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清落是长在他头顶的,俩人虽然朝夕相处,却也是未曾谋面。
眼下,苏清落变成人形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尤蛰面前。
这种落差感一下就上来了。
他又怎会让小花看见他如此丑陋的面貌呢?听到尤蛰的话,苏清落一时间也愣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尤蛰心里竟会有这种错觉。
她苏清落是那种颜控的人吗?好吧,可能有一点,比如看见了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她会多看上两眼,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她扪心自问,从来没在背后评论过人的长相,更是不会因为外貌去讨厌一个人。
更何况是她的蛰蜇,在她心里蛰蜇就是最可爱的!苏清落觉得是时候该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
苏清落迈开小短腿,噔噔两下跑到了尤蛰转过头去的方向,结果下一秒尤蛰就昂起头又转了回来。
好啊!长得高了不起是吧?苏清落不信这个邪,又追着尤蛰的头跑回来。
然而尤蛰又转了回去。
……别气别气,蛰蜇他还是你的小可爱呢。
苏清落在心里默默把上面的话念了两遍。
哎哟!我摔倒了,蛰蜇我好疼啊!苏清落假模假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尤蛰有一瞬间的呆滞。
他知道苏清落是在装,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头。
算了,就看一眼,小心地、偷偷地……尤蛰半侧过头,眼神飞快地在苏清落身上查看了一圈,就想转回来。
哈哈,我看见了!蛰蜇你再转回去也没用了!苏清落得瑟道。
听到苏清落的话,尤蛰又是一顿,他昂起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接着就升腾起无尽的气馁。
他恹恹地将头垂到地面,长势茂盛的小草也好像在跟他作对,一下子戳到了尤蛰的鼻子,呛得他连打两个喷嚏。
尤蛰又默默挪了挪身体,将头半探出了岸边,河水潺潺流过,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两口。
整个兽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丧气样。
苏清落心头有些好笑,不就是被她看见脸了吗?这事儿有这么严重?苏清落又两步跑到尤蛰面前,将自己的小胖脸正对着假装睡觉的蛰蜇,小短手伸到了尤蛰头侧,想要把他的头摆回来,跟自己来一场面对面的交流。
奈何力气不够,她试了几次尤蛰都还是纹丝未动。
她歇了这心思,想了想,再次郑重开口道:蛰蜇,我不嫌弃你的!真的!你或许不知道,在我所属的世界里,美的定义其实有很多,并且和这里的也不一样。
你们这里或许是原型、人型高大威猛,身边还有不少同类。
但在我们那,物以稀为贵,外表也并不能决定一切,所有人推崇的都是心灵美的人。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其实在我们那也不算好看,因为大家都会更喜欢身形苗条一点的孩子。
但我不觉得我就该每天呆在屋子里,或者是不让别人看到我的长相。
长相并不代表所以。
我只要心存善念真诚待人,时间长了大家和我做朋友也只会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外貌。
更何况,在我眼里,蛰蜇一点儿都不难看,我在这里的审美巅峰除了蛰蜇再没有别人!苏清落一番话情真意切,真情实感。
因为在看清了尤蛰的脸后,苏清落不仅没有一点害怕,相反连带着尤蛰巨大的身躯,在苏清落眼里都奇异地萌了起来。
尤蛰的眼睛很大,瞳孔黑白分明,中间深红的鼻子因为呼吸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不露牙齿的时候就一整个无辜憨厚。
而尤蛰的背部有两座小山一样的脊分布在身体两侧,身后是一小节如同风向标的短尾。
现在,他的耳朵还高高竖着,阖上的眼皮也不住翕动的样子。
看来说的话是起作用了……苏清落的嘴角简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怎么都放不下来,心中尖叫声不断。
啊啊啊,蛰蜇假装睡觉的样子也好可爱!她伸出手,在蛰蜇外侧漆黑内里粉色的耳朵上捏了捏,入手触感意外的软。
勾得她忍不住多捏了几下,然后在尤蛰受不了几乎要起身离开时,才意犹未竟的收回手。
好啦,蛰蜇,出都出来了,咱们不要白跑了这一趟,一起去玩儿吧。
苏清落像是一直回归大自然的鸟儿,三两下欢脱地奔向了不远处战战兢兢地梅花鹿群。
我靠……这下苏清落是真实摔了个结实。
她走得好好的,突然前面就像是隔了一堵墙一样,这腿怎么都无法多迈一步。
难道是鬼打墙了不成?可这还是青天白日的呀。
苏清落不信邪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次她小心翼翼地抬腿又小心翼翼地放下,结果……脚又放回了原地。
啥呀这是?苏清落简直匪夷所思。
而另一边,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跟苏清落去玩的尤蛰,在看见苏清落腿上的伤口后,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刚走两步,梅花鹿群就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了。
苏清落有些可惜地往前追了两步。
结果就发现……她又能走了???蛰蜇,先停下!别过来!苏清落突然喊了一句。
尤蛰随即紧急刹车,用力过猛的爪子甚至在地面上抵出了一道痕迹。
他有些不明所以和委屈地小声哼哼了两声。
而苏清落此刻正忙着验证自己的新猜想。
只见她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很快再次遇到了刚才的鬼打墙。
蛰蜇,你继续走两步然后停下。
苏清落又回头道。
尤蛰依言前进两步。
而苏清落也是又往前了这两步的距离,就无法走更远了。
苏清落悟了。
还以为变成了人,就拥有了自由。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离不开她的蛰蜇。
苏清落目测了一下她的活动范围。
好哇,就这绝对不超过五米!她以前做过的牛喝水的题,人家给系的绳子最起码都有十来米,到她这儿就五米都无!苏清落只恨自己穿成了朵破花……而尤蛰趁这段时间,也再次来到了苏清落面前。
他低头看见苏清落白嫩嫩的膝盖和手弯处都擦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心里就很是不舒服,只觉得那鲜红刺目无比。
苏清落这会有些烦躁,她坐在草地上,摸到手边刺刺的小草,差一点就伤及无辜了。
结果下一秒,膝盖处泛疼的地方就触上来一抹湿热,她回神望去。
是尤蛰在给她舔舐伤口。
苏清落瞬间什么烦不烦的都顾不上了,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所以说,她究竟在伤心个什么劲儿?蛰蜇这么好,她做什么非要那该死的自由?本来她就承诺过会一直和蛰蜇在一起,蛰蜇都能为了她勇敢地踏出山洞,她在这儿因为不能离蛰蜇超过五米烦躁什么啊!意外之喜难道不是她变成了人形,拥有了比作为花时更多的自由吗?苏清落三两下就将自己安慰得明明白白,当即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尤蛰正在舔舐她手弯处伤口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犹豫半晌,还是缩回了脑袋。
落落是不喜欢自己这么做吗?可在他记忆里,自己受伤后都是独自舔舐伤口的,这样才能好的更快……他心头忐忑,垂下头飞快瞄了一眼苏清落当下的脸色。
就这一下,苏清落稳稳抓住了尤蛰的脑袋。
在尤蛰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鼻子上。
呼——尤蛰瞳孔地震。
你、你、你……尤蛰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只知记忆里经常会有父兽母兽对他们的孩子这么做、结为兽侣的两个兽人之间也会这么做、玩得好的两个幼兽更是经常这么做……所以,他是小花……玩得很好的兽人了?!小花也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种认知,让尤蛰整个兽都幸福得冒泡。
呼、呼。
他低头拱了拱站在地上的小花,低下头,主动道:落,上、上来,带你、玩儿。
尤蛰已经晕晕乎乎地忘记了前不久自己还犹豫着要不要和苏清落一起去森林的事。
而苏清落自是很乐意地坐了上去。
……茂密的原始丛林里,树木遮天蔽日,偶有微风拂过,吹动树叶才能稀疏落下几点光斑,各种昆虫和鸟类的叫声也如在耳畔,听得格外真切。
苏清落坐在尤蛰背部靠近脖颈的地方,双手环在尤蛰的脖子上,对森林里各种新奇的事物目不暇接。
虽然她现在脱离了尤蛰的身体,能自己站在地面上了,可她依稀能感受到隐藏在蛰蜇黑色鳞片下自己的根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万物不离其根?苏清落这么想着,眼神一瞥,落到了不远处的低矮树木上,当即眼神一亮。
蛰蜇蛰蜇!前面前面!那树上有果子!苏清落激动得两条腿直扑腾。
尤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懒洋洋地走去,和苏清落激动迫切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目的地,苏清落几乎是立马就站了起来去摘果子。
蛰蜇,再高一点儿,够不着!尤蛰闻言又昂了昂脖子。
不多时,一枚青绿色的果子就先行抵在了尤蛰嘴边。
蛰蜇,你吃,我都看过了,其他的上面有虫眼,这个很安全能吃的!尤蛰下意识张开了嘴,一枚还没他牙齿大的青果就被投喂了进去。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都快忘了食物有什么味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苏清落迫不及待道。
说实话,尤蛰并没有尝出味来,因为那东西实在太小了,顺着嗓子滑落进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感觉。
但听苏清落这么问,他还是认真回味了一下,半响才道:好、好吃的。
闻言,苏清落两眼的光更亮了,嗷呜一口就是大半个果子。
呸呸呸——什么啊,蛰蜇你学坏了,这果子明明涩得要死!苏清落将另外半个果子丢回了果树下,本着羊毛出在羊身上,权当是给果树施肥了。
咱们继续走吧,这果子太难吃了。
不过下次你可不能再骗我了呀,蛰蜇。
苏清落砸吧两下嘴,那股酸涩的味道依然在嘴里挥之不去。
默默往前走的尤蛰有些委屈地低垂下了眸子。
他也是才知道,涩味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