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每天半夜灵魂出窍去上课,白天难免精神不济,索性赖在床上疯狂补觉,经常一睡就睡到傍晚才醒;好在齐晟那边天天忙着紧锣密鼓的分配调兵筹备打仗,也无暇注意到我这一天二十四小时只醒四小时的诡异作息。
又过了三日,齐晟向臣民宣布了那个中央人士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北漠屡次侵扰我国边境,还残杀手无寸铁的商队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意御驾亲征,为我南夏百年来所受的屈辱统统向北漠讨回公道。
伴随这一番慷慨激昂昭告天下的演讲词的,是齐晟亲自率领从中央集结的十万精兵,在庄严繁重的祭天仪式后,浩浩荡荡从盛都城出发赶往靖阳关。
在大本营的盛都,太皇太后林氏,太后宋氏,携手皇后张芃芃以及皇长子齐灏坐镇都城,之前齐晟也秘密立下了诏书以防万一,要是我们真的遭遇不测,皇长子即刻入主东宫,不日继承大统,张芃芃为母后皇太后,携手前面两位一起监国;至于那些辅政大臣齐晟也都统统做了安排,保证他们尽心尽力绝无二心的辅佐新皇。
至于随行人员,除了那些他精心培养并挑选的将二代们,自然也有我和赵王齐鸣;我特意留下吴卓跟程姑姑一起守在都城打点一切,顺便辅佐太后娘亲,杨严则坚持随行,我考虑到他父亲正在前方战场,便同意他也跟着去历练历练。
起先我还有些疑惑他所带的兵马数量,毕竟想要灭对方的国家,区区十万人还是少了些;对此,后来阿九的分析,与实际情况竟然八九不离十——齐晟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真的只带这么少人?原来,在西方和北方的边疆上,早就集结好了以贺家、张家和杨家这军中三巨头为首的征北大军,足足三十多万兵马,在占领的那些边塞要道和城镇里井然有序的驻扎操练;这期间吃着敌人的用着敌人的,后方补给也陆续赶到前线,只待齐晟这个总帅一来,就开始按计划进攻,总体来说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十足十的开门红。
一路上都是自家地盘,大军畅通无阻的赶到了靖阳关;在江北一带扎营时,齐晟经过深思熟虑,让张放的堂弟张翎,杨豫长子杨肃和幼子杨严,以及其他的一些军中小家子弟,连同赵王带着三万精兵留在关内驻守,他自己则带着余下久经沙场的老将和我继续直捣黄龙;对于他这样的安排,赵王是完全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只是来跟着混的,但问题在于——我的意见很大啊!!!我事先就清楚的知道此战南夏必胜,所以后方的问题并不用太过担忧;换句话说,留守在关内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轻松差事,既没什么危险又清闲得很,这样好的事情为什么偏生砸在了赵王而不是我的头上啊?!?开会期间我也很识趣的一言不发,开完会众人一散我就忍不住跟齐晟抗议,表示自己更想留在后方做支援;齐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带有几分揣测地说:九弟,你自幼便是将才,让你在后面实在是太埋没了,所以朕决意,给你个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机会。
谢谢您哦……不过,我可以不要么?我内心狂翻白眼,面上当然是完全不敢展现出来的,只得继续劝道:承蒙三哥如此看重,小弟感激不尽,本不应推脱的,但小弟自认实在不是良将,上了战场只会拖后腿;三哥为全局考虑,还是让二哥代替我的位置吧?齐晟眉头微锁的盯了我片刻,冷不防的开口问道:老九,你是不是认为,朕是因为对你不够信任,才会如此安排的?……臣弟不敢。
我微微低下头,用错开眼神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不得不说齐晟的话正中要害,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感觉他还是对阿九不放心,怕他会在后面趁乱集结兵马赶回都城夺取皇位,届时齐晟会面临敌我双方的前后夹击,形势对他来讲是绝对不利的,所以才将要我放在身边看着。
……我的口是心非显然是瞒不过齐晟的,他一言不发的注视了我一会儿,忽然转身走向架子,从上面的格子里拿出个精巧的锦盒,拨弄几下打开机关锁,庄重的举起盒子对我沉声说道——九王齐翰听令!我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不知他要对我下什么命令,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受到他的感染,我根据阿九昔日教过我的,撩起衣袍双膝落地,对齐晟行了个很正式的礼,低下头静候他的下句话。
朕今特将‘豹符’赐予卿,望卿珍之慎之,为家国存亡大计鞠躬尽瘁。
……?!我没听错吧,齐晟居然将豹符交到我手上?据我了解,豹符和虎符都是属于南夏兵符的种类;不同于虎符的针对性和固定性,豹符的特点是灵活,任何人都可以持有,而且可以在境内调动指定数量的任意一支军队,而非局限于某种特定规制或地区。
如今齐晟交给我的这个,从大小上看代表的是五万大军,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我有资格调遣任意军队,上限为五万人,连齐晟亲掌的都没问题。
豹符的存在是用来应付极端或特殊情况的,一般极少出现,而且很少有皇帝会放心把它交给其他人,而现在齐晟竟然将它给了我,这让我既惊讶又迷惑,搞不清齐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是见我迟迟没有动作,齐晟再度开口,用严厉的口吻对我命令道:接兵符!我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从齐晟手中接过那个意义重大的锦盒,对他弯腰一拜:臣弟遵令,必不负皇兄所望。
起来。
他单手托住我的手腕,待我顺势从地上站起来,他对我微微动了动嘴角问道:如何?现在九弟相信朕对你的信任了吧?妄自揣测圣意,还误会了皇兄,臣弟实在惭愧。
我又低下头,对他表示我很抱歉。
齐晟执意将阿九带在身边,看样子是把他当成帮手而非看守对象,这一点让我很舒心也很欣慰。
无妨。
他摇摇头示意我不必歉疚,继续嘱咐道:这豹符你务必收好,用不上是最好,但一旦用上了,必定要物尽其用,知道么?我掌心攥紧那兵符,只觉得手中似是坠着万斤重,顿时有了种庄重的使命感;我对齐晟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回答——是。
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行军呢。
记住,朕赐予你兵符一事,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臣弟明白。
我对他点头,将豹符收入袖中,随后告退回到自己的营帐,安排后续事项的同时,也将这突如其来的兵符妥善安顿好。
豹符的存在事关重大,我翻来覆去的思索了老半天,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想着我打定主意,趁着没人注意的时机,偷偷溜出了营帐,只身融入浓重的黑夜中……
战争无情,刀剑无眼,小叶子代阿九到战场上,可要万事小心保全自身,麻麻会为你们加油的哈哈哈哈按照麻麻爱搞事情的性格,小九那边也肯定不会闲着的哈哈哈,且看吧……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翌日一大早,大军便在晨光中浩浩荡荡开赴最前线。
如今已是入秋,越是向北走越能清楚的感觉到北方气候与南方的差别;千年前的北方在夜晚格外寒冷,这让常年在温暖的盛都待惯了的我很不适应,幸好有阿九在梦境空间里传授我如何用内力来抵御寒冷,否则我怕是要先冻僵在路上了。
齐晟准备的十分周全,事先带了数量庞大的御寒盔甲和厚实的营帐,保证我方军士在行军路上不会在夜间受冻。
其实真正需要特殊照顾的,不过他从盛都周围集结的十万大军而已,因为这些士兵都是常年生长在南方;而剩下的三十余万人都是由杨豫和贺良臣率领的北境士兵,他们早已习惯了北方气候,用不上这些保暖装备。
此等地利人和天气,皆在齐晟的算计范围之内,这也是他派遣杨豫与贺良臣的部队为主,张放带领的部队为辅的原因之一。
阿九在出发前的战略分析中也跟我说到了这一点,看来他们两兄弟在打仗方面都颇有天赋,连套路都差不多。
经过数日高强度行军,大部队往前推进五百里,跟杨豫率领的大军汇合;至于贺良臣和其幕僚,他们带了十万兵马继续分散驻守西部战线,以防御为主来抵挡北漠军队的反扑,为大后方的南夏提供保护屏障。
如今我们的驻军营地已深入北漠腹地,虽说方圆百里都事先被杨豫清扫过,但毕竟是在对方地盘里,终归是存在安全隐患的,是以齐晟刚一扎营就彻夜召集几位主帅,还强行把我从营帐里拽过来,一起围着地形图和沙盘研究战术。
陛下,臣之前按您的吩咐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干扰敌军主力的视线,此法颇为见效,敌将至今还未确定您的实际方位。
杨豫拔出佩剑,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对齐晟说:如今我们距离上京已不过八百里,敌军主力分散,但其实力仍不可小觑,长久拖下去若形成夹击之势,反而对我方极其不利。
既然如此……齐晟沉吟了一会儿,接过杨豫手中的佩剑,用剑尖用力一点地图上标有上京的旗子,说:速战速决,趁他们还未在都城外围形成大规模防御,集结所有兵力直取上京。
臣附议…………不眠不休的赶了好几天的路,我早已困的眼皮直打架,他们商议的如火如荼,我插不上话也不打算插话,一闲下来就难免拄着头昏昏欲睡。
起先我还能断断续续听进去一些,现在已经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九弟,你怎么看?猝不及防地,齐晟居然把问题抛向我;我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人也精神了不少。
啊?嗯……被突然点到名,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登时感觉窘迫至极;我努力回想齐晟的上一句话,依稀记起他好像说要直接对上京发起总攻,便装似信心百倍实则异常心虚的随口回道:臣弟没什么意见。
俗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我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有了微妙的变化,齐晟定定的将我望着,眼神中竟流露出些许赞赏和意外。
我一颗心立刻就忐忑异常,不断琢磨着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齐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双眼蓦地放光,声线里隐隐带有些激动:说得好,说得好啊!九弟文武兼备,不愧为朕之左膀右臂。
我被他夸的一头雾水,刚想友情提醒下这句诗又不是我原创的,他如此激动作甚,这时猛然反应过来,在这个年代,作此名句的杜老先生还没出生呢,根本没人听过这诗,也难怪齐晟会这么激赏了。
……囧。
哦……呵呵……多谢皇兄夸赞,臣弟愧不敢当。
不好意思啊杜老先生,我不是故意剽窃你的千古名句的……拜托您老晚上可千万别来找我啊!!朕还想听听,九弟你关于此战有何见教?齐晟显然对我来了兴趣,继续征询我的想法:虽说最好是以快取胜,但若强行攻取上京,朕担心对方会拼死反扑,届时鱼死网破,到了同归于尽那一步,对我方来说可就麻烦了……说着他浓眉微蹙,似是在苦苦思虑对策;不仅是他,杨豫等人也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并没有所谓的赢家,有的只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我轻轻摇头,兀自感叹道:更何况我们距离上京毕竟还有八百里,行军途中目标太大,很容易成为靶心;要是不走运的话,说不定在路上就被北漠军给围攻歼灭了。
九弟,朕命令你,你如有任何良策,马上给朕说出来!齐晟听出我话中有些眉目,登时双眼放光,沉下脸来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我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瞬,眼前忽然划过阿九的面容,我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说就说呗,反正这些都不是我想的,而是阿九本人的主意,如今替他说出来,也算实现了他为国出力的抱负吧……额……依臣弟看来,皇兄作为大军的核心,必定是北漠军队紧密关注的对象,所以无论事先怎么声东击西转移目标,皇兄的行踪迟早会暴露。
既然如此,我们完全有办法让其成为优势,而非将我们置于险境的劣势。
我慢慢回想着阿九在梦境中与我说过的那些战术,逐字逐句的重复一遍;他讲的十分细致,让我从起初的一窍不通逐渐完全理解——一旦锁定了主帅的方位,对方的注意力必定会集中在皇兄这里,反而容易变得视野狭窄;趁此机会,我南夏军队完全可以从不同方向钻空子围攻上京,以诸位老将的本事,等他们回过神来再去救护,想必上京早被我们收入囊中了。
……九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圣上亲自作饵,吸引北漠人的注意力;在此期间,由我等率领主力去攻打上京,只留极少量兵马跟随圣上?正是如此。
我点点头,反问道:难道还会有比皇兄本人更能引对方上钩的诱饵吗?不妥!一位将军大喊反对,说:皇上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要是只留下少数兵马护驾,一旦有什么万一,末将等根本来不及返回救驾,届时可就什么都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早料到会有人反对,面上十分淡定,语气略微加重了些,继续转述阿九的话道:更何况,本王岂敢拿皇兄的性命开玩笑?为保万无一失,光靠这少量兵马当然是不够的,除了精兵以外,不妨利用下‘地利’来增添筹码。
不知不觉地,阿九清远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字字句句变得愈加清晰,就像他亲临现场、亲口说出一般。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与我的重叠在了一起,如遥远的回声飘荡在心间;我学着他的样子,动作潇洒的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佩剑,手臂一扬把剑尖抵在沙盘上,在指定位置轻轻一点——杨将军事先攻下的平宁城,距我们扎营的位置不过数十里。
此地靠山据险,地形易守难攻,城内物资丰富补给充足,而且周围地势很适合埋伏军队。
我们可以装作连夜撤到此城据守的样子,在途中把兵力分成数支,由诸位将军分别带领,秘密赶赴上京发动奇袭;在此期间则由本王与皇兄在平宁城故施迷阵,将北漠大军的视线集中在此地,让他们误以为我军瞻前顾后因而退守,借此为诸将争取攻城的时间。
只要上京城破,北漠皇族皆降,剩余的便都是散沙,不再足以为惧。
兵法战术,尔虞我诈,虚虚实实,诡谲多变,有时候兵行险着才能出奇制胜;南夏突然发动战争,且准备齐全兵行神速,北漠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陷入被动,齐晟此番御驾亲征,从心理上就能给对方造成一种压迫,让对方颇为忌惮,反而会更加谨慎,在搞不懂我方虚实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贸然对齐晟出击的;所谓空城计,利用的不就是这个疑中生疑的心理么?我们甚至可以再多抛一重诱饵过去。
我手腕一抬,在平宁城上方画了个圈:在正北方的路线上选个城池,派出小股轻骑跟敌军先打一仗,给敌将造成我方要从中路推进逐步击破的误解,由此进一步干扰对方的判断;至于其他的,则由各将领自行定夺了。
这回少说也带了二十万人,这个数目不算少,带的人多了,能做的事情自然也丰富了起来,玩儿那些迷障啊干扰啊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像杨豫这种从沙场上拼出来的能征之将,手下也都是些惯战之兵,搞起战术来肯定比我这个现学现卖的更得心应手。
中路为饵,东西两路并行……我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线条,每条都直通作为目标中心点的上京:或是分几路,怎么快怎么来。
总之,趁上京周围守卫薄弱的空档发动袭击,想必攻破都城指日可待。
说着,佩剑划过沙盘上插着的旗子,随后我优雅的将佩剑收入剑鞘,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跟梦里阿九扔树枝一模一样。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和他完美融合了。
此时我才更加明白,怪不得他偶尔也会在我面前不自觉的装个范,因为真的很爽很潇洒啊!听完这一番战略分析,众人都陷入沉默;杨豫最先回过神来,对我发自肺腑的赞赏道:从前只觉得九殿下工于心计,今日殿下让老臣刮目相看;若殿下手持数万精兵,想必会将其指挥的出神入化,犹如神兵天降。
不不不……杨将军太过赞誉,本王怕是要折寿了。
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被杨豫这句夸赞给弄的忐忑无比,生怕他们再问我一些旁的;天地可鉴,我真的倒腾不出来其余的了,因为阿九也就跟我说过这么多而已!皇上圣意如何?杨豫转而询问始终沉思着的齐晟,毕竟那位爷才是拥有决策权的老大。
九弟与朕的心思想通。
齐晟终于有了动静,虽然是在回杨豫的话,眼神却锁定在我脸上:朕经过反复思量,也认为这是最快和损失最小的法子了;众将听令,就按照这个战术来部署进攻。
陛下英明,臣等领命。
有齐晟亲自发话,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将领在考虑一番后,也都认同了这个险中求胜的大胆战略。
齐晟还想继续询问我的意见,但我对于带兵打仗实在是个门外汉,临时跟阿□□的那些也不够应付如今这高水平的问题了,所以只能万般推脱,状似谦虚实则啥也不懂;齐晟见状,以为我还是有些忌惮放不开,倒也不再为难我,而是转而跟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商量细节去了。
臣即刻安排人前去袭击沿途各处岗哨,让对方摸不清我方的进攻路线……平宁城各项防御工事还算完整,臣马上飞鸽传书给当地守军,让他们做好防御守城的准备……我坐在营帐里的另一个角落,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听他们热火朝天商议个不停,心中暗自决定——等这次得胜回朝后,我一定要仔细钻研兵法!就算不为了上战场,也绝对不能拆我男朋友的台不是!
齐晟和阿九心思相同,他们兄弟俩玩的这一招不可谓不危险,稍有差池就容易后方被一锅端,但一旦成功收益也很明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相信以各位将领的实力以及齐晟的谋算,这个计策会圆满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