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晚,伤势好了许多,起身时,已未觉得疼。
楚黛刚从榻上起来,候在外间的霜月听到动静,便捧着盥洗之物进来。
姑娘,阿驰早早便来了,奴婢叫他去喂马,他偏要坐在门口等姑娘。
霜月对楚驰有些防备,姑娘若要换马夫,回头请冷嬷嬷去挑个便是,阿驰不懂规矩,不适合带回帝师府。
咱们不回帝师府,回侯府。
楚黛冲霜月笑。
收拾妥当,走到廊下,果然见楚驰背对着她们,坐在院门外。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
见到楚黛的一瞬,欣然露出笑意:姐姐!随即,拍拍身后尘土,立到门内。
这过于殷勤的称呼,听得霜月脸一沉。
楚黛已习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何况,林金应当是爹爹的朋友,楚驰是林金之子,又比她小,唤她一声姐姐也适宜。
阿驰可用过早膳?楚黛含笑柔声问。
用过了。
楚驰颔首,等姐姐吃好,便可启程。
楚黛去宋玉栀的院子,陪她一道用膳。
霜月没跟着去,而是忙着把行李往马车上搬。
刚走到院中,便被楚驰接过去,还冲她咧嘴一笑:霜月姐姐带路就行。
伸手不打笑脸人,霜月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别别扭扭走在前面。
时不时回身望一眼,见他力气似乎很大,抱得稳稳当当,心里那些戒备不知不觉消减几分。
少年力壮,手脚勤快,留下来替姑娘赶车、跑腿也不错。
用罢早膳,楚黛和宋玉栀便登上各自的马车,一前一后走上回城的路。
快到城门时,怕楚驰被玄冥卫发现,楚黛借故叫楚驰进马车问话,换了另一位车夫赶车。
阿驰,你可会画像?把你祖母的样貌画下来,名讳告诉我,我可以请人帮你找。
楚黛还记得昨日答应他的事。
若顺天府的人找不到,她就再请孔肇帮忙。
只是,若要请孔大人帮忙找,少不得要求求宋云琅。
正思量着,便听楚驰理直气壮道:可是姐姐,阿驰不会画像,更没见过祖母。
没见过祖母,他来京城找什么?楚黛惊疑地望着他。
姑娘,您看他前言不搭后语,肯定是另有所图,您千万别被他骗了!霜月忍不住插嘴。
勤快归勤快,可若动机不纯,也不能留在姑娘身边。
姐姐,阿驰没骗人。
楚驰凝着楚黛,神情有些委屈。
阿娘说,祖母随祖父上京时,爹爹才出生没多久。
爹爹是十多年后到的北疆,祖母却杳无音讯。
外祖母是祖母的妹妹,她诞下阿娘后,上京寻找祖母,也没再回来。
所以,不仅阿城没见过祖母,阿娘也没见过。
霜月听得瞠目结舌,却忍不住开始信他。
阿驰又不是说书的,哪里编得出这般离奇之事?楚黛听着却是脊背发寒,两个大活人,平白消失了三十多年,还能找得到吗?别说顺天府了,怕是交给玄冥卫也难找。
你祖母和外祖母的名讳,你可知晓?楚黛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或许可以抽丝剥茧之处,你祖父呢?或许我们该先找到你祖父。
祖母和外祖母姓仇。
至于祖父……楚驰摇摇头,敛眸靠在车壁上,对不起,阿驰还不能告诉姐姐。
马车驶入城门时,很顺利。
小半个时辰后,便抵达定北侯府。
楚黛扶住霜月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却见楚驰不知何故,立在侯府门前巨大威严的石狮旁,仰面望着门楣上蓝底鎏金的匾额出神。
阿驰看什么呢?楚黛看看他,又顺着他视线,望望那她闭上眼也能想象出的匾额。
楚驰回身,目光落到她脸上,笑应: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匾额很气派。
楚黛失笑摇摇头,往台阶上走:进去吧,让霜月给你安排住处。
谢谢姐姐。
楚驰笑应。
这就是姐姐自小长大的地方呀,同他在北疆的生活,天差地别。
步入侯府,沿途假山池鱼、画栋雕梁,楚驰看在眼中,心中愧疚稍稍减轻一分。
他抢了姐姐的爹爹,好在这些荣华富贵是属于姐姐的。
楚黛让人去帝师府送了信,告诉阿娘,她想搬回侯府住。
接到信,孟沅心里不踏实,自己亲自找过来。
漪漪,怎么突然搬回来?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孟沅拉住楚黛的手,忧心忡忡,这两日,阿娘的眼皮一直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阿娘,女儿只是不想打扰您和顾叔。
楚黛温柔含笑,语气带着自然的娇糯。
孟沅无奈,轻轻点了点她额角:你呀。
楚驰安顿好,准备来找楚黛说说话。
立在庭院中,看到眼前的一幕,只觉温馨美好。
他的阿娘没有孟夫人这般温柔,可他也有些想阿娘了。
偷跑出来的时候,不知阿娘可有察觉?会不会正在担心他?姐姐。
楚驰走到廊庑下,含笑唤。
安顿好了?楚黛笑问。
见孟沅回首朝外望,楚黛又解释:阿娘,这是栀栀新送给女儿的马夫,骑术很好,叫阿驰。
阿驰给夫人请安。
楚驰抱拳行礼。
他行礼的动作不算优雅,一看就是粗生粗养的孩子。
可孟沅望着他眉眼,莫名觉得眼熟。
打量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阿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楚驰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大方磊落应:阿驰出身低微,应当没机会让夫人见到。
或许是阿驰其貌不扬,生得同夫人见过的人有些相像。
想想也对,孟沅颔首。
楚黛心里却惊诧不已,是什么特别的缘分吗?为何她见到楚驰第一眼,觉得眼熟,阿娘也看着眼熟?未及细想,便听阿娘问:昨日骑马学得如何?可学会了?不太会,可能还要阿驰教教我诀窍。
楚黛说着,拉起孟沅的手,轻轻摇着,柔声央求,阿娘,女儿也想参加今年的春狩,到时您和顾叔带上女儿好不好?孟沅微微拧眉,不放心道:你不会骑马,若不小心磕着碰着……女儿一定小心!楚黛抬手,做出起誓的手势。
楚驰也跟着附和:夫人放心,阿驰一定保护好姐姐。
孟沅拗不过,只得由着她。
落下两日功课,楚黛没同楚驰多聊,刚把阿娘送走,便回房捧起书卷。
楚驰闲来无事,正好看到香英在廊下喂云杪,便走过去逗云杪玩。
窗外一人一鸟,叽叽喳喳说了一个多时辰。
楚黛没特意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听出其中喜悦。
那喜悦的情绪,很能感染人,她看书时的心绪莫名轻快。
院中旁的人,都会自己找活干。
楚驰却像一门心思等着她差遣,她若未吩咐,他就在院子里等着。
用罢午膳,楚驰仍站在庭院中,一下一下拿石子丢躲在枝叶间的鸟雀。
楚黛无奈唤他进来:阿驰,你没签身契,不必时时等着伺候人。
可阿驰不能白吃饭不干活。
楚驰理直气壮狡辩。
其实,他只是想离姐姐近一点。
往后,这样的机会,未必有很多。
若闲着无事,便看看书吧。
楚黛从书架上,挑出几卷兵书给他,可认得字?认得!楚驰欣喜问,阿驰能不能每日来陪姐姐一起看书?……楚黛默然一瞬,眼前的少年,是不是过于粘人了?可以。
对上他诚挚热切的眼神,楚黛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这里笔墨纸砚充足,也省得他再另外想辙。
盯着楚驰眉开眼笑的模样,楚黛迟疑片刻,轻问:阿驰,我听说爹爹还活着,林大叔在北疆见过他,你有没有见过?楚驰愣了愣,明白这大抵才是楚黛带他回来的目的。
见过的。
楚驰点头,只是楚将军已离开北疆,不知去向。
他怕楚黛问他,楚铎在哪里,他答不上来。
我知道。
想必在宋云琅手里,楚黛又问,这几年,他过得好不好?他有没有说过,为何不回京城,不回家?即便怀疑她不是亲生女儿,至少爹爹以前打完胜仗,都会回来。
不过,这次没打胜仗。
楚黛似乎抓到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转瞬又想不起来。
姐姐,我阿娘说,见到楚将军的时候,他伤得极重,昏迷月余才醒过来。
楚驰不想让她伤心,不得不真假掺半回应,他好像忘了很多事,甚至时常想不起自己是谁。
闻言,楚黛怔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爹爹可能根本不记得她和阿娘了,所以宋云琅才不带她见爹爹?阿驰,谢谢你。
楚黛脑子乱的很,摆摆手示意楚驰退下。
沐洗过后,楚黛斜倚软枕,时不时望一眼壁上时漏,有些盼着宋云琅来。
她还是想见一见爹爹,才甘心。
忽而,窗外有一丝响动。
楚黛眼中一喜,探身朝窗棂处望,果不其然,看到窗外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收回身形,重新倚着软枕,下意识抬手理了理发丝,听着窗棂处的动静。
谁知,没听到有人进来,却听院中传来楚驰的厉喝:什么人?!他一时睡不着,便起身到姐姐院外走走。
不曾想,竟看到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想越窗进姐姐寝屋。
霜月、香英两位姐姐睡熟了吗?竟没听到?还有侯府那些值夜的护卫呢?此刻,耳房中假寐的霜月、香英齐齐睁开眼,面面相觑。
阿驰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这可如何收场?宋云琅松开窗扇,稳住身影,潇洒转身。
一眼看到,院中一位束发少年怒气冲冲朝他逼近。
月色不够亮,他见过林金画像,却没看过楚驰的,一时没认出。
宋云琅摇着乌金扇,嗤笑一声: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你才是登徒子!楚驰说着,便朝宋云琅出招。
手如利爪,直攻其面门,毫不留情。
宋云琅根本没看在眼里,抬手便扬起乌金扇,准备折掉他一只手。
住手!楚黛趿拉软鞋,裹着披风出来,被眼前情景吓得心口砰砰直跳。
只差一步,楚驰的手便要被废掉。
耳房中,霜月、香英心照不宣闭上眼,缩回衾被中。
有姑娘在,应当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
阿驰,你不要命了?楚黛站到两人中间,先训了楚驰一句。
训完又觉失言,楚驰是为保护她,才以下犯上对宋云琅出手,而且他可能根本不认识宋云琅。
楚驰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却没回嘴。
抬眸扫一眼宋云琅,离得近,他终于看清对方面容,惊道:是你?怎么?认得朕?宋云琅收起乌金扇,揽住楚黛肩膀,熟稔又亲昵地将她扣入怀中,近乎咬牙切齿道,漪漪最好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那语气,活像楚黛背着他,同旁的郎君相好了。
楚黛又羞又气,他怎么不看看,楚驰才多大?楚驰狠狠打量着眼前的皇帝。
对方身量比他高出不少,看起来英武有力。
长臂圈住姐姐单薄的肩,下颌微微俯低,抵在姐姐发顶。
他模样生得潇洒俊朗,楚驰瞧着,却怎么都觉得像是强抢民女的纨绔子,越看越觉可恶。
当然认得,不就是打了胜仗,翻身做皇帝的贤王么?楚驰曾看到过他身染热血,提着敌将头颅凯旋的情景。
当时,他对宋云琅的崇拜,比对楚铎更甚。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看到九天战神临世。
可他心中的战神,眼下正恬不知耻地抱着他的姐姐。
若他打听得不错,姐姐还没定亲吧?这位皇帝却是快要立后了!认得又如何?放开我姐姐!楚驰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去扯宋云琅手臂,试图把楚黛救下来。
阿驰,你先下去。
楚黛怕他惹怒宋云琅,急急唤。
宋云琅听到他这声姐姐,再听到楚黛唤他阿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面色沉郁:你是楚驰?好啊,真是好的很。
你们姐弟何时相认的?宋云琅将楚黛转过来,双手扶住她细肩,难怪玄冥卫找不到,漪漪竟私下将他藏起来。
为何不告诉朕?楚黛耳中只听进他第一句,继而神思飘飘渺渺,怎么也凝不到一处。
什么姐弟?楚黛听到自己问。
那嗓音,她自己听着都觉冷静得陌生。
姐姐。
楚驰怔愣轻唤,语气透着惊惶无措。
他才刚认识姐姐,姐姐还没有那么喜欢他,会不会就此赶他走?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楚驰耷拉着脑袋,望着楚黛,神情有些懊恼,也有歉意。
事情怎么发展到眼下这步田地?可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保护姐姐。
宋云琅未立时应她,而是躬身将她横抱入怀,吩咐暗卫将楚驰堵上嘴,带下去。
陛下有什么想对臣女说的吗?楚黛定定望着他,澄澈的眸子里是他的影子。
她明明没落泪,眼中只有浅浅泪光,可那忍得发红的眼瞳,叫人瞧着加倍心疼。
楚黛倚在软枕上,双臂撑在他身前,柔糯的嗓音浸着委屈与失望:还是,陛下带臣女去见爹爹,让爹爹亲口告诉臣女?楚驰从第一眼便执意唤她姐姐,她和阿娘都觉楚驰眼熟,宋云琅称他们你们姐弟。
楚黛不太敢相信心中猜测,可她明白,她多半没猜错。
别再骗臣女,好不好?她未施粉黛,忍得鼻尖也发红,一双秋水盈波的眸子,就这么望着他。
她没有像上次他要求的那样,亲昵地唤他的名讳。
可宋云琅也没像上回临走前,那般罚她。
他有些懊悔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又为不必再想方设法瞒她,感到轻松。
若可以,他并不想一直骗她。
宋云琅捉住她一只手,凑至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纤柔的指。
楚黛指尖微微颤了颤,终于等到他开口。
漪漪,楚铎十余年前,便在北疆与一仇氏女子交好,诞下一子,名唤林弛,三年前改为楚驰。
这三年,他一直同楚驰母子在一起。
宋云琅凝着她泪盈盈的水眸,轻柔地摩挲着她鬓边青丝,漪漪,林金便是楚铎。
对不起,朕不想你伤心难过。
宋云琅紧紧拥住她。
原来,那画像上的,同爹爹眉眼有些相似的虬髯大叔,便是她的爹爹。
而她心中,对不起阿娘的爹爹,早在十几年前,便另与人生下一子。
她惦记那么久的人,她曾经羡慕兰表姐,觉得昌远伯再不堪,至少还活着。
如今想来,那一切都像是笑话。
楚铎活着,可他比昌远伯还不堪。
至少,昌远伯把外室冯艳迎回府,也没让谢逍流落在外,他做错了事,便承受着这么多年的耻笑、谩骂。
可她的爹爹呢,人前扮演了十多年的好夫君,人人赞他洁身自好,即便独女羸弱,也未纳一位姬妾。
实则自己暗养外室,却对阿娘当年险些受辱之事耿耿于怀。
昌远伯是真小人,她爹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宋云琅,我其实不该找他的,是不是?楚黛后悔了。
若阿娘知道这些不堪的一面,会如何伤心?幸好,阿娘已嫁给顾叔,她绝不会让爹爹有机会伤害到阿娘。
漪漪,错的是楚铎。
宋云琅长指摩挲着她后颈,笨拙地安抚她,朕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烛光摇曳中,他细细地,极为怜惜地亲吻她眉心、鼻尖。
薄唇品尝到她颊边湿湿的咸,他一路辗转,堵住她微颤的唇。
他并未有任何放肆的举动,只是这样一遍一遍,轻轻品尝、缠磨着,像是要把她所有委屈都吞入腹中。
那柔软的珍视,像是会在她身上停留到地老天荒。
良久,楚黛依在他怀中,粉颊没有泪痕,只余醺然绯红。
那些委屈奇异地消散开。
她甚至,冷静地,主动同宋云琅聊起楚驰。
云琅。
楚黛细指攥着他衣襟,轻唤一声,随即仰面望他,阿驰说,他的祖母和外祖母三十多年前,来京城后离奇消失,二人是亲姐妹,都姓仇。
而他阿娘正好也姓仇,他应当没有骗我。
我答应替他找祖母。
她环住宋云琅脖颈,唇瓣浅浅贴上他玉雕般的下颌,云琅,我们帮帮他好不好?漪漪似乎比他想象中坚强许多,并未承受不住,或是久久困囿于仇怨。
宋云琅长指捏起她下颌,细细摩挲着,只觉比上好的绸缎更让人爱不释手。
漪漪不怪楚驰?宋云琅低问。
不怪。
楚黛摇摇头,含笑避开他手指,细细想来,他说的话确实句句肺腑。
他不骗人,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若他不姓楚,该也是位前途可期的少年。
相识的时光虽短,楚驰却从未有伤害她的心思,只是粘在她身边罢了,像是寻找着什么归属。
甚至,在她没太在意他的时候,楚驰那样心甘情愿地等着她。
阿驰是不是很希望得到她的认可?细细一想,阿驰的眉眼确实生得像爹爹年轻时的模样,可他性子不像。
虽有些桀骜不羁,楚黛却能感受到他的赤诚和光明磊落。
养出这样的性子,不知他有一位怎样的阿娘?楚驰有没有她说的那样好,宋云琅不敢苟同。
可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让他贪恋痴慕的温善。
她似乎特别能接受,也特别能宽容。
好,朕让孔肇去查。
宋云琅应。
楚黛知道他话里的分量,因为楚驰没说出口的祖父,也是她的祖父,当今定国公。
而她的祖母出自名门望族王氏,并不姓仇。
仇氏姐妹,她在国公府从未听说过,他们要查的,必定不会是小事。
可宋云琅就这么答应下来,楚黛心下有些动容。
她纤柔的双臂环住他劲直的腰,侧脸贴在他胸膛处,听着他蓬勃的心跳,柔声道:云琅,我想把阿驰继续留在身边。
好。
宋云琅的语气藏着一丝隐忍。
明日,我想和阿驰一起去见爹爹。
再提起爹爹时,她心里再没有从前的柔软的孺慕之情。
好。
宋云琅浅浅吸一口气,闻到她发间、身上熟悉的蔷薇香。
是让他内心为之柔软的香气。
楚黛咬了咬唇,嗓音略低下去,有些含混不清,忍着面颊灼灼热意道:待我睡熟,你再离开。
什么?宋云琅心口猛地一震,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他耳力素来较常人好,又岂会听错?我说我要睡了。
楚黛松开双臂,柔柔推他。
昏黄的烛光中,她粉颈微垂,掩饰着羞赧。
朕听到了。
宋云琅低笑,将她困入臂弯。
作者有话说:今天提前一点点,耶~宝子们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