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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尾声

2025-04-02 01:10:50

言洲迷惘犹存,等待他们叙旧,以便拨云见日。

但喻池显现一个谈判者应有的能力,四两拨千斤拉回话题,从游戏聊到公司情况。

许知廉也专业地逐一发问。

起先他们打量彼此的眼神像盯梢猎物——在资本游戏里,企业的确处于猎物地位,等待资本的捕捉——但言洲明显察觉到尴尬不是出自这方面,而是关于那位神秘的共同朋友。

从高三相好开始,言洲还能不认识喻池身边的朋友吗?这位共同朋友到底处于什么地位,竟然让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氛围从尴尬微妙转向相聊甚欢,许知廉甚至不小心提及在美国读的大学,言洲心中尖叫一声,豁然开朗——许知廉目光扫过来,言洲直觉应该掩饰自己发现,但真相过于劲爆,实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言洲一只手搭在喻池肩膀上,憋着笑道:我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似曾相识了!——好友买卖!校友网!你跟他当年不就一起出现在荷妹的‘奴隶’列表里面吗!喻池也不卖关子,说:祖荷某一任前男友,大三上学期还跟我们玩过一个月的游戏,你还夸过人家。

言洲诧然道:他现在在干什么?真想投资还是纯粹好奇?菜市场前每天来看看,什么也不买的顾客也不止一个,喻池用手背拍拍他胸膛,平常心,你说的。

当晚,如喻池所料,大号Q上那个沉寂已久的Vick头像闪动起来,免去铺垫,开门见山——游戏还玩吗?来。

那边发来一个呲牙笑脸,印象中这位Vick几乎不用表情,而且这个表情在他这里等于祖荷专属,他几乎以为祖荷在对面调皮。

喻池稳了稳神,问他想不想和其他人一起组队,得到同意,喻池便用小号Clock加上他,把他拉进和言洲、云朵我的沐浴球的游戏小群。

云朵我的沐浴球终于等来他的1717,激动就开了群语音。

17哥哥!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毕业后,喻池的小号Clock变成游戏大号,经常上线,深入游戏玩家群收集信息为主,跟云朵我的沐浴球能约上的时间不多。

还健在。

云朵我的沐浴球唧唧呱呱叨起喻池不在这段时间他玩了哪些游戏,打到多少级,哪些关卡槽点很多,碰到怎样的奇葩。

他注意到一个沉默的新ID,咦了一声:这位V开头的哥们,是没开麦吗,怎么不吱声呢?Vick也不知道旁听多久,冷不丁开口:Sorry,刚才在调试,现在才好。

嘿,哥们声音还挺好听的。

Vick那边明显笑了一声。

言洲立马私聊喻池:V=许??尾巴跟着一长串问号,足见受到惊吓之强烈。

是。

言洲惊恐:我应该保留实力,还是让他一把?怂了?你都不怂,我怂什么,看哥的!四人再带一个路人,一局下来,许知廉可能很久不玩,没有手感,打得奇烂无比。

云朵我的沐浴球也忍不住哀嚎道:V哥哥你来送人头的吧!许知廉说:Sorry,好久没玩,刚找回手感。

云朵我的沐浴球也不是真嫌弃,嘿嘿笑道:V哥哥是不是被女朋友骂多了,今晚老说‘Sorry’。

许知廉说:女朋友不会骂人,是客户。

云朵我的沐浴球显然关注点偏了,说:V哥哥竟然不用去陪女朋友,这里是不是就剩我一个单身的了。

言洲插话道:不还有你17哥哥和我陪你吗,急什么。

急不来,就是孤单……太孤单了,我就是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

这落寞的口气,激出一阵低低的、错落的、属于两个人的笑声。

笑声主人察觉对方存在,又立刻敛起笑,仿佛以和对方同步为耻辱。

还来吗?还玩吗?喻池又和许知廉同声,这下云朵我的沐浴球耐不住,他爹的一声:你俩认识的吧?怎么那么有默契,笑也一起笑,说也一起说,双胞胎吗?言洲也是一阵无语,调和道:下一局开了开了。

后面几局许知廉渐渐回归原本水平,但依然差喻池一头。

时近午夜,喻池以睡觉为由下了线,像之前一样。

之后的尽职调查许知廉派手下带第三方公司来做,他再次出现时,提出同股同权注资方案。

从注资额度上来讲,他的确出手阔绰,估值不变的条件下,阔绰到比例过大,摊薄喻池的股权,几乎是要求喻池的创业团队交出控制权。

喻池没有当场决定,表示需要考虑。

希望三个工作日后能等到喻总的好消息。

许知廉离开时笑着跟他说。

当晚员工都已下班,天琴座依然亮着灯。

他到底有诚意呢,还是太有诚意了?言洲扶着后颈,甩了甩发酸的脖颈。

喻池背着他,默默擦去白板上遗留的游戏需求分析要点。

甄能君说:我看过一些案例,创始人自身持股比例过度稀释,后期往往会在资本方主导下出局。

喻池放下白板擦,拍了拍手,哂笑道:我们上一家公司不就是这么没的吗?1717.net被BingoFun收购后,喻池对控制权分外敏感,不想重蹈覆辙。

他强调‘同股同权’,就是堵死我们三个人对他一个,想‘同股不同权’的操作,他想要什么,显而易见。

言洲斟酌道:会不会他一开始就没什么诚意呢?甄能君不清楚许知廉和他们有私下联系,辩解道:控制权诱惑力那么大,没有哪一个战略投资方不想拥有。

如果他没诚意,应该不至于还花费力气和前期投资做尽职调查和出方案。

喻池朝她点头,说:我同意你的看法,许知廉应该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二比一驳倒了言洲的阴暗心理,他不太服气道:你很相信你的老情敌啊,能自己开公司的,心思不会太单纯。

喻池横他一眼,创投战场不见硝烟,甚至不见遗骸,说:我知道你担心的,总之目前的方案一定不能同意。

言洲和甄能君默默赞同,各自沉思。

片刻安静后,甄能君举了下手中的笔:题外话,我能好奇一下情敌怎么回事吗?好像有点我还不知道的事。

言洲把喻池原话转述了。

甄能君说:说起来祖荷应该跟许总同行,要不要跟她打听一下这个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果能居中调和一下,或许会更好……不用——喻池生硬拒绝。

言洲笑吟吟道: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专业判断啊,池哥。

喻池扶着会议桌边缘,稍微前倾望着他们。

他在每次会议的最后都有这个动作,前倾的身体带着无名压迫性,通常宣布的内容不容辩驳。

明天,我去他那边跟他谈,看能不能调整投资额度,或者调高估值,降低他的股权比例,保证我们的持股比例占大头,控制权一定要在我们手里。

如果不行,我们再找下家。

喻池最后直起身——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一定会拒绝。

*维克风投坐落在正儿八经的写字楼,会客室宽畅堂亮,喻池独自等待,偶尔望着玻璃墙外神色匆忙的人。

隔行如隔山,从衣着上就窥斑见豹,金融业个个着装正经严肃,黑白灰占主流,相较之下互联网就成了嬉皮士,衣着标准只有一个:舒服。

喻池跟外头人一比,可谓青涩而另类。

许知廉姗姗来迟,在他的对面落座,两人正好分居主位左右侧。

也许祖荷在场的话,会毫不客气坐上主位,可她会先朝哪边笑呢?反正许知廉先朝他笑了。

许知廉带着主场的从容,两手依然抄在西裤口袋。

我猜你一定想让我减少出资,或者调高估值,让你们稳坐大股东的地位。

喻池手腕搭在桌沿,背靠椅背,姿态放松。

我该夸一声你料事如神吗?许知廉不讲究笑点地笑了。

我的回答是:不可以。

喻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是我的回答。

许知廉故作遗憾叹气。

你为什么不相信,公司在我手里会运转得更好?喻池微扬起下巴。

你没我懂游戏。

许知廉:但我比你懂市场。

喻池:市场由买方和卖方共同推动和促进。

许知廉反诘:你是不是想引用乔帮主那句话,‘在我们做出这个产品之前,消费者并不真正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喻池站起来,不是拍案而起,只是单纯告辞。

我没有自负到与乔帮主比肩,但结合我的过往成绩,拥有乔帮主式的自信利大于弊。

许知廉本还冷笑,待喻池经过他侧边,脸色刹那变了。

惊讶,尴尬,可能还有一点点钦佩。

他的目光停在喻池的左腿上。

喻池今天没再做商务打扮,而是回到一如既往的休闲风格,上身一件极锋互动的深蓝兜帽衫,下面黑色五分工装裤加打底裤,同色假肢完全暴露,不羁风格一看不是搞游戏就是搞艺术的。

喻池停步面朝他,坦然面对他的失态。

你没在她空间相册里面见过?许知廉生硬挪开目光。

她相册又没有。

喻池漫不经心一笑:在加密相册里。

……再会。

喻池刚够到门把手,只听后面声音——你知道她要回国了吗?轮到喻池愣怔。

许知廉笑着起身相送。

以后有空一起打游戏。

祖荷的Q头像灰置许久,一个轻量级的聊天App出来后,Q上岁月逐渐成为回忆,划开学生和职业时代。

她是来出差还是回国发展?停留多久?如果她真的回国,至少知会他一声吧?喻池原本以为对祖荷感情趋于平淡,如今太平洋有可能蒸发,他竟然悄悄期待重逢的可能。

*和维克合作黄了,喻池和言洲又开始与其他投资方进行一轮又一轮的PPT与口水大战。

这日,大学念土木工程的宾斌刚好来渔城这边工程项目驻地,言洲叫齐同城七八个相熟的同学和校友,约了一顿饭。

喻池坐在侧对包间门,宾斌姗姗来迟,想拉开喻池身边座位,言洲不着痕迹把他安插到傅毕凯身旁,让两人叙旧。

宾斌变成一堵防火墙,隔开喻池和傅毕凯。

还差谁没来?喻池端着茶杯低声问。

言洲陷入和旧友重逢的热络,不看他道:方便上菜。

……喻池默默喝掉清茶,许知廉那句话却浮起来。

起头喻池以为是一场秘密安排,饭席过半,没有人表现还差一人的异常。

他那颗心渐渐放下来,也沉下去。

包间门被人敲了敲,宾斌抢在言洲前说我来我来,起身起开门。

门口堵着一只等人高的皮卡丘,喻池心跳加速,几乎以为是高三校运会他后座的那一只——若不是皮卡丘还端着生日蛋糕的话。

后头跟着好几个服务员,热情高唱《祝你生日快乐》。

卧槽!傅毕凯盯着蛋糕愣住,不是吧,还来这一套……宾斌双手把皮卡丘往他方向请:主任,你不是最喜欢皮卡丘吗?高考时候橡皮都是,我给你请来了,生日快乐!言洲哈哈跟着鼓掌,反正尴尬的又不是他。

傅毕凯骂归骂,老同学的面子不能拂,自己也拍起手,颇有一番舍命陪君子的豪爽。

来来来,宾哥有心了,今天哥生日,祝我生日快乐。

皮卡丘放下蛋糕后,人偶后脑勺给人敲了敲,整个大脑袋微微一震。

它转过身,摆出一个捧脸的可爱姿势——祝您天天快乐!这是明显的男声。

喻池哑然失笑,幸好压抑住搬开它头套的冲动。

生日蜡烛上燃着数字蜡烛26。

他年底也26岁,不算成熟,却也不再年少,24岁的祖荷应该不会再玩17岁的把戏。

也许只有言洲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抚了抚他脊背,喻池垂眼自嘲一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攥。

生日会大半有着相似的热闹,言洲到包间外接电话,其他人凑堆闲聊;喻池面前摆着一角蛋糕,没吃几口,低头随意翻着游戏群看水消息。

人一旦低沉下来,所有负面情绪就找上门。

喻池揣摩许知廉话语的同时,也想起拉拢失败的投资。

极锋互动在外头看似冲劲十足,预定下一个爆款游戏工厂,但发展期底子轻薄,没有投资重砣压底,一阵狂风便能吹没了。

傅毕凯的侃侃而谈透入耳朵,难道真要像他所嘲讽的,卖了直升机救急?喻池的心如同瓜分完蛋糕的底盘,狼狈不堪。

包间忽然静了一瞬,衬得傅毕凯那声卧槽格外用力。

喻池刚茫然抬头,双眼被捂住,一股细腻温润的触感掀动刚刚平息的心跳。

周围的闹哄声佐证那个不可能的猜想。

喻池扒下那两只手,却握住指尖不放开,扭头站起来。

对不起,航班延误迟到了。

本来已经登机,有个人突然要下去,害得又得重新安检一遍——喻池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眼前的祖荷,成熟了,更亮眼了,还是依然热情?只知道,他有多讨厌机场安检,此刻就有多喜欢她。

他将她拉进怀里,像那个炎热暑假的清晨,不顾一切地抱住她,默念着不要走。

祖荷也不推却,回应他,那颗陌生而孤单的耳钉蹭过他的下颌,她甚至嘻嘻笑起来。

两边微妙的反应,糅合了回忆与现实,仿佛一颗不成熟的草莓撒了糖粉,酸涩又甜蜜。

他所以为的迟钝和沉寂,不过是压抑多年的不甘与敏感。

太平洋在这一刻蒸发,赤露出他跳动而炽热的真心。

2007年夏至2014年春,历时七年,漫长的假期终于结束了。

——第二卷 ·漫长假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