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小嵩没有像以前那样。
姐姐,外面有人。
他指向门外。
孤寂的月光之下,是一位背对着他们长发飘逸的白衣男孩。
裙裾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是血还是……凌卿钰捂上小嵩的眼:小嵩,待会发生什么,你都别睁开眼睛,都别发出声音…听到了吗?小嵩乖巧地点点头,凌卿钰一把抓起桌上摆放着的一把短刀,一身单衣便奔出了门。
定眼一看,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呢?那个人去哪里了?是幻觉吧,看起来不像是真的一样,便一定是幻觉。
东厢房的门没关,爹娘应该都在里面睡着,她轻轻推开——该来的,还是都来了吗……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凌卿钰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刀,掉在满是自己爹娘血污的地上,溅起了几滴血。
不…不是的……我爹娘生前踏踏实实,没有做过什么违背天命的事,这绝对不是真的!!在她面前的,是两具被剥得精光的无头尸体。
啊!她捧住脸尖叫。
那一刻,她简直想呕吐。
喂。
一个稚嫩的男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送你样东西。
什么东西扔在了她的背上,她被这股力逼得向前踉跄了一步。
凌卿钰转过身一看。
啊!她再次尖叫起来。
哈哈哈哈哈……男孩如同看戏一般狡诈地笑起来,手上是一把沾满了血液的银剑,剑柄上刻着一条银色的龙,附有二字:降魂凌卿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又碰到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她束手无策,蹲在地上大哭。
窃剑贼!把剑还回来!她想扑上前去,可这个时候,手脚都软了。
男孩的笑声,如雷贯耳。
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们凌家咎由自取……!男孩白衣上的血迹,如同盛开在他身上的点点红梅。
脸上,手上,全是黑红色的血,十分狰狞。
那个麻袋静静躺在地上,从里面滚落出两个瞪大眼睛的脑袋,在黑夜里,凝视着她……爹!——她尖叫起来。
大人,您还好吗?月光透过窗纸,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方才自己是做噩梦了吗。
在这几年当中,不知多少孤寂的夜晚没有梦的陪伴。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做梦,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对左崖说道。
你去吧,只不过做了个噩梦,没事的。
一切,就当是梦好了。
凌卿钰这样想着,点亮了几盏蜡烛,坐在软榻上,温着一壶小酒。
她已经不是是当年那个阿钰了。
当年的她已经死了!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
现在的她,是万人之上众所周知的武林霸主——凌卿钰。
卿钰门,全武林当中坐拥至高无上地位的传奇。
仅短短四年,便已经打破了江湖传说,无人能敌,无人敢敌。
十七岁的她,已是杀人无数。
年纪尚小,身无分文,光靠着大师传下的弑神剑打出一席之地。
如今,她二十一。
卿钰门的门主。
是洛阳城当地最神秘,最美,最残酷的女子。
她号称梦鬼。
男人眼中最标致的女子形象,可只因噬血成性,而得此称号。
弑神,乃附神之剑,过处腥风血雨,无人生还。
她八岁,父亲先后打出三柄神剑,后来才得知,父亲因个人欲望而杀害同门师弟苏氏。
之后便封锁了消息。
舒家与凌家再无瓜葛。
林大师所铸造的三把剑,一柄,为女儿身上所配的弑神;一柄,为与弑神同位的降魂;一柄,为镇灵之物,噬魂。
三柄为世间精品,天价而不可得。
大师死后,三柄神剑一同不知去向,就连大师的安葬之地,也无人知晓。
她,凌卿钰,带着弟弟先前去往扬州。
那里,有比她小一岁的妹妹和她的姑父姑母。
本以为,他们会待她不浅,却不知是因人心的险恶,见她手中持有弑神剑,而险些夺走她性命。
她又走。
她去往洛阳,去往百里之外的洛阳。
一路谋财作恶,不识好歹。
却无人敢动她一分一毛。
谁都认识了她,还有,她手中的那把弑神剑。
也因为这个,谁也都想夺走那把宝剑。
那位少年呢?他随之消失,不知身在何处。
洛阳城好啊!是个倔丫头。
来啊兄弟们,给我上!让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看看我们的厉害……当地的流浪痞子成堆成群。
见她不为所动身旁也没大人,便肆意妄为,想着做出什么大逆之道。
姐姐……小嵩紧拽着她的衣裙,指了指路边。
在当地人眼里,八岁的她并不算大。
乖,先到一边去避一避。
她低眼看着小嵩,笑了笑。
那些流浪痞子向她伸出肮脏的手,凌卿钰脸迅速往下一沉,觉得反胃恶心,在街头围观的众人眼里,当场从袖中取出三枚散发着银光的薄薄的刀片一刃、寒流、断指二刃、肃杀、错骨三刃、锋芒、指心……本以为她一个小姑娘,也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
可谁知,不等众人惊呼,面前三个大男人已经痛得瘫倒在地上,一人十指全断,一人四肢错位,一个人则是直接失去了性命。
现在的小孩啊……群众叹了口气。
见她转身的那一刻,是面如冰霜。
剩下的流浪痞子突然心生畏惧,逃也似的消失在街头。
凌卿钰走到小嵩面前,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乖,没事了,姐姐带你走。
可见他身边,是一位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少年。
她轻叹口气。
姐姐。
小嵩拽了拽她的衣裙。
他好可怜。
小嵩那样天真地望着她。
我没有钱。
她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一句,却从随身的一个布兜里逃出一块干饼子扔给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人群也渐渐散了开来。
忽然,她听见小嵩一声长呼,再回头,那个少年倒在了地上。
你——!她看着他。
算了,当好人,索性还是当到底吧。
凌卿钰转过身,摸了摸他的脉搏,眉头微微一皱,一捏他后颈的穴道,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脊部脉络,逼迫他提起一口真气。
再将聚集在体内暗处的毒血引至肺部,用尽力气拍向后背,一口深黑色的血从他口中吐出。
血液中,还爬着几只蠕动的虫子。
你不用这么救我……我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少年别过头去。
闭嘴!除了心病,再是恶劣的顽疾也能治好。
我既然愿意救你,就能给你承诺。
凌卿钰带他回到自己与小嵩同住的破破烂烂的小窝棚里。
少年虚弱地躺在干稻草上,凌卿钰给他端了一碗依稀浑浊的水。
喝了吧,这药能控制你的病。
多的不数,顶多半年。
她说道,见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也不多说话,也不走开。
喝完了?怎么,还想我赶你走?你腿要是觉得能动了,就快走吧。
我可养不起你。
他动了动嘴,欲要说什么。
少年感受得到,受伤的部位一股热流化开,正在往脚尖处凝聚,他动了动腿——能动了啊!谢……谢谢你!他发自内心地看着她对她说。
凌卿钰一愣,别过头去。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