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乡试

2025-04-02 01:14:04

大景朝,戒于前皇朝黎氏覆灭之因,自建国以来,三代帝王都大力压制、打压氏族大家,且十分重科举。

建国五十三年,凡涉科举舞弊的官吏,无一活命,更有甚者,罪及三族。

重刑之下,秽迹退。

近二十年,朝野上下再无官吏敢污科举清正。

考生进了贡院,就是九日不得出。

能出的,均是生死不知被抬出去的。

贡院之外仍重兵把守,贡院之内,五步一监察,还有锦衣带刀侍卫巡视。

九日于内于外,都甚是煎熬。

八月十七这日时候一到,铜锣响。

三刻后,贡院大门打开,有考生满面胡渣,步履飘浮地走出,贡院外顿时没了安静。

挤在人群里的吉俞,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着。

这九日,他几乎就守在贡院外。

见到侍卫抬人出来,也不管身形似不似,都会上去辨认。

事实证明,老三身子很健壮。

人群中,一面色暗黄,嘴被乱须淹没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跟在一位唇口翘干皮的少年身后走出。

那少年,吉俞认识,叫楚陌,昌平二十二年范州府小三元,之前贡院外一群人盯着。

瞧他脚步依旧平稳,吉俞不禁生了羡慕,到底是年轻,比起其身后那位眯着眼瞅了好一会,那看不见嘴的中年好像是老三。

确定之后,吉俞赶忙挤出人群,冲上去把人架住。

吉彦似被刀剐了一层,之前穿着正好的襕衫,现空荡荡。

才被架住,两眼上翻头一歪就晕了。

吉俞比不得成日在村里跑的吉诚,一个不防,差点没撑住。

可就算撑住了,他也拖不动晕了跟烂泥没两样的吉彦。

陌哥。

一狭长眼青年与个娃娃脸跑向少年,一人一边想要架起他。

少年侧身拒绝,吉俞见之立马出言:两位小哥,能否搭把手?狭长眼迟潇和娃娃脸陈二道正尴尬,听着音想都不想便去帮忙。

陈二道抓起吉彦的左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迟潇一把拉过吉俞,替了他。

两人架着吉彦,还朝走在前的那位翻两白眼,这位主儿哪有个考完乡试该有的样儿?空了手的吉俞,干巴笑着,他要做点什么?对对对,领路。

多谢多谢,请二位随我这边来。

不客气。

巧的是,吉俞雇的马车与迟潇、陈二道赶来的马车拴在一块。

将吉彦弄上车,两人转身就跳上了自家马车,高高兴兴地驱马离开。

吉俞眼睁睁地看着楚陌还站在地上,而来接他的马车已哒哒哒地跑了。

想笑,但又觉太失礼。

清了清嗓子,上前说话。

你住在哪,我送你。

楚陌望着远去的马车,笑之:不用了,他们会在前头街口等我。

迟潇和二道,比他大三岁,与他几乎是一道长大。

两人都是家中幼子,少受管束。

他中了秀才之后,迟爷爷和陈三爷就有了别的打算。

正好,他也确实需要几个知根底的人。

马车里老三还昏着,吉俞见他不似客道,就拱手道别了。

车夫抖缰绳,马抬蹄,拉着车离原地,车厢下的那抹墨绿没了遮挡。

楚陌转过眼看去,移步捡起地上的绣囊。

囊中放了薄荷叶,闻之醒神。

囊上绣着的小像,圆头圆眼双眉弯弯,虽说不像吉彦,但也有些神似。

脑中浮现出她与小儿私语时的笑颜,真挚暖人,不含有一丝别有用心。

听迅爷爷说,她叫吉安,是家中老来女。

楚陌捏了捏绣囊,耳边又回荡起她说予那女娃的话,轻声似自语:你学会保护自己了吗?以她的相貌,吉彦出息于她并非是好事,她可有意识到?还送人寓意这般好的绣囊。

西街口三元客栈,早早就请了大夫坐楼下大堂。

有考生归来,大夫立马上前号脉。

客栈掌柜吩咐厨房,熬了鸡汁粥,清淡又养人,分到各厢房。

与往届一样,这两样都不用银钱。

客栈只望着楼里能出一二孝廉,图个名图个吉利。

不等到客栈,吉彦便打起呼噜,吉俞顿时不急了。

到了地儿,两个店伙计迎上来,楼里老大夫见人昏迷,疾步跑出,号了脉抚须笑道:无事无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昏睡到夜半,吉彦饿醒。

吉俞立马端来一杯温水:先润润口。

吉彦饿得胃都疼,口里干得舌都蔫吧了。

爬起接过水,大口喝。

一杯下去,不到哪,再来两杯。

感觉舒服了点,他开口问道:现在几时了?子时刚过。

吉俞不给他倒水了:我让店家把热水拎上楼,你洗洗。

一身的味,跟他老丈人才杀过猪时有的一拼。

好,吉彦眼扫过周遭,心乱跳着。

这一关总算是熬过来了,就不知结果能不能如他愿?他已经尽全力了。

从上倒下将自己刷了一遍,又修剪了胡须。

穿上干净的衣衫,坐在榻上进了两碗鸡汁粥。

沉静下来,吉彦垂首开始想家中事。

黄氏有意气娘,他一开始只以为其是因云琴表妹。

那时他对娘也有怨,就没有加以阻挠,偶还会往里加把火。

一年两年过去了,他见娘对黄氏日渐没了耐性,心里竟生了期待。

县学有一同窗,李焕,是家中三子。

他大哥家儿子娶亲,问他要银钱。

他二哥学人跑商亏了,要他填窟窿。

他小弟家头生是个男娃,他要给一两银的喜钱。

一家子像水蛭一样,吸附在李焕身上,喝着他的血。

李焕为了供养他们,常年就没个闲的时候,不断地给书斋抄书,还不惜堕落下流,写话本戏文。

他看在眼里,怕在心里。

黄氏闹娘,他暗里希望她闹得再凶一些,情分不经磨。

他想分家,但家里供养他多年是真。

他要一个不得不分家的理由,这个理由不能伤及他的名声。

母不慈,就是他但现在不行了,他爹看出黄氏长久以来是在有意气娘,且已经怀疑到他的态度了。

二哥,天明我们就退房回家。

躺在床上的吉俞翘着二郎腿,嗤笑道:咱们是不能再待在这,爹娘在庄上已经住了二个多月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爹为何会带着娘去庄子上住?这要是传出去,老三名声就败了。

到时,黄氏也不用做大梦了。

闭眼翻身朝里,吉俞有点想他闺女了。

也不知离了她娘,晚上闹没闹?别在庄上再养瘦了,她那张小嘴可刁着呢。

八月二十二,吉安晨起洗漱好,正帮欣欣穿衣,外头传来动静。

小欣欣昨晚上洗头了,一夜睡过来发乱蓬蓬。

小手揉过眼,又去挠头。

小妹。

吉俞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快把我闺女抱出来给我瞅瞅。

他们怎这么快回来?吉安有些意外,给欣欣穿好衣服,头也不梳便抱了出去:二哥,正欲问话,就见她三哥跪在院里,立时明了了。

这这是我闺女?吉俞像是受了什么大打击,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吉安怀抱着的那颗黑炭球。

小欣欣撩开眼前的两撮小碎发,欢喜喊道: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