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没戳破浅间弥祢外强中干的狠话,默默扣上帽子,准备离开。
等等,我的助理呢?浅间弥祢叫住琴酒,不许他离开,我和绿川住院缺人照顾,你把我的两个助理还我。
琴酒回头,帽檐阴影里的眼神极为恐怖:你这次被劫绝非偶然,人人都有嫌疑。
忘了那三个废物吧。
浅间弥祢说:迁怒不是美好的品德。
那只是三个外围成员。
你还记得吗,琴酒?他们都是以生活助理的名义被你们派过来的,从来没人指望他们保护我的安全。
名义上,我在巴黎的安保由法国分部的轩尼诗负责。
就算是迁怒又如何?他们活该。
琴酒讽刺地笑了,而且,美好品德是什么玩意儿?他折身回来,重新拉把椅子,长腿交叠与浅间弥祢相对而坐,boss太纵容你了。
结果让你变得天真、幼稚、自以为是,让你离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远,直到把世界的真相和阴影中的尸骨都抛在脑后。
他打算给不吃教训的小鬼补上一课。
你真以为这次是意外?浅间弥祢歪头看他:难道还有什么隐情?琴酒冲她露出充满恶意的笑:无论是五年前,还是这一次,你遇到的危险都是敌人有意为之。
他们是同一伙人。
你不妨猜猜他们的身份?浅间弥祢挑眉:看你情那么幸灾乐祸,难道和我熟识的人有关?琴酒表情稳如泰山,凭她浅薄的道行根本看不出端倪。
浅间弥祢只好盲猜:雪莉?常泉希一郎?总不能是你吧?不出意料得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测。
……还是这么没脑子。
琴酒捏着额角说,这些年boss和贝尔摩德将你保护得太好了。
根本没让你意识到一点——组织从不是驯服的家犬,而是随时可能反噬的野兽。
单纯的利益可从来喂不饱没有归属的野兽。
浅间弥祢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是这样。
‘谜语人滚出哥谭’!请速度换个愿意好好说话的人来给我解释。
琴酒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组织内不是人人都对boss言听计从,总有不听话的老鼠出头捣乱。
老鼠们身份多样,除了来自各方的卧底,还有那些心思各异的分部大佬们。
他冷笑一声,两年前boss上位,那些人忙不迭地表态;我血洗前任首领死忠,那些人缩着头不敢吱声。
这两年风声渐缓,组织经费变充裕,老鼠们也从土里冒头,打着前任首领的旗号开始肆意妄为了。
恐怕还做着自己上位的美梦。
哼,鼠辈。
浅间弥祢挑眉:所以你用了两年时间,居然还没把组织里有异心的人清走?哼哼,没用的琴酒~最后一句是用轻快的调子唱出来的。
琴酒瞪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没脑子的小白痴,你以为你的计划能收拢人心?那点分出去的利益,根本不可能喂饱那些人的贪婪!只要有利可图,组织里多的是干部反水捅刀!boss就不该什么都一口答应,任你在组织内胡作非为。
结果现在倒好,打乱了清洗计划,还暴露了你的重要性,让那些人生出劫持你釜底抽薪的妄念。
任性的小鬼!浅间弥祢不服气:怎么能把错全扣在我一个人头上?当初说好的我负责科研与经济,你负责行动与监察,贝尔摩德负责情报与人脉,boss脑子最好,负责居中策应。
决定是boss下的,你有本事就去怪他,找我麻烦算什么?我本职工作可没出毛病。
琴酒冷冷地说,你若不知悔改,下次我未必来得及救你。
浅间弥祢生气地说: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危言耸听。
我怎么了?琴酒一字一顿地说:五年前波士顿,明面上对你出手的组织是波兰帮,实际上背后有雪莉酒的影子;五年后巴黎,明面上对你出手的是伊利里亚人,实际上有白兰地在暗中挑拨。
老鼠们一直没有放弃清除我们的想法,而你,他凶狠地瞪着浅间弥祢,好似对面是准备杀掉的仇人,你一直是我们最大的弱点。
浅间弥祢被瞪得脖子发凉,小声辩解,被敌人盯上又不是我的错,而且我不是在努力增强自保能力了吗?琴酒说:不够。
浅间弥祢不死心追问:要到什么程度才够?琴酒平静地说:永远都不够。
他话中蕴含的情绪过于深刻复杂。
浅间弥祢分辨不出,莫名感觉有些心虚。
她挠挠脸,试图让话题不再往沉重里走:你说这次危险是白兰地搞鬼?有证据吗?琴酒说:波士顿事件后,你身边时刻有安保小组待命。
小组直属我指挥,除此之外只接受boss的命令。
安保小组成员都是精锐,但这次巴黎事件,他们全军覆没,连消息都没传出来。
除了常年负责法国分部的老人,别人没有这种能力。
浅间弥祢说:所以我住院的消息才没人通知你?不是因为你被排挤,而是有人故意截断了你的情报渠道。
琴酒又瞪了她一眼。
她干笑一声:你还没说为什么是白兰地?琴酒说:白兰地是欧洲地区的老资格,本来很有可能接任法国分部负责人的职务,但boss登位后,这个位置被用来酬谢轩尼诗。
法兰西分部的内部斗争由此而来。
这次白兰地和他背后的人想通过你对boss动手,轩尼诗则为了扳倒白兰地,不仅坐视他动手,还在背后对你的安保团队下黑手。
浅间弥祢总结道:所以,事件起因是白兰地和轩尼诗斗法,我就是他们你来我往用的靶子?琴酒嗤笑: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么。
浅间弥祢撇嘴:嘁,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行动组的烂账。
琴酒冷笑:你以为科研组没问题?雪莉酒早就想让你消失了。
啊?你就是个小傻子。
琴酒说,那时虽然是夺权的关键期,但boss也好,贝尔摩德也好,包括我,都不会坐视你被帮派分子骚扰。
可你还是被波兰帮劫走了。
你以为是谁在暗中做手脚,令组织忽视了你的安危,任你被波兰帮掳走制毒?……雪莉?可是,为什么?呵,雪莉酒那女人。
琴酒眼角眉梢都是嘲讽,她把一生都献给了银色子弹项目,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在她眼里,组织的一切都该用来供养这个项目。
但比起组织的夙愿,boss更看重你。
与其坐视你一天天变强,一天天蚕食银色子弹,她不如直接动手弄死你死。
可惜,那个女人也是个蠢货,不敢自己动手,还不会挑合作对象,波兰帮失手后,只能坐视小鬼一步步变成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浅间弥祢傻傻地张大嘴巴:她以为,雪莉酒只是看不惯她年少名高而已?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道路之争,还是你死我活那种。
琴酒伸手合上小蠢货的下巴,捏着她的下颌说:你要弄清楚一点,这世上想让你死掉的人从不少见,想囚禁你压榨好处的组织也多不胜数,会全心全意保护你的人只有我们。
但我们也不是每次都来得及救你。
室内陷入沉默。
琴酒从容起身,甩开衣摆准备离开。
男人推门出去前,浅间弥祢反应过来。
既然你都已经查出来元凶是谁,我的助理该还我了吧?他们这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诶。
琴酒握着门把手,从牙缝蹦出几个字:等着吧。
然后重重关上房门。
浅间弥祢往床上一倒,重重叹气。
唉,看来她的三个工具人要保不住了。
从琴酒那里扳回气势的手段又少一个。
浅间弥祢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她床头旁的椅子上,温婉可人的夫人正攥着手绢擦眼泪。
易容成大和抚子的贝尔摩德下飞机赶到医院后,保持这种默默垂泪的姿态,已经超过一个小时。
温言安慰、耍宝装乖、彩衣娱亲等一系列操作均宣告无效,浅间弥祢苦着脸,只能在养母的眼泪里躺平。
就连医生和护士都在解释完病情后,以照顾其他患者为由躲了出去。
天啊,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又这么荏弱,像水一样的夫人!整整一个下午!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对东方风情有些心动的法国医生默默收回脚步。
哄好这位夫人可是件艰巨任务,还是交给她的丈夫和孩子吧!泡在泪水里的第三个小时,浅间弥祢终于虚弱的开口:mom,我真没事。
别哭了,再哭你眼睛该疼了。
贝尔摩德咬着下唇,泪水莹莹:大夫说你伤得很严重,需要疗养很久。
浅间弥祢仰天长叹倒在枕头上,认输说:好吧,我受伤不轻,脑子出了问题。
纤纤玉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孩子说什么晦气话,你只是对失能剂过敏反应严重,需要住院观察而已。
怎么能说自己傻了呢?浅间弥祢对魔女眼皮不眨一下就颠倒黑白的功力甘拜下风:mom,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的?大和抚子眼波流转,那我这就把你三个失职的助理处理掉。
mom!浅间弥祢挣扎着伸手。
开个小玩笑,我当然不会做令你伤心的事。
贝尔摩德狡黠一笑,眯起眼说,别为琴酒的危言耸听担忧,我们马上转去疗养院,那里将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伊利里亚人的手还伸不到那里。
温柔丽人发出叹息:放心吧,在离开巴黎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浅间弥祢头皮一紧,马上要来了,家长の管束。
她超小声问:那奥斯卡颁奖典礼怎么办?我记得你去年有部电影上映?不需要公关吗?争个最佳女配而已,医院开出的病危通知单,说不定比我本人出场更有用。
贝尔摩德一边用手帕挡住嘴角,一边抚摸着她的发顶轻声说,相比之下,某个受惊的倔强小孩更需要我。
本来也不必这么麻烦,可谁让她不肯离开这座危险的城市呢?浅间弥祢下意识用头顶蹭了蹭贝尔摩德,等反应过来,立刻害羞地拉高被子挡住脸。
她可以对琴酒的要求横眉怒目,却从来对贝尔摩德的柔情攻势没有办法。
吃软不吃硬,浅间弥祢就是这种人。
好、好吧。
我会尽快结束学业,返回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