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司裕旗听完祖荷复述,在沙发上笑得不能自已。
祖荷说:我都能看到你的智齿啦!司裕旗终于收敛,捂着肚子:他打算让极锋陪嫁?我又不打算娶他,祖荷歪在靠背上托腮,定情信物差不多。
司裕旗说:哪天极锋变成‘妻夫店’,大姨子岂不是还给你们打工?那之前我要给他的慢性子急死了。
司裕旗正经道:我看你是得急死,许知廉出让股份,价格这一关,你们仨估计要吵得够呛。
祖荷也挺严肃:你只要记得我没有用美人计就好。
司裕旗不知不觉用同样姿势看她,托腮,美人鱼般盘起腿;沙发上的两个人像一对镜像。
办公室恋情会是什么感觉?她纳闷,虽然你们不算上下级,但利益纠葛,比上下级还麻烦。
祖荷出神一会,说:谁知道呢,万一价格谈不拢,彻底吹了,也不一定。
会可惜吗?她又想了想,叫道:可惜什么!那样我不就可以毫无负担跟他在一起了吗!司裕旗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不用美人计,你是飞蛾扑火。
你在我前面探路,怎么会是‘扑火’?司裕旗坐直说:我们做个约定吧,我撤的那一天,你也不许再前进。
祖荷爽快伸出小手指:投资不是做慈善,为爱情做慈善不如下乡扶贫。
司裕旗勾过,再贴上她的大拇指,像小时候约定周末一起逛街,谁也不许叫上男生。
对了,我最近发现有个新出的App还不错,你要不要看看——祖荷掏出手机与她分享,司裕旗的职业敏感性苏醒,与之同时的还有对祖荷无条件的信赖。
*司裕旗预料没错,荷焰、极锋和维克三方这场股价之争旷日持久,她参与调解几次,有时走向微妙,不知不觉涉及祖荷,喻池和许知廉又及时刹车,次次不欢而散。
你说你的桃花怎么这么泛滥,两个男人对你旧情难忘也就算了,偏偏还为同一件事拉扯上了?司裕旗头疼地说,这日姐妹俩先到,猎户座还没有其他人。
祖荷两手托腮,动动脖子,歪向一边,露出一个你以为我想?的表情。
司裕旗扭腰注视她,手肘挂在椅背一角,姿态豪放霸道:你心里怎么界定这两个人的,除开这层合作上的关系?猎户座虽然仍是玻璃墙,但隔音效果好许多,灰色卷帘拉下,阻隔外面视线,隐私性良好;除非站在门口,否则也听不见屋里说话。
祖荷还是瞄了一眼门口,只匆匆掠过秘书忙碌的身影,其他人还没出现。
一个应该算是精神上的初恋,一个是第一任通俗意义上的男朋友。
精神洁癖,还挺讲究。
那向舒呢?他啊——司裕旗想了想,最喜欢的现任。
六个字里面同时出现两个限定词,最高级的强烈被时间词削弱,像食物的鲜美只限定在保质期里。
祖荷也揶揄道:狡猾。
司裕旗朝她挤挤眼:姐妹同心,半斤八两。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许知廉径自走进来。
打扰你们姐妹悄悄话了——司裕旗收回胳膊,稍微端正一点:对啊,正夸你来着。
夸我什么好话?许知廉掠过祖荷一眼,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英俊,司裕旗挑了一个安全话题,每次你来我公司,同事们都没法专心干活。
我要是没记错,许知廉停顿一下,我两次去领旗,就看到几个男员工吧?喻池的到来打破微妙尴尬,哪怕没有迟到,他还是歉然说来迟了。
一场拉锯战再次拉开。
车轱辘谈了这么多天,一直谈不出一个结果,许知廉说,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从简单的角度出发,荷焰和极锋就是左手倒右手,股价怎么定,得利的还是你们,对吧?其余三人均愣了一愣,这番话暗示祖荷和喻池开妻夫店,就差没直接点明祖荷明买暗托。
许知廉,你什么意思?祖荷也是此时最合适对阵的人,我跟你一起来做买卖,你直接把我打成哄抬股价的托?许知廉冷哼一声,简直把难道不是用红笔写在脸上。
BingoFun一来踢门,一直按兵不动的荷焰就出来救场,你这叫人很难不多想,司裕旗道:以我和玉祎的关系,哄抬股价没有领旗一份功劳应该说不过去了。
喻池冷笑道:按你的逻辑,第一轮投资的时候,荷焰和维克先后入局,我是不是也该怀疑你们两个串通一气?仙人跳。
祖荷给喻池本以说完的话补上一个小尾巴,将两个男人一直含蓄打转的话题挑明。
这个俗气的词眼也把硝烟味的气氛一下子点爆。
敢情我祖荷在你们眼中就是一个只能使美人计的草包?没有——当然不是——两个男人同时辩解。
他这样想就算了,祖荷冲着许知廉示意喻池,他跟我七年没见,三年没怎么联系,平均下来一年聊天不够十次,他不了解我变成什么样不奇怪;而你许知廉,我们同校三年,业务来往三年,你这么想是挑战我的业务能力和人品?然而祖荷所说的事实落进许知廉耳朵,进一步成为她有所偏袒的佐证。
不是怀疑能力和人品,而是……感情,许知廉望着她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给个痛快吧,你想站在哪一边,维克还是极锋?喻池接上他的目光,刀光剑影,尽在无言。
许知廉说得没错,都到了这给地步,他没必要装傻充愣,心里也想要一个明晰的答案。
我还是他?……连司裕旗也察觉到这三人明里暗里两套话,明面谈股价,暗里扯感情。
虽然股价对她或多或少有影响,但此等场面千载难逢,感情理清了,说不定交易也豁然开朗。
她干脆抱起胳膊旁观。
唯一懵然的大概只剩下祖荷,明明会议主题是股价,怎么突然变成两个雄性的求偶PK。
许知廉跳脱也就算了,连一向沉静内敛的喻池也跟着发疯——也许是上一次的试探给了他勇气。
这两人的眼神,简直恨不得一人拽住祖荷一边手腕,把她撕成两等份。
如果我两个都不要呢?…………喻池和许知廉静默片刻,僵局加剧,司裕旗思忖着要不要插手缓和气氛。
你们两个今天彻底杠上了吗,祖荷忍无可忍,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的,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外面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
司裕旗一看时间:下午茶来了,我叫人送点进来?没人理会。
她径自起身,开门就碰见喻池的秘书,那边低声询问:旗姐,下午茶要不要给你们送进去?她出到走廊,半带上门:今天有什么?——你们天天都吃菠萝包的吗?秘书说:倒也不是,供应商有几家,池哥最近要我们帮忙挑出最好吃的一家。
回到股价吧。
喻池轻声开口,有种小心翼翼的无奈。
许知廉盯着祖荷:单独聊两句?喻池:……他撞上祖荷目光,除了让他暂时回避,读不出更多含义——估计也没有——刚才的无奈变成颓然。
不声不响起身,喻池头也不回带上门。
司裕旗拎着两盒菠萝包,刚回转身,差点撞上喻池。
她交替看着沉郁的脸庞和紧锁的门,把其中一盒放回秘书的小推车。
借用你的办公室吃个下午茶?*猎户座里,气氛依然紧绷。
祖荷等许知廉开口,两人早已不对等,那边显得很艰难,无论是感情还是谈判,都不想亲口说出放弃。
我应该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对吧?六月太阳猛烈,即使只有一线阳光从缝隙射进来,也能清晰看见尘埃飞舞。
祖荷好像在尘埃里寻找什么,一直盯着那束光。
之前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分手后总还能心平气和跟对方做朋友,现在好像明白了,许知廉毫不介意独白,你真的是根本一点不在乎了。
当朋友还在乎。
祖荷为自己正名。
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待遇,那样起码好受一点。
‘初恋’和‘第一任通俗意义上的男朋友’……许知廉兀自发笑,我又在你的诡辩里死了一次。
也许分手太久,又经历过别人,祖荷对许知廉缺乏及时的亏欠感,但人有贪欲,奢望完美,她希望能不犯错地封存这段旧情,也算对得起昨日的心动。
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是过去式。
就像这段结束快三年的感情。
我也以为,但真正见过你的初恋后,好像真的没法过去了。
许知廉没有用喻池的名字,身份描述更能一遍又一遍挫伤他的自以为是。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说,如果没有太平洋,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察觉到谈话走向,祖荷轻轻咬起下唇。
当初你还一味否定我的说法,现在证明我的判断一点也没错,许知廉挫败自嘲,刚才那束光线打在他身上,周身镀上一圈耀眼金边,祖荷,太平洋真的蒸发了,我退出。
*荷焰、极锋和维克三方的股权转让合同以出其不意的速度签妥,荷焰成为极锋互动第二大股东,维克风投虽等不及IPO全盘撤资,但极锋估值上涨,许知廉在对祖荷妥协基础上,也获得一个还算满意的投资回报。
局势看起来三赢,各得其所。
最纳闷估计要属BingoFun,向来只有它们拒绝投资,还从未经历被小企业扇巴掌。
极锋这一下摇身变成BingoFun垄断路途上一块绊脚石,危机重重。
那天和许知廉单独谈完,祖荷没再来找喻池,喻池自然更不好意思私下找她——毕竟也曾被流火所伤,她可明明白白说着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的。
你可以问问她姐姐啊。
极锋的小阳台设有桌式足球,言洲叼起烟,把足球捡回放好,开始狠狠转着球杆。
问她干什么。
喻池也低头专注接球,两截手腕爆出优雅又富有力量感的青筋,足球在球员间横冲直撞,好一阵当当作响,他又进一球。
言洲往角落立式烟灰缸谈掉灰,吸了一口说:妹妹的想法姐姐应该最清楚吧。
多没意思,喻池走向他那边门把球捡回来,要别人来跟你打听我单不单身,你不烦?言洲若有所思点头:也是。
小阳台的玻璃门外,秘书匆匆路过,又忽然刹车回头,敲敲门探身进来:池哥,终于找到你了。
我们极锋第一届菠萝包争霸赛已经赛出结果了。
言洲刚要发表疑惑,听到那个名词,瞬间明了,笑道:不错啊,竟然还有大赛名称了,不过也太土了。
秘书支支吾吾:阿能姐临时取的名。
言洲:……那可能还没发挥出实力。
秘书:我看也是。
喻池终于逮住一个可以反嘲他的机会。
对了,萤萤姐还用十分钟做了一张海报,发到你们邮箱了。
秘书说罢掏出手机,把海报调出来给两人看。
费萤萤不愧是设计部的老大,挑起极锋审美大梁,十分钟出的图几乎可以用到游戏里面。
喻池让他去处理后续供应合同,便掏出手机,给祖荷发去一条消息。
这还是签股权转让合同后,喻池第一次私下联系她。
我发现一家还不错的菠萝包,要不要给你带下午茶?祖荷读到这条信息,嘴角不自觉翘起,回了一个好。
在公司吗,我让人送过去。
祖荷另外给他一个现在的地址:最近几天都在这边,你有空随时来找我玩。
影棚的男模已经换上另一身打扮,祖荷将手机往牛仔裤屁兜随便一插,端起相机开始拍摄。
*喻池退出聊天框,翻出这家菠萝包最近祖荷的分店,打电话前略一转弯,干脆往管理层小群里面发个消息:下午请假。
秘书不愧为秘书,雷达般的五觉,立马回了个表情发呆。
甄能君惜字如金:破天荒。
费萤萤:吓人,我还以为天黑了,17竟然要下班。
言洲今天没外勤,正好赶上这条消息,放了一长串呲牙。
喻池又附了一句有事电话,言洲追着回赶紧干你的大事;他无声一笑,锁了电脑。
不久下午茶送达,喻池也把自己人送到。
仓库式的大开间,工业风粗犷装修,七八个人在活动,祖荷背对着他,正给一个男模拍照。
另一个长相挺标致的男模眼光明显从他的假肢上挪开,接过他手中的茶点,回头冲祖荷说:A姐,外卖付过钱了吗?……喻池还是那套休闲打扮,假肢乍一看添了一点凄惨,拎着打包袋说是大学生兼职直外卖员也不为过。
祖荷抽空回头,扬了下手:机米,那是我朋友。
这位叫机米的霎时涨红脸,连道好几声不好意思。
喻池抿着嘴,随意抬了下手,径自走向祖荷。
祖荷暂停拍摄,招呼伙伴过来一块休息吃下午点。
刚才的机米也拿起一个,刚要送到嘴边,只听祖荷笑眯眯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吃完这个今晚一百俯卧撑。
其他人也附和打趣:一百个哪里够,一个菠萝包热量三百多大卡,打个五折起码也得一百五十个。
小男模面容清秀,浑身骨肉匀称,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哪里有胖的影子;但大老板发话,事关饭碗,也不得不自我检视与怀疑。
一定一定,做够两百个。
毕竟身份不对等,继续逗下去只成了恐吓,祖荷收起玩心,拎起自己那份菠萝包与奶茶到一边。
喻池抄着裤兜信步跟随,借机打量四周,有祖荷在身边,高端假肢的金属感跟影棚工业风意外契合,跟工作室新招的模特似的。
改行了?祖荷把储存卡抽出来交给助理,笑道:放松。
喻池说:我还以为你再也没时间碰相机了。
以前都知道摄影是她的爱好,但不属于大多人眼里的正途,没人会轻易将一个爱好和专业结合起来。
只不过没办法用来吃饭,祖荷今天没擦口红,不必像那几个男模一样避开口红吃东西,我妈妈早期投资的一个传媒公司旗下的摄影工作室,我偶尔过来拍几张,当做放松,就像你试玩你们的新游戏偶尔写个体验报告一样。
喻池辩解道:可不是偶尔,我每个都写。
幸好我不是你的员工,不然压力好大,她就着奶茶咽下好几口,换个说法,应该像你跑步一样,只是一个爱好,跟专业的还差一截。
所以啊——她忽然压低声:这里的头头只给我接触一些新人,拍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片子。
祖荷问他还记不记得代理他车祸赔偿的律师,喻池当然记得,逢年过节喻莉华还代表全家送去问候。
那个律师阿姨的女儿Phoebe,是那边公司的总监,这里工作室的大老板,也是我姐姐的高中同届,相当于我们的学姐,祖荷吐出一长串,笑道,是不是世界很小?喻池应了声,当然小,不然他们不会兜兜转转半个地球还能在这里喝茶。
祖荷本来也没什么拍摄任务,在角落和喻池断断续续聊了小半个下午。
她给相机换上一张新卡,指着男模坐过的高脚凳:你可不可以再当一下我的模特?这一个再字暌违七年,喻池没有说不的残忍。
但摄影棚的人陆陆续续跟祖荷打招呼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这场景怪暧昧的,像清场拍亲密戏似的。
好不好?谈判场合不会出现的三个字,直接化成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推向聚光灯的焦点。
他皱了皱眼睛,才适应不同寻常的光亮。
以前上学,虽然也留下一些假肢入镜的照片,但都是祖荷抓拍,他从未这般走到舞台面对直白的审视。
祖荷满意道:提前适应一下,以后还会有很多媒体上赶着采访你。
的确已经有人找上门,只不过被他推掉了。
他不经意一笑,周围如闪电划过,这个从容而谦逊的笑容留在她的镜头里。
完美!祖荷忍不住夸道,那,我继续问问题,你回答我就好了。
你拍其他人也会进行访谈?我可没那么多口舌,祖荷说,你当然是最特别的。
喻池不自觉低头瞅一眼最特别的地方,这一瞬,闪光灯又采撷下一个对她来说特别的瞬间。
……许知廉也来过这里吗?是我问你,可不是你问我哦。
……他凝滞的一刹,又给她收进小盒子。
他不够特别。
嘴角自得的小弧度也难以逃脱闪光灯的捕捉。
就这样一直坐着吗?你也可以躺着。
……那你要怎么拍?坐到你身上。
……这下轮到祖荷轻轻一笑:你还经常跑步吗?嗯。
每天五公里?更多。
有意马拉松?准备中。
Wow!看样子应该也加入了力量训练?喻池拳头不自觉握紧,鼓了下双臂肌肉。
对。
可以把上衣脱掉让我看一下你的成果吗?喻池愣了一下,交叉双臂揪着衣摆,在闪烁的镁光灯下脱开T恤,赤露出一身精壮有力的肌肉,白T恤随意绞在一边手腕。
祖荷再度Wow一声,满意笑了笑。
喻池趁机问:下个月姬柠演唱会,要不要一起去?如果我说不呢?……镁光灯毫不留情闪下他的难堪,但也只能闪到一下,工作上的情绪调节法自觉起了效用,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那我明天再问一次。
那十颗调皮的白牙再次迎接他:明天不用问了。
喻池站起来,镁光灯把他送得越来越近,直到出了地垫,他迅速把T恤穿上。
我一会去订票。
那天我刚好出差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可能赶不上晚饭,你挑的菠萝包比当年食堂的还要好吃——我再一起带去。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台相机,好像又没有什么再能阻挡他们,毕竟太平洋也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