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呢!谢瑄下意识呵斥谢容锦一声, 随着意识到人正经父亲在面前, 顿时歇了声。
谢瑄挤开挡在门口傻愣愣杵着的谢容锦, 走到大厅里面, 颤颤巍巍地行了一个礼。
谢瑄见过少主。
祁恒冷淡地应了一声,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谢家管家,把谢容锦带出去, 我和谢瑄有事相商。
是。
管家叩首, 随后将出神的谢容锦拉了出去。
见谢容锦离开之后,祁恒这才看向谢瑄,起来, 这些年打理谢家, 辛苦你了。
谢瑄一脸狂热, 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能为少主分忧, 是我的荣幸。
分忧, 倒确实有一件事让你分忧的。
请少主示下。
谢瑄恭敬道。
祁恒眼眸抬了下,薄唇吐出两个字,落在谢瑄的耳里却如平地惊雷一般。
但多年少主资深粉的修养,让谢瑄很快冷静下来,他们少主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而一旦说出口说明此事必定能行。
想到谢家的未来, 谢瑄的眼神更加狂热了, 他连忙跪下去, 谢瑄该做什么?你亲自去王家走一趟。
祁恒拿出一封信, 将它摆在手边桌案上。
将这封信送过去。
是。
谢瑄上前,双手拿起信封。
不过去王家,势必要路过严氏的地界——栎阳严氏是根墙头草,如今已经归顺于我,他们不会对你多加阻拦。
祁恒端起茶杯,轻啄了一口。
等燕赵二家互相咬的狠了,那时候就是谢家入主上京之时。
谢瑄捏着信封满心激动,谢家成败皆在此一举了。
我听说,月锦喜欢上一个叫孟言霄的读书人?解决了正事,祁恒放下茶杯,开始关心起那个便宜女儿来。
谢瑄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月锦那孩子像当年少主夫人,心地善良哪哪都好,就是这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
此话如何说起?祁恒眼睛微微一眯。
此前,孟言霄他父母托媒人上门提亲。
谢瑄皱了皱眉,当时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我明确回拒了,然而那孟言霄却三番四次利用月锦的婢女替他和月锦私下往来。
后来我让人寻了将那婢女的错处,安排人将她发卖,那婢女竟吐露出孟言霄那厮许她姨娘之位,只要月锦嫁给了他。
那孟家,不过是和赵家有点姻亲关系,孟言霄之妹甚至在外胡说八道,说什么是谢家想要高攀他们孟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家再落魄了,也不可能给月锦找个这样的婆家。
谢瑄摇了摇头,只是月锦那孩子实心眼,只说孟言霄和他妹不是一样想的。
祁恒抬眸看向谢瑄,听说你夫人有意给月锦说亲?谢瑄老脸一红,十分难为情:夫人糊涂,我已经训过她几次了。
月锦没有母亲,婚姻之事由她自己做主。
祁恒淡淡开口,她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也不必瞒着藏着,让她自己面对,如果那样之后,她还是认定孟言霄,那便随她。
谢瑄迟疑开口,可是,那孟言霄……月锦喜欢他的话,有谢家在,孟言霄他之前装着情深,那么就好好装上一辈子。
祁恒眸中泛着冷意。
谢瑄一愣,也是,只要谢家得到了那个位置,从此后,天下为臣谢家为主,月锦身为少主之女,有少主在,谅那孟言霄再花花肠子,为了小命也得老老实实装鹌鹑。
……头脑发热地谢容锦在外面被风一吹,渐渐清醒过来,谢容锦艰难地扭头看向管家,管家,刚刚族叔喊那人什么来着?是少主。
管家的神情难掩激动,少主回来了,以后我们谢家就有希望了。
谢容锦想到那人的容貌,顿时惊掉了下巴,啊?族叔喊……喊他少……少主?能被族叔那么恭敬地唤作少主的人,只有他的亲生父亲。
所以,刚刚那个好看的不像话的男人是他那个失踪十几年的父亲?管家,里面那真的是我的父亲?谢容锦不敢信,他父亲怎么可能看起来那么年轻,之前遮遮掩掩不让他看真面目,他还以为父亲在这些年里毁容或是怎么了,导致自卑不回谢家,选择和匪徒们混在一起。
是的。
管家恭敬回答,咱们谢家的主心骨回来了,咱谢家重回上京有希望了。
谢容锦心里有点酸,你们就对我父亲有这么大期望啊……同样是谢家少主,但是谢家人对他的要求仅仅只有两个。
好好活着,再生个孩子继承谢家嫡系这一脉。
容少主不知,别看如今世家家主们高高在上,当年您父亲还在上京之时,这些人统统都要避他的锋芒,您父亲是咱们谢家百年难出的麟子。
因着祁恒回来的缘故,管家把对谢容锦的称呼又换了换。
谢容锦想起从前见过的赵家人,个个仰着下巴看人,就恨不得把眼睛长头顶了,谢容锦不由开口道,那赵家那个家主?赵德不过是您父亲的手下败将而已。
管家冷笑一声,什么上京双天骄谢赵两风流,也就是当年少主给他脸了,他哪里够资格与少主相提并论。
谢容锦抽了抽嘴角,看着管家自豪的表情,觉得管家崇拜他父亲,可能崇拜的有点走火入魔了。
然而管家疑似走火入魔的神情瞬间收起,恭敬地看向谢容锦的身后,谢容锦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里面谈话的那两人走了出来。
谢容锦从未见过谢瑄对人如此毕恭毕敬的模样,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谢容锦,你过来。
祁恒开口。
冷冷淡淡的声音使得谢容锦心一跳,他连忙走到玄衣人的面前,正欲说话,对上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面容,再一次失声。
他父亲这也太好看了吧,要是他长成这样,他也敢在上京横着走。
再联系上如今其余世家家主的模样,他敢说,他父亲什么也不用做,光是在他们眼前晃一圈,就得眼红死他们。
谢容锦,好好看着。
啊?谢容锦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明,急急忙忙地确认道:你、你真的是我父亲?祁恒抬手摸了摸谢容锦的头顶,上次你不是说让你看看以后,你绝对能画好?谢容锦愣愣点头,是、是……我说过。
等我下次回来,我要看到你画的。
祁恒收回手,如果再画成之前那样——祁恒冷冷的目光流连在谢容锦的一双手上,谢容锦第六感下意识察觉到了危机感,连忙将手藏在身后。
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
这回我肯定能画好。
祁恒看向谢瑄,他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让他出谢家的大门。
谢瑄恭敬垂首应是。
祁恒收回目光,随后提步朝门口走去。
哎??这就走了?谢容锦万分诧异,随后看向谢瑄,族叔你为什么不挽留一下?你父亲有大事要做。
谢瑄难得对谢容锦柔和了态度,去吧,听你父亲的安排。
谢容锦被态度柔和的谢瑄差人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随后又令人送了一套笔墨纸砚。
还是管家亲自领着送到谢瑄的院子里。
容少主,这是笔墨纸砚,给您画画之用。
谢容锦:……我没画出来,就真不让我出去?他怎么觉得,他父亲回来这一趟,反而又加深了他的痛苦呢。
——明明之前才在祠堂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了祠堂,还没呼吸到新鲜空气,转眼之间,又被他父亲换个方式被关禁闭了。
是的,这是少主的吩咐。
管家说完,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管家停下脚步吩咐看守的护卫。
看好容少主的院子,不许任何人打扰容少主作画。
那姑娘来了呢?护卫问道。
姑娘来了,可以例外。
谢月锦得知谢容锦刚出祠堂又被罚了禁闭是很意外的,几乎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就赶到了谢瑄的院子。
哥,你又做了什么,让族叔——谢月锦失声,看着谢容锦上半身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顿时大惊失色。
哥!哥你怎么了?妹妹别担心,我没事。
谢容锦直起身,脸上贴着一张白纸,从谢月锦的方向来看,还能看到白纸隐隐透出来了的大团墨迹。
谢容锦拿下白纸,一张隽秀的脸蛋上全是墨汁,以眼睛周围最为明显。
唉,又没印好。
谢容锦叹了一口气,将白纸团成团,扔在一旁的纸篓里,那纸篓里已经有许多个纸团了。
哥你做什么啊?谢月锦从谢容锦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操作中回过神,好好的,你拿墨汁往眼皮上涂做什么?族叔说,我的眼睛和父亲的眼睛一模一样,父亲让我给他画个像,不画好就不许我出去。
谢容锦举起一把不知从来摸出来的小镜子,拿着毛笔沾了墨水,开始缓缓地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瞄着轮廓。
描完之后,又伏下身,整张脸埋在白纸之上。
谢月锦张了张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哥,你在说什么?父亲让你画他的画像?谢容锦的眼皮动了动,从白纸上抬起头,看了看白纸印出来的双眼轮廓,微微满意。
这次成果不错。
盯着一脸墨汁的谢容锦看向谢月锦,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啊呀,我忘了告诉你,父亲他今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