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本就是要拿给你的,方才还想着你若是在林府不方便拿出来绣,便在这儿绣,但既然你执意要带回林府绣,那便带了本侯让人送你回林府。
沈从白徐徐而言,看似一副随意的模样,倒是林雪芙差一点呕血了。
她能选择吗?她可以选择吗?这东西拿回林府绣,若是不小心让哪个丫鬟仆人看到了,她便是有理也说不清楚的。
还不如在这儿绣了给他,左不过一个荷包,也不太费事。
怎么说?侯爷不是都算准了我定然在这边绣了再回去。
林雪芙深深地了他一眼,便不再与他说话。
转身默默地拿起了包裹里的黑色锦锻,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又拿着剪子开始剪裁。
在白家那些年,她闲时时常做针线活,荷包也绣过不少,做起来手脚也利索,片刻就剪出了个形状,紧接着就把裁出来的锦锻框进了绣绷里。
拿着画好的祥云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在锦锻上做了标记后,便拿了金线穿针,低着头便开始绣了起来。
其实这一类祥云纹,在她这儿算是最最普通的了,色泽单一,绣起来快。
沈从白看她在那儿闷头绣着,也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便知道这小姑娘虽说是答应绣了,但是俨然是生他气了。
人长得不大,脾气倒是大!沈从白失笑。
她不语,他也转身走到了卷宗的架子上,拿出了最近几起从底下转上来的案卷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沈从白的书桌就在窗边,随着冬阳上升,窗外泄进来一地的金光,柔和地落在了男子的身上,仿佛为他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渡着金光的侧面。
沈从白这个男人,平时人前太过冷厉,以至于让人不敢多瞧,便忽略了他这张绝美的俊颜,眉目如画,五官精致。
他看卷宗十分认真,垂下的睫毛,沾了碎开的暖光,似两片金色蝶翼。
看了一眼手里的绣绷,她突然间有些俏皮的想法。
手起,针落,于是有了双面绣另一面的想法。
她再一次低下头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卷宗的沈从白却是抬起了头,看向了林雪芙,她端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绣绷,目光柔和,脸庞温柔。
……从白,我查到了那东西是什么了!柳怀恩人未至,声先到,一边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金荣看到柳大人,连忙上前,人高马大,直接挡他面前:柳大人,我家侯爷有事。
我也有事啊!柳怀恩与沈从白认识多年,就连沈从白私下查的那些事情他也全都知道,是以在他看来,沈从白与他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是以他说着就想越过金荣进去。
大人且留步,我家侯爷现在不便见客!金荣太阳穴突突一跳,心说这位大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怎的?现在对我也有秘密了?柳怀恩冲着那书房就喊了一声。
听到屋外的声音,林雪芙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自己跟沈从白这么呆在一个屋子里,让人瞧见了,若是传出去,那她的清白是真的毁了。
她抬头看向了沈从白:侯爷怎么办?你先到里面躲着,我应付一下。
沈从白是知道柳怀恩那脾性的,要不让他进来说明白,只怕那家伙会堵门口守着了。
是。
林雪芙应了一声,把绣绷还有绣线都包好后,放在了架子最底下,然后就走向了书房的后方。
经过书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一块擦桌子的布子,便随手拿了起来,走向最里侧的架子蹲在那儿,装成抹架子的模样。
沈从白瞧着她一副做贼般的模样,眼底滑过笑意。
他站起来走向了书房的门,才打开,就见到了那与金荣僵持在院子里的柳怀恩。
从白,你个没良心的,对我也有秘密了啊!柳怀恩向来是个跳脱的性子,说话没个正儿经。
金荣听这话直接低下了头,可别叫屋里头那位可能也许会成为他家夫人的姑娘误会了才好。
沈从白负着手眉眼一挑,看向了他,在他那惊惊乍乍的语气中,只从容淡定地说了句:进来吧!那稳沉的三个字,直接打断了柳怀恩的喋喋不休,他这才抱着一个盒子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了书房,目光就开始全屋搜找,然后很快就落在了书房最后面一排架子角落里蹲着的小厮身上。
他目瞪口呆地看一眼小厮,又看一眼面前穿得一身清贵绝姿的沈从白。
那不正经的脸色一变,一副难以置信地道:从白,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沈从白蹙起眉头,细长的眼微微一压,扫向了柳怀恩。
柳怀恩突然间一把拉住了沈从白,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不会跟你家那个老五一样养小倌吧?沈从白素来清冷,便是柳怀恩这般的关系,两人可也从没有勾肩搭背。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一双细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柳怀恩拉他手臂的那只手,声音都带了一抹冷意:柳怀恩,你是准备自己松开手,还是想让我把你给撂地上呢?柳怀恩是知道沈从白这家伙的,他是真会把自已给撂倒的,所以他几乎是一瞧他这脸色第一时间就撒开了手。
看着面前那薄唇抿成一线,脸色极度难看的沈从白,他迟疑不定,我误会了?沈从白淡淡睨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坐在了椅子上,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扶手,淡勾嘴角看着柳怀恩:柳怀恩,你知道你刚说的话若是换成别人说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这书房连个书童都不设,往日里也只让金贵进来打理,闲余人都不许进入,什么时候放心找个小厮了。
这事也确实不由得柳怀恩起疑,沈从白这间书房里全都是近些年未破的大案卷宗,还有各种证物,甚至还有朝中官员的重要资料,平日里是不许任何人进入的,也只有贴身侍卫金贵每日进来打理。
突然间让一个小厮进来,而且金荣守在门外还破天荒不让他进来,怎不让他疑心这沈从白跟小厮在屋子里做什么。
沈从白嗤笑,怎的,本侯还得向你说明原因?下官怎敢!柳怀恩笑了一下,嘴里说着恭维的话,人却是直接就往里走。
林雪芙蹲在那儿,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发麻,自从听到柳怀恩嘴里说出沈从良后,她就止不住地颤了起来。
那些被她强行想忽略的前世记忆,一下子又翻了出来。
惧意,恨意,一下子似潮水般涌进来。
那个恶毒癫狂的人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毒打辱骂,还有种种侮辱,仿佛再一次在她的身上呈现。
柳怀恩!沈从白叫住了他。
干嘛,你家书童,我总得认个脸吧!柳怀恩说着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快了。
但他一个太医,纵然脚步再快,哪快得过沈从白的脚下真功夫,才走几步,那肩膀就让沈从白给扣住了。
沈从白下手向来是狠,柳怀恩痛得大叫出声:沈从白你是想废了我的胳膊吗?!这家伙动真格的啊!沈从白也不理他,直接扣着他的肩膀就提着往外走。
柳怀恩痛得冷汗直冒,只能被迫着跟着沈从白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嚎着。
金荣在门外听着柳大人的嚎叫,只默默地低下了头。
金荣,送柳大人出去!沈从白将人扣到了门口,推向了金荣。
金荣看向了柳怀恩,恭敬道:柳大人,跟小的来吧。
那里面的小厮是谁?柳怀恩问金荣。
大人,还请别为难小的。
金荣面无表情地回道,那嘴就跟铁桶一样严实,是半点不露风。
金荣,我也是为了你家侯爷着想,咱们都是侯爷的人,都不希望侯爷以后路子走歪了。
柳怀恩当然知道金荣的忠心,但是正是忠心,这话他得说。
金荣看向了柳怀恩,想了想,这位柳大人也确实是为了侯爷着想,于是他斟酌地回了一句:恕小的不能告诉大人那里面的人是谁,不过请大人放心,我家侯爷,只喜欢姑娘。
金荣这人办事说话都是周全。
即是这么开口了,那想来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柳怀恩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门,想了想道,我去找杜少卿了!金荣看着那一步三回头的柳大人,长长一叹,这位柳大人是出了名的八卦之流,只怕今夜是睡不上好觉了!沈从白送走了柳怀恩后,走向了林雪芙,蹲在地上的姑娘一直伏着头,他走近了,她也没有抬头。
他在她的身后站了片刻后,缓缓地蹲了下去,低沉的声音轻问:怎么了。
没事。
林雪芙的声音很低,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沈从白方才分明注意到柳怀恩进来后,她身体在颤抖。
真的那么怕让人发现吗?我送你回去。
沈从白低声道。
林雪芙抬头看他,本就如雪般的小脸,此时白得有些过份,一双盈润的水眸中,似还有尚不及褪去的悲伤。
瞧着那雪色小脸楚楚可怜,惹人心疼,沈从白莫名有些心烦,也不舍得让她再继续呆下去,于是又重复了一句: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谢侯爷。
林雪芙应了一声,这才缓慢地站了起来。
沈从白低头看她,就见她依旧垂着首,从他的角度,仅能看到那倾下的半边小脸,还有那小半断的雪色脖颈,婉丽勾人。
他想了想解释了句:柳怀恩是我的人,纵是他看到了你,也不敢传出去,你大可放心。
嗯。
林雪芙发现沈从白误会自己是因为怕让人知道在这儿吓到了,但是她也没有解释。
这样也好,她半点儿也不想呆在这儿。
看着她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样,沈从白胸口一郁,也不知道怎么安抚才好,便只能把她送回去了。
林雪芙以为他是让人送她回去,可是才上了马车,就见他也跟着上来,她看向了他,盈眸楚楚,声音浅柔:侯爷,您不用亲自送我。
沈从白看她一眼,不吭声,直接钻入了马车里,在她的旁边坐下。
这人坐得太近,林雪芙微不可觉地挪了挪臀下,想坐得离他远点儿,但是身子才挪动,就见那幽幽冷冷的目光投来。
本侯身上有味?啊?那为何要坐那么远?男女有……别。
林雪芙仰着脸看他,明明是一句再正确不过的理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却说得理不直气不壮。
沈从白盯着她看,缓慢启唇:本侯不介意。
林雪芙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帕子,小声嘟囔:侯爷说笑呢,这事儿,哪个男子会介意呢?这事古来就只会有损女子清誉的啊!沈从白偏头,眼神幽沉地看向她,而后郑重地回了一句:本侯一直很介意。
林雪芙不由得心中腹诽了一句:……介意你还坐我边上。
林雪芙未开口,沈从白倒是来了兴致,很有心情地与她说了起来:那些女子总是寻着理由往我怀里凑,就盼着能与我沾上些关系,好让我娶她们。
林雪芙低低应了一句:哦……只是她这漫不经心不太相信的语气,倒是让沈从白较起了真:你不信?林雪芙见他那语气十分较真,连忙说道:我自然是信的,侯爷人章凤姿,天质自然,不仅承袭侯爵,年纪轻轻更已是三品大理寺卿,得圣上重用,自然是不少名门贵女心中最佳夫婿。
她这一番话似乎沈从白似乎十分受用,嘴角微微勾了一抹淡淡弧度:你倒是会说话。
林雪芙瞧着他那一副受用的表情,默默地低头,回了一句:雪芙只是说了实情。
沈从白虽未大笑,但那愉悦的心情,还是透了个明明白白。
林雪芙着实未想到人前总是冷酷沉稳的宁江侯,原来私下也是个爱听人奉承的,她说的这些话虽是实情,但是一般人至少也是得谦虚一二,他倒好,听得陶然。
但是夸人本就是无本生意,见他开心,她便也不吝啬地又夸了一句:雪芙瞧着,侯爷如此身份,也只有身份尊贵的公主才能配得上您。
谁知她的话才落,一旁的沈从白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就晴转了暴雨。
他淡冷冷地看着她,问了一句:你真这般觉得?林雪芙看着他说变就变的脸色,还有那冷嗖嗖的样子。
贝齿一咬,没敢应出来。
难道,他不喜欢公主?她咬着唇嚅嗫了一句:侯爷,可是我说错话了?沈从白冷冷地剜了她一眼:本侯配什么样的女子,何时由得你来揣测!这人真真怪了,她就是这么一说,何时揣测了,这性子也太阴晴不定了吧!但是雪芙也不会去触他的霉头,只低下了头承认错误,雪芙错了,雪芙以后不敢了……车厢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车子很快就到了尚书府。
停下来的时候,林雪芙扶着把子就要起身,一直闭目的沈从白睁开了眼睛,对她说了一句:本侯要娶的妻子,不需身份地位,只要本侯看上眼,便是那平民女子本侯也照样娶。
这句话来得也未免莫名其妙。
林雪芙回头看了他一眼,杏眸盈动,轻轻地眨动了一下,懵懂却还是应了一句:是。
应完她就下车了。
承然,她依旧不懂这沈从白。
沈从白一脸阴郁地目送着她下马车走进尚书府,这才让车夫驱车离开。
…………竟然是个女子!竟然还长得极为好看!想不到不近女色的沈侯爷,竟也学会金屋藏娇了!瞧着以为这辈子都跟女人无关的沈侯爷,眨眼间就将娶妻生子了啊!看着沈从白进来,柳怀恩连连啧声。
沈从白这一路回来本就心情不爽,看着柳怀恩那一副挖到秘密的模样,只淡淡地看着他:说完了?说,完了?沈从白淡冷冷看他:完了还不走。
柳怀恩本是戏谑的表情,被他这冷嗖嗖一瞪,顿时就疑惑了起来:你这是……没拿下人家?结果,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沈从白脸色当场沉了下去:你瞧着我像是连个女子都拿不下来的人?柳怀恩看向了沈从白:不像。
不得不说,沈从白这人,虽平时看着冷厉,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且又年轻有权势,一般的女子,只怕都是瞧一眼小心肝就砰砰乱跳了。
沈从白不再看他,只对着门口的金荣喊了一句:金荣,你带柳大人去看看前天沙路镇那边送过来的那一具腐尸。
柳怀恩:我这边还有事要给你汇报。
再说吧!沈从白摆了摆手。
柳怀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让金荣给拖着走了。
半个时辰后,柳怀恩是骂骂咧咧地离开大理寺的。
做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太医,因着跟沈从白的关系,他也偶尔会兼当一下仵作,但平时那些尸体,可没有今日这一具这么……柳怀恩觉得他接下来得好一阵子吃饭不香了。
沈从白就是故意的,那么恶心的尸体,竟然让他去看。
金荣同情地把骂骂咧咧的柳大人送上马车后,便回去了。
沈从白走到了架子那儿,将那包裹取了出来,打开,拿出了绣绷。
黑色的锦锻上,祥云只绣了一小半,但是足以看出她的绣功极好。
她走的时候,他不提,她也不说把东西带回去继续绣。
倒是把避闲二字做到了极致。
沈从白嗤笑一声,把那绣绷给丢了回去。
金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侯爷桌上那一包子女子的绣件。
他平时都是在大理寺里,是以也不知道侯爷与那位姑娘的事情,就更没有想过这包裹不是证物了。
他恭敬一问:侯爷,这是哪桩案子的证物?沈从白拿起上面的绣绷,递给了金贵:拿去给云娘子,让她把这个做成荷包。
金贵机灵,看了一眼,指着包裹里那一张祥云的绣样:这绣了一半,可是要找人给绣全了……不必再绣,本侯就喜欢这样的。
……是,属下知道了。
金贵应完,拿起了绣绷,转身就出了书房。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是做为侯爷最得力的下属,不该问的问题,他从不会多问半个字。
……林雪芙确是故意不把那包裹带上的,她总觉得不应该与沈从白牵扯过多。
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沈从白也许没什么,于她却绝对要毁掉名声。
回了尚书府后,她先是去给父亲回了话,只说了大理寺少卿已经提前找到了绣娘,不需要她,所以她便回来了。
林德才看着面前的女儿。
这个女儿生得神似妻子,又比妻子美上几分,眉清目盈,琼鼻瑶唇,肌似玉雪,便是身上那一身小厮粗衣也不掩其半分姿色。
明明这样貌美,可偏偏……林才德在宁江侯开口说这事后确实是动了心思,想着若是林雪芙能趁着如此一个好机会,好好把握,指不定一来二往这事儿也就成了。
但是显然这个女儿虽生得貌美,但是能力却并不怎样。
这事若是换成林仙之,结果只怕就不一样了,那孩子你别瞧着生得不如林雪芙,但是她却很是知道如何去擒拿一个男子的心。
当初她与朱世子的事儿,可是许多人都不看好,可最后你看看那朱世子,当真是死心塌地,若不是中间生了这些波折,只怕这婚也就成了。
想到这里,林才德不免心中遗憾起来。
他的官路有些到顶了,这些年下来,虽稳居尚书一职,可是想再进一步却是全然无力。
爹爹若无事,女儿便先退下了。
你下去吧。
林德才摆了摆手。
林雪芙这才盈盈福身,转身,转身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了讥意。
林老爷刚才眼底那遗憾失望,林雪芙可没有忽略,林老夫人和林老爷果然是母子,瞧着这种势利又薄情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回了宜青阁,换下一身小厮的装扮后,林雪芙换了一身软绵的旧衣,便在一旁的背椅上坐了下来。
环儿看出姑娘回来后心情似乎不爽,便只默默地给她加了碳火后便退下了。
林雪芙想着无事,便转身拿起了一旁的针线笸箩,想继续绣那帕子,可是一转头却又想起了沈从白。
一时涌上心烦,索性也不绣了,把绣绷放回笸箩,起身进了内屋,躺在床上便睡下了。
林雪芙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还是环儿进来看她,才发现林雪芙病下了,那脸潮红潮红,额头烫得厉害。
环儿赶忙就让人去请了大夫,大夫过来看了,说是林雪芙近期过于忧虑,郁结于心,再加上受了风寒,于是开了药,小菊连夜把药给熬了,喂着姑娘喝了,又守在榻前。
自打那一夜沈从白一身血入了她的房,自打那一夜做的梦后,林雪芙就一直没有安下过心,怎能不思虑,不思虑连未来都没有。
梦里悲凄,梦外思虑。
这么一番下来,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她只觉得自己自睡下后就晕晕沉沉,一会儿身子像投入冰窑里,一会儿身子又像被投进了火炉子里,时冷时热,头重身轻,整个人难受得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旁环儿小菊紧张地同她说话,似乎还有大夫在说话,但是说些什么,她却是听不真切。
后面,迷迷糊糊还好似听到沈从白的声音?只是她的头真的疼得厉害,几次想睁眼瞧瞧是不是他,但那眼皮儿仿若千金重般,怎地也掀不起来。
隐约中,就觉得又有人拿手贴她的额头,虽冰冰凉凉,但是她实属不喜让人摸自己的额头,今天这都第几遭了!沈从白的手轻轻地放在那光洁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就见手底下那巴掌小脸,也跟着他一样,皱着眉头,似是不悦。
表面装得乖乖顺顺,其实私下里小脾气很大。
小菊是守着后半夜的,沈从白推窗进来的时候,她吓得差点儿就要喊出来,还好见是这位侯爷,想着他与姑娘的关系,才深深压下了。
只是此刻见他走到床边,也不避讳就拿手去探姑娘的额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眼睛更是盯得死死的。
她不知道这位侯爷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打定了主意了,若是这位侯爷敢乱来,她拼着这条命儿也要保护好姑娘的。
但是这位侯爷看着倒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姑娘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小菊那点儿紧张的心都给定下来了,也没见他有别的不当举止。
沈从白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这么盯着这病得脸色坨红的小姑娘看了小半个时辰,竟然还半点不倦。
回头看向了旁边一直把他当贼盯着的小丫鬟,吩咐了一句:好好侍候着你家姑娘,若是明日烧还未褪,就让人去来福客栈同袁掌柜说一声,我再安排太医过来给她瞧瞧。
……是。
小菊嗫嚅地应了一句。
沈从白转身走到了窗边,手推开窗,脚下脚顿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在跳出窗前,手指一动,一颗东西轻轻地被他射进了室内那正在烧着的炭火中。
小菊见他出去,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继续趴在床边守着姑娘。
温暖的闺室,渐渐静了下来。
小菊觉得困得厉害,闭着眼睛就睡了过去。
那本应是关紧的雕窗,再一次被打开,沈从白再一次走了进来,他来到了林雪芙的床边坐了下来。
伸手,轻轻地握住了那只秀丽的小手。
女子的手,与男子的手全然不同,娇小,纤细,柔嫩得似一块儿水嫩的豆腐。
林雪芙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喉咙干得难受,低低地喊了一声:水……小姑娘的声音本就是那种娇娇软软的,此时因着生病,更添了几分无力的撒娇,直透过耳朵,撞入心尖。
沈从白心头一跳,却已经将一旁的小菊提起,放到了一旁,而后自己坐在在床头,将床上那软而烫的小姑娘给扶了起来,拿着杯子,喂她喝水。
林雪芙喝了几口后,把嘴一抿,就不再喝了。
沈从白收回了水,却并没有将她放下,而是就势这么搂着她。
柔情的目光,落在那一张娇红似花儿的芙蓉娇颜上,低低一笑:林雪芙,你若是想嫁,本侯也不是不能娶你,你看看你那个便宜爹都打着本侯的主意,偏你这蠢姑娘只知道避闲。
叫本侯说你什么好呢?林雪芙病得迷迷糊糊,只耳边似听到沈从白喃喃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着什么,她使劲儿想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于是便想叫他说大声一些。
可好半天儿,也只发出了几声无用的低吟。
沈从白看着那樱桃小唇轻启轻合,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低头,便鬼使神差地亲在了那小唇上。
又软,又香,又甜。
与他所想的,一样。
林雪芙被他亲得不舒服,哼哼两声,微微地噘着唇,脸转了转,想避开。
沈从白却是恋恋不舍地扣住了她的下颚,唇微微一含,将她的软哼尽数吞入,只觉得这姑娘就似那夏日从湖中捞起的藕节,又脆又甜,让人总只想一直吃着。
太热了……迷糊中林雪芙伸着手想推开他,可那软绵无力的小手才推了一下,就被他宽厚的大手给握住了。
男人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扣在她的手心,轻轻地打磨着,仿佛要把那柔软细滑的手心打磨得更加软滑。
在抱厦歇着的环儿睡得不踏实,半夜里起来就想着过来再看看姑娘的烧褪了没有。
推开门只迎面一阵冷风透来,她打了个哆嗦,看向了房间。
屋里的地龙烧得正暖,碳炉里的火也未熄,门窗也关得严实,哪来的冷风?难道是她还没醒?环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也未多想,便走向了床边,只见姑娘还是睡得迷糊,她伸手探了下,烧得还是很厉害着。
回头就见小菊歪在边上睡得熟了。
她轻叹了一声,倒也没有把小菊叫醒,小菊年纪比她小些,而且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贪睡也正常,她安静地坐在了床边守着姑娘。
……林雪芙这一病,来势汹汹,烧了一天一夜,吃了好几碗药也不见烧退下,人也是一直昏昏沉沉,小菊急起来就想起了昨夜那位侯爷的话。
正与环儿商量着要不要去来福客栈找袁掌柜,但是顾虑再三,还是没拿下主意,幸好到了傍晚,姑娘那烧就褪了,林雪芙也辗转地清醒了过来,虽身体虚弱,倒是烧退了也就无大碍。
这中间,林家的人,除了也在病中的林老夫人,被关了禁闭的两个姑娘,还有林二爷,其他人都来看望过她,林大公子更是带了一大箱子的药材,说是给她补身子。
林雪芙只觉得自己这一病,浑浑噩噩,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头疼身子酸痛。
环儿赶忙让人端来了粥,喂着她喝了小半碗小米红枣粥后,又喝了一大碗药汤,这才算是缓过了劲儿来。
摸了摸身上,只觉得一身汗湿粘乎乎地十分难受。
她家姑娘打小爱干净,身上就见不得半点汗,环儿一看姑娘的动作就猜到姑娘这是忍不了一身汗渍了,于是说了一句:姑娘且忍着吧,您这是受了风寒,大夫特意交代了这两天就不要沾水。
我这一病,你跟小菊一定也累坏了,我眼下无大碍了,你们一会去洗个澡,然后早些歇下。
小菊是个心急口快的性子,见姑娘好了,就笑着说:我们不累,姑娘烧退了我们可就放心了,要不然啊都得去找那位了!林雪芙一听小菊这话,原本松散的身子,顿时绷了些,她看着小菊问道:找哪位?昨夜里那位又来了,他看您病在床上,就说了如果今日您的烧还不退,让我们去找袁掌柜,他安排太医过来给你瞧病。
小菊小声地说道。
林雪芙听到小菊的话,突然间脑海里仿佛闪过了什么,她紧张地捂住了唇,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小菊就在一旁,他应当是不敢的。
难道是自己做的梦?可是她为什么会做那样子羞人的梦呢?林雪芙只觉得太荒唐了,这一病倒是把人给病得蠢了,随后就赶紧把那事都抛之脑后,不愿再去多想。
夜凉如水,小菊与环儿守了两天一夜,确实是累极了,侍候着林雪芙用了药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回了抱厦。
服了药后,林雪芙头依旧有些晕沉沉,只是又不太愿意睡去,也不知是在等着什么,只时不时看一眼雕窗。
屋外乌漆漆的,偶有大雪压落树枝的轻微响动。
等了好一会,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果然是病糊涂了。
索性躺下,拉高了被子就要继续睡。
雕窗吱呀轻响,她却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就出那人已经跃了窗走了进来。
烧退了?低沉的声音温和,也不知是林雪芙病得耳朵都不好使了还是怎的,竟觉得这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宠溺。
多谢侯爷关心,烧退了。
可还有其他不适?沈从白走向她的时候,随手搬了一张背椅,轻放在了拔步床边,自然而然就坐了下去。
人已经好了许多,明日再吃两副药,想来就又是生龙活虎了。
林雪芙瞧着他这一副打算久坐的模样,连忙告诉他自己好了,希望他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这便好。
只可惜沈从白并未听懂,他从容地坐在那儿,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林雪芙扯着嘴皮,笑了一下,一时无言:只是这几日怕是不能给侯爷处理伤口了。
无妨,伤口已经好差不多了。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沈从白又坐在那儿,也不说走,也不说话,林雪芙只觉得这气氛就突然间变得有些怪了起来。
她垂下了眼皮,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就盼着他无聊走人。
沈从白倒是不见无聊,他坐了会儿,倒是一副自来熟般,站了起来,拿起了桌上的蜜饯,丢了一颗进口中。
那是环儿方才侍候林雪芙服药时备着的,放在那儿也未撤下。
他这一站,腰间一闪,林雪芙看了过去,便瞧见了他腰间一只丑得不行的荷包。
也不怪她方才一直未发现,他夜里过来都是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那荷包又恰好也是黑色的。
这会儿能发现,还是因为他站起来去拿了蜜饯,正好露出了那半片金色的祥云。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林雪芙还是能肯定那就是她昨日绣了一半的那块锦缎制出来的荷包。
只是这沈从白也怪有意思,即是找了人缝制成荷包,也不说找人把那祥云给绣全了!不,应当说他身为侯爷,多的是人要给他绣荷包,再不济他也有很多钱可以买各种各样花样的荷包,怎的就偏偏就要戴着这一只。
林雪芙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拿这东西膈应她,暗示她没良心不帮他做荷包。
沈从白还……真就是故意的。
他觉得这小姑娘宁愿给林家那上二夫人绣帕子,也不愿意为他绣荷包,还找那避闲的推脱之词。
她绣得快,夜里在屋里绣的话,谁能发现?林雪芙发现是发现了,但是他不提,她也只装做看不见,只是却有些窘迫了,思来想去,只有借着病开口:侯爷,我方才吃了药,这会儿有些犯困,想要歇下了。
沈从白淡淡睨了她一眼,稳坐不动:你睡,我守着你。
林雪芙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说要守着她。
这话听着就叫人觉得慌。
她连忙说道:雪芙一介小女子,哪能使得侯爷陪守,侯爷请先回吧。
你是本侯的救命恩人,眼下病了,本侯陪守也是应当。
沈从白淡淡回道,说完,竟是从身上掏出了……一卷书,打开后就看了起来。
第30章 不识趣的姑娘一想到林三那一脸嫌弃的……林雪芙未曾想到,他竟然是说真的,真的要给她陪守。
这哪是在报恩啊?她觉得他这就是在报仇。
侯爷,我这儿有侍女照顾。
沈从白从书卷中抬起了头,回了一句: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你在这儿是给我增加压力,丫鬟在这儿是让我舒适的。
但这样的话,林雪芙自是不敢说出来,有些莫可奈何地抬头看着他,却见他低头看着书,仿佛是打定主意今夜就要在这儿陪她了。
可是报恩哪有这样报,要不是他是宁江侯,她现在都想拿个笤帚把他给赶出房间,再大骂一声登徒子你莫要来登门了!但是她不敢啊,想着遇上这种人,估计还得是服个低扮个弱求一求,于是声音一软,委委屈屈,娇娇软软:雪芙知道侯爷是个好人,但是您在这儿,我又怎可能安心睡,我这还病着,人真的是难受得紧……沈从白目光从书上,缓缓地移向了她,见她那一脸委屈可怜的表情,只觉得一口气噎在了胸口,却偏偏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道:那本侯先回去了,有事就叫人去福来客栈找我。
好。
林雪芙见他说要走了,面上一松,就差把‘太好了’三个字给挂在脸上了。
沈从白在大理寺这几年下来,最擅长的就是通过眼神看穿人心,这一看她的神情,只觉得那口气,更郁了。
夜里宵禁,侯爷去找三姑娘的时候,金荣就在尚书府旁边的街角处的一落空置的院子里等着。
他想着侯爷下午回府的路上遇上杜少卿时问的那一番话,觉得侯爷这一夜估计得呆上小半夜,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窝会儿,却不想就看到侯爷来了。
他惊讶地迎了上去:侯爷,您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书都带进去了吗?沈从白淡幽幽的目光往金荣身上一扫,金荣吓得一个激灵,紧闭上了嘴。
他为什么要多嘴呢!但是显然,侯爷有口气无处出呢,那声音比这空置无人的院子还要冷森:看完了人不走,还留着过夜?金荣咽了咽口水,抿紧了嘴,机灵得死也不回上半句。
沈从白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书卷往他身上一甩:回府!是,侯爷。
沈从白阴着一张脸就往侯府走。
亏那杜少卿还说是个情场高手,瞧瞧,出的什么馊主意!说什么女子生病的时候最是虚弱,若是此时有男子温柔以对,哪怕是温言软语关怀上几句,定也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若是这个时候,男子再陪守着侍候她用上一碗药汤,那姑娘肯定会感动得恨不能以身相许。
一想到林三那一脸嫌弃的模样,沈从白便觉得来气。
真是个不识趣的姑娘,他都抛出了高枝了,她竟也不知道捉紧了往上攀!金荣默默地把嘴闭得严严实实,连走路都不由放轻了,就怕闹出一点点声响,被侯爷给迁怒了。
林雪芙病的这几日,却也没有真的轻松,前世的事情就跟一根弦绷在她的脑海里,尚书府人情淡薄,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安。
也许,应当早早选个妥当安稳的夫家嫁了,远离了尚书府,才是正事。
也算是心想事成,她才这么想着,正好听到下人说林老太太过来看望她。
林雪芙有些意外,老太太身子骨也不多好,竟是又来看她了,一时心中一暖,都说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想来,这段时间的相处,多少有些用了。
她让环儿扶着坐了起来,正要起身,就见老太太走了进来,一边叫了一句:莫起来了莫起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林雪芙说着,已经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在了榻边上:这天寒地冻的,祖母身子也未好痊,哪还能让您过来看雪芙。
身子可好些了?林老太太就喜欢林雪芙这孩子,懂事又听话。
已经大好了。
林雪芙应道。
你这身子还需得好好将养着,你二婶那边就先不用去帮忙了,早起也不用过来给我请安。
那怎么行呢……我再歇个三五天就能全好了。
就听祖母的,你这身子骨弱,又是打小在许州那边长大,气侯不适应,这次至少歇足个十天,把身体养得彻彻底底,祖母刚给你带了只人参来,等病好了,让人每天熬个鸡汤补着。
谢谢祖母……不管上一世如何,这一刻,林雪芙是有些感动的,她咬着唇,眼眶不由得就红了。
活了两世,从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的身体。
傻丫头,还哭了呢!林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子,一时也是心疼,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那日寿宴后,有几户人家来打听你,我听着那意思,应当是有意要谈亲的,这其中有两家我与你父亲都觉得不错,虽说这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也可以听听。
劳祖母费心了。
林雪芙没想到老太太竟是为这事情而来,难得老太太还算尊重她,会提前说与她听,但是她眼下在京中认识的人少,知道的事情也少,这事情还得从长着来。
她望着老太太,目光依依不舍,泪花也跟着涌动了:只是雪芙好不容易才回了林府,有了疼我的祖母,我不想这么快嫁。
这一番话,倒是勾起了老太太那为数不多的感情,她看着面前皎好的孙女,也是一阵心疼: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有心了,但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有合适的自然是要开始相看的。
可是雪芙就想多陪陪您,多留在这个家里一些时光。
你这孩子,说得我都想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了!林老夫人轻轻地握住了她手,慈爱地说着:可是不行啊,祖母怎能误你一生呢,不过你放心,这婚事也没有那么快就定下,眼下年底,各家宴席也多了,你好好养好身子,我带你多去见见世面,再让你父亲好好给你挑着,咱们挑一个好儿郎。
林雪芙低着头,闷闷不乐了起来。
好了,不许难过了,这婚姻是头等大事,女子到了年纪就得定了,而且便是看好了哪家,从相看到纳彩再到亲迎,那也得好长的时间,再说了,就是真嫁了人了,你也能时时回家来看望祖母啊。
林雪芙一副小女儿般撒娇说道:那祖母与父亲就慢慢看,且不要太急了。
不急不急,祖母慢慢看,给我家雪芙挑个最好最好的。
林老太太打趣地笑了笑,又给她说起了这两家人的底子。
一是永泰伯府的二公子,虽是庶子,但永泰伯府人丁单薄,也只得一嫡子一庶子,而且这位二公子,今年才中了举人,极受伯爵重视,虽将来不会承爵,但是应当会谋一个不错的职位,以后开家立户是不成问题。
一是今年的甲科进士,虽家境一般,但是据说才华横溢,是当今太傅的得意门生,可说前途一片光明。
林老夫人在林府向来说一不二,这个时候,林雪芙并不知道这两家的底子,便只依依地听着,也不多说什么。
老太太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她一走,林雪芙却是笑不起来了。
老太太嘴上说得那般好,可林雪芙却是半点不敢去相信。
老太太向来把利益放在感情前头,听着她刚刚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比较满意永泰伯府,毕竟是京城钟鸣鼎食之家,家境殷实的京城贵族,老伯爷眼下还未致仕,又结交甚广,若是能结上这门亲事,指不定能帮着林德才再往上推一推。
且不说这郑二公子是个何许人,单就是这样一个大家族,必然家规森严,那郑二公子又是庶子,她嫁过去后头上就顶着正头婆母和姨娘婆母。
女子前小半辈子过得好不好看娘家,后面大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却更多要看夫家,嫁人,嫁的不仅仅是夫君,还是夫君的一大家子。
重活一辈子,她自然不愿再让自已陷入悲局之中,她宁愿选一个家世简单的人家,只要夫婿奋进正直,穷些也不怕。
眼下选一个如意郎君,便是她的头等大事了。
她今日虽是哄得老太太愿意把这事情拖一拖,但是怎么打听这两家人,却也是个难事。
姑娘,要不咱们找袁掌柜,他肯定知道。
环儿向来知姑娘的心,便压着声音小声问道。
林雪芙顿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这事情她也想过找沈从白,沈从白手眼通天,若是找他,定然能很快打听到这两家人的底子。
但是,她莫名就是觉得不应该找他。
至于缘由,她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去想。
这事不要找他。
林雪芙微微沉吟片刻后才道:我回头先问一问大哥哥,他在京城里当差,应当是知道一些的,而且若是打听,由他去打听也更稳妥些。
奴婢记得上次听厨房里的刘妈妈说她有个亲戚就是在永泰伯府里做事的,奴婢回头去问一问刘妈妈,看看能不能打听点儿什么出来。
林雪芙又叮嘱了她一句:就随便一些,不要叫人看出刻意。
姑娘放心,这点奴婢省的。
小菊机灵一笑。
林雪芙看着那小机灵,轻笑了一下,这一辈子,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地保护好这两个贴心的丫头,不叫她们因着她而早早丧命了。
让环儿给你拿些银子,买点儿东西打点打点,快过年了,你跟环儿也自己去挑两身新衣裳,也喜庆喜庆。
谢姑娘赏!小菊喜滋滋地笑着,领了事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