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封爵

2025-04-02 01:14:04

从未想过是这般境况下见面, 跪着的进奎文心缩紧得都快崩裂,莫名地恐慌。

与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对视着,楚陌头次到宗人府大牢见他时说的话在脑中响起, 声音由小及大。

景程隐只有一子,是其与太子妃苏婧圆所出。

之前他不信, 但不知为何见到人后,竟隐隐地犹豫了。

不用犹疑, 你就是姓进。

杨家小宁非眼神不错,进奎文与应天那妖僧真是像了个十足。

方圆轻嗤,这也算是报应吧。

黎永宁眉清目秀, 十月怀胎生的种却全不似她。

程隐太子不是楚陌, 进奎文想否定, 可在其沉定的目光下, 却怎么也摇不了头。

他心中怀疑, 但又以为母亲不会骗他,久久才低语:不不会的。

今日来见这仇人子,除了澄明进即是进, 而非景之外, 方圆还想问进奎文一事: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宏文县红叶山上三易庵散出去的。

一场瘟疫, 要了万千无辜百姓的命,她所为何?进奎文闭上嘴, 目光下落,眼低垂,全一副不欲回答的样子。

见他如此,方圆一点不意外, 这进奎文亦有一颗想要登顶的痴心,可惜…他同他母亲黎永宁一般,为一己私欲,可割喉万千无辜百姓,连做人都不配,何谈为人君?你不说,老僧也知道。

进奎文眼睫一颤,嘴更抿紧。

不瞒你说,老僧已去过闳卫府。

方圆敛目:红叶山上的三易庵已经被老僧夷平了。

还有在那闳卫府游走的一些姑子,只要身上沾了腻味的,老僧都没放过。

双手抠紧腿面,进奎文依旧不言语。

方圆冷嗤:走完一圈闳卫府,老僧发现一件怪事。

三十年前那场瘟疫过后,不少人家破人亡,可却不见‘遗孤’。

人就跟死绝了一样,但真的死绝了吗?那些遗孤去哪了?不言语,进奎文头垂得更低。

下瞥一眼,方圆心里明镜似的:黎永宁来财的法子确实奇巧,可那些银子都沾着血。

像梁启绢、费玉寜、万梦晨这般的,她们何等无辜?还有那些消失的遗孤,又有几人知晓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人祸?进奎文吞咽了下,额上冒汗。

再说你。

方圆撸下套在腕上的念珠,捻了起来:你知道你祖父祖母、父亲都是怎么死的吗?双目一紧,进奎文心中更怕。

因为到此,景程隐所言的每一句全都击中了他母亲的算计。

三十年前那场瘟疫,说是掩盖他的身世,实则为三。

一为抹去母亲抱琴女的痕迹。

二为扩充死士营。

三为一些死士寻壳潜入世。

离得近,方圆能清楚地感知到进奎文散出的惧意:你父亲就是进海明。

至于黎永宁为何会盯上他,老僧想原因有二。

一、进海明确实还俊秀。

二…冷笑一笑,不尽讽刺,姓氏。

进奎文闭目,他不愿听这些,可景程隐的话一字一句都不放过他,直往耳里钻。

屋外魏兹强、魏兹力兄弟守着,楚陌再入暗道。

现已丑时正,今晨皇帝要在西崮门外犒赏北伐军,他这个北伐军主帅不能缺席。

借暗道回到东城,洗漱一番,还想上床拱一会。

床帘一掀,却见媳妇拥着只着肚兜的小虎子正睡得香。

小虎子怎么在这里,还将一只小脚丫蹬在他媳妇肚上?楚陌不快活了,俯身把那只脚丫子拨开,将小虎子往里挪,压着吉安的身,硬是挤到母子中间。

吉安惊醒,眼见是他,撑床起身往里看去。

小虎子被挪到里,两眼闭着,小嘴裹了裹,胖腿一蹬翻了个身继续睡。

轻舒一口气,吉安躺回床上闭上眼,腿搭上夫君身,枕着他的臂膀,往怀里拱了拱,嘟囔问道:什么时辰了?快寅正了。

寅正…静默几息,吉安一下睁开眼睛拗起身,垂目看鼓嘴躺着瞪她的楚大老爷,赶紧拉他:快别睡了,我给你捯饬捯饬,你赶紧出门去与北伐军会合。

楚陌不动:时候还早。

你是准备跟帝后一道出京吗?吉安把他拉起,捧着脸哄两句,亲了亲:麻利点,我能不能戴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宝翠冠,就全看你今天识不识大体了。

说完自己都发笑。

闻此言,楚陌看了眼递到跟前的袍子,头一撇下床,摆起谱了。

展臂朝着媳妇使了个眼神,嘴努了努袍子,意思明了。

懂,更衣嘛。

吉安将袍子挂臂上,到近前给他理里衣,笑看他享受的样儿,轻声细语道:一会我给你冠发。

在床上没要到好好抱一会,现在得机,楚陌拥住媳妇,埋首在她颈窝:今夜让小虎子得了便宜。

你不在,我就带着他一块睡了。

吉安给他整理好领口,伸手拿了玉带:肥老鼠转移了?轻嗯了一声,楚陌深嗅媳妇身上的奶香:让厨房准备些酒菜,老和尚今天应会去景泰陵。

好。

吉安推他往妆台去。

楚陌回首看了一眼没动静的小虎子,面露笑意。

宫里,帝后丑时就起身,沐浴焚香。

为了今天,景易还特地留了一笔胡,让自己瞧着沉稳威重些。

皇后苏齐彤收拾齐整后,去侧殿转了圈,见大皇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叮嘱了两句宫人,便回到正殿。

景易板着脸在镜前左看右瞧:朕这张脸啊…脱了一层肉,留了胡子,还是不显稳重,下巴再宽一点就好了。

一脚跨进寝殿,皇后就听着这话,不由弯唇:臣妾觉得挺好的。

扭头望向皇后,蛾眉凤眼,下颚线条流畅分明,虽少了精致多英气,但却全合了他的眼。

景易长眉耷拉下:为什么小子都似爹?小虎叔像善之没什么问题。

可小大随我,彤彤,他以后会不会怨我?他就挺怨父皇和母妃的。

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在儿子身上,一个皇帝的血脉竟然没斗过好吃懒做专爱装傻充愣的妃子,像样吗?您多虑了。

皇后上前将他拉离镜子:说到小虎叔,臣妾都还没见过呢。

会见到的。

景易瞧了眼沙漏:寅时末了,咱们去清乾殿。

可惜小大还太小,不然今日着等盛事,他也该瞧一瞧。

臣妾听皇上多次夸赞小虎叔长相,心里头好奇得很,勾画过不知几回了。

皇上下次去楚府,臣妾若得空,定赖着跟您一道去看看。

与皇上携手往外,她这声小虎叔叫得可是一点不含糊。

本也该这般叫。

曾伯祖程隐太子的太子妃与她娘家是一个门头下来。

按苏家这边的辈分来,她也是要叫小虎叔的。

前些日子,皇上拿了六身僧袍亲送去楚府。

皇后眼睫下落,要是猜得不错,曾伯祖应是回京了。

那人尊贵非凡,却在鼎盛时遭歹人算计,与至亲至爱生死相离。

剃发出家,从此不理天家事,游走四方。

至情至性,叫她钦佩之余又不免痛心。

可以,带上小大。

那说好了,皇上到时不许偷溜。

行。

今日的西崮门城楼由御前侍卫把守,楼下齐集三十万北伐军。

黑压压的人,一眼望不到边。

眼瞧着东方见红了,可北伐军主帅…还不知在哪?常威侠又瞅了一眼前头那匹健壮的黑马,扭脸与迟潇说:他不会不来吧?时候还早,你焦心什么?迟潇目视着前方,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外人看陌哥啥啥都顶好,全以为他克己慎独,勤奋非常。

其实陌哥一身懒骨,曾经老太爷就骂过他,屎不顶到屁门不拉。

骂是这么骂,但陌哥在大小事上从未出过岔子。

你懂个屁。

常威侠夹着马腹:我可是得信儿了,你陌哥…伸脖子凑过去,压着声道,要封爵了。

迟潇双目锃亮,强压着兴奋:这不是应该的吗?想想他们都打到哪了,漠辽王城。

漠辽大将军完颜清河、忽立瞑都死了。

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常威侠两眼瞪大:我的意思是,他在京里肯定已经知道自个要获封侯爵了。

手指前头那匹在悠闲摇尾的马儿,怎就一点不在意呢?这是大气,沉稳如山。

陈二道凑上一句。

好吧,常威侠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水了,抬眼望向城楼上。

他今天就要看看,楚陌会不会同皇上前后脚到?还真被他料着了。

辰时前一刻,楚陌从南来,从容地走过一列列兵士,到黑马那一跃而上。

他这才坐上马,就闻太监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常威侠瞟了一眼动作的楚陌,随着下马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十万北伐军同高呼,声震天,接连不断。

许多将领眼眶泪湿,听到高呼的帝后同样激动难抑,双目湿润。

城内严查,但难消百姓心悦。

大家涌上街头,炮仗阵阵响。

帝后领百官登高,现身城楼之上。

楼下跪着的是将士,但景易看到的是锋利无比的神兵,是他大景的定神针。

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整齐划一,叩首起身,目向前,无人仰望高台。

景易眼中晶莹不退,声铿锵却压不下哽咽:先帝大病,逆贼赵子鹤屠村造南徽乱象,向朝廷要军饷。

知真相,先帝悲痛至极,病危。

为造反,赵子鹤不惜通敌。

先帝驾崩,灵柩未入皇陵,漠辽来犯,国将不国,朕忧之深切…在这方痛陈时,方圆出了北凛门,其后跟着王姣。

王姣手提大膳盒,两人往西去。

将进奎文送进诏狱的魏兹强、魏兹力兄弟也赶不上登西崮门了,干脆拉着才回京的杨凌南、南寕伯、顾立成几人,去填通往宗人府大牢的那条暗道。

顺便与他们分享楚大将军亲手绘的京城暗道图。

你们就不怕与黎氏的死士撞上?脸白净净的定国公世子顾立成,在几人中显得有些瘦弱,但这里可没人敢小瞧他。

此回往西,其领的是皇上密卫,同魏兹力之子魏东宇一般,都是密卫头子,直属皇上管。

今日脸上没抹油的魏东宇,凑了凑鼻子:进来时我就闻到一股烟燎味,抬首看向他爹和大伯,你们在暗道里烧炭了?魏兹强嗯了一声,未多解释,站起扭了扭僵了的腰:娘的,这暗道难挖难填。

一会还得将痕迹抹去。

转头看向撂下担子,倒土的杨凌南。

楚陌获封侯爵,侯府这回肯定还要上一层。

有辅国公、定国公,再来一个镇国公也不是什么大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给什么我们拿什么,这是为臣之道。

杨凌南无所谓。

永宁侯府已经世袭罔替了,可以说是封无可封,再封无非也就名分的事。

懂事。

魏兹强继续夯土,状似闲聊地问道:你们说皇上到底是怎么想到让文毅诈死的?南寕伯柏晓瞥了一眼辅国公,哼哼两声:你心里一肚数,何必问我们?我们这里,除了凌南,没人知道的比你多。

你既然晓得就别插话。

魏兹力转眼看向杨凌南:世子爷,我大哥都问了,你说呢?怎么说?说楚陌揣度圣意,让杨家从西北脱身出来,夺南风军?杨凌南笑而不语,麻溜地捡起地上的担子,腿脚利索地去挑土。

顾立成跟上,一窝狐狸,谁也别夹起尾巴装笨狗。

有阵子,杨小爷一天按三顿往小楚府跑,他跑着玩的?两人一走,魏兹强就道:楚陌那人能交。

还用你来说。

柏晓把顾立成、杨凌南刚倒下的土往里推:你们且看着吧,南风军的兵权除了永宁侯府,谁也想不到。

他服气。

只要一心为大景,安安稳稳地保太平,兵权在哪个手里,他都没话。

千万别再出第二个赵子鹤了,怪吓人的。

别楚陌楚陌的了。

魏兹力抹了把汗:这个时候,他该已经是宣文侯了。

魏东宇瘪嘴点首:差不多。

西崮门上,吏部尚书蒙老亲宣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翰林院修撰楚陌,临国之大难,不惧艰险,生不畏死,折笔投戎…站在蒙老后的张仲,面目慈和,心怦怦跳。

这道圣旨原该是他来宣,只自个知道自家事,他也不欲恶心楚陌,便推让了。

现由吏部尚书来宣,也合宜。

扬威千里,功利百载。

仰承于古,封楚陌为宣文侯,世袭罔替,赐居槐花胡同。

钦此!蒙老老眼含泪,他也算是见证了一代名将的成长,死而无憾了。

说赐居槐花胡同,却不言明哪户。

在场文武皆知,槐花胡同只一户,便是贤王府。

有官不满,偷眼去瞧内阁。

内阁几老个个神情严正,无一丝不对,便晓他们是都无异议。

城楼下,楚陌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蒙老宣得好,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情绪饱满。

景易几乎是跟着默念了一遍,这道圣旨写得好。

快请起。

楚爱卿乃国之重臣,朕之肱骨。

所谓能者多劳,朕望爱卿日后多勤勉。

落后皇帝半步的皇后,听身后不少官员忽起咳嗽,唇角微扬,眼望夫君。

君臣好似心不太合。

也不怪,移目看向起身的那位,未着盔甲但依旧矜贵冷肃逼人。

他若是勤勉,一些人就得惶惶不安了。

论功行赏,连宣十二道圣旨。

临近午时,景易赐酒将士,君臣告慰战死沙场的亡灵,之后共饮,祈愿大景国泰民安。

得到信,汪香胡同白天大放烟花。

咻咻的,引得小虎子心都长草,哭哭囔囔要往外。

楚镇中抱着他,一边抹泪一边哄。

荣朗啊,你儿子封爵了。

周老管家兴奋地跑前跑后,虽然早闻陌哥儿要封爵,但旨意一天没下来,那事就还没个准。

这回准了,世袭罔替。

老太爷,你看撒多少钱?楚镇中大手一挥,豪气道:银花生、银瓜子、金豆装满袋,大把撒。

正好殷晌的人尚未撤出东城,这些金银也落不到旁人手。

就这么来。

周老管家匆匆去外院寻方老四。

吉家二老自听了消息就懵着,这会还没拢过神来。

他们就嫁个闺女,怎么…多了一门勋贵亲了?最镇定的就属吉安了,原来是宣文侯。

宣文宣文,倒也合了楚大老爷的文状元出身。

赏完府里伺候的,一回头见小虎子急得满头汗,不由发笑。

走过去,抱了过来。

这会外头烟花呛人,咱们一会再出去瞧热闹。

怀里空了的楚镇中,双手一背:我先出去瞧瞧。

得把宁非和蒙岂岂叫来,抢点零嘴银子。

见玄爷爷走了,小虎子终于忍不住了,小嘴大张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声可把吉家二老的神拉了回来,忙凑上来,连声哄。

不哭不哭,咱们等等再出去。

吉孟氏抽了帕子,给伤心的外孙轻擦眼泪珠子:丫儿,你男人封爵了?嗯,他太上进了。

吉安撅唇在小虎子脸上碰了下。

世袭罔替,该是超品侯爵。

吉忠明将急坏了的外孙抱过来:走,姥爷带你站垂花门那瞧瞧热闹。

吉安挥挥帕子:去吧去吧,不看不能过了。

花夕跟上去,花朝守着内院。

小楚府外,烟花引来一大群百姓。

杨小爷和蒙岂岂都带了他们身边伺候的小子跑来,站在最前,等着撒钱。

楚镇中立在檐下,笑着抚须,眉下两眼都成缝了。

吉忠明才抱着小虎子到垂花门,就听嗡的一声闹。

小虎子下睑上还挂着泪,勾头张望,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

听人欢笑,他也跟着哈哈乐。

周明、周华撑着口袋,周老管家和方管事一人一边,大把撒银钱。

大家都沾沾喜气。

楚老太爷大喜!汪香胡同热热闹闹,几条街外的雍王府却静得很。

几日前,有传楚陌要封爵,谢紫灵就蔫了,晚上服侍起雍王也不尽心。

但雍王就好留她院里,不管她欢不欢喜,事儿照做。

一夜最少要一次水,多则四次、五次。

温妤院不快,但碍于雍王面,也说不得。

今日雍王不在,谢紫妤着嬷嬷将午膳摆到冉灵院。

来时,谢紫灵还没起。

也不用丫鬟通报,谢紫妤直入了里间。

只着缠枝花肚兜的谢紫灵,躺在床上,身盖薄被,屋里放了四盆冰。

见谢紫妤进来,掀被起身。

那块肚兜,遮不住四散的欢痕。

她也无意遮掩,纤手柔柔,拿了件薄纱裙裹上。

妹妹身子不适,没去给姐姐请安,还望姐姐不怪。

怪你做何?谢紫妤面带浅笑,目光扫过她颈下的朵朵红梅,心如刀绞。

自谢紫灵进府,王爷就在温妤院留了五天。

那五天还是因谢紫灵小日子,不能伺候。

太可笑了!这般冷落,叫她不禁想到在闺中时,因为谢紫灵长相甜嘴也甜,运道又好,父亲母亲都有偏颇。

总与她说,妹妹小,做姐姐的该谦让。

因着妹妹小,喜欢祖母留给她的红珊瑚手钏,她就该谦让,双手奉上。

妹妹小,可以霸占属于谢氏嫡支嫡长女的梓桐苑…数不尽多少偏爱,原她不欲再计较,可如今…妹妹进了王府,与她共侍一夫呢。

谢紫妤目光下落,定在那平坦的小腹上:今日王爷不在,我们姐妹也好好用顿饭。

她这整日蔫蔫的,也不知是因人,还是腹里揣上种了?穿上裙衫的谢紫灵淡而一笑:随姐姐安排。

不是没注意到那冷目,只这会心里正闷,提不起丁点儿劲儿来。

她还就不信在王府里,谢紫妤能把她怎么样。

那人封爵了,宣文侯。

轻吐一口气,谢紫灵落下眼睫,心里还是不甘得很。

西郊景泰陵,方圆盘坐碑前诵经。

王姣上贡品,三丈外,一众守墓兵卫跪地。

午后有宫人来报:大师,北伐军主帅楚陌,获封宣文侯,世袭罔替。

皇上去槐花胡同摘了贤王府的牌匾。

方圆不动,仍诵着经文。

跪在一旁守香的王姣抬手,示意宫人退下。

看一眼主子,不免心痛。

当年离开时,他年轻力壮。

如今白眉长须,面目沧桑。

槐花胡同贤王府,就是现在摘了牌匾,暂时也不能住。

伸手向守墓兵卫,拿了铜盆来。

王姣凝目,眼里狠厉。

黎永宁、黎应岷,看尔等能躲到几时?不将你们剥皮抽筋,我一定吊着这条老命。

京南郊一佃户家里,布巾包头的黎永宁,站在土坯屋草檐下,听梅余馨上报景帝犒赏北伐军事宜。

封宣文侯?是,奴婢得知时,也是意外得很。

再有槐花胡同,您说咱们的人还能踏足那里吗?宣文,可是景程隐他爹的小字。

黎永宁蹙眉:宣文侯,世袭罔替,又赐居贤王府。

好盛的恩赐!楚陌才二十二岁,军功也许卓越,但真的够得着世袭罔替吗?贤王府,那是京里仅次于皇宫的宅邸。

这到底是恩赐…还是捧杀?让他们暂时别往贤王府去。

梅余馨屈膝:是,奴婢现就去交代,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犒赏完北伐军,就该轮到南风军了。

不日漠辽夏疆使臣将至,到时京中防备必会分散。

奎文不能在宗人府大牢长待下去。

奴婢明白了。

黎永宁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阵小风来,吹起散落在额前的几根碎发。

红唇微扬,抬首望晴空。

自古以来,居高位多疑心。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个理,景帝懂,楚陌那般心智会不知?声音幽幽,满满的讽刺掩不住快意:离间。

黎永宁嘴角高扬:对,就是离间。

离间君臣…笑容一收,神色冷冽,离间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