,大约过了一刻钟她才慢慢直起身,她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茶壶。
贼人不偷东西,反而给茶壶添了料,金荷即便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也知道那人放的绝对不是好东西。
这时大门传来响动,金荷嗖地站到地上,她拿起凳子走到门边。
房门被打开,金荷看见月光投射到房间地上的影子十分矮小,断定这人不是沈时舟,好像就是刚刚那个人,她用尽全力将凳子砸下去。
只是凳子在半空被人夺了过去,金荷又拔出头上的发簪刺过去。
这是怎么了?沈时舟抓住金荷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他进院后就听见房里有响动,不用想也知道是金荷。
开门时他手里拿着的坠子不小心掉了,正弯腰捡,哪知头上风声呼啸而来,他吸了一口冷气,夺了她手中的凳子,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她又攥着亮晶晶的发簪照着胸口刺过来。
这下沈时舟不淡定了,赶紧把人钳住。
你要谋杀亲夫啊?听到熟悉的声音,金荷身子一软滑了去,她浑身都在颤抖,沈时舟见状赶忙将她抱到榻上,摸着她的脸问: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金荷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身上,她要吓死了,都做好了与人拼命的准备。
过了好久,金荷才将刚刚发生的事说出来。
沈时舟心中一动,他没有管桌上的茶壶,一时气急训斥道: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过来,还不点灯,那胖丫头呢?怎么不跟着你?刚刚贼人走了你就该赶紧回家,还留在这等着人家回来逮你呢,你怎么这么糊涂,平时的伶俐劲儿都哪去了……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训,金荷越听越委屈,气得她起身就要走,沈时舟一把将她按下,还说不得你了,你这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他也是气得够呛,同时也是万分后悔,若是那人发现金荷,后果他不敢往下想。
黑暗中,听着金荷哭的都打嗝了,沈时舟方才恢复了理智,他叹口气,将人搂紧,我不该发脾气,不哭了。
金荷只想等他,何错之有。
壶里放了什么?金荷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沈时舟若不是在意她,哪里会管她的安危,她就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了。
我出去叫人,马上回来,你不要动。
沈时舟出去没多久,邓开等人急匆匆地进来。
当他们看见榻上红着眼睛、明显哭过的金荷,俱是一愣。
看看壶里是什么?沈时舟侧了侧身将金荷掩在身后。
几人小心翼翼地将壶里的东西弄出来,经过一番检查,邓开表情严肃道:剧毒长息,无色无味,一口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