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目远的家还挺大的, 客厅,餐厅,还有一个卧室和书房。
客厅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很简单的陈设找不到多余的家具。
我打开了卧室的门, 床, 衣柜, 床头柜, 台灯,没什么好说的。
被子被套都是纯灰色的, 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挂东西。
不过这种地方要挂除了结婚照好像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总不能挂喜庆的牡丹花开吧。
书房里面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我走近了看, 摆满了各式各样编程的书,英文的不少。
想从前许目远最头疼的就是语文和英语了,没少拿英语选择题来膈应我,都是但凡智商超过六十就绝对问不出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啃不啃得动。
即便得到了他的允许,我也没有要开书柜的打算。
然而我隔着玻璃看到了一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高中我妈找出版社自费出版的,害我丢人丢到家的,钢琴自作曲集。
想到这茬我两个太阳穴就疼得厉害。
当初她张罗得可积极了, 就差给我家小区本口的保安大爷也搞一本了。
许目远听说这事儿以后,死缠烂打,非要我送他一本, 说出钱买都行。
最开始我死活没同意, 这种丢人现眼, 注定要成为黑历史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但他实在是太烦人了,整天挂在嘴边,胡搅蛮缠就是要。
后来我受不了了, 勉为其难给了他一本。
结果许目远蹬鼻子上脸,还要签名版的,说万一以后我红了,他手里的这本就是宝贝,能卖钱。
我无语至极,奈何确实拗不过他,还是给签了。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留着,是从老家带过来了吗?千里迢迢把这东西带来是为了啥?等我红,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不愿在黑历史上做过多停留,我的眼睛又继续在书柜里扫着,除了书和相框,只有一个狭长的黑色盒子。
看到的一瞬间,我的心猛然跳了几下。
咚,咚,咚,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个黑色盒子我太熟悉了,里面有一根钢笔,是我送给许目远的毕业礼物。
本来还应该有一封信,但最终没有送出去。
我想了好久好久该送他什么,最后选择了一个绝对用不着的东西:钢笔。
给他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吐槽说我没有一点眼光,这东西他一辈子都用不着。
一辈子用不着的东西,为什么八年了,它还躺在柜子里呢?我还是没有打开柜子,只是怔怔地看着里面的盒子,一直看一直看,什么都没有想,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一直看着。
江语,出来吃水果了。
许目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开门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许目远,这么多年了,这玩意儿你还留着呢??我指着柜子里的钢笔盒,假装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
你送的我能不留着吗?许目远走过来打开柜子,把盒子拿出来,不过我没用过。
我送你的时候,你嫌弃死了,是说了一辈子用不着的。
那日他的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关键的信没有一起送出去,平时习以为常的嫌弃格外扎眼。
不是用不着,是舍不得用,这东西用几次就坏了。
许目远把盒子打开,历经八年时光的钢笔静静躺在里面。
一根钢笔而已,又不贵,坏了再买呗。
我笑笑,伸手就想去拿钢笔,谁知这许目远突然把盒子拿开了,当个宝贝似地用手护住说:不行,你不能动。
???我送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动???你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理倒是不歪,但一只钢笔而已,价格我忘记了,肯定贵不到哪里去。
行行行,我不拿了,你这么喜欢钢笔我再送你几根好的呗。
就算人是会变的,但我还是不太相信许目远会变得喜欢这种东西。
要是真喜欢那也正好,到时候我走人的时候送一根贵的好了。
八年前送的,和现在送的能一样吗?的确如许目远所说,礼物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是送的人给它赋予了意义,而八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很难说给它赋予的意义是相同的。
不过相同或不同,眼前的人也不会知道。
还有这本书,我能收回去吗?我不再想钢笔的事情,指了指柜子里我的自作曲集,面带诚恳地发问了。
这种黑历史,还是尽早销毁得好。
不行。
许目远拒绝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为什么?许目远:我的东西。
我:我花钱买,你随便开价。
许目远:一个亿都不卖。
好说歹说他都不肯,甚至用身体挡在了柜子前怕我用抢的,眼神是熊妈妈护着小熊的那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抢他的房产证呢。
哎。
我深深叹了口气,又确实拿他没办法。
要怪只能怪我妈真的太害人了,脸都被她丢尽了。
许目远把钢笔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们从书房回到了客厅。
茶几上放着满满一大盆水果,枣子,梨子,葡萄,什么都有。
我高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带一盒水果到学校去,偶尔也会在校园内的水果店买,当然还是许目远给我买的情况多。
许目远,你小伙子不错啊,还是要多吃水果。
我拿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很甜。
我可不吃,你来我才买的。
你俩吃吗?我又转过头去王昊和刘凯两人。
他们都摇摇头,三个人似乎都没有要动那盆水果的意思。
所以那么满满一大盆都是给我准备的??我是猪吗??明明水果这么好吃,男孩子怎么就没兴趣呢。
你过来,吃点水果。
我招了招手,打算强迫许目远吃点,能补充维生素。
王昊和刘凯我没立场多嘴,他我还是能管管的。
话说回来,又不吃蔬菜,又不吃水果,许目远的皮肤为什么还能这么好??我喊了一声,他没有动作。
我让你过来吃点水果!好的......我加重语气喊了第二声许目远才满脸写着不情愿过来,应付差事只拿了一颗枣子。
我虽然生活习惯和健康沾不上边,但水果蔬菜吃得不是一般积极,想着许目远要是没人监督绝对碰都不会碰,便说:不行,我以后得每周都给你买水果来。
好好好,我吃我吃!也不知怎的,我这么说了以后,许目远突然积极了起来,往嘴里塞了几块梨。
此番幼稚举动看得王昊和刘凯连连摇头。
对了,你们快把游戏给我看看!!我听他们说了这么久,还没实际见过画面,就算是开发中也无所谓,我实在太好奇了。
许目远对我的兴奋视而不见,残忍地拒绝了:不行,等差不多成型了再给你看。
我:就看一眼!许目远:不行。
我:就一眼,一眼!!我的语气已经近乎是撒娇般的祈求了,结果还是无济于事。
许目远: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别想了。
我气不过,鼓着腮帮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嫂子,许子哥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行吧,既然如此,只能使出终极绝招了。
我耷拉着眼角,深深叹了口气,边摇头边痛心疾首地说:哎。
关系淡了,许目远啊,没想到我们这个关系,你连给我看一下画面都不愿意。
这绝招不仅是我的,也是许目远的,反正只要对对方用,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被满足。
然而我等到的不是许目远的妥协而是突如其来的一句:我们什么关系?我猛地看向他,此时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期待些什么,而我无从得知。
沉默了几秒后才用了个万金油的回答说:我是你爸爸............许目远无语凝噎。
显然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我当然知道,但我又能说什么呢?好朋友?好像只有这一个回答,那他又在期待什么呢?这些年我习惯了去猜他在想什么,而事实证明没有几次是猜中了的,可即便知道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去猜。
他的每个表情,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能被我像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解读。
而也同阅读理解一样,作者为什么这么写除了作者本人又有谁知道呢?甚至有时候作者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打开了PS4,玩起了只狼。
这个加上黑魂3和血源,三个游戏我都不信邪倔强地玩过一段时间,奈何每个BOSS都要打三四十次,好几个小时都不见得能往前走一步。
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我打他们要费好大力气,他们打我两下血条就空了。
常常被杂鱼一击毙命。
许目远把手柄递给我,时隔好久,我再次体会到了被只狼支配的恐惧。
然后就听见许目远在旁边焦急地喊,他一个看的,比我一个玩的,激动多了。
格挡啊!跳开啊!这下不能贪输出,你多A那一下干什么?你怎么总是被杂鱼小怪打死啊!菜不菜,你就说你菜不菜??出现红点了,可以处决的啊!他一直叽叽喳喳,本来我操作就拉胯,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终于在第十五次失败以后,我把手柄往他手上一塞,黑着脸彻底爆发了:你行你上啊!就知道在后面BB,本来就急,你还吵,我是菜,行了吧!我错了,我闭嘴,我不说话了......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许目远自知又嘴瓢犯了大错,点头哈腰一个劲道歉。
每次都是这样,道歉比谁都积极,下次还敢,从来没长过记性。
许子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嫂子,别原谅他,简直过分!王昊和刘凯两个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真的错了......我懒得理他,眼神凌厉,没好气地说:你打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行行行,那你看我打,好好学。
然后许目远便接管了手柄。
这小子游戏上的天赋的确过人,操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格挡,弹反,跳跃,进攻的时机都抓得完美。
我被按在地上摩擦,他无伤一次过了。
卧槽,许目远,你也太厉害了!!!我把刚才他的原则性错误忘得一干二净,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只顾得上夸奖了。
是你太菜了。
许目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挺胸抬头,立马嘚瑟了起来。
好在我现在心情不错,便没有和他计较,连声附和:对对对,我菜,许大帅哥你最厉害了!闹闹腾腾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我让许目远从冰箱里把我买的泡芙拿了出来。
我第一口咬得太急,奶油一下子涌了出来,沾到了鼻子上,连忙就要去找卫生纸。
许目远抽了一张,伸出手帮我把鼻子上的奶油擦了擦,眼底溢满了温柔。
你吃这么急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