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连拉带拽的,屋里多余的人很快都被赶了出去,顾棠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顾一隆当然是不甘心的,他还在门外喊,爸!妈!你们可不能这么偏心眼,香香一样姓顾,她现在吃了亏,你们就不管了?糖果厂的副厂长也来凑了个热闹,都是一家人,那姓高的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这直接把人赶出去算怎么回事儿?机械厂的人赶忙拉人,办公室的那位是真的想一头磕死在顾大志门口表忠心,他们这是被骗了!顾师傅!我们真的不是帮着外人,你们在外头帮着厂子冲锋陷阵,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后院起火的。
他们一开始来真的态度特别好,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就是说坐下来商量一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哪知道进了门就不要脸了?外头还有啪啪啪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开始扇自己耳光了。
顾家的大门再次被砸响了,说话的是白月,我们家香香就是给她小姑挡灾的,高喜俊就是冲着顾棠来的,你们就一句话都没有?成佳惠脸色一变,直接把门拉开了,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们两个在客厅坐着,让高喜俊跟你女儿小卧室里干坏事!跟谁说都觉得是你们故意,你们愿意,关我棠棠什么事?白月振振有词道:不然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给高喜俊点颜色看看?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教训他?你们拦着做什么?谁拦你们了!顾棠道:你去报警,流氓罪,我就不信他们鬼混这么久家里没点证据,至少判十年,你为什么不报警?你看上高喜俊了?谁看上他了?我们就是——顾棠一把拉着白月往家里走,电话就在这儿,你报警!她把话筒塞在白月手里,又抓着她另外一只手去按按键。
白月哪儿经过这个,顾棠劲儿又大,她直接就给吓哭了,你放开我!打人了!救命啊!顾一隆你是个死人不成!就看人这么欺负你老婆!活该!顾大志气愤道:不敢报警,都不敢去高喜俊家里,就会窝里横,怎么,让我们出面帮你要钱?你躲在后头清清白白都是被逼的?拿你女儿换钱?你就是想害死你哥哥!白月大吼道:你从小就得父母喜欢,你哥哥跟你比就是个草,你还不肯放过他,一定要他坐牢不成!顾棠冷笑一声,松开了白月。
白月刚忙窜出大门。
顾棠道:他砍了人家一刀,怎么就白砍了?白月像是抓住了把柄,飞快地说:还说你不是护着高喜俊!来报警。
顾棠抬脚又去抓人,白月吓得躲在了顾一隆身后。
这不就结了。
顾棠一摊手,高喜俊睡了你女儿,你砍了人家一刀,你不敢告他,他也不敢告你,都捏着把柄呢,你们好好当亲家吧。
你说得都是什么话!你就不觉得丢人!顾一隆气得发抖,他差点就跟你成了!这不没成吗?顾棠毫不在意道:再说你跟你女儿还有你老婆都不觉得丢人,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高喜俊睡了你女儿——顾棠忽然笑了起来,怪不得,啧啧,高喜俊逃婚的时候,你连着说了他半年的好话,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现在挺开心的吧?你那么喜欢他,真没想到。
一瞬间,连顾大志跟成佳惠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顾一隆的确是说过这种话,他当初连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都恨不得把香香嫁给他这种话也是说过的。
顾大志跟成佳惠眼神一变,对面的人也看出来了,当下他们看顾一隆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顾一隆冒了一头冷汗,你胡说八道!你说我为什么砍他?这事儿你也要问我?你不知道?顾棠一个反问叫顾一隆愣住了。
人都在过道里挤着,下头又蹭蹭蹭的有人上楼,顾棠就站在门口,视线挺好,她第一眼就看出来,来的是高喜俊的父母。
嘿。
顾棠示意顾一隆,你亲家来了。
顾一隆下意识回头一看,再转头过来的时候,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这是你亲家!顾一隆气急败坏道。
你真傻了?我还没结婚呢。
人群里几个刚被叫来镇场面的机械厂的小伙儿偷笑出声了。
门口能挤多少人?高家老两口也上不去了,他们就站在楼梯半截的地方,道:你们可不能仗势欺人,全指着我们家高喜俊一个人欺负。
顾大志狠狠瞪了顾一隆一眼,大声道:他砍了你们儿子一刀,你们搞他去,坐牢我绝无二话!接着就是跟机械厂的人道:前两天我不在,你们说被人骗了,我也就不说什么,家属院连着厂子的,是能让外人进来的地方?这几个人——包括顾一隆,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了,我可饶不了你们!说完他把顾棠一拉,道:走,回家去!大门再一次关上,糖果厂的副厂长还大声道: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就坐牢了呢?不至于不至于。
顾大志这一发话,外头的人也不敢再多耽误,他们两两把人一架,下楼去了。
于晓雨还大声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架着她的两小伙还道:四层楼呢,不用你下,我们架着你下去,省力!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都什么事儿!顾大志怒道。
成佳惠安慰他,你也别太生气。
机械厂的人挺好的,我是真没想到糖果厂那边这么不要脸,姓钱的第一次来,说的是什么?他说高家人去糖果厂闹,说要让顾一隆坐牢,说顾一隆再不争气也是你儿子,让我中间说和说和。
然后他又说,他去劝的时候,机械厂这边也说了,高喜俊是厂子的大学生,要是顾一隆敢做点什么,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还不明白吗?顾棠道:这是个搅屎棍,而且——顾一隆就是shi!顾大志怒道:我能不明白吗?他要高喜俊好看,但是高喜俊是机械厂的人,高喜俊要顾一隆好看,顾一隆是我儿子,我能在机械厂说上话。
他说着就拿了电话,拨了书记的分机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姓顾的不是我儿子!不过还有个问题。
顾棠疑惑道:糖果厂的副厂长中间搅合什么?他两头说话,看着是说和,其实没他也行,我倒是觉得他在挑事儿。
这事儿很明显,流氓罪最高能判到死刑,砍人轻伤最多是三年,高喜俊问题更大,姓钱的想干什么?管他干什么呢?顾大志没好气道:我不认顾一隆这个儿子,他们什么都干不了!有他这个态度,机械厂这边还专门派了两个人来看家属院,他的两个徒弟也时不时过来逛两圈,还真就没让人过来了。
顾棠这两天先是把小房间收拾成了书房,然后打了个原木的一面墙的书柜,到天花板的那种,她还下了个决心,迟早把书架填满。
下来就是写这次出国的报道《机械制造领域的尖端科技——记第23届机械制造业展销会》。
报道还没写好,机械厂那边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姓钱的是真不要脸,他说要帮我们代销一批电子螺丝刀!不多,就一万把,还让我们给他成本价。
这东西用他代销?订单都排到一年半以后了!新品都开始研发第三代了,连扭力调节器都做出来了,用他代销?他是真的不要脸!顾大志开的免提,顾棠也听见了。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尤其是中间有姓钱的两边拖延,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糖果厂那是一路顺着下坡往下跑,机械厂不是啊。
顾棠从展销会上拿到了一大批资料,还有被她问出来的各种该说的不该说的原理、技术和数据,李总工带头组织了一个公关小组,有工程师,还有各种高级技术人员跟工人,打算尽快吃透这部分技术。
顾棠也在小组里,她作为外聘人员,正加紧时间整理资料呢。
谁有空跟他们墨迹这个?顾棠道:我给你们出个主意,高喜俊这都被砍了十来天了对吧?我听说伤口也不是很深,你们这么劝他,虽然现在手好像出了点问题,但是医生也说还要再观察,等到伤口彻底愈合之后再看。
可万一他手没事儿呢?再拖下去可就连轻伤都不是了,还怎么讹人?啊不,追责。
电话那头传来了嘻嘻嘻的声音,知道了,速战速决。
这话往高喜俊耳边一传,他立即就换了个方向,他的手虽然的确是不好用了,但是他有自信啊,他恐惧之余也在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这是一时的,等我养好伤,我的手就没问题了。
顾棠出的这个主意完全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等到七月初,顾棠办完杂事,去西海大学办了手续,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学教师,她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期末监考。
再次走到大学校园里,她还是挺感慨的。
吕院长跟她道:咱们学校一部分老师被抽调去监考高考了。
高三的老师得回避,一个教室得三个老师,外头还得有巡场的,还得是不同单位的,免得有作弊嫌疑,学校里的老师就不太够了。
顾棠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她高考参加了不少次了,但是还没做过监考呢。
能换个方式参加高考,想来也是不错的经历。
明年我能去监考吗?吕院长笑了两声,可以。
监考其实挺累的,不能到处走,免得影响学生思路,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尤其抓作弊这个事情,真的要稳准狠。
去年有个老师抓到学生作弊,结果一个没看住,这学生撕了两个人的卷子,你说这都什么事儿!这个院长放心。
顾棠摆了个军体拳起手式,绝对不可能有人在我手底下逃脱的。
大学期末考试阵线拉得比较长,多数学校都是两天考一门,给学生留出充分的复习时间。
顾棠监考到第二门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7月7号,高考正式开始了。
闹成这样,别说复习了,顾宜香脑子都是懵的,这种事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一直到坐到了高考考场上,安静的环境让她终于有精力想事儿了。
她这个年纪,总有种不被理解的委屈感,加上顾一隆跟白月这种性格,尤其是这次的事情,更加放大了这种委屈。
所以到了现在,顾宜香眼睛里看的是语文试卷,但是她想的其实是:我要为了高喜俊跟整个世界对抗,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一定要在一起。
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在一起,就是牺牲全世界我也无所谓。
这种献祭一般的牺牲让她觉得自己是伟大的,是光荣的。
直到——写名字跟考号。
监考老师敲了敲她的桌子。
哦,知道了!顾宜香慌忙拿出钢笔。
这种状态下,原本会的东西都会混淆,就更别说她成绩原本就不怎么样了。
尤其是她偶尔还能灵光一现的作文,这次彻底翻车了。
作文的题的材料是这样的,写了一家人四代14口人一起吃晚饭的场景,一人说了充分体现自己性格的话。
比方爷爷说:你们多吃点好的,吃饱了才能长高。
,然后是爸爸妈妈等等人说。
要求是:你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你的家人又有什么样的性格?以《我的一家》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
这题目按理来说挺简单的吧?但是搁顾宜香身上,尤其是考虑到她最近的经历,她还真就奔着0分作文去了。
从爸妈不理解她,到全家人都对她不好,小姑姑看不起她,唯一的慰藉还被爸爸砍了。
可想而知阅卷老师将会受到怎样的精神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