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周, 那天周五一大早,叶昭从学校回来,直接开车去了财富大厦, 林东他们在工地等她定设计方案。
到工地之后,甘小凤给她拿来安全帽戴上,叶昭抬头看着财富大厦,这外立面是金色反光玻璃, 非常土豪,你要全换吧, 成本太大了。
林东拿着图纸站在旁边道:这要是香槟色都还好,但它是淡金色, 四边外框还镶了玫红色的金属条和瓷砖作为镶边,导致整个格调看起来就很土。
林东也是个有话直说的, 甘小凤都听笑了。
林东:我们财富大厦在这条路上, 真是土豪得既显眼又张扬。
叶昭问他:现在要怎么改?林东指着大厦外立面的边缘道:换玻璃成本太高,我们现在的建议是换掉镶边的金属条和瓷砖, 把玫红色换成黑色。
换掉之后整个格调就上来了。
甘小凤听到说换黑色, 忙摇头:这栋楼本来就被人说风水不好,换成黑色会不会更犯忌讳?陈炯明赞同甘小凤的观点,他建议道:换成深灰色呢?会不会好点?林东微微皱眉:深灰色也行, 但肯定没有黑色好看。
大家看向叶昭,叶昭骨子里并不信风水,她不信,但以后的租客未必跟她一样理智, 可黑色作为镶嵌, 是最不显眼, 也最压得住。
仔细想想, 风水的谣言是一时的,而外立面则几乎是永久的。
叶昭道:换成深灰色,租客未必就觉得吉祥了。
还不如黑色,彻底一点,起码金色和黑色搭配显贵。
等财富大厦建好之后,我们旗下的公司先搬进来,我们自己来打破这个谣言。
昭华实业、紫竹林地产、宋荣记与盛和记在深城的分公司,他们自己先把这栋楼带旺,再想办法营销一下,不难扭转局势。
林东道:对,在秦朝,以黑为贵,黑色代表最稳定最庄重的颜色……在国外的时尚界,也是以黑为美……林东巴拉巴拉说了一番话,把甘小凤等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叶昭笑道:林东,你可以去做广告大师了。
我是发自内心觉得黑色好。
你看我们紫竹林BoBoPark就用了大量的黑色和白色,最简单的颜色,最美。
到时候我们设计公司也搬进来!支持你们!叶昭笑道:谢谢啊。
甘小凤道:我们先搬进来打破谣言,也不是不行。
大家正聊着,围墙外面传来吵嚷声,没多久,便听见老麦道:哎呀,你又不是不认识我,我就进去拿个东西。
拦着他的保安道:今天老板在,不方便。
你改天再来。
老板我认识。
你就让我进去吧,阿乔,阿乔……阿乔忙跑过来给保安递烟,保安哪里敢拿,他拦着不让老麦进。
陈炯明听见声音,他不明就里,走过去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啊?老麦赶紧点头哈腰打招呼:陈总,是我!是我!麦经理啊!老麦趁机挤了进来,跟陈炯明打完招呼,他看见叶昭,顿时脸僵住了,保安说的老板,不会是叶昭吧?还是说叶昭旁边那个男的?不可能是叶昭。
应该是她旁边那个男的,是叶昭朋友!老麦一路小跑过来,自来熟地伸手对林东道:您好!您好!林东满脸的莫名其妙:你谁啊?老麦忙自我介绍:我是这里之前的材料承包商之一,我姓麦,大家都叫我麦经理!哎呀!果然是大老板,一看就不一样,气宇轩昂!林东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老板,我是设计师。
保安不是说老板在吗?老麦看看林东,又看看陈炯明,再看看叶昭,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炯明问他:你找我们老板什么事?老麦:我那批水泥,我不赚钱,成本价给你们,行吗?运费我贴了!甘小凤直接道:不行,我跟建筑公司说过,不收你这些来路不明的货。
老麦知道甘小凤是叶昭的属下,他咬了咬牙,求人的当口,敢怒不敢言:小姑娘,赚口饭吃不容易,我也没得罪你们,何必呢?这又不是你们公司,你们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手别伸那么长?甘小凤气道:什么叫手别伸那么长?财富大厦我老板买了,说了不用你的水泥就不用,啰嗦那么多干什么?你老板买了?老麦看看甘小凤,又看看叶昭,不可置信地道:你买下来了?陈炯明问:不然你以为谁买的?老麦反应极快,啪一声就抽了自己一耳光,我的错,我大错特错!叶老板!之前我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叶昭微微笑了笑,睨视着他,道:然后呢?老麦苦着脸:我真的不知道你买了财富大厦。
我买得起财富大厦你就尊重我,买不起你就可以随意踩一脚?不是不是……哎哟,我就是嘴巴说话不把门,没有恶意的。
叶昭冷笑道:那我只能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你了,等你有本事的时候,我再来尊重你。
你现在可以滚了。
老麦不愿意走,他哀求道:我这是跟人借钱买的水泥,你不能赶尽杀绝吧?是不是?我家里还有三个小孩读书,两个老人要养,都不容易的。
叶昭知道老麦在装可怜,深城本地人还养不起家?开玩笑呢!她笑道:买这么点水泥,还需要借钱,你去年赚的钱哪去了?不是我买下这栋楼,你以为你们能拿到材料钱过年吗?你不等建筑商给你下单,就着急忙慌趁着水泥价低去进货,你做这件事之前没评估过风险?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
别装穷了啊,我们曾屋围的人,还不知道你的底细?还三个小孩,两个老人,这你都养不起?那我真瞧不起你。
老麦见叶昭说话语气还挺温和,他以为还有说服的机会,便啧了一声:真没钱。
去年赚的钱,投资出去了,都没回本呢。
你看,到处投资都有钱,可不许你在我面前装穷啊,麦老板!老麦:别别别,什么老板!叫我老麦。
我便宜给你们啊,贴运费一分钱不赚!我们不需要,你去别的工地问吧,别说什么贴运费了,还想收回本钱,贴个20%,卖出去吧!不是……叶老板……如果别的工地肯收,他至于来求她吗?陈炯明道:赶紧走吧,我们换建筑商了,目前不需要水泥。
老麦不死心:怎么可能不需要水泥?你们还没装修呢?保安!陈炯明叫保安了。
保安赶紧来把老麦拉走,你别让我丢饭碗啊,麦老板。
上午基本上定下来外立面的修改方案,这边工程招标也已经完成,外立面和内部装修两家公司同时工作,最晚8月份能完工。
从财富大厦出来,叶昭直接去了艾琳玩具厂,现在这边是晖姐当老大了。
叶昭来了后,刘主任跟进来跟她汇报工作。
财务已经合计好了苏总的股份,总共折合人民币82万。
苏总弟弟已经来了两趟,想要把钱取走。
叶昭想了想道:这个钱不能给苏应民弟弟。
谁知道这个叔叔有没有私心呢。
毕竟芸芸兄妹是无辜的,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帮他们把钱存起来,每年支付学费生活费,等他们大学毕业,再把剩余的钱还给他们。
但这无疑增加了艾琳的责任,以后说不定会有其他麻烦。
叶昭道:82万分成两笔分别存入兄妹俩的户头,然后让他们来签字按手印。
刘主任又问:那辆奥迪呢?前几天我们派人去要,苏总弟弟不给,他说那辆车是他哥哥的。
叶昭疑惑道:奥迪不是撞了吗?撞的是苏总自己的车。
奥迪在他们家车库里,平时苏总也不怎么舍得开。
去开回来。
他要敢拦着就报警。
刘主任就是等叶昭这句话,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最近天气阴沉沉的,想下雨,又下不下来,叶昭把车留在艾琳了,没开回家。
她一进家门,便看见曾祥已经从港城回来,正坐在沙发上捣鼓相机。
坏了?好像是,卡不上胶卷。
叶昭放下包坐下,桌上放着好几本曾祥从港城拿回来的杂志,她随手喊着,问:你姑姑他们怎么样了?曾祥道:郭爷爷在住院……什么病?气的。
也对,谁有这样的女儿不闹心?在叶昭看来,郭许言主要走错了两步,一步是勾搭叶定国,间接害死了金静之;一步是抛弃女儿,害惨了原主。
但在郭老看来,可能还有性向和男女作风问题,这在老人眼里,也都是不可饶恕的。
叶昭问:郭爷爷没事吧?曾祥道:没事,医生说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郭许言呢?她什么时候去澳洲?曾祥:等郭爷爷郭奶奶回京之后吧,而且她还想带着金静之的骨灰一起走。
估计要下半年了。
叶昭叹了一声,问:你说,郭许言真的爱金静之吗?曾祥想了想,爱吧?姑姑的爱情观可能跟男女无关,她就只爱金静之一个人。
那么爱金静之,那么多年,她怎么不回来祭拜?估计是怕被你爸爸或者其他熟人撞见。
所以,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叶昭靠在曾祥身上,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让我一个人在孤岛上长眠吗?曾祥瞟了她一眼: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叶昭笑了。
咔呲一声,相机好像好了,曾祥把胶卷放进去,打算给叶昭拍一张怼脸照。
叶昭看着镜头,就往后挪:你拍那么近干什么?你别动,虚了。
叶昭微笑着不动了,曾祥对着她的侧脸,咔呲,拍了一张。
拍完了,他才道:你侧脸特别好看,特别上镜。
其他地方不好看吗?好看,哪哪都好看。
叶昭笑问:怎么好看法?曾祥凑过来想要亲她,叶昭身后把他撑开,笑道:流氓走开。
咳咳咳……巧姨咳嗽了几声,从房间里走出来,打断了小情侣的打情骂俏。
两个刚刚还在打闹的小人儿,此刻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叶昭随手翻着杂志,曾祥把胶卷盒子收起来放包里。
巧姨假装若无其事道:我去帮肥婆英做饭。
半小时后,你们自己下来,别让我叫啊。
叶昭乖巧地哦了一声。
巧姨家的厨房漏水在重新改管道装修,这个周末,他们都在肥婆英家吃饭。
肥婆英杀了一只大公鸡,放上干香菇和花胶,熬了一锅喷香的鸡汤,然后蒸了个咸鱼五花肉、炒了个青菜,一道小葱拌豆腐,一桌人围着吃。
曾秀群没考上大学,去复读了半年,实在复读不下去,现在跟着甘小凤在昭华公司当文员。
肥婆英问曾祥:上个星期我看见你开车进了艾琳玩具厂,跟你一起的都是谁啊?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女的,长得很漂亮,看起来有点眼熟。
曾祥喝着鸡汤,道:我姑姑还有她爸妈。
契姑,不是亲的。
曾二巧说完,岔开话题道:你这个咸鱼五花肉做得好,什么咸鱼?马鲛鱼,你吃不出来?好吃,很餸饭。
肥婆英又问:哎,叶昭,紫竹林的房子究竟什么时候建?我们只交了一万订金,到现在还没通知我们交剩下的钱。
叶昭道:还没招标,等招标定下来之后,你们再交房款。
要建多久?要两年。
这么久啊?叶昭笑道:我们这个结构很扎实的,肯定要慢慢建,好好建。
曾秀群道:妈你没看到效果图,哇,好现代,跟空中花园似的。
跟我们见过的房子都不一样。
肥婆英不懂:什么效果图?曾秀群解释:就是设计师画出来的设计稿,你想象不出的漂亮。
肥婆英:知道我想象不出,你怎么不拿回来给我看看呢。
曾秀群吃着鸡爪子,怼她妈妈道:你以为你是老板啊,还拿回来给你看!小昭姐姐肯给我们买两套,那都是看在大姨面子,施舍的。
肥婆英骂她:你怎么不说看你面子?那当然,写我名字的。
肥婆英气道:我不买了!小白眼狼!买了还得写你名字。
曾秀群才不信她妈骂的鬼话,你舍得不买?肥婆英手指戳她女儿脑门:你啊,就是阎罗王派来气我的。
院子门口传来拍门声,小西楼的租客清出去之后,这边院子平时都把防盗门关上了。
叶昭听见好像是老麦的声音,她对坐在最外面准备去开门的曾祥道:如果是老麦,你就说我不在。
肥婆英问:老麦找你干什么?巧姨道:能干什么?来求情的呗。
听说他拉了十几车的水泥,卖不掉现在。
肥婆英也特讨厌老麦,她道:那个河西佬,别给他脸。
看他还敢不敢在我们曾屋围耀武扬威。
很快,曾祥回来了,就是老麦,我把他打发走了。
老麦这水泥是四处兜售都没卖出去,他知道叶昭故意不见他,他又去求了老开和泥猛来求情。
泥猛本来是不愿意掺和的,抹不开面子,只好来了。
叶昭其实并不在乎老麦这人以前对她的态度如何,她这么做,这是为了立威、立规矩,以后跟她合作的人,起码要老实友善一点,大家才能互惠互利。
最后,在泥猛的和稀泥之下,老麦让了20%的价钱,叶昭也不想真的得罪这些本地人,她还是让建筑公司收了,差价捐给了曾屋围的孤寡老人中心。
也算是做了善事。
转眼到了五月,大徐家的徐先生徐太太结婚三十周年庆典,她邀请了亲朋好友来聚。
叶昭也收到了徐太亲自送来的请柬,她和曾祥一起来的。
骆老太许久不出门,难得这个徐生徐太都是她赏识的人,她和郭许言,以及郭父郭母都一起来了。
在徐家,大家热热闹闹欢聚一堂。
其实徐太邀请的客人并不多,也就四五桌,都是港城豪门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熟络。
只有叶昭一个是新人。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不单信息灵通嗅觉灵敏,看人也准。
就算没有骆家这个大靠山,以叶昭在港城拼杀的能力,她也能成为大家非常愿意结交的商界新星。
所以整个场子,就三个聚人的点,一个是骆老太的点,一个是叶昭的点,一个是徐太亲戚的点,而徐太则满场飞,四处张罗。
叶昭今天跟许多商业大佬交换了名片,大家都说有机会一起合作。
而郭母在叶昭边上站了好久,才找到机会跟她说话,小昭!叶昭礼貌而又有距离地笑了笑:郭奶奶。
郭母听见这个称呼略微有些失望,她也知道,叶昭不可能认她这个外婆。
郭母道: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你。
叶昭客气地问:郭爷爷身体好些了吗?他好多了。
郭母说完,见叶昭没再接话,她尴尬站了会儿,才道:我们可能下个月就回京市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一起拍个照,合影留念吧?可以吗?旁边的徐太一听,忙热情道:拍照吗?我给你们叫摄影师来。
就这样,郭父郭母,还有硬被他们拽来的郭许言,跟叶昭拍下了,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拍完照片,郭许言对叶昭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叶昭微微莞尔,就当她是曾祥的姑姑吧。
徐太爱张罗,她又去找骆老太、骆申来和叶昭一起合影。
之后是徐太和叶昭亲密拍照。
徐太问她听说,小徐家的那栋财富大厦,你买下来了?叶昭笑道:徐太你消息灵通啊。
徐太:那栋大厦不是说风水不好吗?你怎么敢买?叶昭:我特意找了大师来看,财富大厦那块地本来是旺财的风水宝地,因为没有利用好,开错了大门的方向……我听大师的话,把大门方向改了,外立面也改了。
徐太好奇问:你请大师看过了?当然啊。
看过我才买的。
后来我怕不准,又从京市请了一个大师来,一样的结果。
都说是旺财之地。
叶昭忽悠人的话张口就来。
目前感觉怎样?感觉还挺顺。
看出来了,你啊,没喝酒就已经红光满面了。
叶昭笑道:哪里,哪里……徐太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捡了个大便宜。
我当时也想买的,都怪老徐啊,都怪他拦着我。
叶昭道:没事,等我们装修好,我们先入住,我们自己要先沾沾财气。
徐太,你如果有兴趣,可以第二批入住,而且第一年为了聚财,我们是免租的。
免租啊?徐太一听来兴趣了,真是越有钱的人越吝啬,免租多久?叶昭道:明年6月之前都不收租。
那至少免租半年,徐太当即道:我们深城的贸易公司可以搬过去。
热烈欢迎。
那我是不是可以介绍朋友去租?叶昭故意拿乔笑道:我们只挑大公司。
徐太道:放心,我的朋友,哪个不是大公司的老板?叶昭和徐太聊得开心,直到开席,两人还在聊。
吃完饭,因为郭父身体刚痊愈,郭许言一家先回去了。
而骆老太今天虽然被一群人围着,其实她一直暗暗观察着叶昭,等散席的时候,她没像往常那般急着走,而是留到了最后。
洪姐知道骆老太的心意,她小声道:要不要我去叫叶小姐过来?骆老太喝了口果汁,道:不着急。
洪姐感叹道:这位叶小姐,很擅长交际。
骆老太:不怯场,是个有能耐的。
你看徐太跟谁聊得多,就知道这圈子里,未来谁最有前途。
洪姐道:那应该不至于,徐太估计也是看在我们骆家的面子上。
骆家的面子值几个钱?今天来的客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你啊,就只能看到井口的这个小圆圈了。
洪姐笑道:港城谁敢不看我们骆家的面子?除非他们可以不用港口,不然谁能绕过骆家?骆老太:深城的港口如果我们能拿下来,才敢说大话,否则谁又说得准未来的趋势呢!骆老太看见叶昭往她这边走来,便笑着迎上去:一起走吧,坐我们的车。
叶昭笑道:我坐祥哥车来的。
没事,让他自己开车回去。
走吧。
骆老太牵着叶昭的手往外走。
叶昭看出来了,骆老太有话要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