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回来了。
店里,钟寻躺在老爷椅上,听到动静后挪开了盖在脸上挡光的扇子。
周有福做饭呢,一会儿就能吃了。
跑了一天,还在闷热难耐的审讯室里待了一下午的楚灵看见他这优哉游哉的样子,心中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嫉妒。
明明两个人工作的性质差不了多少,但这差距也太大了。
嗯,我先洗个澡。
听到这话,萧强自动飘了出来。
有钟寻的许可,他在葫芦里是能感知外界情况的。
老房子的各种设施都不怎么方便,浴室跟厕所一体,也就两三平米的样子,角落堆着清洁工具和各种盆,就不剩什么空间了。
不过淋浴是新装的太阳能,随时都有热水,洗了头还有吹风机。
说起来,钟寻虽然留着及肩的长发,还喜欢扎丸子头,但看着一点都不娘,加上浅色的衬衣,身材瘦削,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
当当当当!今天的晚饭,三不沾,文思豆腐,宝塔肉!周有福转着圈圈把晚饭端了上来,除了他所说的几个菜外,中间的盘子还神神秘秘地盖上了盖。
天热了更合适吃些清淡的食物,不过这段时间他对钟寻也有些了解,他家大人更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宝塔肉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不过这不重要,想到昨天陪他彻夜长谈的善解人意的楚警官,周有福觉得有必要重新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毕竟那通电话太匆忙,没给他准备的时间。
今天,他一定要发挥出自己最强的水平!最中间的盖子被揭开,一个平平无奇的花苞被放在那里。
在场的人包括萧强都朝那边看去,光是这个开场,他们就已经有所期待了。
白天钟寻一直在睡觉,起来后就下楼守店,并不知道周有福在厨房里忙活什么。
萧强则跟着楚灵出去了,信息量跟楚灵一模一样,对于晚餐一无所知。
最后一道,开水白菜。
白菜是超市买的大白菜,水壶是用了二三十年的旧水壶。
在清如白水的高汤浇灌下,白菜帮子裁成的花苞逐渐舒展开来,变成了一朵盛放的莲花。
白菜叶他也没浪费,被点缀在了盘里。
钟寻哪还不明白周有福想在楚灵面前秀一手的意思,阴阳怪气道:托楚警官的福,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的厨子还有这一手呢!周有福心中一紧,急忙赔笑:大人您口味比较重,这些都是清淡的菜品,所以我才没做过。
这楚警官初来是客,小人不得替您好好招待一番?客人舒服了,主人家才有面子呀!这么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生前只当个包工头也太屈才了。
钟寻可不听他这舌灿莲花。
应该是我托了钟先生的福才是,如果不是您,估计这辈子我都吃不上今天这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楚灵说着冲周有福笑了笑,周有福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钟寻看得直皱眉,分分钟想把这个马屁精送走,但又舍不得每天的好菜。
当着楚灵的面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还指望她帮着把那些厉鬼引出来呢!只得沉着脸把两只鬼赶去吃香,眼不见为净。
香是鬼的食物,纸是地府通用货币,钟寻自制的香质量比其他的香要好得多,吸上一口,比□□还要美滋滋。
周有福得了指令撒腿就跑了。
楚警官,请吧!两个人吃三菜一汤有点多了,不过周有福做的分量不算大,还是能吃完的。
钟先生不用客气,直接叫我楚灵就行。
楚……让钟寻现在改口一下子还真有点改不过来,他选择省去称呼。
你还不是一样叫我钟先生?钟寻。
楚灵笑眯眯喊道。
这个名字她在局里就喊过无数次了,而且她也没有钟寻身上这莫名的包袱。
看对方这么直爽,钟寻反倒是不自在起来: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楚灵的话特别多,好像铁了心想要跟钟寻拉近关系。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这条街走了走,感觉特别有年代的气息,你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吗?对。
钟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人,但她聊的都是些家常话,他找不出里边的陷阱,便随意应答着。
这里其实保护得挺好的,街上那棵梧桐树有上百年了吧?可能有吧?我家院子里也有这么一颗大树,小时候大院里的小孩没少往上爬,然后被大人捉回去打。
是吗?我看那棵梧桐也挺好爬的,你小时候没跟小伙伴一起爬过?没有,我从小学开始读的就是寄宿类学校,一个月只回来一次。
回到家呢?回到家一般都是看书,或者看电视。
不会吧?你爸小时候管你管得这么严?我只是不想出去玩而已,那些小孩太吵了。
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个小孩啊,居然还嫌别人吵。
钟寻撇了撇嘴:我每次回家都能听见邻居在骂小孩,如果不是太调皮,怎么会天天被骂?果然,调皮的小孩才聪明!楚灵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谁说的?安婶啊。
钟寻:?你还去找安婶了?楚灵好心解释:早上我在安婶店里吃了碗面,她说的,你们拱桥巷的小孩都考上重点了。
有吗?你不知道?从来没听过。
不会吧?就算你小时候没怎么跟他们玩,都住在一条街里,怎么会连消息都不知道。
这很奇怪吗?钟寻皱着眉,他其实还挺宅的。
如果不是因为接引魂魄要到处跑,他能半年宅在家不出门。
当然奇怪。
楚灵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他,那安婶的儿子呢?他也是重本毕业的,这你该知道吧?没听她说过……到这里,钟寻回过味来了。
对啊,安婶这么个大嘴巴的人,一件小事都能嚷得整条街都知道,怎么她儿子考上重本不在街里宣传呢?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钟寻道,我之前说我会在能力范围内帮你就不会反悔。
不好意思习惯了。
楚灵露出职业微笑:我只是听安婶说起觉得很厉害,想问问你对他们的印象而已。
这条街的风水真不错!学生的成绩都很好。
钟寻小声嘀咕:就这不至于绕这么一个大圈子从童年问起吧?你说什么?没什么。
他觉得对方在敷衍他,但他没证据。
其实我没跟他们一起玩过,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印象。
我们市虽然升了新一级城市,实际上平均工资低,消费水平高,他们好像毕业后就留在其他市工作了。
这条街的住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就一次都没见过他们?没见过。
钟寻也在搜寻自己的记忆。
经楚灵这么问出来,他才觉得这种事其实挺反常的。
从街头到他家店子这么长的距离,怎么放学的时候一次都没遇见过他们呢?而且他也没少帮着父亲看店,那个时候他也没见过街上的其他小孩。
只有他开始看书或者学习的时候,那群烦人的家伙就开始吵闹,满街地乱跑,很是让人烦躁。
虽然反常,但小概率事件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本来在家里待的时间就不长,后来读了初高中大家都住校,见面的几率就更低了。
你没读书之前,就没在外面跟他们玩过?楚灵又问。
我读书早,6岁的时候上的一年级,小学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钟寻道,听我爹说我小时候很乖,很好带,从来不乱跑。
楚灵只感觉这件事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她甚至怀疑这条街到底有没有这些人存在过。
但钟寻一名阴差都没往这边想,她又觉得自己的考虑是多余的。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接触了太多过去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大脑一时间没缓过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想要印证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简单,根据他们资料上的地址找过去就行了。
联系方式可以造假,真人肯定是不行的。
钟寻一直在盯着楚灵,她说着只是随便问问,但她眼睛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他每回答一句,她都会稍微停顿一会儿,这分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只说最后一次,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我都会配合你。
但如果你觉得你能从你的问题中直接得出答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会儿轮到楚灵犹豫了。
如果这件事不涉及钟厌的话,她也不会有这般顾忌。
毕竟涉及到对方的父亲,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直接跟钟寻摊开?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神,楚灵决定试一试:如果我说,或许这个案子跟你父亲有关呢?我父亲?钟寻一愣。
他下意识就想反驳,他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下去当阴官去了。
可那日他却始终无法联系到对方,而且在城隍庙中黑白无常的生死簿里,查无此人。
从小他跟父亲的关系就淡淡的,比起其他小孩能放肆地跟父亲玩闹,他跟父亲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坐在一起教他读书而已。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情绪,高兴的,生气的……永远是一个样子。
现在想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那就查吧。
钟寻道,如果没有我,你难道就不会继续往下查了吗?当然不会。
那也不用顾及我的存在。
他也想知道,那个抚养他长大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想了想,还是分成两章,晚点还有一章,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