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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立后(二合一) [V]

2025-04-02 01:11:49

出殡这日,楚黛作为嫡孙女,白衣素缟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手中稳稳捧着定国公灵位。

御史们弹劾数日,皇帝对国公府的惩处却迟迟未下。

朝臣百姓辨不清皇帝的态度,围观时少不了几句闲言碎语,倒也没人闹事。

三夫人刘氏扶着王老安人,脚步不快,不知不觉落到后头。

楚驿跟在楚黛身后,和旁支子弟一道洒冥钱。

刘氏看在眼中,脸色阴沉,像有人欠了她十万、八万两银子未还。

母亲,国公府孙辈只驿儿一个男丁,该让驿儿扶灵才是。

否则,叫旁人瞧见,岂不笑话咱们国公府无人?刘氏嗓音尖利刻薄,似生生刮在人耳膜上。

王老安人听着头疼,也知她素来爱争这些。

让驿儿扶灵,以庶压嫡,便不被人耻笑了?王老安人望一眼队伍中间的髹漆棺木,微微牵动唇角,再说,他做下那等伤天害理之事,走到如今几乎断子绝孙的地步,还怕人笑?道路左侧,楚岚以白棉布挽发,身着素色布衣,臂弯挎一篾篮。

眼中含泪,步履仓促走在人群中,往扶灵队伍离开的方向去。

忽而,她余光掠过对面一道身影,心口猛地一跳。

忙将视线移回去,脚步也停下来。

谢兰姝着家常衣裙,手中拈一支半开的栀子花。

隔着扶灵的队伍,她也看到楚岚。

楚岚身上衣裙虽寻常,面容却不算憔悴,看起来没吃什么大苦头。

且她身后不远处,有两名玄冥卫盯着。

想来,是孔肇命人将她带来送定国公一程。

多谢孔大人。

谢兰姝对身侧未着官服,一身青衫的孔肇致谢。

要见见吗?孔肇侧眸望着她,沉声问。

楚岚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神情焦急,似想过来。

相见不如不见。

谢兰姝收回视线,丢掉手中皎白芳馥的栀子花,折身往巷子里去。

她不想听楚岚道谢。

经历那么多事,再演母女情深未免矫情。

甚至,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话想同楚岚说。

孔大人,我是不是很冷血?谢兰姝走在窄窄的巷子里,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只觉空巷越发寂寥。

平生第一次,她竟想有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孔肇脚步放缓,凝着她侧脸,悄然弯了弯唇角。

又抿直唇线:若我告诉谢姑娘,当日眼睁睁看着楚驰射杀定国公,我是故意视而不见。

谢姑娘以为,谁更冷血?从前,谢兰姝并未太把这个人当回事。

这一刻,她却忍不住停下脚步,侧眸望他。

孔肇身量比她高出不少,青衫落拓,比平素着官服时,少了天然的疏离感。

高鼻长脸,眼型狭长,是一种透着些阴鸷的俊朗。

孔大人,你上回说的以身相许。

谢兰姝抬手捏住他下颌,细细打量,似在打量一件她初相中的珠玉首饰,我觉得,可以考虑。

谢姑娘倒是直白又不客气。

孔肇没躲,任由她打量。

他神情坦荡如常,眸底却悄然生出更浓的兴味。

孔大人应当对我那些风评早有耳闻,该不会以为,我会是什么娇羞的小娘子?谢兰姝仰面睨着他。

她五官本就不算柔和,比寻常姑娘多上三分锋芒。

此刻,不管眼神还是语气,皆带着挑衅意味,更是英气十足。

风评再不好,谢姑娘依然值得被善待。

孔肇眸光微闪,话锋急转,当然,这客气有礼的姿态,我也装得够了。

话音刚落,他握住谢兰姝手腕。

将人抵在青砖墙壁上,俯身堵住她一贯不服输的唇。

青砖冷硬,缝隙间生着柔软青苔。

谢兰姝手背压在青砖上,脑中想着他那一句,说她值得被善待的话。

冷硬的心也,不由生出一丝柔软。

她没闭眼,凝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感受着彼此眼神中、唇齿间旗鼓相当的探索。

他是第一个主动亲她,却没让她觉着被唐突轻薄的郎君。

这认知对她来说,陌生又奇妙。

日光斜斜洒在孔肇肩头,晒得他肩骨微微发烫。

他站直身形,目光流连在她红艳的唇瓣上,气息有些不稳:你倒是,果真不知羞。

有什么可羞的?谢兰姝揉着手背,瞥他一眼,着男装逛花楼之事我也干过,有些事,孔大人未必比我见多识广。

见多识广么?方才她故作老练的回应,明明毫无章法。

那么,见多识广的谢姑娘以为,我表现如何?孔肇目光上移,落在她掩饰极好的眉眼,弯唇问。

谢兰姝侧身,俯低身形,从他长臂下钻过去,继续往里走。

洒脱又轻狂地吐出两个字:凑合。

安葬好定国公,楚黛坐上马车回城,已是后晌。

她倦得很,耷拉着眼皮,很快便倚靠车壁睡熟。

醒来时,人却在宋云琅怀里。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也不知他何时来的。

楚黛朝纱帘外望一眼,天色已暗,云汉旷渺。

漪漪睡得可好?宋云琅放下另一只手中的奏折。

长指扣在她腰侧,将怀中人侧过来,面对着他。

楚黛闭了闭眼,稍稍适应车厢内琉璃灯的光线,柔声问:云琅怎么来了?她白衣胜雪,楚腰纤细。

一支白绢花点缀在云鬟侧,衬得她一张小脸娇俏婉丽。

初醒来,她嗓音慵懒,似含着饴糖。

宋云琅忍不住俯身尝了尝。

又将她腰间柔软的绦带绕在长指,悠然把玩,低声应:孔肇向朕请旨求娶谢兰姝,朕来同你说一声。

实则,他并不在意孔肇与谢兰姝如何。

只不过,他正好想见她,此事成了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才提一句。

行宫里,她替兰姐姐求情时,宋云琅说过,孔大人已先把兰姐姐接走。

怎么才没多少日子,孔大人就向宋云琅求娶兰姐姐?莫非,孔大人救下兰姐姐,便是因为倾心于她?楚黛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兰姐姐同孔大人在一处?她愿意嫁给孔大人么?我想见见她。

好,朕让孔肇把人带来。

宋云琅颔首。

见谢兰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长夜漫漫,能在她身边多消磨些时辰,宋云琅求之不得。

思量间,他撩起一角车帷,朝候在马车外的魏长福吩咐了一句。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谢兰姝已随孔肇在里头等着。

兰姐姐,好些日子没见,原来你在孔大人身边。

楚黛疾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眼神有担忧,亦有重逢的欣喜。

对呀,他不肯放我走。

谢兰姝扫一眼院中对坐的身影,冲楚黛挑挑眉,陛下告诉你的?没想到,漪漪竟有这样的福气。

孔肇急匆匆带她过来时,她还纳闷儿,谁能使唤得动他?见到皇帝的那一瞬,她忽而明白,琼林苑中,谢逍被折了一只手的缘由。

他试图轻薄的贵女,是漪漪吧?而漪漪是皇帝看中的人,是以孔肇下手毫不留情。

谢逍呢?回来之后,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孔肇说,谢逍离京前,被彻底废了一双手,想必也是这个缘故,而不是因为散播那些流言。

被她看出来,楚黛有些赧然。

没否认,也没多做解释。

兰姐姐,听说孔大人向陛下请旨求娶你,不知兰姐姐可愿嫁他?楚黛朝院中望一眼。

她从未想过,孔肇那样的人,会做出任何超出职责范围的事。

而且,还是为女子。

不过,这女子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兰姐姐,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她想象不出,京中还有哪位贵女郎君,比他二人更契合彼此。

他已去请旨了?谢兰姝神情微诧,撇撇嘴道,动作倒是快。

楚黛收回视线,落在谢兰姝面上,目露疑惑。

兰姐姐是不同意么?可她语气分明只有惊诧,并没有嫌弃、排斥。

别担心,他人其实不错。

谢兰姝凝着院中侧影,眼睛格外有神,嫁他,也没什么不好。

她没露出一丝笑,语气也有些别扭,楚黛却听得明白,她愿意嫁孔肇。

打动兰姐姐,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不知孔肇如何做到的,可楚黛清楚,他能让兰姐姐松口,便说明他已撬开兰姐姐心防,走到她心里去。

兰姐姐,我替你高兴。

楚黛挽住谢兰姝手臂,冲她展颜一笑。

昌远伯府上下百口,皆被卖去各处。

谢兰姝毫不怀疑,若她露面,一定会被所有人避之不及,或者干脆绑起来送去官府。

除了对她心思不纯的孔肇,也只有漪漪待她与从前无异。

以漪漪与皇帝的亲近,想必还曾替她求过情。

否则皇帝哪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跟在孔肇身边,不发落?又怎会在孔肇请旨之后,告诉漪漪,还带漪漪来问她?楚黛关心她,皇帝才会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漪漪,我也替你欢喜。

谢兰姝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你呀,就该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回到帝师府时,正院仍亮着灯。

楚黛知道阿娘在等她,特意进去闲叙几句,让阿娘安心。

阿娘,兰姐姐也没事,可能不日便会嫁给玄冥司指挥使孔大人。

楚黛高兴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告诉孟沅。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孟沅面上也露出喜色,随即又问,漪漪怎么知道的?漪漪回来这般晚,是先见过陛下了?顾怀诚坐在书案后,放下书卷,面上含笑望来。

爹爹!一句话便被拆穿,楚黛羞得几乎要跳脚。

趁阿娘说她之前,赶忙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漪漪不耽误爹爹、阿娘安寝,明日再来请安。

珠帘轻晃,泠泠作响,孟沅和顾怀诚对视一眼,双双无奈摇头。

年轻时,都是如此,恨不能终日厮守一处。

顾怀诚扶孟沅坐到榻上,蹲身替她脱下袜履,阿沅莫要怪陛下。

孟沅心里是有些不舒服,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可要说责怪皇帝,也谈不上。

你年轻时,也曾对谁如此?孟沅将小腿放到榻上,双臂环在膝头,含笑审视他,顾怀诚,你说这些年一直在等我,莫不是诓我的?当年若能与阿沅厮守,我也不会离开翰林院。

顾怀诚放下软帐,拉住她的手,贴在心口,你听听,它可有诓你?白日扶灵礼仪繁琐,回程时虽睡了一觉,她身上仍疲乏。

沐洗过后,很快便睡熟。

迷迷糊糊间,听到霜月匆匆跑进来唤她:姑娘,快起来,圣旨到了,帝师和夫人等着姑娘去接旨呢!什么圣旨?楚黛勉强睁开眼皮,有些反应不过来。

立姑娘为皇后的旨意!霜月将准备好的衣裙放到榻边,扶她起身。

喜气洋洋念叨:是魏公公亲自来的,陛下今日上朝,带的王公公去,这是把姑娘放在头一位呢!是不是把她放在头一位且不说,她只知道,宋云琅这般突然降旨立后,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今日朝堂必然不平静。

她所料不错,朝堂上确实争得面红耳赤。

起初是礼部的老臣,按照惯例,提醒皇帝莫忘记立后之事。

宋云琅坐在上首龙椅上,轻描淡写一句:朕记得,刚已吩咐魏长福去帝师府宣旨。

哦,帝师府。

帝师府?!不止礼部老臣惊讶,几乎所有朝臣都震惊地望向龙椅上端坐的身影。

帝师成亲才多久,蹦不出这么大个女儿吧?楚将军乃忠烈之士,其生母却被其父亲手所害。

母后怜其独女楚黛柔弱无依,朕也以为,当厚待其女以慰楚将军泉下英魂。

宋云琅长指搭在身侧威严庄重的赤金龙首上,淡淡道,是以,朕决意册立其女楚黛为皇后,予其一世荣华。

殿内安静一瞬,继而是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以?陈国公率先反对,若老臣没记错,那楚姑娘并未在待选秀女之列。

女儿陈娆已对皇帝死心,本来立谁为后,与他关系也不大。

可不知为何,他有种被皇帝愚弄的错觉,暗暗不服气。

朕说的是,在当日入琼林苑的贵女中择选。

宋云琅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格外锐利,当日,楚姑娘随母后一道入的琼林苑,国公的嫡长孙陈筠便可作证。

陈国公登时噎得说不出话。

此事不必问陈筠,他记得清清楚楚。

陈筠在琼林苑与楚姑娘相看,楚姑娘没看上陈筠。

倒是陈筠至今对人家念念不忘,隐隐有步陈娆后尘的趋势。

陈国公正着急,想等立后之后,赶紧从落选的贵女中,替他定一门亲事。

听到皇帝这番话,他被人愚弄的错觉越发真切。

陛下想告慰楚将军英魂,臣本不该多言。

钱大人出列禀道,可臣听闻,那楚姑娘自小身染沉疴,恐不能替陛下绵延皇嗣。

还请陛下以大晋江山为重,收回成命,重新择选身康体健的贵女。

钱大人便是曾经妻妾成群,却膝下空虚的那位大臣。

当初反对宋云琅的旨意未果,他已偷偷寻郎中看过,确实是他自己身子问题。

偏他还冒着被夺官的风险,偷偷藏起一位怀上身孕的美妾养在外头,没想到那孩子不是他的。

气得他一碗落胎药下去,把那美妾远远发卖。

子嗣是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那些道貌岸然,时常同他说不必在意子嗣的同僚纷纷附和。

哼,哪个不在意子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众人说完,宋云琅指骨支颐,慢条斯理道:钱大人仍是老样子,惯爱盯着女子的肚子瞧。

随即,他放下小臂,坐直身子,冲身侧侍立的王喜道:宣太医刘瑾。

片刻后,刘太医进来,将楚黛病情细细道来。

朝臣们才知,原来楚姑娘是被素来不喜欢她的姑母楚岚下了毒。

不仅如此,楚岚还买通郭太医,不替楚姑娘解毒。

幸好郭太医得急病死后,太后给换成刘太医。

眼下楚姑娘体内毒素已解,身子并无大碍。

皇帝再怎么,也不会拿皇嗣这样的大事来糊弄群臣,朝臣们很快接受这个事实。

可不少朝臣有更想拥护的人选,也有人不死心,不支持只立后不纳妃,当下又争执起来。

宋云琅目光淡淡扫过沐恩侯和袁阁老,待他们同众人争论时,他则作壁上观。

他从不无故施舍善意,楚岚侥幸逃脱被发卖的命运,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朝臣们如何争执,他并未细听。

长指扣在耳廓处,微微闭目养神。

不知漪漪听到立后圣旨上的措辞,可还满意?帝师府中,楚黛奉宋云琅口谕,免了跪拜之礼。

她立在庭院中,听着魏长福念出那些溢美之词,心弦一下又一下被拨动,带起一丝让人心尖发颤的悸动。

他何时准备的这份圣旨?她哪有他说的这般好?接过明黄圣旨,楚黛示意霜月递上不菲的赏银,魏长福满脸堆笑接过去,嘴里说不完的吉祥话。

陛下还等着奴才回宫复命,先不打扰皇后娘娘。

魏长福改口改得极快。

楚黛却还不习惯,脸颊微热。

在宫里那两日,宋云琅总不肯让她去向太后请安,是不是就为了这个?难怪他说,过两日再陪她一道去,是想让她以皇后的身份去呢。

胡思乱想间,又听魏长福问: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的?楚黛愣了愣,目光落到卷起的圣旨上时,倏而变得柔和:就说,就说,我记着呢。

言毕,她转过身,款步回到屋里去。

魏长福没懂,楚姑娘没头没尾的,说的是记着什么?御殿中,争执声渐歇。

宋云琅环视群臣,气势冷肃威严:还有哪位爱卿有异议?沐恩侯对楚姑娘鼎力支持,可见帝师对楚姑娘是视若己出。

素来秉持中庸之道的袁阁老,也明显站到楚姑娘一边不说。

连后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孟羽宁的父亲孟尚书,也站出来支持楚姑娘。

谁再执意不松口,岂不是与这么多人为敌?更何况,他们争执过后,冷静下来,也想明白。

皇帝已然降下圣旨,把立后的诏书发往各处,便是铁了心要立楚姑娘为后。

三年多来,皇帝铁血手腕,他们有目共睹,深知胳膊拗不过大腿。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陈国公躬身禀道。

随即,数十位朝臣附议。

宋云琅站起身,淡淡道:既如此,立后之事便就此定下。

定国公虽是皇后祖父,却不仁不义,配不上朕的皇后为其守孝三年。

一年后,朕与皇后行大婚之礼,礼部务必多用心。

有皇帝发话,礼部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筹备。

回到紫宸宫,魏长福匆匆迎上来,宋云琅扫他一眼:圣旨送去了?皇后可说了什么?魏长福唇角一弯,他就知道皇帝会有此一问。

当即,把宣旨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连楚黛梳的什么发髻,穿什么颜色衣裙也交待了,说得绘声绘色。

宋云琅坐到御案后,翻开一道奏折,正要开口赏他。

谁知,魏长福又吐出一句:楚姑娘还特意托奴才带话,说她记着呢。

宋云琅指尖触到朱笔,又猛然顿住。

怔愣一瞬,他唇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那晚回宫前,他有意叮嘱:回府之后,记得想朕。

小皇后这是在拐着弯说想他?看来,对他拟的圣旨很是满意。

魏长福见他高兴,知道他是听懂了。

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心照不宣。

唯独他这个传话的,像个榆木脑袋,完全不懂这简单的一句话,有哪里值得高兴。

魏长福捧着浮尘,挠挠后脑,悄然退出去。

用罢午膳,魏长福奉上一叠洗净的樱桃进来,放在御案上。

陛下,这是今年南边上贡的最早一批红玉樱桃,个头还有些小,陛下尝尝鲜。

宋云琅素来不爱这些,正要让魏长福拿下去,目光扫过那粒粒饱满润泽的樱桃,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红艳艳的,似是一捻就会破的樱桃,像极了她柔柔依在他身前时,那娇艳欲滴的唇。

他抬手拈起一枚,放入口中。

还不到吃樱桃最好的时候,酸味倒比甜味多一分。

宋云琅眉心微微蹙了蹙,吐出硬硬的果核,把细嫩的樱桃肉咽下去。

心间回味的,却是另一种滋味。

送去帝师府吧。

宋云琅含笑吩咐。

魏长福迟疑一瞬:陛下,慈安宫那边,要不要也送些?宋云琅落笔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批奏折,未应他。

早朝后,太后娘娘一得信儿,便赏了阖宫上下。

陛下册立楚姑娘为后,太后娘娘替陛下高兴呢。

魏长福觉得顾太后与从前已大不相同,他想着若能缓和些,待皇后入宫,也不必夹在母子二人中间为难。

随你。

宋云琅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听到他松口,魏长福心里便知道该如何办,当即躬身退出去。

魏长福送来的樱桃足有两筐,楚黛吃不完,便着人往长公主府、尚书府各送了些,连谢兰姝那里也没落下。

孟羽宁下帖子请她过府玩,楚黛也有话想同她说,当即让香英去送了回帖应下。

准备明日去宫里谢恩,出宫之后便去尚书府,也向外祖母请安。

樱桃微酸,可生得极好看,她喜欢这些小小的,艳丽的果子。

捧着一卷书,一颗一颗慢慢吃着,时不时被酸着,微微拧眉。

想到是宋云琅特意叫人送来的,唇角又不知不觉弯起。

她眉心时而颦起,时而舒展,连孟沅过来也未察觉。

听你爹爹说,陛下已吩咐他,替你和羽宁在江南祖宅假造身份,令你们今岁便参加乡试。

孟沅取走她手中书卷,是漪漪求的陛下?漪漪想做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宁姐姐,宋云琅已开始安排了么?楚黛咽下口中酸酸甜甜的樱桃肉,温柔含笑:阿娘,我想做女史官。

闻言,孟沅震惊不已:这样大的事,他也能应你?大晋建朝以来,还没有女子入仕的先例。

孟沅明白,宋云琅面临的会是怎样的压力。

他说给我三年,若三年内我能中高中进士,入翰林,他便允我。

楚黛坐到孟沅身侧,抱住她手臂,我怕考不中么,所以想让宁姐姐也一起,还没来得及同宁姐姐说呢。

听起来,宋云琅倒比自己的女儿更上心些。

在孟沅看来,他默默做的这些,比他说的不辜负漪漪,要实在得多。

你呀!孟沅无奈地点了点她额角,他这般纵着你,你更得多花些功夫才是。

若有不懂之处,尽管来问阿娘,问你爹爹。

话音落下,孟沅又觉不好,轻轻摇头道:正好你爹爹过些日子,想告假回江南祖宅一趟,不若带你和羽宁同去。

左右要把国子监这边放下些时日,不如好好教你们两个。

作者有话说:宋云琅坐不住了:岳母大人要把朕的小皇后拐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