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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以身相许本侯愿意让你攀

2025-04-02 01:13:15

只是不管如何生气,到了夜里,沈侯爷还是没忍住早早又钻入了人家的闺房。

林雪芙白日里一见到沈从白,就猜到他可能要来了,即担心又害怕即心虚又不安。

但是又不停儿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做得没错,他又不是她的谁,她回老宅,何须对他言呢?可纵是打足了气儿,一瞧见那人,她又犯了虚。

到底这位气势太迫人。

侯爷。

她轻轻地唤了一句。

还记得本侯呢?沈从白那声音,听着可比外头的寒风还冷上几分。

侯爷这话怎进,雪芙怎会不记得您呢?林雪芙笑着回了一句。

沈从白听到她的话,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细长的眸子,瞥向了她,那眼神,透着意味深长,薄唇一勾,倒也是,才一个月罢了。

林雪芙咬咬唇,那笑越发地僵了,可再一想想,又觉得自己怕些什么,他又不是她的谁,她去平州为什么就非得对他说呢?于是她咬着唇,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侯爷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瞧着那一副明明心慌极了还一副强做镇定的模样,沈从白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还真的问了一句:平州可好玩?林雪芙叫他这么一句随意的话一回,那好不容易才提起的一团勇气又散开了,只嚅嚅地回了一句:好玩。

沈从白见她垂着小脑袋瓜子,那一头青丝散落了两肩,只觉得喉咙有些痒得慌。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竟有些冲动想为她撩起那发梢。

三姑娘过了年十六了。

林雪芙抬头,愣神看他。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就来这一句呢?但还是随口应了一句:是。

家中应是给你议亲了吧?林雪芙一听到他这番话,一时心里打了鼓,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何用意。

偏偏男人问完,那幽沉沉的目光,就直直地盯着她看,叫她本就打鼓的心,更是慌了一般。

她抿着唇,想要装得镇定一些,可是那微微轻颤的睫毛,还是出卖了自己。

她垂下了眼帘,挡住眼底的神色,嘴里只应了一声:是。

沈从白突而就轻笑了一声。

闻得那笑声,她讶异地抬眸看他,就见男人望着她的眼神,缓缓变质,那本只是温和的眼神,一点点凝了光,似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鹰般。

林雪芙两片唇,抿得越发紧了。

为了叫自己镇定一些,她故做从容地提着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跟前:侯爷用茶。

可那男人却不接过茶,反而是攸得站起。

林雪芙叫他这举动惊得一愣,那一双盈盈杏眸就直直地望着他。

沈从白微微向前一倾,她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直接就跌坐在了椅子里。

可沈从白忍了一个月了,这会儿可不打算继续忍着。

不论她是真的看不懂还是装的,他都要叫她明明白白!沈从白看着跌坐在椅子里,一副愣神又懵懂的小姑娘,俯身,一只手撑在了椅子的手把上,微微倾身,贴近了她几分,眼神幽沉:本侯听说三姑娘看上了刘家那位举人?林雪芙瞧着他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咽了口水:没,没有的事。

那便好,本侯素来有恩必报,三姑娘曾救我多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林雪芙本就被他这突如其来靠近的举止吓得不行,这会儿一听到这一句话,直接身子一软,人差点儿滑到椅下。

小姑娘的声音更是颤得不行:侯爷也曾帮过雪芙多次,这就抵消了。

沈从白眸色潋滟,肆意一笑:抵不了,今日不是你以身相许报恩,便是本侯以身相许报恩,三姑娘选一个吧。

面对着男子那双肆意又狂纵的目光,林雪芙惊得整个人都失了神,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粉唇儿张张合合好半天,才挤出了这么一句:侯爷,您身份尊贵,雪芙,雪芙怎敢高攀,还求侯爷别拿雪芙开玩笑了……沈从白即是做了决定的事情,自不会让她一个借口给挡住,那双鹰般的眸子含笑地望入她的眼底,缓缓地贴近了她,在她的耳廓旁边,轻轻地回了一句:本侯愿意让你攀。

林雪芙从未与男子贴得这般近,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的气息,还有那淡淡的檀香气息,若有似无,叫人心间那鼓猛敲了起来。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原以为隔了这一个月,他指不定就恼了她,不理她了。

可怎么一回来,他就对她说着这般的话。

这叫她怎么回?她一点儿也不想嫁入沈府。

可这样的话,她却不敢直接说出来。

正寻思着怎么婉转一点儿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听到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林雪芙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借口了,两只小手赶紧推着沈从白的胸膛:侯爷,外头好像出事了,我得赶紧出去瞧瞧。

小姑娘那手软而无力,轻轻地搭在他的胸口,沈从白觉得一颗心都跟着她一起乱了。

但是也听得出来外头的声音有些乱,便只好先放开了她。

紧接着就听到门外环儿的声音响起:姑娘,出事了,二姑爷带着人来府里寻二姑娘,这会儿找到了咱们院里来了。

我出去看看。

林雪芙应着环儿,目光却看向了沈从白,求救一般地用眼神示意他让他赶紧走。

沈从白的手,轻轻地掠过了她光洁皎玉般的额头,温声低道:不会叫你为难。

当那温热而略显粗糙的大掌轻轻地抚过额头的时候,林雪芙整个人都僵了,只觉得那被她碰到之处,像是点了火一般,一下子就燎到了整个面上,紧接着小腿也跟着又软了两分。

身后门外又传来环儿急促的催声,林雪芙没敢看他,转身出了房间。

可是一出去,却是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相较于院门外还在叫嚣着的沈从良,她更怕的是屋里的沈从白。

这个男人今夜可真像是疯了,竟是对她说那样的话。

她抬起了小手,轻轻抚了抚被他碰过的额头,那儿,跟被烧了一般,烫得厉害。

她咬着唇。

环儿为她披上了氅衣,她这才走出了外屋。

门外,沈从良带着七八个侍卫,黑着一张脸:林仙之在哪儿,叫她出来!环儿提着灯笼,引着林雪芙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姑娘身儿虽小,声音却十分冷清,带着一股子沉硬:这是我的闺阁,我二姐姐不在这儿,倒是你这深更半夜,带着一帮人横冲直撞入尚书府,置我们林府于何地?你们林府若还要点脸面,就赶紧把林仙之那贱人交给我?那贱人躲了我这么些天,我今日找到她非好好地收拾她不可!沈二夫人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打小溺宠,把沈从良养成了个混不吝的,偏偏还是个只好男色的混不吝。

他自来最是讨厌女人,这一次叫林仙之给算计了,便一直记恨在心,在事发后就来林府闹过一次,只是当时林仙之已经随着老太太去了平州。

沈从良扑了场空,可这一口气一直未消,加之那个养在外头的小倌一直在枕边吹着风,说林仙之不仅污了他的身子,还踩了他的尊严,若是这次不好好地收拾,往后指不定别的女人就有样学样了。

这么一来二往,沈从良自是不打算放过林仙之,这不,一听说她回来了,立刻就带着人冲上门,还故意打了守门的小厮,不管不顾就直冲进来找人,打算要把人给捉回去。

林雪芙是恨林仙之,可同样也恨沈从良。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与沈从良面对面,看着这张面目狰狞肮脏恶心的嘴脸,只觉恶心,她冷声喝道:沈从良,你当我们尚书府无人了吗?叫你这般谩骂府中嫡女,还大半夜带着人如此放肆横行?那贱人敢用那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算计我,我骂她怎的了?而且她都嫁入沈府了,那就是我沈三的人,你们尚书府把嫁出去的姑娘藏在家里,算是个怎么回事?!林雪芙看着面前这个口出恶言面目恶心的人,记忆仿佛又回到了梦里那一个个又冷又冰又无助的日日夜夜。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若是此时手里有把剑的话,她真想狠狠地刺向对方,你怎不说我二姐姐为什么会跑回来?你自己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你要是男人,她会回来?你个贱人,你说什么?你说谁不是男人?沈从良气得就要冲上前去打林雪芙,可就在他抬手的时候,一只大手,捉住了他的手。

林博峰拉着沈从良的手臂,一扯一带,将他用力一摔向一旁:沈从良,你敢动我三妹妹试试!被林博峰制住的沈从良顿时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林博峰你什么东西你敢打我,你那个贱人妹妹,敢说我不是男人,我非掌她的嘴不……啪!就在沈从良死死瞪着林雪芙破口大骂的时候,一记冷而锐的耳光,狠狠地甩向了他。

‘啪’地一声响,直接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敢打老子!夜色暗,沈从良突然间被人猛煽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就大骂了起来,扭头看向了打他的人。

只见被沉暗夜色中,男人一身青色锦袍,墨发高束,那幽沉夜色也挡不住男人清俊面容上的阴冷,还有那通身散发出来的冷森气场。

方才还嚣张直叫的沈从良直接一个跌坐了下去:大,大哥,你怎么来了?沈从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

沈家如今的当家,宁江侯。

在沈家,虽说这位大哥不怎么管内府的事情,但是府里就没有人不怕他这位大哥,明明他父亲母亲是大哥的二叔二婶,可是他大哥脸一沉,便是父亲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沈从白的声音沉冷得似冰一般,立刻给林三姑娘道歉!大,大哥,是她先,先骂的我……沈从良怂得不行,他小声地辩解道。

我的话听不懂?沈从白冷幽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大哥……沈从良还想解释,可是大哥那眼神冷得跟冰锥子一样,他不敢多说,只好不情不愿地扭头看向了林雪芙:对不起,三姑娘,我适才冒犯了。

侯爷您怎么来了?林博峰看向了沈从白,那眼神,越发地崇拜了。

林雪芙则是站在一旁,早吓得脸都白了。

不是让他走吗?他怎么跑出来了?这要让人知道他是从她房里出来,那还怎么说得清呢?这么会儿功夫,林雪芙以为他是直接从她的宜青阁里走出来。

方才在街上正好听人说沈三带着人气势冲冲地奔这儿来,本侯担心他惹事,便也过来了,却不想这小子越发混不吝了,竟连这等私闯民宅,欺凌弱小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沈从白说着,目光似不经意般在林雪芙的脸上滑过。

看着小姑娘那一脸慌意,他就知道她在怕着什么,只是她那小脑袋里也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他再蠢也不会从她的宜青阁直接出来!大哥我没有……一旁的沈从良小声地又辩了一句。

丢人现眼!沈从白低头,看着那蠢玩意儿,冷沉地喝了一句。

沈从良吓得直接低下了头。

沈从白又看向了沈从良带来的侍卫:还有你们,让你们跟着三公子,是让你们保护他,在他做错事的时候劝着他,结果你们竟然纵着他做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情来!一会儿回了府,自行找管家领罚!侯爷恕罪。

一众侍卫早就吓坏了,哗啦一声全都跪了一地。

他们平时虽是跟着三公子,可是都是侯府里的人,没哪个不怕侯爷。

多亏侯爷来得及时,才没闹得更大。

林博峰恭敬地说道。

是我沈家管束不当,才叫沈三如此无法无天。

本侯这便把他带回去,随后与二叔二婶会好好商议一番,再对他今夜做出的事情给林府一个交代。

而就在这时,林大爷林二爷,林老夫人也俱是闻了风声,一个个都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宁江侯已经把事情处理了,且也要带沈三回去处罚,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沈从白处事手段向来铁腕果断,他叫人把沈三给押了直接装进马车里带回侯爷,离开前,他脚步一停,似想起了什么,回过了头,目光在林府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林雪芙的身上。

林雪芙叫他这目光一锁,直接又是一番小心脏打鼓,脸儿发白。

他他他要干什么?便见那男人大步向她走来。

林雪芙惊得那睫毛扑闪得跟要掉下的蝶一般,差一点儿就要叫出来了。

还好他就在她面前五步开外停了下来。

男子俊颜如画,眉目儒雅,对着她客气又温柔:吓着三姑娘了,本侯先代沈三向您赔个礼,道个歉,回头再备下大礼过来。

林雪芙听到他的话,几乎是立时吁了一口气,小声地回了一句:侯,侯爷不必如此客气。

三姑娘早些歇。

沈从白温柔地说了一句叫人觉着过亲的话,可他又转头对一旁的林老夫人也说了一句:老夫人,给府里生乱了,还请勿怪,早些歇下。

这番诚恳道别后,沈从白这才转身走了。

林老夫人轻轻地笑了:似侯爷这般的人,实是温柔有礼!侯爷真的是我见过最温文有礼的人了!林博峰也是一脸崇拜地说着:而且他能力极强。

似这般的男子,哪家姑娘若是嫁了他,便是后世无忧了。

老夫人听完,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雪芙,那话里话外,就差明着说让林雪芙去争取了。

林雪芙:……幸好老夫人也知道这事情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便也没有再说,只看向了旁边的江嬷嬷:二姑娘呢?奴婢刚刚去找了,她躲在了咏梅阁的小柴房后面去了。

去叫她出来,让她安心,沈从良走了,还有看看她身子如何,若是受了惊吓,就给请个郎中号号脉,盼她时运能好些,能顺便得个好消息。

老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是半点去看望林仙之的意思也没有,只叫着众人散了。

林大爷向来最在意的也只是朝堂上之事,这后院中的女儿,虽然则有几分薄薄感情,但也因为林仙之的不是亲生,再加上嫁得太差给冲刷淡了。

只有林博峰,倒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林仙之,可是目光一看到旁边被波及的亲妹妹,怕自己太关心林仙之叫妹妹看了难过,他性子向来带些优柔寡断,一时也下不得决心。

林雪芙自也看出了大哥哥的想法,但她并不想做一个老好人,便只装做什么也看不出来,对大哥哥说道:大哥哥你也早些歇吧。

好。

林博峰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提出去看看林仙之,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咏梅阁就走了。

林雪芙转身回房前,也看了一眼咏梅阁,随后就从容地走了过去。

林仙之早就被吓坏了,她一个人躲在院子的角房的杂物堆那儿,咬着唇瑟瑟发抖着。

江嬷嬷带着人去叫她的时候,她因为受了太大惊吓,腿软得都站不起来,最后是两个婆子扶着她才将她扶出了角房。

一出了角房,听江嬷嬷说沈从良已经走了,林仙之没忍住,直接瘫坐在走廊那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自幼在尚书府里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吃过这样的苦,此时早就吓得魂都散了。

第47章 求亲林雪芙一口血就差呕出来了,说好……在这样的初春夜静之中,那哭声极为清亮悲凄,透着院墙,穿过房墙,落入了林雪芙耳中。

彼时林雪芙正坐在屋里,宽了氅衣,洗了手换了一身亵衣正躺在榻上打算就寝。

林仙之哭声极大,仿佛要哭得全府人都听到一般,林雪芙的记忆却被带到了前世,那个时候的林雪芙被关在沈府,受尽欺辱,却是连这样大声哭都不敢做的。

沈二夫人好面子,根本不许她半夜里大哭,若是她敢在人前哭,沈二夫人便会想着法子折磨她。

所以她痛苦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躲在屋里,咬紧了唇小声地哭泣。

有时候哭得枕上都是泪渍,抱着湿透的枕子入睡。

那样的时光,每一秒都是煎熬,便是此时忆起,也觉得眼圈发酸。

不过这一世,她不会再过得这般惨了,她轻轻地对自己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仇报了,虽未有多开心,但是心结却是解开了。

至于林仙之,她接下来的路怎么样,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林雪芙也不想再插手了。

……沈从良夜闯尚书府这件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

他是林家的女婿,说是上门接回妻子,可是小事一桩。

但若说大了,他带着仆人夜闯尚书府,那也是私闯官宅,是要判上几年的。

当然,林德才还不至于为了个假女儿去得罪侯府,这事自然是大事化了小,小事化了无。

但是沈从白却没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草草过去。

沈从良这性子再不压一压,迟早得给他惹事。

于是他当夜回了府后,就押着沈从良,叫上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开了祠堂,要家法伺侯。

宁江侯府祖上是武将出身,制家严明,家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把青铜锏子做为家法,这么些年来,那青铜锏子一直都是摆设,毕竟是贵家子弟,个个都是皮娇肉嫩,十下子下去,那却是皮开肉绽不说,骨头都得伤着。

但是这一次,沈从白却是叫人把家法取了出来。

沈二夫人见状,早吓得魂不附体,说起来这沈从白虽是她的晚辈,但是这位打小就是个冷狠角色,说一是一,他这么说就真的会这么做,是以她当场哭了起来:侯爷,这万万不可啊,这十下下去,从良焉有命在啊!沈从良也吓得唇色都白了,犹在狡辩:大哥,这事情明明就是林家人的错,那林仙之嫁了我就是我的人,凭什么他们林家把人藏着不还。

从白,这事是二叔管教无方,只是这十下也太过了。

沈家三叔也开口劝了起来:就是,不过就是林家的一个假女儿,何须为此大动干戈啊!这件事情,你还未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沈从白坐在堂上,清冷的俊颜淡冷,目光凌厉地落在了沈从良的身上。

你在外私养清倌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皇上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便罢了,娶了妻正好可以掩一掩这丑事,但你却不仅不掩,竟然还越闹越过份,是觉得不会有人参上侯府一本吗?大哥我……尚书是二品大官,你半夜带人私闯官宅,你可知若是林尚书要计较,你得判上几年,你又可知,你父亲,你的叔伯,还有你的兄长我,会受多大牵连,出门会受人如何耻笑?沈三爷一听到连累侯府,连累自身,原本还想劝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他其实一直就觉得二哥二嫂太过纵着从良这孩子了,才叫这孩子越来越放肆,竟干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如此打罚一下也好,说不准从良能就此变好,至少也不会再做出更荒唐的事情,有朝一日连累家门。

大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沈从良见沈从白是动了真格,而且一听到会坐牢,也开始害怕了。

沈二夫人也赶紧求情:从良确实是错了,当罚,只是你看看能不能轻罚,那青铜锏子十下子下去,我怕他命都得没了,侯爷,你就当看在你二叔二婶的面子上,就饶过从良这一回吧,回头我一定好好地拘着他,不叫他再胡来了。

是啊是啊。

沈二爷也连忙点头。

沈从白低着头,目光淡淡地落在了那青铜锏子上,也不知道是想着什么,直到二房三人都紧张得不行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这事情本就是二叔家里的事情,我一个晚辈的确也不好插手,此事我也是只是提个意见,至于要不要罚,要怎么罚,最后还是看二叔二婶你们自己。

一听到沈从白这么说,沈二夫人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赔着笑:是要罚的是要罚的,总得给林尚书一个交代。

这小子胡闹,这一次我与你二叔定好好罚他!沈二爷可并不像自家夫人那么天真。

他这个侄子,城府多深,他太清楚不过,今晚这事情,沈从白怎么看都不可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于是他考虑再三才小心开口:就罚他十板子,再禁他一个月的足,从白,你觉得如何?沈从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椅把,眉目沉静,似说着家常话一般随意,林尚书是亲家,为人又是出了名的能忍,他就算对今晚这事再多不满,想来也是不会计较,但是朝上的言官可未必都不会计较,后头若是被参了,二叔二婶也还请自行解决,若是拖累了侯府,便不若就此分了家也好。

这话一落,沈二爷与沈二夫人的脸色俱是变了。

沈家如今这一份家业,全都是老侯爷,也就是沈大爷还有沈从白两人挣出来的,沈二爷与沈三爷能力都是泛泛,当个六七品的官员,已经是到头了。

尤其是沈二爷,只得沈从良这么一个嫡子,偏偏又是个成天只知道吃玩的纨绔,还是个好男色的,若是分家,就算家财分得再厚,迟早也不会剩下,而且如果离了侯府,以他在京城的地位,只怕再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的体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三爷,就见沈三爷夫妇都闭着嘴不吭声,看着是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了。

从白,你就非得这般狠心吗?从良他好歹是你的亲堂弟啊,打断骨血还连着筋呢,他一介文弱书生,那十下锏子下去,哪还能有这命啊!二婶跪下来求你了。

沈二夫人说着就当真一副要跪下去的模样。

沈从白目光冷嗖嗖地扫了过去:二婶,从良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是你一步一步地纵下来的,我记得他小时候,也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可是稍大些他开始学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初时肆意打骂下人,后来连先生也敢打,再后来悄悄困了书童,再后来,明目张胆在外头养清倌,带着清倌上大街,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但凡你们能狠下心给他个教训,他不至于走到今天。

慈母多败儿,说的便是他的二婶。

沈从良每一次犯错,她都是这样护着拦着,为他求情,出事有人兜着,沈从良得不到教训,不曾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以至于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沈从白说到最后,看了一眼二叔,随后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外走去:这事情你们自行解决吧。

沈二爷看着沈从白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开口。

沈二夫人看着沈从白离开,这才喋喋骂了起来:这沈从白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我们好歹是他的长辈,他这是什么态度,拿分家来要胁,从良不就是去闯了林府,也没做什么吗?他至于这么狠心吗?你够了!沈二爷抬头,瞪了一眼沈二夫人。

你这是什么话?啊?要不是你没用,当初爵位说不定就落你头上了,你要是侯爷,我们犯得着受沈从白这份气吗?二嫂,这事情……二哥,二嫂,这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们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沈三夫人向来最是精明,从来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看着丈夫想要说话,她便打断了丈夫的话,不叫丈夫掺和这些事情里去。

其实沈从白说得也没错,沈从良这样子,是得好生地管教了。

爹,娘,你们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啊,那锏子可是青铜的啊,打十下,我焉有命在啊!你啊,净给我惹事!爹,你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下回不敢了。

老爷。

你今夜就给我在这儿跪着,明日我再去找你大哥说说。

…………其实二叔二婶会怎么处理沈从良,沈从白早就猜到。

二叔二婶对沈从良的无底限溺爱,是造成沈从良今日这下场的源头。

他最终的目的也不是真要对沈从良动用家法,而是要让二叔把沈从良给禁足几个月,省得误了他的事。

沈从白自祠堂出来的时候,金贵迎了上前,小声在他耳边道:爷,如您所料,朱岩又去了林府了。

沈从白冷笑出声:可查出林仙之肚子里几个月了?那郎中是咱们的人,出来就回了话了,林仙之肚子里足有两个月了,可以肯定不是三公子的。

叫郎中好好给她养着胎,务必让她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到时候才能给朱国公送一个惊喜!金贵点头:爷,方才盯着朱家的探子来报,朱岩又出门了,像是要去林府。

让人好好盯着。

人总是如此,尝了一次甜头,又怎么会不想再尝第二次呢。

朱国公那样一个冷血的人,偏生了个情种出来,朱岩对林仙之,的确是情根深种的,又有了第一次,会有第二次也不出意外。

林仙之没想到朱岩又来了,看到他的时候,她又悔又恨又委屈,扑在他怀里就哭了起来。

世子,对不起……为什么要嫁?看着已为人妻的林仙之,朱岩痛苦地站在那儿,任由她扑在自己的怀里。

她可知道,当他听说她已经嫁给沈从良的时候,有多么地痛苦。

我有办法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所有人都逼着我嫁,我本来想死的,可是我又想着你,我想再看看你一眼。

他们告诉我,沈从良是个断袖,不喜女子,从不碰女子,我当时心里就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如此也好,我可以为世子守身如玉。

我这身子这辈子还是世子的。

可是你却算计地与他同了房。

这事,是大年初二的时候,母亲特意过去告诉他的,他不相信这些,可是他又能如何。

林仙之抬头,眼泪汪汪,仿佛受了屈辱一般退开了他的怀里:在世子眼里,仙之是那样的人吗?我,我不知道……朱岩其实早就被解了禁足了。

林仙之嫁了沈从良,还设计跟沈从良同房,这事情闹得不小,京城人很多都知道,国公夫人觉得朱岩一定会死心。

朱岩是痛苦,可是他终究没忍住,要问她一个明白。

林仙之低着头,眼泪直流:我上个月葵水就未来,今晚大夫瞧了,说是我有两个月身孕了,我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塞给了大夫,要他为我保密,只对外说我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朱岩听了他的话,震撼得瞪大了双眼。

懊悔,欣喜,愧疚……仙之……我误会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林仙之深知,她眼下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面前的朱岩了,沈家是个火坑,她就算怀了身孕也不是绝对的保险,尤其是这孩子还不是沈从良的。

外人如何猜我想我说我,我皆不在意,可是世子,你怎可也那般地猜测我呢?我是那等着下贱的胚子吗?那沈从良,便是百个千个,也不及世子您一根手指头!林仙之说着,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那纤纤玉指,轻轻地扣了一下他的手心。

仙之……朱岩愧疚无比地抱住了她,满心的思念愧意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的唇情难自禁地寻着她的小嘴儿,只恨不得用这行动来证明他对她的渴望。

世子……林仙之唔咽一声,就软倒在了他的怀里:世子,仙之只得你了,望你以后都莫要再误会儿了……不会,再不误会你了……朱岩的承诺化为一声声低吼,彻底沉沦在她柔软之下。

直到烛台燃尽,床上那风云才算是停了下来。

林仙之轻轻地搭在他的怀里:世子,我与沈从良,并未有过那事,我的人早给了你,我不过是割了指尖血充当,他当时被药迷了,根本不知道,才会误会我与他有了那事儿。

朱岩本还为此心中有隔阂,此时一听,顿觉胸口欣喜,他激动地握着林仙之的手,深深地唤了一句:仙之。

可是我与腹中的孩子当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认那沈从良做父吗?我会想办法的,本世子的孩子,又怎能认那狗东西做父!林仙之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眼下,也只得这一条路了。

入了朱家便是做妾,她也能凭着自己的手段,慢慢地爬上世子夫人之位。

崔淑柔,林雨兰,她迟早要叫她们后悔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两人又是一番温存,直到天色大亮,朱岩终于是不舍地站了起来:我得走了,你只管安心养胎,一切放心,这一回我定会好好筹谋,不会再叫你失望了。

世子,我等你来接我们母子。

好。

朱岩终于依依不舍离开。

…………翌日,沈二夫人亲自带着厚礼,领着沈从良前来林府道歉。

林老爷去上是朝,是老夫人亲自接待,林雪芙恰好过来,便让老夫人留在了偏厅里。

真的是每见一次沈二夫人和沈从良,林雪芙就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被燎起来,尤其是看着沈从良,她总不免想起上一世他对自己的打骂折辱,每忆起,便有种冲动想要冲过去一刀送入他的腹中。

坐在偏厅,她借着喝茶的动作,垂着首,掩住了自己满心满腹的恨意,只故做平静地听着正厅的对话。

老夫人,从良昨夜里喝了些酒,一时糊涂犯了浑,做了那般叫人生气的事情,我与二老爷深感愧意,一夜无眠,今日早早便赶紧领着他来给您赔罪了。

有些意外,她记得沈二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可这一次过来,却是态度十分恳切,一来还叫沈从良跪在了堂中。

沈二夫人的确是不把林家当回事,但是她却不能不把沈从白当回事。

林老夫人向来精明,自也不愿为了那么一个没血亲的姑娘与沈家结仇,见二夫人态度如此恳切,沈从良一来还跪了下去,便也摆了摆手,一副慈爱大度地说道:叫姑爷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伤了膝盖就不好了。

沈从良本就是不情不愿,要不是惧着大哥的威严,他根本不肯来,更逞能让他跪着了,是以老太太这才开了口,他立刻就站了起来。

沈二夫人也是心疼儿子,自家儿子连她都没跪过,这会儿给别家老太太跪,她心里也不快,看着儿子站起来,这才一番好听话地说着:还是老太太心疼从良,要我说啊,就得让他跪个两天,下回才会警醒些!对方是不是有心道歉,老太太哪能看不出来,只是本就不在乎的,也就不去计较,她只缓缓地说道:也幸得昨夜色姑爷未曾见到仙之,若不然指不定闹出令人遗憾之事啊!老夫人这是何意呢?仙之昨夜里吓得险些晕了过去,我便叫人传了大夫,大夫号了脉,说是她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这是真的吗?仙之怀上了?祖宗保佑啊,这可是大喜事!沈二夫人一听这事,顿时眉开眼笑。

沈从良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不吭声。

仙之眼下在哪儿呢?快,让她出来,我接她回府里好生将养着。

沈二夫人笑眯眯地说着,想了想又对一旁的沈从良道:不,让从良亲自去接她,并好生地与她赔个礼。

我不去!沈从良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姑爷就不要去了,眼下仙之吓得不轻,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是是是,我去,我亲自去。

沈二夫人就盼着儿子能有个后,眼下听了这消息,只欢喜不已。

林老太太早早就叫人去通知林仙之说是沈二夫人带着沈从良来赔罪了,她心中一番犹豫后,便开始装病了。

虽她眼下怀着孩子,回了沈家沈二夫人为了她肚子里的小的,也会好生地保护她照顾她,但是这孩子月份不对,终究是个问题,在林家还能使着法子,回了沈家,就怕出了茬子。

沈二夫人一听说她在床上起不来,再想到自己这不省心的儿子,也有些担心领回去后万一真叫儿子给害得落了胎,那就是真的对不起祖宗了。

于是一番安抚后,便叫林仙之先在林府里养着胎,待晚些再接她回府。

随后回了沈府后,沈夫人就叫人拉了半车子补品吃食用物给林仙之带过来。

随后沈从良又被沈二爷给禁足两个月,这事才算是暂了。

林仙之也被留在了林府里养着胎,老太太虽不喜她,但是倒也未曾苛刻,重新调派了几名丫鬟妈妈去她的咏梅阁侍候着她。

正月过了,京城的雪也停了,春风拂过,梅花渐渐落了,柳枝开始长出嫩芽。

自那一夜沈从白说了那吓人的话后,她便害怕见着他,不过自那夜后,他倒是没有再来。

林雪芙心想着他也许那夜就是临时起意,回头想想就反悔了,所以没有过来。

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她是决不愿再入沈府,一想到要面对沈从良还有沈二夫人,她便觉得恨意浓,若真的是日日相处,她保不定哪一天没忍住就拿刀子捅他们了。

至于沈从白……他是好,但是她与他是无缘分的。

如此就这么散了才好。

……春雨一落,天气转暖,各家各府的宴会诗会聚会便多了。

林老太太年事已高,许多宴席都不怎么去赴宴,多是林二夫人带着姑娘们去赴宴。

因着林雪芙的懂事乖巧,上回又帮她收拾了娟姨娘,是以林二夫人也对她上了心,倒是回回不落地带着林雪芙,还送了林雪芙两套金头面。

林雪芙出外走动得多了,便又有两三家瞧上了她,上门来说亲的,但是门户不大,老太太都没有看上。

林雪芙意识到这样下去并不好,于是称了病,卧了床在家中不再去赴宴。

老太太想要的孙女婿是身份家世好,位高权重的,可林雪芙却深知高嫁的女子在夫家,总是不如低嫁平嫁的女子好过。

而且她叫大哥哥细细地查过了,刘宗平家世简单,虽有一个寡母脾气不甚好,但是没有杂七杂八的亲戚,她只需到时候好好运筹,日子应当也是好过。

眼下只等着他领了差事,父亲兄长再使使力,赶紧把这亲事定下才可安心。

左盼右盼,总算是盼到了刘宗平这边也正式接了领了差事,正式入了翰林院当了差,虽是个从七品小官儿,但是这却是在皇帝跟前的差事,他又年轻有为,只要好好做,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加之他自打上一回在老太太寿宴上见了林雪芙一面后便念念难忘,时不时都往林尚书面前走动,还请了太傅说辞。

林尚书越瞧越满意,再加上林博峰在后头推着,便也就同意去说服老太太。

只是不曾想老太太这头还是没有松口答应,老太太一开始的确是觉得那刘宗平还不错,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自家孙女生得娇美动人,又温柔乖巧,且现下跟着二媳妇操持着家事也是做得有模有样,越瞧越觉得还能配个更好的。

林雪芙不好出面,只好由着大哥哥出面,同刘宗平暗示了自家父亲十分满意他,只是家中老太太有些不舍得孙女,那刘宗平确实是个聪明也有心人,听了大哥哥这边的意思,立刻就提出要亲自上门求亲。

还说了若是老太太一回不答应,他就来二回,二回不答应他就来三回,总会求到老太太同意把三姑娘嫁给他。

正想着这事儿,门外就传来了小丫鬟急急的报信声:外头,外头有人来求亲。

是谁?小菊一听,瞧着比姑娘还急,跑到门口大声就问。

说是位姓刘的公子,带着厚礼上门求亲。

知道了,你且再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情况就回来说。

好的小菊姐姐。

那小丫鬟是在外院那儿撒扫的,同小菊玩得甚好,应了一声就又跑回去了。

姑娘,瞧着这回应当是能成了。

嗯。

林雪芙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帐本,勾了勾嘴角。

应当是能成了,毕竟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对象,刘宗平除了家世,余的方面都不差,老太太那人最是好面子,刘宗平若是能做到三登门求亲,这亲事准就成了。

她的心这才稍微松懈了些,只是不知为何,却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倒是脑海里突然间就想起了沈从白。

心里头有些微烦。

可是她烦什么呢,与他是不可能的了。

就这么断了吧。

不要再想他了,生生地掐了心头那根线儿。

可就在她努力着想把这事念头给掐断时,就听到门外方才那小丫鬟又跑着过来,大着嗓门喜气地喊着:恭喜姑娘,恭喜姑娘,又有一位公子来求亲了!又有一位?求亲?林雪芙愣了一下,终是看不进去帐本,站起来就往外走。

那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笑得眉眼弯弯:三姑娘,小菊姐姐,环儿姐姐,你们猜猜,这一回是哪家公子呢?哪家?小菊性子急,大声地问着。

是那宁,宁江侯爷啊!后面带着一队子求亲的人,拉了老长的礼,我站在门那儿,打一眼望去都没瞧完有多少。

林雪芙只觉得心头‘咯登’一下。

环儿与小菊听了,也是愣在了当场,好半晌反应过来,回头看向了姑娘。

姑娘?小菊,你去外头看看……算了,我去看看吧。

林雪芙想了想,这事情叫她一下子竟是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像云里雾里,梦一般的。

沈从白来求亲?他怎么就来求亲了呢?林雪芙去了正院的时候,正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不仅林大爷老太太,连着林二爷也惊动了,府里的长辈全齐在了花厅那儿。

这等子事情,林雪芙也不好出面,是以从侧门进了花厅旁的小间。

才进去就听到林大爷说着:侯爷您这也太突然了。

沈从白的声音温润从容,儒雅含笑地说着:今日确实是唐突了一些,但其实这事情本侯早就思虑许久,本是打算待细细准备妥当了再上门提亲,但是又怕迟则错过三姑娘这般佳人。

本侯自打第一次见到三姑娘,便觉得三姑娘温婉贤柔,气质如兰,后来家中三弟来胡闹那夜,本侯又见了三姑娘那镇定从容,处事不惊的一面,只觉得这样的姑娘,堪为大妇,必能为我撑起侯府后宅。

本侯今日这一来,诚心诚意,这些礼物皆是近日准备的,还有些没齐的,后头也会慢慢补上来。

沈从白说着,指了指身后一箱箱的厚礼,从花厅门口,一路延到了院子里,足有三四十箱。

林博峰觉得自己头嗡嗡地响着,好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大人竟然喜欢自家小妹,他却一无所知。

而林雪芙此刻,头比林博峰还乱。

她还以为沈从白自那夜后没有过来是反悔了,却不想他竟是在准备上门求亲!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刘宗平前脚才来,他后脚就过来。

她站在屏风后头,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到了那站在角落处有些颓然的刘宗平,纵是他做足了准备,打算效仿圣贤三顾茅庐求亲,但是明摆着,这事儿就不是几顾茅庐能成的。

而且,他也不可能为了林三姑娘,跟宁江侯做对。

他求娶三姑娘一则确实是一眼喜欢上那温婉美丽的姑娘,二则也是因为林家对他的仕途有助益。

但在看到宁江侯也登门求亲时,他心里就知道自己与三姑娘无缘分了。

侯爷先坐着吧,这事情唐突,得容我们好好斟酌。

林老夫人笑眯眯地说着。

可这事哪里需要斟酌!林雪芙瞧她祖母那笑容,要不是还顾及着几分脸面,顾及着刘宗平还在场所,只怕是巴不得当即答应下来,最好能一口气把六礼都给一次过了,当夜就把她嫁进侯府才好!她实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沈从白究竟是什么想法?林雪芙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叫人备了马车,小菊你陪我去趟福来客栈。

姑娘这个时候要过去那边做什么?环儿,你想办法给沈从白传句话,就说我在那儿等他。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沈从白的意思才行。

林雪芙如今在林府的地位早不同往日,备下的马车也是府里最好的那一辆,车辆晃动,她的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

袁掌柜一见是她来了,恭敬地就将她迎入了后院,又叫人备下了热茶点心。

只是林雪芙此时哪还有心思吃这些,只坐着苦等着。

沈从白进来的时候,就见那姑娘坐在那儿,苦着一张脸。

结果也没有等着沈从白过来,倒是等来了环儿,说是沈从白叫老太太留下在静安堂用午膳了,还让林雪芙赶紧回去。

林雪芙一口血就差呕出来了,说好的斟酌呢?这便是斟酌吗?这与应承,有何不同?但是气归气,林雪芙却也只能默默地起了身,又坐了马车回了府。

一入了府,就被守在门外等着的江嬷嬷给接上了。

三姑娘啊,您说今日这般重要的时候,您怎么还往外跑呢!江嬷嬷,我出去买些东西。

哎哟,您需要什么东西就叫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哪还得自己亲自出去买呢,老太太那儿等你许久了,叫我在门口这儿等着您,您一来就赶紧请您去静安堂。

嗯。

江嬷嬷欢喜地悄道:奴婢一早就觉得三姑娘是个有福之人,您与宁江侯的亲事啊,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可不是,其实老太太早就想应下了,只是初时碍着那刘公子也在场,毕竟是刘公子先来求亲的,老太太总得顾着点面子。

不仅是老太太,大爷,大哥儿也都是十分满意沈侯爷呢,这样的好郎君,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所以后来刘公子走后,老太太立刻就同沈侯宁下这亲事了,不过那沈侯十分讲礼数,说是为示尊重,明日会请长公主亲自过来提亲。

这事儿在所有人的眼里那都是大喜事,那都是林雪芙走了大运才能遇上的好姻缘,所以没有人觉得林雪芙会不想嫁。

林雪芙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如果她向老太太提出不嫁沈从白,老太太有几成同意的可能。

一直想到了静安堂门口,她终于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她很清楚,结果就是半成都没有!别看老太太平素里似很疼她,但真要跟这些利益扯上关系,老太太那是可以立马翻了脸的。

林雪芙去的时候,沈从白已经走了。

老太太拉着她在一旁坐着,直接就开始叮嘱着订亲后的事宜,从头到尾,没有问过林雪芙一句是否同意这亲事。

林雪芙也就依依地听着,也未多说什么。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做什么。

这亲事若不想成,只能从沈从白那儿下手。

祖母这边,眼下就跟是找到了富贵门的人,万不可能舍弃的。

幸好她从福来客栈出来的时候同袁掌柜提了,让沈从白老地方见。

夜里,她早早洗漱后就在屋子里等着他。

可是她在房里踱了数十圈,左等右等,一直撑到屋外更夫三更的梆声远远传来,也未见那人过来。

她咬咬唇,本应该是烦闷的,可是却不知为何,心里隐隐却更像松了口气?她不敢再深究其中的意味,只怕自己先乱了起来。

环儿与小菊二人也是一直没睡,她们打小跟在姑娘的身边,姑娘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她们只管听着,姑娘不解释原因,她们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但是这一次,她们心里直接是憋得厉害,又见姑娘等到这么夜还未上榻,便实在忍不住推了门进去。

姑娘,奴婢与小菊有些事情想要同您说说,可以吗?是想问我为何不愿嫁给宁江侯吗?林雪芙见环儿与小菊的模样,便也猜到了她们想问什么,这件事情,除了自己,只怕外人谁都是不能理解的。

小菊赶忙点头:姑娘莫怪我们多嘴,实在是奴婢们也觉得这宁江侯爷人瞧着很好,身份尊贵,又长得俊美,且他与姑娘又私下相处过,人品瞧着不像是差的。

小菊说这话的时候,院角的杨树上,男子半靠在那斜搭在墙角的枝丫上,也不由定了定神听。

她不能把上辈子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只说道:侯爷人是好的,只是我不喜欢沈家那一家子人。

可您嫁过去又不同他们一块儿生活。

同在一个府里,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

姑娘,您平时主意多,奴婢们愚钝,也只是听您的,但是这件事情,奴婢还是要斗胆请您再好好地考虑考虑,莫要错过了一段好姻缘。

林雪芙知道环儿与小菊是真心为她好,她轻轻地笑了:好,听你们的,我会好好再考虑的。

夜深了,想来侯爷今夜是不会过来的,奴婢侍侯您歇下吧。

可纵是歇下了,林雪芙还是睡不着,夜色寂静,只有窗外偶有风吹过的细碎声。

她等着那男人来找她。

可是等得睡着,也未见那男子过来。

翌日,她又叫环儿去找了袁掌柜,让他寻法叫沈侯来见见她。

可是依旧没消息,那男子自那日求亲后,就不再出现。

林雪芙等了两天,越等越愁,思来想去,竟也没有想出拒绝的法子来,而若不与沈从白早早说清楚,待他真的叫了人来提亲,这亲事就真的是无回旋余地了。

无奈之下,她直接在早晨拦下了林博峰:大哥哥,你能带我去一趟大理寺吗?我想见一见沈侯。

第48章 为了她她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林博峰正要去应卯,一听到妹妹的请求,点了点头:自是可以,只是大人最近两日一直休了假,你若要见他,我帮你约一约他。

他休假了?据说是要分家。

林雪芙愣了一下:分家?其实沈府从十年前就已经是定了要分家的,当时还是沈老侯爷在主事,本是打算着等二老爷三老爷的府邸修好就正式分了家,但后来老侯爷突然遇了害,沈小侯爷虽承了爵但毕竟家中刚遇了丧事,又年少,这分家的事宜便一直拖着。

那为何此时提起?林雪芙突然想起前几天夜里与小菊环儿说的讨厌沈二夫人与沈三郎的事情。

据说是因着沈从良闹事起的由头,沈小侯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趁此机会分了,但是……林雪芙听到大哥哥的话,心里暗暗地笑了一下。

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沈从白又怎么可能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才要分家的。

她随口问大哥哥:但是什么?你是不知道,侯府现在的状况,沈二老爷三老爷都能力泛泛,若是离了侯府,后头只怕是越来越不行。

他们又哪舍得这手里的富贵荣华前程啊,自是闹着不想分家。

林雪芙比谁都清楚沈家的情况,想起沈家那另外两家子,不由心中冷笑了一下。

大哥哥,即是如此,那你便不要去麻烦侯爷了。

雪芙,你相信大哥,大哥不说慧眼多能识人,但是依大哥这段时间来看,侯爷人品气度俱是上乘,且他屋里头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你嫁给他会幸福的。

林博峰又交代了几句后,这才去应卯。

林雪芙慢慢地往回走。

环儿在身旁小声道:姑娘,若是侯爷分了家,您就没有什么可忧心了。

嗯。

若是沈家分了家,嫁给沈从白,似乎是极好的。

那个男子……身份家世人品,的确是无一可挑的,且家中没有公爹婆母长辈管着,想来小媳妇日子定是舒畅着。

初春的天,渐渐回暖。

脚边的草也渐渐地冒了头。

林雪芙低头看着那草儿,微微地弯起了嘴角,忍着忍着,没忍住,低着头咧着嘴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也并不是对他无动于衷的。

原来,这几日的烦心,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与他说明白,而是想到说明白后,两人就真的没有未来的揪心。

姑娘。

环儿见姑娘站在那草儿前低着头,那肩膀一抖一抖,只以为姑娘这是哭了,紧张地唤了一句。

林雪芙转头,脸上的笑意未消,对环儿说道:你去给袁掌柜说一声,就说我备了梅花酒,还请故人一聚。

环儿一见姑娘那满脸的开怀,松了口气儿,没忍住也笑了:还以为姑娘是难过哭了呢!没哭。

林雪芙笑了笑,随后又吩咐了一句:你去了顺便买几样糕点回来。

……沈从白觉得林雪芙这姑娘,就是个没甚良心又现实的姑娘。

这头才听说他要分家了,那态度都不一样了。

瞧瞧,这又是梅花酒又是糕点吃食,装得那叫一个盛情。

侯爷来了。

有事?沈从白在座上坐了下来,淡淡地挑眉看她。

男子一脸淡冷,林雪芙也只装做没看到,笑盈盈地上前,给他斟了一杯梅花酒:您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林三姑娘的热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

沈从白嘴里说着,可是那手却是比他那张嘴诚实多了,拿起了酒就饮了。

并不喜欢的味儿,从她手里斟出来的,却又变得美味了。

侯爷说笑了呢,您若是喜欢喝,以后您回回来,我回回给你备上。

不是说高攀不起吗?林雪芙厚着脸皮,装着糊涂:侯爷不也说了让我攀吗?沈从白看着那装着糊涂的姑娘,心里是有些气她的,但是真看着这张娇软软的小脸,明知这姑娘未必有多少真心意,可偏偏就是硬不下心。

林雪芙看着他,笑着又说了一句:所有人都说雪芙能嫁给候爷,是雪芙的福份。

她本意捧一捧他,可是她却不知,这话就是落在沈从白心头的针。

他抿抿唇,盯着那双莹眸,问了一句:本侯只问你,你心里想嫁吗?大抵是他问得太过于正经了,叫她竟一时也不敢含糊回答,还真的是认真地想了想。

最后,她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下巴:想。

她虽是应了声‘想’,但沈从白终是觉得不得劲。

那张小脸上太多的是权宜深思后的回答,而并无半丝小女子的娇羞婉转。

他站了起来:长公主后日会上门提亲。

言罢,他便离开了。

林雪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片刻。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叫他不开心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亲事算是真正地定了下来了。

林雪芙觉得心里是开心的,但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是味儿。

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月明星稀,就那么驻足看了好久,才终于是关上了雕窗,折身回了榻上歇下。

……沈从白向来是个做事雷厉风行之人,他从前一直不娶妻,也从不谈姻缘之事,长公主原还一直担心着这孩子若是一辈子这么孤身可如何是好,可这一回他突然就说要娶亲了,长公主都惊讶了。

上一次来寻梅宴上又是出了那样的事情,长公主倒是对她还留有些印象,记得那姑娘着实好看又娇柔。

大抵是因着沈从白这岁数早过了取亲的年纪,总之他一提,长公主倒是爽快地答应亲自上门为他提亲。

这般的隆重,给足了林家足够的尊重,林府自是声声道好,这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接下来就是走的三书六礼。

原长公主还想着沈从白在与二房三房闹着分家的事情,只怕另外两房的长辈是不会用心为他操办这一场婚事,还想着毕竟他父母当年把孩子托给她,怎么着她也不能看着不管,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出面帮着操办了。

结果一问倒好,这孩子倒是行了他一惯的风格,自主自力,把婚礼之事都给操办得井井有条。

长公主一声长叹,瞧这阵仗,看来这回是真的走了心了。

沈从白打小行事风格就是果决干练,他想要做的事情,一惯能做到最好。

这男女大婚之礼,虽说他从未接触,但是办起来依旧是面面俱到。

在他看来,什么礼节细节都是次要,最重要两点就是,婚礼需得盛大,婚期需得快!三书六礼虽是处处讲究,但是只要人手金钱到位,再繁琐的礼节都能办得又快又得体。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最近瞧着比林雪芙还要喜气,整日都是精神满面。

见着林雪芙过来,远远地就笑得眉眼弯弯,亲切而慈爱:雪芙啊,来来来,来祖母身旁坐着。

是,祖母。

林雪芙心知这就是一场利益关联,老太太对她的好,就从来不是亲情。

但是看着老太太这样,她还是很开心。

盈盈一笑,轻步走了进去,入了厅里,才发现蹲在老太太跟前的人竟是林仙之,她此时蹲着身子,正给老太太捶着腿,一副孝顺乖顺模样。

林仙之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她现下虽说是沈府的人了,但毕竟在林府养胎,若不讨好老太太,日子总归难以舒坦。

二姐姐好。

林仙之抬头,看向了林雪芙,面前的林雪芙,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折枝襦裙,上面绣着大朵的双菊,身上是一件浅紫色袄子,领口是一圈雪色的兔毛,称得巴掌小脸粉白娇美。

她头上绾了双月髻,耳边一只金丝边的绢花,顶上插着一枝镶了红色宝石的蝶花步摇,走动时,那步摇轻轻晃动,瞧着格外灵动。

明明这个人这张脸与她刚入京那会儿是一样的,可是就是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林仙之越看越是难受。

她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妒忌。

她妒忌面前的女子是林家的亲女儿,得家里的宠爱,现下又找了这么好的归宿。

她恨林雪芙,如果不是林雪芙的出现,她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位。

如果林雪芙晚一年出现,现在的她,已经是世子妃了,风光无限,何须在这儿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还得蹲着给老太太捶腿!可是她现下,却是连恨,也不敢表现出来,她眼下,连生存都难。

不仅不敢表现出来,她还得装出一副同喜的模样说道:恭喜三妹妹,沈侯爷才貌双绝,人中龙凤,你嫁过去了就是侯府夫人,说来,咱们也是缘分极深,从前做姐妹,以后又做妯娌。

林雪芙看着林仙之那不自在的笑,只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这缘分是深。

看着林雪芙那张娇娇含笑的脸,林仙之暗暗地咬了银牙:以后还得求妹妹多多照应我。

林雪芙明眸轻动,看着林仙之言不由衷的模样,故意稳稳地回了一句:二姐姐放心,便是我不照应你,侯爷也自是会照应你们!林仙之虽确实是心里想着将来若逃不出沈家,希望林雪芙照应她,但是真听林雪芙一副上位者施恩般地说出来,她又觉得心里头难受极了。

好了,仙之,大夫说你身体虚弱,如今怀着胎儿,需得好生养着,先回去吧。

第49章 盼君怜妾那娇气的小姑娘,得剥了好久……老太太眼下只想跟林雪芙好好说话,至于林仙之,本就不是自家孙儿,现在这性子又变得越发小家子气,她听着也烦,只好给她打发了。

是,祖母。

林仙之本意是想着讨好老太太,可是她却不知道,老太太对于没用途的人,向来是多看几眼都不喜。

林仙之走出静安堂的时候,越想越妒恨,想到自己从天之骄女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再想到林雪芙竟然越过越好,她便觉得胸口气血上涌,行至门口,那妒恨烧心,人竟是直直后仰。

幸好自打她怀孕后,老太太也怕她出事,便派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贴身侍候着她,一看到她晕倒,那婆子动作极快地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下去。

也幸得没有摔到地上,若不然这孩子是绝计保不住了。

但饶是孩子保住了,这胎气也不稳了。

老太太心知这胎多重要,请了三个老大夫一道齐齐会诊,而且林仙之这边一出事,她立时就让人去给沈二夫人报了信。

大夫诊了后,那汤药一碗一碗地往林仙之的嘴里灌入,到了午后,林仙之终于是醒了过来。

林仙之做了一场美,一场美梦。

那梦太美好了,以至于她半点也不想再醒过来。

梦里的她,虽然假千金的身份被揭穿了,但是林府为了朱国公府的亲事,却选择了将错就错,不仅没有公布这事,还极力掩住此事。

而林雪芙最后是以二叔的外室庶女身份接回来。

梦里,她如愿嫁给了朱岩,成了人人尊敬的世子妃,而林雪芙才是嫁给沈从良的人。

她恨林雪芙,只要看到林雪芙,她就会想到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是个商户的庶女,尤其是看到林雪芙那一张脸,她觉得妒忌。

她想要毁掉这个女人,所以她怂恿了林雨娇,算计着把林雪芙嫁给了沈从良。

后来,在看到林雪芙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逃跑的时候,她又派了府里的人,把林雪芙给捉回去还给了沈府。

直到后来,听说林雪芙疯了,死了,她终于是宽了心。

因为林雪芙死了,她才能成为真正的尚书府嫡千金。

她笑着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四周。

看着老太太,看着二婶,看着林雪芙,最后目光落在了床边上的沈二夫人,她脸上的笑,渐渐地凝固了。

你们,怎么在这儿?林二夫人在一旁解释道:你晕倒在静安堂门口了,幸好婆子扶得及时才没叫你摔到地上,但是这胎气却是伤着了。

晕倒,胎气。

林仙之原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一点点地僵住了,她看向了四周,从林二夫人看到林老太太,再看向了沈二夫人,最后死死地盯着林雪芙。

怎么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她不要当沈从良的妻,她要当世子妃!!她本就是情绪大乱,动了胎气,此时醒来一见林雪芙,又是一阵妒恨,顿时引起胎气。

那抽疼叫她脸色一变:肚子好疼……天啊,大夫,快来看看,这孩子,身子骨也太弱了。

守了半日的大夫本听到她醒来才松一口气,结果这会儿一阵兵慌马乱,急急地围了上去,一阵号脉扎针喂药。

一番下来,林仙之这才算是稳了下去。

老夫在药里加了安神的方子,还请老太太命人每日煎了喂沈娘子服用,再有就是近期让她卧床养着胎,不要起来走动,诸事也莫要让她操劳。

沈二夫人一听大夫这话,没忍住就当场翻了个白眼。

就没见过这么娇贵的妇人!这才怀了不足两个月,就要卧床养胎了!她宝贝孙儿啊!不管用什么手段,你们务必要给我护住她腹中的孩儿,需要什么钱什么药,你们只管开口,我们侯府里不缺。

大夫看向了沈三夫人,缓缓地说道:沈娘子本身身体虚弱,但是若好好养着,倒也无事,但她最主要是情绪不稳,情郁结心,这才动了胎气。

说白了就是这姑娘身体不好是一其次,主要还是心情不好的原因。

沈三夫人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那个浑儿子来找林仙之的事情,想着这林仙之只怕是被吓到了。

这么一想,又想到最近因着浑儿子的事情,那沈从白竟是铁了心要分家,一时全堆一块,向来溺爱着儿子的沈三夫人,终于是对儿子忍不住了。

老夫人,您放心吧,我回去就把从良给打一顿,再押着他过来好生哄着仙之。

老太太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眼下她满心里只想着林雪芙嫁给沈侯的事情,至于林仙之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是碍着面子,不想让人诟病罢了。

林仙之服了药又沉沉睡去,沈三夫人给了重金,叫三名大夫留在林府守着林仙之。

余下的人便也都各回各屋了。

姑娘,您注意到没,二姑娘方才醒来时候看你的眼神,好骇人。

环儿当时正好就在姑娘旁边,瞧了个一清二楚。

林雪芙自也是看到的,她微思了一下,虽有些不解,但是她向来从不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操心,只淡淡道:不必理会,收拾收拾,咱们准备用晚膳吧。

小菊这时才凑了上来,一脸打趣的贼笑:方才袁掌柜让人送了两篮子点心了,用的是沈侯的名义。

这就叫你乐成这般了!林雪芙无奈地嗔了一句。

那可不,人家侯爷比我跟环儿还要了解姑娘的口味,送来的啊,全都是姑娘喜欢的呢!小菊故意慢慢一句句地说着,然后把那食篮子打开,将里面的糕点一味一味地取了出来。

林雪芙看了一眼,虽嘴上没承认,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溢出:许是他叫袁掌柜准备的。

小菊不认同林雪芙的话,故意把上面那翠色的糕点摆在了姑娘的面前:咱们又没在福来客栈买过粟子翡翠糕。

林雪芙看着那碟子粟子翡翠糕,耳廓便微微泛了红。

她请了他吃了好几回烤粟子,倒是叫他知道自己喜欢吃了。

好了小菊,姑娘脸皮薄,莫再打趣姑娘了。

环儿在一旁斥了小菊一句。

是是是,我不打趣姑娘了,我就说句真心话,姑娘,侯爷如此用心,这样的夫婿,您嫁去了,他肯定疼您。

咱们姑娘这么温柔好看,是个男子都会疼她。

这么说来,姑父才是那是那个有福的人。

于是,这两丫鬟一人一句,倒是直接把沈侯升级成了姑爷了。

林雪芙只默默地红着脸,拿起了一块粟子翡翠糕,放进了嘴里,轻轻地含着。

这粟子翡翠糕做得精致,分了两层,一层是粟子味的糕,底一层是用着茶做出来的糕,叠在一块,瞧着好看,吃起来也是粟子香里带着茶韵,多吃也不会腻。

她吃得不多,只吃了两块就没吃了,剩下的便叫环儿与小菊去分了。

投桃报李,想着沈从白对她如此用心,她也不好什么也不做。

春日来了,天气渐暖,蚊虫也多了起来,她每年在这个时节都会做一些防着蚊虫的香包,带在身上驱蚊,这一回做的事情,她悄悄给沈从白也做了两只。

用的是他喜欢的黑色锦面,绣着各种祥云纹。

此时拿了出来,想了想,又进了屋里,取出了她从前在湖里摘了处理干了的莲花瓣,想了想,拿了两片。

莲同怜,盼君多怜妾。

她存了些小心思,悄悄地将那两片莲花瓣放入了香囊的药草最底下。

接着就叫环儿去厨房领了些生粟子,仔细地烤好,一颗颗剥了,放进了干净的帕袋之中。

因着两人也过了三礼了,是以她送他东西,也不需要藏着掩着,便直接叫环儿着人给沈从白送去。

沈从白听闻林雪芙送了东西给他,头也未抬,眉目从容沉静:知道了,东西放着。

是。

金贵原以为他家侯爷得高兴的,却不想,侯爷看起来没啥表情?果然是侯爷,这心思叫人难以捉摸啊!他将小篮子放在了桌子角落处,然后走出了侯爷的书房。

听着门合上的声音,沈从白目光从案卷里抬起,看向了那小篮子。

小姑娘的东西都是精巧,竹篮子也是十分小巧,绘着各种花色。

这丫头倒是懂事了,还知道给他送东西。

只不知这是送了什么。

他站了起来,走向了小篮子,打开了篮子。

双层小篮子,上头是两只香囊。

绣功精美,金色的祥云栩栩如生,是出自林雪芙之手。

沈从白冷哼一声,不在意般拿起了其中一只。

可那眉眼嘴角,却偏偏没忍住就往上勾了。

手指一勾,直接就将其中一只香囊给系在了腰带上。

紧接着又将另一只给拿出来,仔细地收在一旁,又取出篮子的第二层,就见是一方干净的帕袋,拿起来的时候,便能闻到里头淡淡的粟子香。

他打开看了一眼,每一颗粟子都剥得整整圆圆。

这么一大把,就那娇气的小姑娘,得剥了好久吧!倒叫他有几分不舍得了。

拿起了一颗,放进了嘴里,只觉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