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也不方便问祖荷这人谁,兴师问罪的意味太浓;况且,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碰上祖荷在线;12个小时的时差横亘在他们之间,一边黑夜一边白天,想要避开对方只需要稍微调一下时间,太容易了。
喻池想避开的不是她,而是某个可能的事实。
当感情中出现躲避一词,说明某一方开始了猜忌。
他们曾经称得上亲密无间,偶有龃龉也熬不过一天。
也许距离早已开始腐蚀感情,一点一点,细微得每天看不出差距,等到日积月累,有了参照物对比,千疮百孔便显露出来。
感情没进展,项目却不允许原地不动。
11月11日光棍节当天,1717工作室三个光棍上线1717.net。
喻池在声讨奇幻桃源中一战成名,加之作为爆款游戏的主创之一,在游戏界取得小小知名度,他便通过GuestY所在的BingoFun论坛、空间和校友网导流,获得1717.net的第一批用户。
然而这批用户很快离去,不少人甚至表现出对喻池的失望,他敢挑战别人的游戏,可自己做出来的游戏水平不过尔尔。
这批用户主要是高端或资深玩家,熟悉各种规则复杂的大型端游,期待的也是同类型作品;而1717.net注重个人休闲娱乐,由于单个游戏大小限制,不适宜加入太繁复的功能,社交功能几乎没有,复合喝醉的小白也能上手的预期;目标用户不一致,导致第一批用户留存率不高,推广方向有偏差。
喻池和言洲彻夜苦思,研究更适合的推广渠道:1717.net的棋牌游戏模块适合不懂安装游戏客户端的新手玩家,这部分玩家玩不转SNS网,甚至没有社交账号,那么他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戳进一个游戏网站呢?网站导航!喻池说出这四个字时,声音几乎颤抖。
不单我妈妈和爸爸的电脑,科组里面,学校机房,甚至网吧,浏览器都是同一个黄页性质的网站导航,比如hao123。
妙啊!言洲击掌道,那就是黄金地段的广告位。
既然是广告位,便意味着费用投入,广告费与网站导航的流量成正比。
他们了解一圈,看中流量最大的一家,一旦扣除这笔费用,工作室账上不足10万,后期还有美术和开发人员劳务费、服务器租赁等固定支出,此时还没有租赁办公室,包括新加入的美术设计——喻池的同级同学费萤萤——四个人都在自己寝室干活,整个1717就是一穷二白揭竿而起的农民工。
若放弃此次机会,1717.net就成了烂尾楼,前期投入打水漂——这是创业公司并不少见的结局。
喻池又拉出SWOT和言洲分析利弊,时不我待,当机立断: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1717.net成了那一轮广告位竞拍的标王,获得网站导航休闲游戏分类下首位标红的黄金段位。
用户量激增,服务器开销大,急需扩容;要维持用户量,广告位不能丢;两边相辅相成,均不能丢,又是大头支出。
1717眼看山穷水尽。
喻池不断反思:他从不掩饰野心与行动力,像截肢出院后立刻学习走路、跑步、把学业拉回正轨,做游戏也是想干就干;虽然他攻击奇幻桃源赌局般的玩法设计,此次暴露的赌徒心理却叫他心惊,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疯狂。
中学时听说过孔府宴酒从央视标王到破产的事迹,现象级暴涨的销售额、标王桂冠的虚荣容易让人自负,一掷千金,只为重复辉煌;然而当市场开始饱和,当政策开始限制,负影响便加上杠杆回馈到企业身上。
在刹车、前进与另辟蹊径间,喻池一再斟酌,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服务器小。
困境把坏脾气压出来,喻池常日阴沉如冰山。
大四学长毕业后,此间一楼的寝室住进大一新生,喻池从肉麻兮兮的刀锋弟弟晋级为池哥。
这段时间没人敢跟他多说一句,就像他刚从ICU醒来,连医生的询问也是小心翼翼。
本来没心情顾及其他,当祖荷的头像久违闪动,他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点开。
祖荷依然呲牙开头:呼呼,终于有时间上线了。
忙什么?Ai。
:瞎忙。
许知廉这个名字几乎跟着她的回复跳进脑袋,祖荷把他们两个买成奴隶后,许知廉好像答应了她什么似的,没再玩抢祖荷的戏码。
两人还乖乖躺在她的奴隶列表。
也许1717.net面临的抉择已经叫他缚手缚脚,喻池的冲动释放在感情上,长久的疑问无可掩饰地蹦出来。
有人追了?消息发出,慌乱才延时抵达,他仿佛对1717.net作出了错误决定。
软件竟然没有撤回功能,太不人道;只能寄希望于服务器丢包,虽然几率不大。
Ai。
:难道你没有?五个字看不出情绪。
他很干脆也诚实:没有。
每天时间有限,喻池接触的人不是谈论技术就是游戏业务,这些人当然不会觊觎他本人;真正动过觊觎心思的人,又止步于无暇闲聊造就的冷漠感,或者他的假肢。
Ai。
:肯定有,你没发现而已,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喻池越来越看不懂祖荷想表达的主题,只能顺着回答。
高中有谁追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他再次希望服务器丢包。
也许他需要尽早决定1717.net的命运,好好睡上一觉,让脑袋恢复清明,再跟她对话。
Ai。
:你要不要替我参考一下?没有立即回复,喻池决定先冲凉,冷却一下。
晚上8点,寝室的学弟外出自习没有回来,喻池脱光衣服站在全身镜前,凝视自己非同一般的身体。
上一次这么赤.裸裸还是高考后,那次幻想过可能发生的一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年多过去,他的体格又结实几分,残留的左大腿练出硬实的肌肉,残端的狰狞与丑陋却拉低整体美感,更将心情拉入低谷。
他像醒来得知左小腿永远去了外太空,陡然生出自暴自弃。
这边冲凉的功夫,那边祖荷已经打来大段消息。
她当真让他帮忙参考一下!两个都是中国人,都是暑假才认识,一个大她七岁,研究生来美,目前研二,各方面表现成熟,对她有点意思,还没表白;另一个低一级的学弟,高中就过来了,说是一见钟情,已经表白等她考虑。
刚才哗啦啦流掉的水似乎都吸进肺腔,喻池说不出的窒息,也终于弄明白祖荷的目的——目的比主题尖锐,他觉得这个词才更合适。
恐怕她这次专程来道别,叫他长痛不如短痛。
两个都不要选。
暖气片像失去功用,喻池尝试深吸一口气时,牙关竟然轻轻打颤。
祖荷发来一个呲牙,说:小气鬼。
对。
Ai。
:当初说好有对象就告诉对方。
我没答应。
当初是她先提议,他并未正面答应。
他说了实话,钻了空子,显得她在一厢情愿。
无论多么婉转的语言,祖荷传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我要谈恋爱了,对象不是你。
他应该告诉她,我早就放下你了,这样比较酷,她也没那么重的包袱,好像他拖累她。
但那是假的。
喻池早已隐隐感觉,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其他人,偶尔联系还能历久弥新。
朋友可以有多个,恋人却只能一对一,这样的社会文化氛围下,喻池很难在恋爱上显现出大度的共享性,更无法自欺欺人,祖荷只是一个要好的朋友。
认识和克服这种心理间存在鸿沟,就像他察觉到自己的冒险因子,却并未能完全克服。
她不再说话,头像突然灰了。
祖荷不像他喜欢隐身,上线就是上线,下线就是下线,干干脆脆,一目了然,就像她直接说出要跟别人谈恋爱了。
等了好一会,祖荷依旧没有上线,那种牙关轻颤的感觉再度袭来,喻池披上大衣出门跑步,走到操场才发觉忘记换运动脚板,懒得回去,便一圈又一圈走着。
十一月底的晚上,又黑又冷,天幕后像藏着冰山。
美国还是清晨,祖荷说不定下线跟喜欢的男生一起到全国排名第一的食堂吃早餐,然后有说有笑穿梭校园,在她的教室前分别。
或许是吻别吧。
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喻池弯腰扶着膝盖喘气。
有部分呼出来的白汽又扑回脸上,像在嘲笑他。
池哥,你没事吧?体育课要跑1000米,同寝学弟早早准备,路过他原地小跑着问。
喻池直起身说没事,学弟不太放心从头打量到脚,惊讶发现异常,咦了声:池哥,你不换装备也能跑吗?喻池没回答,随意一挥手,学弟机灵地扔下一句我继续跑了便离开。
睡前,喻池又将短短的聊天记录重看一遍,只看到一个失望、暴戾、毫无风度的男人,连自己也厌恶。
喻池从未想过会和祖荷闹得这般难看,把性格中的恶劣统统暴露。
如果他们身边各有新人,或许默默淡去联系对双方伤害最小,但恐怕他俩性格都不允许不声不响成为对方的过去。
就算她不主动告诉,他发现蛛丝马迹去问,她应该也不会否认。
裹着糖衣的柴刀砍下来,除非钢铁之躯,否则免不了血肉模糊。
喻池力图大度一点,在灰色头像的对话框留言:年纪大的男人心思复杂,多留个心眼;年纪小的想法幼稚,多点耐心。
她要他帮忙把关,好,他尊重她,一个不字也不说,给出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甚至标点符号都没用错。
喻池以为已够大度,实则不够坦诚;祖荷那么伶俐,也许早已有答案,只是把他降权成普通好友,问一下他意见。
普通好友,也许才是他最合适的位置。
生气总比被欺骗好。
把学弟匹配上许知廉并不困难,或许从许知廉访问他主页那一刻起,祖荷已经在给他打预防针。
他并不迟钝,只是不愿清醒。
消息发完,他像破罐破摔,亲手将她推向另一个他;但事实是她蹦蹦跳跳跑过去,还大声跟他道别。
他恹恹躺上床,想着或许12月1日是新的愚人节,祖荷会回消息哈哈跟你开玩笑的。
但并没有,次日清晨,祖荷一针扎进骨髓:同桌所见略同。
你存心气我。
就差一个Alt+S,喻池又要暴露小气鬼的一面。
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喻池理解了上次祖荷为什么突然下线。
就这样吧。
喻池告诉自己,被一股茫茫然的钝痛占据,体会不到自己的别扭、小气,甚至彻夜未眠的困顿。
他打开工程文件,找到昨晚停下来的点,手停在键盘上半晌,耳边一道声音稍微拉回精神——池哥,你上午不是有课吗?还不走?对,他应该去教学楼,而不是枯坐。
*我骑车啊,要不要载你?校园坐落在山上,每天都在爬坡,祖荷早已放弃自行车幻想。
没精打采的,旁边许知廉整理双肩包背带说,昨晚又熬夜看剧了?没有……祖荷出门前还特意化妆掩饰黑眼圈,单纯失眠。
许知廉又开始游说她一起健身,累得吭哧吭哧一沾枕头就睡。
祖荷笑笑没有应声。
许知廉虽然跟傅毕凯一样肌肉发达,但英俊面庞中带着稚气,言行举止没有傅毕凯那般势在必得的侵略感,在祖荷审美中属于安全范畴。
祖荷第一次碰见许知廉在纽约的一个跳蚤市场。
蒲妙海喜欢去那里瞎逛,那些新奇或奇怪的东西摆在一起会有难言的凌乱感,她经常会想起她捡破烂的婆婆。
祖荷在一个摊位翻到一张姬柠的旧CD,在CD机旁试听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在飞机上从PSP听另一个人的歌声。
鼻头发酸了,眼眶湿润了,眼泪却没再滚滚而下,副歌一直在重复:我们像各自经历漫长假期,再相见时会不会有好天气。
她刚过来那会经常偷偷哭,想以前的生活,想同学,最想喻池;以前生活上全靠蒲妙海打理,蒲妙海语言比她差一截,买菜洗车勉强可以应付,跑银行和保险什么重要手续她得一起摸索;司裕旗工作忙,两地相隔四个小时车程,有时周末也难以见到一次。
后来开学交了新朋友,孤独稍有减淡,但每天都处在文化差异的冲击中;祖荷跟喻池聊过,不得不承认,感触远没跟周围中国同学深,回应也没有周围同学及时,渐渐的她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也相当于渐渐不提自己的生活。
她和喻池的话题便剩下高三、旧识和游戏,高三素材有限,冷饭炒几次便不香了;旧识生活平静,没有天涯八卦丰富,也总有讲完的一天;只有游戏不涉及回忆与感情,万古长青地安全,他们好像变成无法奔现的网友。
一张纸巾递过来,许知廉用英语问她是否需要;祖荷过来一年,即便沉湎回忆,也已练出用英文作答的条件反射。
祖荷把机子让出来,抱歉霸占了那么久。
许知廉看她扣好姬柠的CD,就用纯正普通话问是不是中国人,祖荷也自动切过来,说是啊。
她当场便买下来那张CD,但可能以后并不会再听了。
后来两人便聊开了,说来美多久,上学还是工作,住在哪一块,家乡如何,日常爱好。
许知廉说来这里想买一部旧CD机,从里边拆出一个零件补到他那台上,保持收藏品的完整性,可惜最后也没找到替代品。
发现竟然是同校,便他乡遇故知般自然而然熟稔,熟到传统的中秋这天,许知廉跟她表白了,说对她一见钟情。
祖荷情窦初开时确认过喻池的感情,过往他对她的好都有迹可循;当某一瞬间许知廉类似地触动心扉,祖荷也曾疑惑:这人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可是她面对表白并没有太激动,意外倒意外,意外的是他如此速度,而不是表白的对象:她在充满爱的环境长大,从来不会意外别人表白爱意。
祖荷干脆拒绝了他,说没有恋爱的冲动:比如吻他。
甚至还隐隐有些烦躁:为什么不是他。
许知廉没说什么,默默陪她回家,然后说明天开始就不联系她了。
祖荷想打电话给喻池,但她的下午三点是喻池的凌晨三点,她搁浅了。
回去强迫自己忙了半天的作业,需求延期久了,渴望跟着寡淡。
为什么要跟他分享呢?是有怪兽来了让他帮忙打跑?还是想炫耀有人追求让他吃醋?哪样都不是,她只奢望在身边的是他。
她累得将自己甩上床,没了任何倾诉的冲动。
许知廉真做到了不联系,这令她钦佩,起码她没有像某些人求爱失败就顾影自怜,自怜还不够,偏要让别人知道:当年傅毕凯被当众拒绝后,没少直接间接让她知道,他有多伤心,那束玫瑰只能撕下来泡花瓣浴。
校园又村又大,无怪乎农学能成为它的特色专业,不用特意避开都见不到几面;偶尔上课前后在同一个阶梯教室,许知廉碰上她目光也会笑笑,祖荷对他好感倍增。
真正的转机在一个多月后,一场同专业的非正式交流会,规模不大,二十来个人,祖荷闹了一个文化差异的笑话,许知廉是唯一没有笑的一个。
祖荷心里生出一丝欣赏和感激参半的情愫。
——后来许知廉才坦白,他每次看到她,难过还来不及,怎么会笑得出来。
这大概就是见鬼的缘分吧。
当天晚餐自便,祖荷顺便约他一起去食堂,许知廉没拒绝;当晚气氛很轻松,似乎回到刚认识到没表白前那一段,表白好像不曾存在。
之后联系自然慢慢恢复,许知廉真对得起他这个名字,克己守礼,知廉耻,相处起来没有传统男性气质带来的压迫感;也从那时起,祖荷的心一直动荡。
她倒没有特意将许知廉和喻池比较,只是身边有了相似角色的人,总忍不住想起旧人。
本来慢慢淡去对双方影响最小,当初约好有对象要告诉对方,无非是自负的幼稚。
她先透露给言洲,身边有喜欢的人。
言洲叫她怎么跟他说,就怎么跟喻池坦诚;做不成恋人又断不了联系,那就退回朋友阶段,他言洲就是一个异性好友的成功例子;不然喻池已经打算一个人寒假飞过去了。
难道你出国的事要重演一遍吗?言洲甚至像质问她。
祖荷这么做了,隔着网线依然被他牵动情绪。
一直到12月中旬,圣诞节假期第一天上午,许知廉邀请她去他家里吃午饭,因为他当晚就飞英国和家人团聚。
从之前聊天交换信息判断,两家家境相当,许知廉虽然大一不得不住宿,自己也租了一栋独栋别墅,家有阿姨定期上门照顾起居,只不过他家中父亲当权,从事进出口贸易。
祖荷带了蒲妙海越做越娴熟的椰挞,想到许知廉要登机不能喝酒而带的鲜榨橙汁,许知廉烤了烤鸡,并坦诚是阿姨提前腌制,他只是放进烤箱,沙拉也是半成品,加点酱汁就好。
祖荷笑着说半斤八两。
祖荷发现卧室挂着一把吉他,饭后,许知廉就在客厅落地窗边弹给她听,祖荷跨坐椅子,像骑木马一样,靠背上托着一边脸,阳光静静盖在他们身上——此地冬天实在太冷,不然他们就出阳台透气了。
祖荷读书早,比许知廉还小上半年,他弹的几首中学时代流行歌都耳熟能详。
餍足人慵懒,祖荷渐渐趴下来,笑望着阳台。
旋律越来越熟悉,许知廉轻轻跟唱,唱得不可否认也很好听。
喻池的歌声承载回不去的十六七岁,每一句歌词都是心酸,她后来从来不敢再打开他的PSP;而许知廉好像用魔法把它变回一首简单的歌,一曲动听的旋律,抹掉背后的意义。
祖荷越来越恍惚,仿佛回忆被侵入、改写,注入一种不可思议的氛围。
我们各自经历一个漫长假期,再次相见时会不会有好天气。
今天天气就很好,祖荷有点难过,只是没有哭了。
第一次见你是在听这首歌吧?嗯。
祖荷没有否认,反而朝他一笑,不知该幸庆还是遗憾他没继续问下去。
许知廉和祖荷一起出门,一个打车去机场,一个开车回家;本来挺爽快的两个人,却推让起谁先上车的问题。
要不我们同时向左走,向右走吧,祖荷最后提议道,许知廉接受了;她还开玩笑说:不许回头啊。
走出一段,祖荷没有回头,直到听见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噜,和自己的名字。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许知廉脸色不复刚才轻松,认真得像快失败的谈判,我对你的感觉还是没变,想知道现在我还有没有一点点机会……如果没有,做普通朋友太痛苦,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祖荷往前两步,缩短两人的日常距离:有啊。
……许知廉全然怔忪,好像记不起刚才问过她的问题。
祖荷再近一步,几乎触碰他的鞋尖:现在就有——她把句号化为一个吻,像雪花落在他的唇上;很快,雪花融化,许知廉笑着撒开行李箱拥住她,生涩又虔诚地将雪花送回去。
又是分别的街头,北风凛然,祖荷不可避免想起夏天,承认走了会神,却想不起初吻的感觉了。
当许知廉把《漫长假期》变成一首平和的曲子,当和喻池算着时差、隔着网线聊天,没有和许知廉面对面来得欣喜、来得及时,祖荷也得承认,她喜欢上这个男生,想亲吻和拥抱意义上的喜欢。
这跟她喜欢喻池并不冲突,两份感情相对独立,喻池是过去,许知廉是现在,也许还有未来。
连人人歌颂的最伟大的母爱,她都获得了替代品,也许美好的感情,不会仅有一份。
许知廉好久松开她,替她整了整围巾,攥着她的手,鼻尖和耳朵都红透,语气带着歉疚:好想跟你再呆一会,可是一年没见家人,跟他们说好要回去。
我送你去机场。
过安检前,许知廉拉她用手机拍了半身合照,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像在新关系里如履薄冰:我想把它更新成所有社交账号头像。
祖荷轻轻应声,换来他煞有介事的舒一口气。
对了,许知廉难掩喜悦说,还想问你,对男朋友有什么特别要求吗?祖荷第一次搭上这个词汇,有点点陌生,但也期待。
不用着急告诉我,许知廉仿佛想拖延时间,好让男朋友的身份持久一些,可以好好想想,之后再告诉我。
只有一个,祖荷揽上他的脖子,鼻尖相抵,那首歌唱异地恋的,太伤感,以后不想再听了。
好,许知廉郑重其事,听你的。
祖荷看着许知廉三步一回头进安检,快乐与不舍过后,怅然地想:这回跟喻池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