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荷没特意提及这个沐浴球的情况。
云朵我的沐浴球一开口即骂他爹的,这种爹系骂法不常见,但到底也算粗口,不像祖荷欣赏的类型。
喻池胡乱安慰自己,时间差不多一点,祖荷那边该午夜了。
睡那么晚吗?喻池问她。
准备了。
晚安。
午安。
喻池放空等一会,一直到那个灰原哀头像变灰,才有劲起来收拾快餐盒,进入一种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心境。
他又体验一下一统江湖,打开Word总结优缺点,对手头项目的启示,然后才继续写代码。
决定做游戏一来,他不放过任何一次新游戏的体验机会,所谓知己知彼,见贤思齐。
八月立秋过后,喻池在BingoFun旗下的空间平台陆续上线三款小游戏,一款反应平平,一款达到预期,一款出其不意爆红了,红出一种玄乎的走运感,喻池甚至觉得反补了车祸截肢的霉运。
上线几天时间,喻池的好友90%的都曾打开我的鱼塘这个游戏,当然有部分是他在空间和GuestY账号那边宣传的效果,和奥运会给平台带来的热度,玩家留存率一跃飙上平台榜首。
反馈收集和后续优化立刻跟上。
喻池和言洲总结爆红原因,其实不难理解,我的鱼塘属于经营类游戏,加入了社交玩法,每个玩家拥有一片鱼塘,好友间可互相赠送鱼料、鱼苗或大鱼,甚至趁夜黑风高跑到对方鱼塘钓走辛辛苦苦养大的鱼,留下几颗鱼屎。
最后一个玩法最为疯狂,游戏中采用2小时为一天制,白天和夜晚各一小时,于是小游戏每隔一个小时流量便暴增,BingoFun平台方不得不分配更多的服务器空间来处理。
当然还有其他小细节,比如游戏本来叫鱼塘,祖荷提议前面多加一个我的——你看,喻池和‘我的喻池’,哪个更能强调归属感和占有权呢?祖荷在菠萝包小群里面说的。
甄能君回复一长串省略号。
言洲呲牙笑,说:对,是你的喻池。
祖荷发过一个大金牙的笑。
喻池默默换成祖荷的名字,我的祖荷,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微妙,纵使认识近三年,他也不敢轻易说拥有过祖荷,即使在他们接吻的那一刻。
祖荷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片细腻的春雨,一阵疏狂的夏风,一树绚丽的秋叶,一捧清凛的冬雪,他只能驻足欣赏,从未拥有,但仅是观赏足以令他心醉。
喻池正儿八经回复:好,多加两个字。
我的鱼塘爆红后,喻池接入BingoFun平台的付费模块,上架鱼料道具第一天总售出7000元,按照平台与创作者四六分成,喻池、言洲和甄能君按约定6:3:1分成。
这只是第一天的数据,后续用户增长、道具种类陆续增加,收入不可估量。
甄能君属于技术合伙,稳赚不亏,分成相对较少,但也收获颇丰,剩下三年的生活有了保障。
跟许多互联网传奇一样,我的鱼塘孵化在大学宿舍,成长在咖啡厅或奶茶店。
我的鱼塘上线一个月,三位首创首次在奶茶店碰面,结束没日没夜的线上沟通。
三人学校不在一处,见面多有不便,奔波弊大于利,不如即时开电话会议,甚至远程操作对方桌面。
三只熊猫相见,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甄能君哭笑不得:好像你们都没什么变化。
言洲更感慨:你也是。
喻池和言洲的穿衣风格跟高中几乎没差别,而甄能君依然素面朝天,只不过衣服质地比高中那会好一点。
三人聚在一起跟普通大学生没区别,看不出爆款游戏首创团队的光环。
言洲放下奶茶杯,说:大概都没进入求偶期,不用特别打扮。
甄能君深有同感,宿舍的姐妹打扮花枝招展跟男朋友约会,她脸一抹,干燥季节随便擦点润肤霜,便扑倒电脑前,把时间和精力兑换成银行卡数字。
日渐变大的数字比恋爱对象更能构建安全感,那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
求偶期……喻池喃喃这个比较书面的词眼,那我这是完全地理隔离了。
她不回来,你可以飞过去啊,一张机票的事——想起喻池排斥脱假肢安检,言洲后悔多言。
喻池吸了一口清茶,说:寒假再看看,本来想暑假去,一直搞代码。
甄能君把话题扯回来:你们说注册工作室——此时喻池和言洲已经攒了近五十万,这笔数目对于家乡普通工薪家庭来说是几年或者十几年积蓄,对创业公司只是毛毛雨。
喻池和言洲只是大二学生,毫无管理经验,不敢托大,打算先注册工作室。
旧时光整理他们问甄能君要不要带资合伙加入,分成更高,循循善诱比起第一次更有底气,喻池专注策划,她负责技术,言洲负责市场,这三项几乎是每一所草创公司的核心力量。
她给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不。
我另有打算,还是继续之前的协议吧。
甄能君无非就是怕不稳定,不想全部投入,给自己一条退路。
不过她也作出调整,勤工俭学岗辞了,时间多出一部分,一边跟老师做项目,学习更成熟的技术,一边在喻池这边实践。
言洲游说再三,出于同学旧情替她争取更大的潜在财富,甄能君始终坚持己见,只做技术,拿工资,不合伙。
她的决定并不影响团队分工,喻池和言洲只能放弃,议程进入下一阶段。
喻池茶过大半,才缓缓道:如果注册工作室,可以用上我的证,稍微减税。
去年海边游玩搭公车,甄能君和言洲见过喻池用证,但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
喻池接着说:刚开始能省一分是一分,以后租服务器、扩大开发团队、买美术资源、推广,每一项都吃钱。
市场风云万变,‘鱼塘’现在挣钱能力特别强,但热度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说不定明天国家一项整顿政策下来,大家都得凉,就跟农民得靠天吃饭。
只有不断推出新游戏,钱包才能保持活力。
甄能君一直向钱看齐,当场表态:我没意见。
只剩下言洲。
他沉默良久,用奶茶杯底磕了磕桌面,说:盈利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忘记做游戏的初心。
喻池说:初心当然是开发玩家喜欢的游戏。
只有早期盈利,才有余力把初心持续下去。
喝西北风的人可没功夫谈情怀。
初心和盈利不是本末关系,而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同伴没有背弃早期精神,言洲展颜而笑道:以后要是有管理层答疑,发言代表就是你了。
喻池也笑,黑莓手机来了提示:祖荷上线了。
言洲立马道:告诉她我们仨一起喝奶茶。
喻池笑着照做。
甄能君说:手机可以拍照吧?要不我们合照一张?言洲说:对,发给她馋一馋。
喻池请店员帮忙拍照,然后发给祖荷,3G速度缓慢异常,图片质量压缩得模糊不堪。
他将手机放在玻璃圆桌慢慢等。
甄能君问:对了,工作室叫什么名字?言洲也望过来,喻池成了潜在领袖。
喻池想也不想:1717。
甄能君:1717?纯数字?嗯。
1717,一起一起,言洲回味着,‘要玩游戏吗’‘一起一起’,双手双脚赞成。
甄能君更加没有意见,说:挺好。
祖荷也发一张图片回来,喻池又是好一会等待。
言洲抱怨道:传一张照片都那么慢,什么时候可以过上用手机玩联网游戏的好日子?去年苹果公司发行第一部 智能机,今年风向吹到国内,虽然还没有主流操作系统,但未来方向已经不言而喻。
喻池说:快了,最迟在我们毕业。
言洲说:到时候蹲厕也不用喊暂停,排队也可以搞两局。
幸好三人奶茶喝得差不多,食欲没被影响。
甄能君说:我只希望以后可以手机写代码,到哪都能调试。
喻池笑了笑:这个有点难度,台式机带着都有点吃力。
甄能君曾因为内存崩溃搞丢代码,只能苦笑。
祖荷的图片终于吐出来,乍一看跟发出去的好像一样,再细看:祖荷把自己P到喻池身旁的空墙上,面前那杯奶茶也是喻池的复制品,整张图片诡异也欢乐。
喻池把手机传给两人,在笑声中结束这次碰头。
回到台式机上,喻池和祖荷重新交换高清图和修缮图。
这张特别的四人合照也成为他们创业里程碑,当然这都是后话,创业成功才有余力回溯公司发展历程,否则早已封存成不堪回首的历史,夜以继日的赶路人难有闲暇往回看,喻池他们不得不往前走。
喻池接完图片,体验实名社交网站校友网新推出的好友买卖游戏,顺手就将祖荷买到主页。
注册工作室一直到国庆过后才完成,我的鱼塘用户量又翻了几倍,喻池他们可谓日进斗金。
然而他却有了新方向:想摆脱平台束缚,做自己的页游网站。
页游网站1717.net应运而生,包含棋牌、射击、益智等休闲小游戏,游戏规则简单,无需安装和注册账号,人人轻巧上手,早期盈利模式为广告。
这回祖荷没法再帮他们体验新游戏,升入大二,课业繁忙,进入十月后几乎碰不到她在线。
喻池一边用代码构建理想世界,一边被现实世界围殴,在学业和工作中寻找平衡,他也不过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大二学生。
实在想休息时,他才有空想一想祖荷。
旧事反反复复回想许多次,新鲜感流失,喻池有时也会添加新的想象,久而久之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回忆与想象。
或许也是不愿意否认想象的美好,担心言洲那句不会是谈恋爱去了吧一语成谶。
喻池登陆校友网,日常查看是否有新游戏上线,路过主页,展示在侧栏的已购好友却空了。
系统短信提示:你的好友祖荷已被许知廉买走,花费7000000校友币就可以买回来啦!点这里查看>>>喻池立刻点进这个陌生名字的主页。
许知廉,头像是童年旧照,骨相不错,如果没长残现在应该属于英俊范畴。
美国本科在读,跟祖荷同一个学校,今年入学。
那就学弟了。
陌生的三个字像针扎在身上,喻池一阵恍惚,祖荷仿佛关在他的地盘。
喻池毫不犹豫点击购买。
弹框提示校友币不足。
喻池二话不说网购点卡,充值校友币,把祖荷溢价买回来,一颗心瞬间踏实几分。
他继续浏览许知廉主页,此人高中也在美国就读,好友寥寥,应当上Facebook才更合适。
看不出更多有效信息,喻池关掉页面,重新回到项目上。
陌生的名字像一个小黑点,频频飞转在眼前,喻池揉了揉太阳穴,保存好工程文件,决定先去跑步。
这晚入睡前,喻池特意登陆校友网,看到祖荷还安全呆在他的主页,才放心爬上床。
喻池组织腹稿,总结这个小游戏的机妙之处,毫无疑问又跟社交功能有关。
小时候玩的小霸王游戏机看似没有社交功能,但真正的社交在跟身边小伙伴PK和交流上,现在的游戏只是将这部分功能互联网化,让玩家不用跑到小伙伴家里,也可一起享受游戏乐趣。
好友买卖变成一个定时闹钟,提醒用户及时登陆网站,查看已购好友是否还在。
喻池的祖荷,不到一天,又消失了。
喻池再度去许知廉那抢回来。
祖荷的美国交际圈对他是封闭的,他只知道司裕旗、蒲妙海、一两个要好的女同学和敬佩的老师,她从未提过其他男生;这太不符合祖荷朋友满天下的个性,只能是她特意过滤掉了。
你也在玩‘好友买卖’吧?看到你动态了。
言洲过来找喻池比较频繁,两个没有对象的大男生相处比较随意,食堂或校门口任一苍蝇馆子都能解决三餐,聊上半天,有时谈到灵光一闪,就站巷子口忘记走,也是常有的事。
喻池给他看一下黑莓屏幕,3G网正在努力加载校友网。
言洲嘿一声:我说呢,我看你跟一个人抢荷妹抢得那么激烈,还特意问荷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两人又不自觉停在巷子口,迎着萧萧冷风,看枯叶打旋儿。
北方十月已然深秋,以前在老家可能也就刚嗅到秋的味道。
言洲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知道她们那边有Facebook,如果不是联系国内同学,一般不用‘校友’。
她习惯空间,‘校友’注册之后八百年没登陆过了。
然后她就登陆上去干了一件‘大事’——她是这么说的。
喻池看了言洲一眼,脑袋只剩下机械反应:什么大事?言洲哪能读不懂,瞟一眼黑莓上已经加载完毕的校友网,说:你自己回去看。
……移动端只能打开页面,无法加载小游戏,喻池得回去用PC才能看。
言洲仿佛没从游戏策划模式中出来,关子卖到底,不透露半分,反而笑吟吟问:我们吃炸酱面还是饺子?……喻池回到PC前第一反应就是打开好友买卖,这说明游戏召回玩家成功了,祖荷也成功了。
祖荷不但将自己赎回去,还把他和许知廉一起买下,打上我的奴隶标签。
喻池和许知廉,颇有平分秋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