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样对你比较好。
秦江春小心谋划,不过就是想给她一个更好的身份,让她日后能够有更多可能的选择,而不仅仅是一个丫鬟,让人戳着脊梁骨贬低。
不过是三年时间而已,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着她成长。
眼皮轻颤,他轻声说:你甘愿一辈子在这侯府当中做一个侍妾吗?我现在虽能护你几分,可仍旧抵不住旁人乱说,更惶论我百老之后,又有谁来成为你的倚仗?去了公主府,哪怕是干亲,也是皇室中人。
寿平长公主性子温婉,与人为善,驸马爷更有君子之风,二人定然不会亏待你,你日后的路要好走许多。
他将所有的一切掰碎了放在台面上,一点点和她说。
这听起来像是最好的安排,他替她规划了一个锦绣前程,让她一跃成为人上人。
不过,他提及的未来里,半分没有他的影子。
苏九年心里是明白的,三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若是换成了旁人,那肯费这种心思去筹谋。
可她还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三爷是不是为了要把她送走,才规划好这一切?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不自信,生怕自己是自作多情,生怕三爷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心里内疚。
现在他帮忙替赵家平反,替她谋划一个良好前程,那么他便再也不欠她什么,可以理直气壮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心上最柔软的部分被针尖戳破一个口子,冒出血珠,不疼,但是难受的慌。
小姑娘低着头,露出削尖的下颌,声音轻颤,像是在极力忍住什么情绪,那日后呢,三爷……三爷可是也替我安排好未来夫婿?秦江春面上划过诧异,回想了一下之前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便知道她是想差了。
他握住小姑娘的手,让她坐到身边来,我会等上你三年,若那时你,仍旧是愿意的话,我自当上门求娶。
手指蜷缩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
万籁俱寂,唯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由缓到急,连带着血液都沸腾起来。
小姑娘的脸颊渐渐变得通红,衬得一双杏眼更加湿亮,眼尾微微上勾,透出几分风情。
思维仍旧是清楚的,可身体却不是自己的,苏九年听见自己在问,此话当真?自然当真。
秦江春见她的样子有些呆,觉得好笑,然后抬手,拇指在小姑娘脸颊上蹭了两下,便对上那双眼睛。
瞳仁漆黑,表面覆着一层水光,烛火跃进去,成了碎金,跳跃着毫不掩饰的喜欢与依恋。
他心思动了动,抬起小姑娘的的下颌,然后俯身。
苏九年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像是预感到什么,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可是等了好久,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男人含笑的眼睛。
秦江春生了一双桃花眼,平日里看着总是有几分冷清,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弯起了一个小弧度,微微上扬,仿佛在那瞬间都能听见冰雪消融的声音。
她一时失神,反应过来耳尖都是通红的,不知所措想要将男人推开。
别动。
男人将她的双手压在身体两侧,眼帘微垂,声音恍若在陈年美酒当中浸泡过一般,可以吗,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苏九年飘飘忽忽,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可以。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的勇气,就对着男人的唇瓣印了上去。
思绪一下子飞走,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唇瓣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吃了饴糖掺和面粉做出来的包子,软和到不可思议,稍微尝上那么一小口,嘴里就全都是甜味,一路甜到心坎里去。
等到两个人分开时,秦江春看见小姑娘仍旧仰着头看她,艳红的唇瓣上覆着一层水光,眼神却还有几分懵懂。
他心上一动,伸手将小姑娘的碎发全都别在脑后,慎重而又认真地说:等着我。
好。
苏九年轻声说。
秦江春知道过不了几日,圣上便要下圣旨,苏九年不好在淮阳侯府久住,便让她将需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预备送她去寿平长公主府。
去之前,苏九年去了落晖院,同老夫人辞别。
老夫人那边秦江春没有说真话,只说赵家平反之后,苏九年不愿再在侯府呆着,想要一个人出府过日子。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赵家平反之后,皇帝定是少不了补偿。
有了这笔补偿,能在外头恣意地过日子,谁又愿意在侯府里仰人鼻息地活着。
她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将事情推脱到她写的那封信上,又不是不能理解。
她自知这件事情自己做的不大厚道,兼之苏九年离开之后她少了不少麻烦事,因此苏九年过来向她辞别时,她难得和颜悦色起来。
在外面过日子,顶着一个门户生活,定是有许多不便之处。
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应付不过来,只管差人到侯府来说一声,好歹能帮衬些。
是,若是有机会,奴婢定会回来看望老夫人的。
老夫人面上僵硬了一下,她只是说能让她寻个帮衬,又没让她过来看望自己。
老夫人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应了下来,想着到时候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便是。
她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心情颇好,在苏九年出去时,还特意赏了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
苏九年犹豫一番,见秦三爷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才将东西收了下来。
等上了马车,她才小声地问秦三爷,若是老夫人知道奴婢没有出去单独居住,而是去了寿平长公主府,她会不会觉得不高兴?秦江春想了老夫人知道真相时震怒的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淡声说了一句,应当不会。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既然离开了淮阳侯府,便不用再自称‘奴婢’。
进了寿平长公主府,你便记得,你是认了寿平长公主做干娘,那你也是正经的主子,不必要时时委曲求全。
嗯。
苏九年应了一声,不过是为了让他宽心。
在旁人的府上寄居,哪里能做到事事顺心,尤其是她同寿平长公主未曾见过面,更别提有什么感情。
她更是要小心,免得惹了旁人的厌烦。
马车一路行驶到寿平长公主府,他们从偏门进入,换了轿子去垂花门。
一位嬷嬷早早在垂花门前等着,见到有人过来,连忙迎接上来,见过侯爷,见过苏姑娘。
她是寿平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认得秦三爷不奇怪,苏九年有些惊讶她能直接认出她来。
她将惊讶都放在心里,朝着杨嬷嬷福了福身子。
秦江春跟着她的后面往里面走,边问:长公主和驸马爷近来可好?身体好着呢,就是府里人少,难免寂寞了一些。
听说苏姑娘要来,他们都高兴得很,早早在前厅等着,让老奴去迎接你们。
杨嬷嬷说着,回头冲苏九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长公主和驸马爷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他们见到苏姑娘定然是欢喜的。
她的笑容倒是真心实意,不像淮阳侯府的嬷嬷,哪怕是笑着都像是中间隔着点什么。
苏九年原本想着,秦三爷既然替她考虑了,定然会将她托付给一个和善的人家。
虽然有这样的认识,可对方毕竟是皇亲国戚,苏九年还是有几分怯怕,现在倒是能稍微放松些。
一个管事嬷嬷能这样和善,主人家定是宽厚。
他们绕过影壁,穿过游廊,才到了厅门前,有一男一女早早坐在高位上等着。
男子长相很是儒雅,穿着一身烟青色长袍,袖口宽大,袖摆和衣摆的底端都绘着高山流水,像是一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这便是寿平长公主的驸马左高义。
他旁边的便是寿平长公主。
寿平长公主生得很美,可看着有几分文弱,偏生眉心当中生了一颗米粒般大小的朱砂痣,她整个气色都活过来,倒是没有什么病态的感觉,反而透露出一种养尊处优的从容来。
她今日穿得很是讲究,一件杏色对襟小袄,官绿色织金云鹤马面裙迤地,简单而又庄重,不会显得盛气凌人。
她往这边看,等看见苏九年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一旁用米珠串成的流苏微微晃动,你们来了呀。
秦江春同二人行礼,然后让到一旁,这便是苏九年。
苏九年这才上前,朝着二人行礼,九年拜见长公主和驸马爷。
毕竟男女有别,左驸马不好表示什么,笑着微微颔首。
寿平长公主连忙让杨嬷嬷将她扶起来,好孩子,既然回了家,就不必这样拘束。
快过来,让我瞧瞧看。
苏九年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手心都有些发潮,僵硬得走到前面去,只站在旁边。
寿平长公主仔细地打量她一番后才笑,之前我就听慕白提起过你,说你长得好看。
我原本还在想,能得他一句好话,该是怎样的容貌,今日瞧见倒是觉得他说得还委婉了。
我有个女儿,现在远在边塞,现在见了你,分外亲切,合着都是缘分。
这样直白的称赞说得苏九年有些脸红,她知晓寿平长公主的善意,自然也不会忸忸怩怩让人觉得上不了台面,轻声回话,多谢公主夸赞,九年见了公主,也觉得分外亲切,能见到您,是九年的福气。
恭维的话谁都喜欢听,尤其是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对着你说好话。
寿平长公主的笑容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