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给司序東送药时,果然司序東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顾梦想到刚刚书房门关上的声音,微微垂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药瓶放在了桌上。
她忽然就有点后悔了,都说生病的人最是脆弱,司序東脆弱不脆弱她看不出来,倒是听出了几分真心话。
其实司序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自己一再向后退,怕是一直在消磨司序東的耐心。
或许还没等到自己真正决定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司序東的耐心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想到这里,顾梦微微垂眸笑了笑,径自泡进浴缸里。
这一天分明没有那么忙碌,顾梦却觉得整个人都累得要命。
她迷迷糊糊地在浴缸里面睡着了,恍惚之间仿佛有熟悉的人将她抱出了浴缸,她的双手自然地攀附在那人的脖颈处,似乎是在喃喃说着什么。
那人的眼底眉心有淡淡的不耐,手上的动作却极为温柔。
梦境中,顾梦觉得自己似乎是哭了,哭着对面前的男人说着什么,一字一句。
那种感觉很是沉重,她能够感觉得到男人的手抚上她的脸,带着三分迟疑。
很快,顾梦惊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偌大的床上,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顾梦微微眨了眨眼,门被人推开了,司序東看到顾梦醒了,倒是微微一怔。
顾梦后知后觉,一把将被子拉扯过来。
司序東的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笑:昨晚……是司少……顾梦大窘。
也是,在司家还有谁能够那样自然地闯入浴室,将自己抱出来放在床上。
只有司序東,也只可能是司序東。
该看的从前就看过了,放心……我不是会乘人之危的人。
司序東微微挑眉,心情似乎是不错,他看了顾梦片刻,这才道:只是……昨晚我应该没有说什么吧?看着眼前的司序東,顾梦忽然就有点紧张起来。
她想起昨晚的那个梦,想起梦里自己拉扯着司序東的衣襟,却是在哭着呢喃。
只是顾梦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当时的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司序東负着手站在门口,逆着光,顾梦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良久,司序東方才微微弯唇:没什么,他说完,让人将餐车推了进来,道:吃东西吧。
这样的气氛委实是有点诡异,顾梦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一边小心地偷觑司序東的脸色。
司序東的神色很是平静,甚至主动伸手给顾梦添了咖啡。
考虑搬过来住吗?司序東问道。
顾梦一怔,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只是个邀请,毕竟你在那边住,的确是离公司太远了,生活工作都不算方便。
司序東平静道。
顾梦有点犹疑,如果说之前他们确实不算方便,毕竟自己和司序東也没有那样密切的联系,那么现在呢?最后的借口已经不在了,现在他们是情侣关系,住在一起实在是再平常不过。
只是……顾梦想起昨天的一切,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总觉得最近陆女士还有迟晓晴会闹出些事情来,如果我不在的话,可能会被被动。
司序東微微蹙眉:这么多年,陆薇薇一直掩饰地很好。
顾梦有点意外地抬眼看他。
司序東不是个八卦的人,这么多年司序東也鲜少会说起旁人的事情。
他似乎永远站在顾城的食物链顶端,下面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没有太多关联。
那么现在……顾梦微微垂眸:你调查过?司序東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淡道:陆薇薇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手段不是很干净,但是很显然,她一直想着如何能够慢慢理直气壮地进入云鼎,之前的招投标会就是个例子。
她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迟麓麟身旁,只是现在还没有一个很好的时机。
如果她的儿子出生了,想必她就不会甘于现在的位置了。
顾梦蹙眉,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问题时……你甘心吗?司序東问道。
顾梦没说话,良久方才道:当年……云鼎最惨淡的时候,是我妈妈陪着我父亲一起走过来的,那时候我曾经以为,等到我们家好起来了,我妈妈也可以像是其他成功商人的夫人一样,和爸爸并肩站在摄像头前,说说当年走过的那些故事,那时候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司序東静静听着。
他看着顾梦平静的眼神,听着她波澜不惊地说着当年的事情,却是没来由地觉得心疼。
顾梦却只是淡淡笑了笑说了下去: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时候的我真是太愚蠢了,人总是共患难容易,同欢喜太难。
一无所有的时候陪在身边的那个人,往往比不上后来的那些莺莺燕燕,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道:老实说,我的确不认为云鼎对我有多么重要,但是……我不能将它拱手让人。
司序東看了顾梦良久,这才微微弯唇笑了:好,你说不让,那就不让。
顾梦一怔。
没关系,你回到迟家去,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安排。
司序東沉声道。
顾梦深深看了司序東好一会儿,这才垂眸笑了:这不像你。
什么才像我?司序東蹙眉。
顾梦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什么才像是司序東?前世不闻不问的司序東,冷若冰霜的司序東……那样的司序東,才是她最熟悉的。
她熟悉他眉眼之间的清冽,熟悉他语气中永远不带有任何感情。
现在的司序東那么好,却总让顾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梦微微垂眸,良久方才抬眼看过去:司少,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母亲离开得那么决绝吗?司序東一怔,不知道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这里。
其实……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其中一方始终不曾喜欢过另外一方,反而会更容易接受一些,因为那是温水煮青蛙,心慢慢地就死了,我父母却不是如此,他们曾经有过最好的回忆,那时候父亲待母亲如珍似宝,可是后来……那些全都没了。
顾梦微微笑了:从天堂到地狱,才是最绝望的距离。
司序東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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