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赶去津州时, 日头正烈。
马车里虽摆了冰盆,但奈何心里燥,儿子在旁打扇也不管大用。
到骆家, 一身黏腻,心里火燎燎。
才进门不等坐下, 就挥手将丫鬟送来的茶打翻。
骆张氏由孙女扶着从里间走出,瞥了眼地上的碎瓷, 老脸一沉喝道:你是跑我这撒气来了?见着人,张仲沉默。
跟着的张恒安,看婷丫头竟也在, 额边的筋都抽搐, 摆手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夫人说, 婷丫头被大姑教的不知好歹, 眼里没一点规矩。
以前他多不认同, 现却觉夫人看得透彻。
哪有一个出了门的姑娘,成天在娘家待着的?虽说吕从庸前个随商队南下了,但其亲爹嫡母还在, 家有下人, 不用你侍奉,你晨昏定省也是贤淑。
骆温婷见舅爷大舅如此,心里酸涩。
待门关上, 张仲再忍不住,拍桌怒骂:大热的天, 我跑你这撒气,你以为我想踏你这地儿?手指向门,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别说跟你们没关。
楚陌没找你们,你们就该偷着乐, 为什么要去惹他?我有口气在,你们不痛快是不是…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骆张氏气得心口起伏激烈,脖子眼见变粗。
楚陌楚陌…他怕死楚陌了。
一个内阁首辅,废物一般,连个二十出头的小畜生都捏不死,他这么多年的饭全白吃了。
流言,那些流言是她想传出去的吗?还不是恒安媳妇惹的?她可从未想过跟楚家结亲。
骆斌云死了,你是没了顾忌?张家呢,你有想过我,顾念过张家上上下下的亲族吗?张仲面红耳赤:眼里就只有那点仇。
这仇怎么来的,你心知肚明。
打雁被雁啄瞎,你得认。
谁叫你去打雁的?骆温婷从未见过这般盛怒的舅爷,大睁着眼,眼里水花莹莹,强忍住不让泪落下。
什么叫做打雁被雁啄?照舅爷所言,她爹死是活该?楚陌他娘,桐州韩氏一个旁支庶女,心大欲攀高门勾引爹爹不成,竟自跳河,逼爹爹救她。
爹爹于心不忍,使了人救她命。
她却恩将仇报,成亲之后,还一而再地施计诱惑。
楚家男人无用,留不住人心怪谁?爹爹去齐州府任职,是舅爷让去了,图的什,别以为她不知。
没掌握陕东粮仓,还折了她爹爹的命,骆氏嫡三房无后继,舅爷翻脸不认人。
泪蓄满眼眶,骆温婷屏着气,眸底生恨。
爹死了,一屋老小没了倚仗,她一世家嫡女落得嫁予下流庶孽,成了卑贱商妇。
这就是舅爷给她找的好归宿。
祖母…只是想为爹求个公道,竟遭舅爷几番斥责。
骆氏族里捧高踩低,知道祖母与娘家闹不和,也不给好脸了。
就连那克亲的骆愈都敢当面论她爹长短,拒绝入嗣嫡三房。
谁可怜她们?若她爹还在,又有谁敢如此冒犯?骆氏族里给你寻的嗣子,学识人品都上层,你死活不依。
惦着骆斌云,骆斌云作下的丑事,我知道的都不下五桩,你又瞒下多少?他会死在外,你的溺宠也是因。
你还提骆愈。
骆张氏气得直跺脚:那骆愈心大,人家根本就瞧不上我这房老弱。
张仲不听:你如果还这般下去,我们找来两族族老,把亲断了。
我张仲、张家供不起你。
断亲?骆张氏一口气上不来,一下厥了过去。
骆温婷眼泪终还是滚落,惊惶抱住人:祖母…祖母,您不能有事,不能丢下我们呜…舅爷,你是要逼死我们来奉承楚家…一场不欢而散,为外界流言添了不少话头。
有说张仲怕事的,有怜悯骆氏嫡三房叹人情冷暖的,有讲楚吉氏心狠手辣的…传了两天,北伐军回防西北。
这三十万大军一走,一讯盖过所有。
北伐军主帅楚侯,乃程隐太子弟子。
侯爵封号宣文承于大景开国皇帝小字。
皇帝屁股下的龙椅,该程隐太子的。
程隐太子虽无后,但其重弟子胜亲子。
谁知道是弟子还是亲子?城北茶楼,说书先生讲周朝六王夺嫡,经武门外事变。
台上说的是口沫横飞,堂下交头接耳私语不绝。
高坐朝堂那位,心是真大,也不防着点。
楚家咄咄逼人,把张家都逼到死角了,还在打压。
我怎么看,都觉他是在拿张家立威。
这回要立威成了,以后朝上谁还敢与他不对付?是啊,都快一手遮天了。
张骆两家以前多亲厚,现在闹成这样啧啧啧…张家肯定是被逼没路走了,才做出取舍。
手掌三十万大军,又有那么个师父,别说张家了,皇上心里都要打颤,得敬他好几分。
什么师父带出什么徒弟。
那位呵…为了一个女人连杀五个亲弟弟,还逼宫圣祖。
再品楚陌的行事,打个仗,杀了至少十万漠辽人。
真是杀人不眨眼。
坐在角落的白脸胡须男,欢快地嗑着瓜子,都没心听台上说书,只认真刮着周遭私语,用心记那些嘴脸。
以后再抓壮丁,就挑他们家。
没的可怜了,竟同情起漠辽。
皇上要是知道了,不被气得吐血,都算大量。
景易肚量大不大不明,反正听流言,一滴血没吐,只丢开折子,搁下朱笔,双手托腮:小尺子,去宣楚侯进宫,就说朕有大事要与他商议。
在家带孩子都带出瘾来了,他大概已经忘了自个的身份了。
好在外头给他记着。
皇上,小尺子没动:奴才觉…您该赐两美给楚侯,这样才应景。
就外头那些流言,皇上但凡心眼小点,还真不定会起疑。
说楚侯权倾朝野,功高盖主,目无尊上,是回来承大师帝位的。
哎呦呵,他十日里能上一回早朝就不错了。
从西北回来到今,快三月了,人就早起一次,还是为漠辽使臣来朝之事。
几天前,宫里设宴犒劳北伐军将领。
他来是来了,但吃到戌时正就走,一刻都不愿多留。
走哪去?回家带孩子。
走后,皇上不忿,暗里还骂了楚侯,说他一辈子只这么大出息了。
景易思虑再三:可以,你出去叫声庞大福。
赐美,暗卫营也有美人。
背里操纵流言的那些鬼,既然那么想挑拨他们君臣,那…成全。
到了今天,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景易嗤笑,眼看还有一摞折子没阅,丧气地拿起朱笔。
他还是尽快把折子阅完,一会善之来了,也能心无惦念地叙话。
当了皇帝,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少时在朝晖殿读书的日子,每日都有课业要完成。
汪香胡同小楚府,吉安正忙着和方大娘、宥大嫂给小虎子磨细米粉。
楚陌抱着小虎子在一旁看着。
磨好一瓷罐后,吉安舀了一勺放嘴里品了品,点了点头:还挺香。
又舀一勺送到楚陌嘴边。
小虎子两眼就跟着调羹走,看他爹张口,猛地凑过去。
牙板磕在他爹下巴上,口水兜不住,一滴落下,拉成丝。
没抢到,小脸凑一块,两眼一夹,眼泪下来。
哇…是很香,楚陌冷眼瞪哭囔的儿子:一口不到嘴就知道哭。
快五个月了,明明会笑。
笑脸迎人,才能得好。
小虎子见他爹嘴还在动,不死心,小手扒上去小嘴巴张大贴近。
楚陌后仰首:安安,我儿子太馋了。
吉安止不住发笑:这才到哪,你且等着。
下月他开荤了,咱们吃饭都得避着他。
待会爬会走了,没人盯着,小鸡屎都能往嘴里塞。
前生,她就干过。
临过年,吉教授、安博士带她回乡下奶奶家。
奶奶家养了几只鸡,就等着他们回去杀了吃。
她那会不满两岁,糖掉鸡屎上了,捡起就往嘴里塞。
好在奶奶盯着。
这事,爹妈笑到她满十八了才不再提。
小虎子肉乎乎的小指头直往他爹嘴里抠。
楚陌把嘴抿紧紧,还挤眉弄眼地挑衅。
后罩院里哭声愈发洪亮,楚镇中领小尺子到时,小虎子小脸都哭得红彤彤。
这日子美啊!小尺子给权势滔天的楚侯行完礼,又向看父子闹笑得前俯后仰的侯夫人拱了拱手。
让您见笑了。
吉安抽帕子,摁了摁眼角,伸手抱过委屈的儿子,给他也抹抹脸,哄道:不哭不哭,我们一会泡了牛乳吃。
原是馋的,他还以为父子是因什反目。
小尺子看小楚侯爷那伤心样儿,真想上去帮着抚慰。
但他还有事儿,转脸向拿调羹吃米粉的那位:侯爷,皇上让奴才来请您进宫。
外头流言声虽不大,但传的广。
楚陌早有耳闻,轻嗯了一声,又舀了一勺米粉送进嘴,才放下调羹。
楚镇中大手遮着小虎子的眼,狠瞪曾孙。
一天到晚,就他爱招。
小虎子十哭,有一半是他惹的。
咽下米粉,楚陌拨开挡着的老手,把嘴凑到媳妇跟前。
吉安在小虎子的盯视之下,给他擦了擦嘴:赶紧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对,小尺子赔着笑,还是侯夫人懂事。
小虎子也是个不记仇的,刚闹过,这会见他爹走,小身子竟直直倾过去,还妄想跟着一道。
见小东西这般,楚陌心软柔柔,将他推回安安怀里:等回来,爹再带你出府转悠。
小嘴一瘪,小虎子趴他娘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楚镇中心疼,一把抱过:不哭,咱们不等他,玄爷爷带你去玩小木马。
这头楚陌进宫,津州那两女医进了骆氏嫡三房。
自张仲找来那天,骆张氏就病了,不思茶饭,嘴里像含了苦胆,不能安眠。
一闭眼,就见她的苦命儿手脚镣铐,跪地在哭求。
婷姐儿,你爹没得好死,他手脚都被畜生锁上镣铐了。
舌头也给割了,见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嘴里空空的,淌着血水。
他在哭求我,想安息呜…娘的斌儿…娘心疼死了。
骆温婷坐在床边,一手给祖母擦着泪,一手给自己擦。
下人进来报:老太太,大姑奶奶,宏医馆的女医到了。
一把夺过孙女来擦泪的帕子,丢向丫鬟,骆张氏大斥道:什么老太太,是老夫人…老夫人。
下回再叫错,我拔了你的舌头。
丫鬟被吓得咚一声跪地,颤颤道:老夫人饶命。
骆温婷心力交瘁,喝道:跪着做什么,还不去将女医叫进来?奴婢这就去。
丫鬟慌忙爬起,退出内室。
不过十息,一老妇走入,慈眉善目,一头银丝不稀疏,只用一根发带绑缚。
虽着布衣,但腰背挺直,神情之中不见一丝卑微。
来人正是黎永宁。
其后背药箱的妇人,乃梅余馨。
主仆进到内室,不行礼也不上前看病者。
黎永宁大方自若地坐到桌边,梅余馨放下药箱,给公主倒茶。
见她们这般,不止骆温婷一时回不过神,就连骆张氏都愣了:你们放肆。
目光流连在梅余馨身上,她怎觉此人有些眼熟?黎永宁似没听到,小抿一口茶,眉微蹙,将杯放下:这茶味淡,还凉了。
梅余馨闻言,转身往外吩咐丫鬟送壶开水进来。
自开药箱,取了雨前龙井出来,为公主泡茶。
那开水一入杯,冲开茶叶,茶香立时散开。
床上的骆张氏想到什,一下爬起指着梅余馨,慌张道:你…梁启绢,你怎么在这?皇帝正要拿她。
我怎么在这,你别管。
梅余馨抬眼看骆张氏:今天来,只问你们祖孙一句话,想给骆斌云报仇吗?骆温婷目光停留在品茗的老妇人身上,她姿态优雅,神情不复之前的慈和,显得有些冷淡。
能叫梁启绢站着伺候的,想来身份该不低,可为何着一身布衣?你是谁?黎永宁轻吹茶叶:本宫是谁要紧吗?本宫?骆张氏老眼下移,看银丝老妇,认了半天,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能自称本宫的只有宫里那些掌一宫的高位妃嫔,她这岁数…得是圣祖、高祖的后妃。
可圣祖、高祖哪还有后妃活在世?想想又觉不一定,不管哪朝那代,皇家都多的是秘辛。
骆张氏吞咽了下,她只关心一点:你要给我斌儿报仇?黎永宁眼睫一颤下落,遮住眸底的厌恶:不是本宫给骆斌云报仇,而是你们想不想给他报仇。
沉淀片刻,骆温婷敛目:外面的流言,是你们大作的?倒不傻,梅余馨浅笑:别赖我们,那流言是从骆氏流出去的。
是,是从骆家流出,但流出的仅仅是骆楚两家议过亲。
那嘴碎的婆子和雅姨娘,已经被打了板子发卖了。
祖母气的就是舅爷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扑头盖脸地骂。
骆温婷锁眉:你们又想怎么利用?外头那些流言,她听了虽畅快,但也胆战心惊,都牵扯到皇上了。
不是利用,是两赢。
黎永宁掀起眼皮看向骆温婷:本宫与景程隐有大仇未了。
你们与景程隐的徒弟也不共戴天。
两方联手,一起制敌,胜算才大。
内室静默无声。
骆张氏盯着银发老妇,想她到底是谁?与景程隐有大仇…景程隐杀了五王,难道她是圣祖的妃子,五王其中之一的生母?不可能,那岁数得上百了。
再看梁启绢,费還死了,她失踪。
现又出现,伺候老妇。
黎永宁垂首看杯中泡开的茶叶:本宫再问你们一句,想不想给骆斌云报仇?眼波一晃,骆温婷慢慢扭头看向祖母,脑中画面快闪,有舅爷的怒颜、有别房的奚落,有大舅的嫌恶…眼眶渐红。
小时,她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一切从爹失踪那一刻,就全变样了。
没等到回话,黎永宁放下茶杯,站起身:梅儿,我们走吧。
是。
见两人说走就走,骆温婷脱口:等等。
骆张氏看她们驻足,舒了口气:斌儿是我的心头肉,我当然想给他报仇。
可你们也知如今姓楚的小畜生,位高权重,在皇室又有景程隐护,朝中无人能撼动他。
这是以为她们会找上她,是意在借张仲势?黎永宁嗤笑。
如今的张仲就是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哪来的势?回身面向祖孙。
杀人诛心。
楚陌的心在他妻子身上,动了楚吉氏,就等于剜了楚陌的心。
骆温婷在京里听说了不少,虽不喜,但承认楚吉氏确实拢住了楚陌:动楚吉氏可不容易,她压根不出府。
你找她,她会出府。
黎永宁对此很肯定。
好胜之心谁都有,女子也不例外。
外头屡说吉氏配不上楚陌,吉氏心里难道就一点不介意?与楚陌议过亲的女子寻她,她会见。
见了,还会暗自做一番比较。
我?骆温婷心一紧,不禁瞠目:你要我去杀楚吉氏?不用你杀。
梅余馨看了眼公主,上前两步:城西千丽庭的荷花开了,你只需约她到那就行了。
骆温婷摇首:不成,楚吉氏死归死,但不能沾着我。
不会沾着你,你只需失足掉河里,引她下水救你便可。
梅余馨眉目温婉,见骆温婷再摇首,语调亲和地细说:楚吉氏会水,她会下河救你的。
只要她脚下水,就活不了了。
不行。
骆温婷不傻:你们也说楚陌的心在她身上,她若因我溺死,楚陌岂会放过我?黎永宁莞尔:别怕,楚吉氏下水救你是善行。
救你不成溺死,是她运道不好,怎么能怪你?又不是你把她拖下水的。
至于楚陌,楚吉氏大善,盛名之下,他又能拿你如何?这招还是跟景帝学的。
理是这个理,但骆温婷还是觉不对:那我呢?本宫的人不会让你有事。
黎永宁见两人还犹豫,不禁笑道:楚吉氏一丧,楚陌心神定大伤。
朝里那些遭过他罪的大臣们,会一拥而上,趁他病要他命。
那时,他哪还有余力与你们计较?再者…目视骆张氏,皇帝就当真喜欢这么个存在吗?他手里可还拿着九龙令呢。
骆张氏凝目细捋,沉默几息,问道:你确定楚吉氏会出府?会的。
黎永宁颔首。
被这四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吉安,尝了牛乳煮米粉,觉甚可口。
抱来儿子,喂他一小银勺,想等等看受不受得住。
不料那虎儿子尝着味了,一时也等不了。
母子两跟打架一样,闹了近三刻。
等一小碗牛乳米粉进了小虎肚,小虎他爹也回来了。
看着跟在后的那对美人,吉安笑着冷声问道:什么意思?伺候在旁的花朝,没想这么快就见着姐妹了,赶紧屈膝回话:夫人,姥娘一共收养了四个孙女,奴婢和花夕小一点,惜苒惜络要大一些。
惜苒惜络身条好,模样姣好。
她们若有意,那行止比春楼里那些特意培教出来的瘦马还妖娆。
长着一双狐狸眼的姑娘跪地:奴婢惜苒见过夫人。
奴婢惜络,笑眼如月的姑娘同磕下头:见过夫人。
吉安手轻摩着小虎子的肚皮:快起来吧。
原来皇上这美是赐给她的。
楚陌看媳妇那样子,不禁弯唇,上前抱了儿子,鼻子凑到他嘴边闻了闻:吃过了?呵,不吃能过吗?吉安让花朝领惜苒惜络下去安置,拍了下小虎子的肉屁股,看向楚侯爷:皇上那怎么说?陪着演。
楚陌挨到吉安身边:惜苒惜络在府里待几日,我便着人送她们去贤王府。
吉安凝眉,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见他笑不达眼又打住。
把两暗卫送去贤王府…收拾贤王府吗?听你的。
皇上赐两美给宣文侯,可算是在热油锅里滴了两滴水,京里一下子炸开了,流言更盛。
自两美入府,楚陌上朝了,一连三日不堕。
这日晨间,吉安才喂完小虎子,门房便送来一封信,点名道姓是给她的。
看过信,吉安唇轻抿,蛾眉凝起。
骆温婷约她在城西千丽庭见面,说有事相求。
千丽庭,最有名的就是沿边荷塘。
那荷塘,沿边种了千瓣荷,中心有亭楼可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