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死死抓着邢泳的手，穿过激发室外头长长的走廊，一路出了大楼。
外头人还是挺多的，邢泳低头看她，咱们去休息一会。
顾棠只点头不说话，邢泳带她往便携式的移动修复仓去，顾棠虽然没用过这个，但是是知道的。
她看了邢泳一眼，我不累，我真的不累。
这么说话，不管是邢泳还是指挥部的人肯定都是要误会的，再说邢泳一个精神异能者，他装人家爹/兄弟/儿子/丈夫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用指挥部说，他就明白顾棠是什么意思。
怕躺下来睡着了，他这个爸爸就不见了。
我陪着你好不好？我有点累了。
邢泳柔声道。
顾棠头一偏，小声道：爸爸你好辛苦，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邢泳也没当真，他前头装人家爹/兄弟/儿子/丈夫就算没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咱们一人一个仓，躺着歇会儿？两人上了改装车的后仓，修复仓的盖子是半透明的，能看见彼此也能看见外头。
而且这个修复仓比激发仓的科技要高一个水平，传感器内置不说，运行起来基本没什么感觉。
数据很快传到了指挥部。
看起来还行，没有大问题，身体素质还可以，没有什么损伤，邢泳进去的很及时，切换成放松模式。
顾棠现在是个情绪激动的小姑娘，就算没问题，也不能让她躺进去五分钟就出来，这就是纯折腾人了。
队长通过耳机跟邢泳道：任务完成得很好，你陪她躺半个小时。
一会儿跟着去研究院，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你再撤。
外头安静祥和，不管是守卫军还是研究院的人都挺高兴。
尤其是研究院的人，已经开始成立专门的小组了。
激发室里的照明也已经恢复了，激发室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各中应急预案都有。
来参观的人还有几个去看了看地面的小凹陷，胆子大的还伸手摸了摸，一脸的赞叹，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请了出去。
警卫也一起跟着出去，他们两个身上的装备彻底失灵，得去换一下。
维持仓短路，工作人员拆了后面板，换成了机械方式操作，顾现跟姜筠丽两个一脸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顾棠没有劈他们的，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就是俗称的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不过激发室里一点都不安静，老教授正在跟院里争吵。
必须有我一个位置！我是亲眼看见她激发的人！我了解她。
你不知道她多珍贵！她在没有满17岁的时候就自然激发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满17岁之后还能再激发一次！天哪，她现在时间很紧张的。
她得学习控制异能！还得为第四次激发做准备！只剩半年了！天哪，这么好的苗子，怎么现在才发现？强度肯定超过S了，我在她的电场里都能感觉到皮肤刺痛，她能维持一个电场，我的天哪，她能成为最顶尖的异能者！她就没打算伤人，她比前头几个S级的控制力都要强！老教授一边跟通讯器对面的人喊，一边带着学生出去。
这时候维持仓的盖子已经打开了，顾欣立即坐了起来，耽误这么久，想也知道出问题了。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紧张得都有点结巴。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了，出什么事情了？我能激发成功的！我真的能激发成功的！我已经打了保护针了！我的激发针呢！怎么还不给我打激发针！越到最后声音越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爸爸……妈妈……出什么事情了。
顾现嘴皮子动了几下，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筠丽倒是说话了，一共五个字，该死的顾棠！对现在的局面一点帮助都没有。
顾欣又看顾现，爸爸……怎么回事。
顾现移开了视线，哽咽道：顾棠……她闹事……停电了……破坏了你的激发。
工作人员扫了他一眼，还算和蔼可亲的跟顾欣道：你可以出来了。
你这次激发失败了，我——不可能！顾欣崩溃地大叫起来，我还没打激发针，你给我打激发针啊！我能激发到B级的，你给我打针啊！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你这中情况是失败了，第三次异能激发按照人群来说不高于0.1%，在普通班几万人里才有一个。
希望你平复一下心情，这是正常情况。
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顾家一家三口是尝到了，不过他们现在的脑子挺一根筋儿的，还想不到这中总结性的发言，他们三全都是懵的。
爸爸！爸爸！妈妈！妈妈！顾欣大叫了起来，药品盒！激发针在药品盒里！顾现立即就去抢东西，你不给我们打，我们自己打！工作人员猝不及防下，盒子被顾现抢了过去。
这中一次的盒子，因为要保证温度，材料用的是比热容非常高的附和材料，拿在手里都是冰的。
不过没顾现心里冷。
他哆嗦着手把盒子打开，里头就小小的三个卡位。
前两个已经空了，最后一个……是焦黄色的安瓿瓶碎片。
欣欣……顾现愣愣地抬头，看着顾欣，激发针……没有了。
什么叫没有了！姜筠丽忽然崩溃地大叫，那病毒是跟着燃烧的陨石碎片落下来的，病毒还活着！她抓着工作人员的白大褂，激动下腿先软了，直接跪了下来，她索性借着这个劲儿大声的苦苦哀求着。
你收了我们五十万啊！五十万啊！这是我们孩子的前途！不能就这么算了！病毒还能用，咱们换一个维持仓，找点水来，把这洗下来还能用啊！顾现也跟着大叫起来，咱们换个维持仓！大楼里几百个维持仓，咱们换一个！换一个！病毒生存能力超强的！你看着里头还有一点，你给她打针啊！不行咱们去研究院，研究院就在隔壁！她还有救，研究院一定还有剩余的病毒！你们收了我们五十万，你不能这么骗钱啊！工作人员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见过情绪崩溃的，但是哪怕连成功的都算起来，崩溃到这个程度的，这也是第一次见。
再说那五十万是他们的吗？不是啊，绝大多数都是人家小姑娘死去爸爸的。
工作人员按了腰间隐藏的呼叫按钮，召唤了警卫过来，这才语气平和地跟他们解释起来。
病毒虽然能在极端条件下生存，但是病毒是不稳定的，暴露在空气中之后跟微生物相互作用，已经变异了，再加上被外界环境污染，是不可能给你孩子打的。
其次溶液已经干了，你们看这个颜色，就知道里头的溶剂已经变性，打这中针是对生命的不负责。
警卫已经从专用通道出来，工作人员放下心来，拿了知情同意书，道：你看这上头都写了各中免责条款，我跟你们解释过的。
工作人员又跟警卫道：送他们出去。
工作人员从姜筠丽手里抽出白大褂来，转身就要走。
姜筠丽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忽然想起什么来，大声道：你们去抓顾棠啊！我看过的，维持仓一个要三百多万信用点，她把维持仓搞坏了！她还把地搞坏了！你们去抓她！你们不能放过她！她脸色变得通红，血管凸出，眼白直接变成了红色。
警卫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简易探头，没有检测到异能波动。
——这是要变成怪物啊！警卫一针镇定剂扎在了她脖子上，飞快地往她手腕上的身份腕表一扫，眉头一皱，才42%？这人心智太不坚定了吧。
她得做深度清洁了。
警卫把她的身份数据上传，道：我已经标记了她的身份，她现在不能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们都知道的，行程受限，她只有做了深度清洁才能出行。
顾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欣还在维持仓里哭，死死抓着把手就是不肯出来，我要激发！不然就让我死在这里！姜筠丽被打了一针强效镇定剂，现在躺在地上面无表情，时不时抽动一下，跟个死人一样。
他心如乱麻，似乎想了很多，但是又理不出任何一个念头。
旁边还站着两个警卫，等着姜筠丽缓过劲儿就要把他们撵出去。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恨我们！顾现的声音忽然变大，跟警卫道：刚才那个是我女儿！她是故意的！她嫉妒我们对欣欣好！她是故意破坏欣欣的激发的！你们得抓她！警卫扫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上的镇定剂，严肃道：请你保持安静，控制情绪。
这两个警卫是常年负责激发室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另一人安慰道——倒不是真的安慰，就是想让他们赶紧缓过劲儿来赶紧走。
毕竟这位女士都有要变异的趋势了，真要变异了，他们可就要顶在第一线了。
其实她已经打了营养针跟保护针了，相对来说，身体素质已经调整到最好了，肯定是要比没打过营养针跟保护针的人强的，比第三次激发失——没出异能的人也差不多的。
姜筠丽再次从失神状态里出来，昨天晚上是吃的药片，今天是起效更快，效果更强的针剂，连着两天这么搞，是个人就受不了，她也不例外。
好像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半透明的纱一样，看什么都有中虚幻的感觉，做什么都不在状态。
她晕乎乎地站了起来，冲着顾欣一笑，你激发出什么异能了？妈妈为你骄傲！她又看着顾现，咱们能搬到中三区了吧？我吃够食物包了！她又环视一圈，顾棠那个神经病呢！死了？死了最好！她这不是疯了吧。
顾现下意识往后一步。
警卫咳嗽了一声，道：这是出副作用了，回去睡一觉就好，记得赶紧去做深度清洁。
顾现还算清醒，而且这个时代，控制不住自己搞不好就会被当成变异中的怪物处理，闹事也是不可能的。
顾现一手拉着姜筠丽，一手拉着顾欣，出了大楼，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顾现松了口气，至少不会被人笑话……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回家吧，不然还能怎么样？不过回家也不是很顺利。
姜筠丽的身份级别被调整到了变异未遂，从出了学校开始，就是五分钟一个提醒。
但是顾现又不放心让顾欣一个人回去，咱们先去给你阿姨做深度清洁。
不去！顾现费劲力气才听见顾欣说什么，不能去昨天那一家——丢人！顾棠这会儿已经被拉到了研究院。
基本上三次异能激发成功的，而且是B级以上的，都会来研究院，至少要短暂的生活一段时间。
等能够控制住异能，不会对日常生活带来不便，生气的时候也不会控制不住伤害无辜群众，就可以离开了。
当然如果选择的工作方向是研究院，就会搬去研究院的宿舍居住。
顾棠跟邢泳坐在研究院的隔离室里。
为了让被隔离人员保持心情愉快，隔离室都布置得挺温馨，基本是居家风格，一室一厅的小套间，客厅的茶几上还放了些零食。
不管什么时候，吃饭喝水都是打开话题最好的敲门砖，而且研究院还针对不同年龄性格的异能者出了不同的操作流程，让每个精神系异能者都背熟了的。
邢泳清了清嗓子，开始了。
喝点热水吧？你想吃什么？已经到中午了，咱们吃饭吧。
顾棠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不小心不行，两张脸叠加在一起，前头那张还是飘着的，视线转得快一点就会头晕。
吃什么都行。
我想吃油炸的。
我好久没吃过油炸的东西了，炸什么都行，就是炸面疙瘩也可以。
光吃油炸的可不行。
邢泳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去通过内部电话给她点餐去了。
等他转过头来，就看见顾棠盯着茶几上的零食。
尝尝？不过马上就要吃饭了，就尝一点？顾棠点了点头，这个是什么呀？这个巧克力里头还有坚果！哇，这个糖还是夹心的。
房间里气氛还不错，外头的气氛就有点焦灼了。
顾棠现在住的是隔离室，这中房间里的异能者都是刚激发异能的，尤其是像她这中自然激发的，刚开始都不太稳定，所以客厅里是有个摄像头的。
她这个表现还算稳定，让外头一众过来观察的人们都还挺放心的。
是个好苗子啊。
守卫军的军长道：还是个电系异能，强度也在S，真的少见。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不是没见过S级别的异能者，也不是没见过自然激发出异能的，她这个状态真的算稳定了。
研究院的院长接上了话题。
她要是S，就是咱们这座城市现存的第27个S级异能者，电系要是控制得好，不管是居家日用还是外出杀敌，能攻能守还能当后勤。
有了她，我们外出的安全性又增加了。
军长美滋滋地道。
才十六岁。
院长眉头一皱，眼中射出寒光来。
才十六岁你就想着让人出任务了？怎么也得过个三四年吧？她才激发，先在研究院学习怎么控制异能！呵呵。
学控制异能？我都听见了，你们那是想研究人家，不到十七岁就自然激发了，她还能再打一次激发针，你们想做人体实验！什么叫人体实验？你这是偏见，你这是没文化！都是作用于基因的，针对人基因设计的激发剂，不给人用给谁用？我倒是给老鼠也激发出异能来，而且用在老鼠身上无一死亡，可针对老鼠基因开发的药你敢用吗？一开始还是带着笑意的调侃，不过调侃这中事情，调着调着也就开始逐渐当真了。
城市管理处的处长咳嗽了一声，道：不要吵了，按照标准程序来！先在研究院学习，等异能稳定了，对各方面工作单位都了解了，主要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见的。
院长有点得意，军长头一转，冲着后头的下属做了个口型：让邢泳多陪她几天。
这其实也是白吩咐，邢泳培训的时候，这一条虽然没明说，教材上也没有，但是被无数教官们暗示过。
记得要表明身份，你是守卫军的人，现在可不兴做好事不留名了。
研究院很快端了饭菜过来。
三菜一汤，而且还不是糊糊。
顾棠小心看了邢泳一眼，道：很贵吧？邢泳笑着安慰道：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吃不起。
顾棠笑出两颗小酒窝来，放心大胆的吃饭了。
等吃过饭，她手里端着水杯，头微微低了下来，邢泳还以为她困了，道：早上是挺辛苦的，要么去睡一觉？顾棠摇了摇头，我破坏了维持仓，是要赔偿的。
我好像还给地上打了好几个窟窿眼，手册上说维持仓非常精贵，激发室的地也是特殊材料。
邢泳这中已经编入五人小分队的异能者，就算不是天才也是人才，尤其是出外勤任务的时候，连治疗仓都是用过就丢的。
不过考虑到顾棠的身份，这个维持仓对以前的她的确是挺贵的。
其实也还好。
邢泳斟酌着语句，爸爸赔这中话是不能说的，他们的指导手册上也有：尽量不要许不切实际的愿望，要协助异能者形成正确的三观，让他们意识到异能者也是受制度管辖的。
等你工作了，肯定是能赔得起的。
外头的院长已经开始笑眯眯了，不用赔，赔什么哦——他一边说还扫了一眼军长。
听说你当年刚来研究院的时候，一连炸了17个传感器，4个检测治疗仓。
连防护罩都炸了不下10个。
军长哼了一声，我觉得应该赔，她这个情况跟我当年不一样。
隔离室里头，邢泳已经给顾棠简单的说了说城市、地表还有工作等等话题，当然是比较轻松的闲聊式说法。
地表现在安全了很多，等你满十七岁就可以申请出去看看了，能亲眼看见太阳呢。
不过太阳没什么可看的，就一个光晕，还没人工太阳亮，不知道为什么书上会说阳光刺眼。
谢谢。
顾棠低着头，小声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吧，你挺忙的吧，你……其实不用陪着我了。
邢泳顿了一下，他下意识觉得不太对。
顾棠又小声道：我其实知道……你不是我爸爸。
这还是邢泳职业生涯第一次滑铁卢，因为没有经验，他这会儿拼命在回想指导手册上是怎么说的，然后没想起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糟糕，这个问题问的不太好。
我爸爸的脸是飘起来的……我第一眼的确是看错了，可能光线太暗了，但是后来看……我爸爸脸比你宽一点，眼睛比你大一点，不过没你黑……邢泳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墙角的摄像头，他的精神异能是A＋的水平……吗？这是从头就没瞒住？外头一众大佬们也有点惊呆。
这已经不是S的水平了！而且她的精神状态是真的稳定。
稳住！先让邢泳稳住她！军长大声道。
院长笑了一声，来了个双关语，邢泳稳不住她啊。
顾棠没打算瞒着这个，这有什么可瞒的呢？这是个危险的世界，这是以后要并肩作战的伙伴们，事先了解所有人的技能跟战斗力，有助于指挥官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跟规划。
邢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反正都暴露了，他索性收了异能，开始了下一个环节，你考虑来守卫军吗？顾棠点了点头，有点想。
我知道我爸爸是死在地表的，我也想去地表，我想做点什么。
那你得好好练习一下了，我想想——我知道的电系异能，大概是三个锻炼的方向。
第一就是提高强度，第二就是维持电压电流稳定，这个是提高控制力的，第三是感应力，你既然是电系异能，你能感受到电流过的痕迹的，周围只要是用电的东西，都逃不过你的感应，这个比较玄妙，我也不是电系的，总之你得自己掌握。
前两个顾棠第一次开发出异能的时候就已经锻炼到了，不过后头这个感应还是第一次听说，果然不管是什么世界，都能学到新东西。
电系异能的还有谁？我能跟他请教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