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为君

2025-04-02 01:14:04

胳膊被牢牢箍着, 楚陌一点都不可怜皇帝:您对着下臣哭诉没用的,得去先帝那嚎。

他该早点立您为储君,如此您也能及早蓄势, 继位即大权在握也不会朝野不稳。

父皇都走了,咱能不能饶过他?他一回来, 景易这心里就实在多了。

以前常听说谁谁揣度圣心,可到了他这, 除了回乡的楚陌,满朝文武怎就没一人懂他的心?他想搭台子唱戏,都没个帮手。

那就去贤太妃的慈安宫哭吧。

楚陌试图抽回臂膀:问问她怎么把您生得这么晚?若是早几年出生, 说不定先帝早立东宫了。

没抽回膀子, 再回首看紧闭着的殿门, 意思明了。

景易悲伤得不能自已:母妃现在不耐烦见我, 她正想法子帮我对付慈宁宫那位。

不过照她那性子, 这法子估计要想老久。

他压根就没指望过她。

那就只能怪您自己了。

楚陌见地上摊着的都不动弹,只能起步,拖着皇帝往殿门那去:做皇子二十一年, 除去十五年少不更事, 剩下六年,您都干什么了?躲事。

他没想当万岁,只望做个闲散亲王, 让皇帝养着。

要是命好,活到百八十岁, 做个活祖宗那就更得意了。

小皇帝见了他都得乖乖行礼,这多美!景易到今天都没想通,他到底是怎么入的父皇眼?陌啊,你能别再剜我的心吗?无意剜心, 下臣说的都是事实。

楚陌走到殿门口,才要抬手去拉,小尺子就跑了过来。

状元爷,还是奴才来吧。

一见光,景易就立马松开了楚陌,收敛神色,双手背到后,清了清嗓子。

摊一地的黑衣人全活了,拗起飞闪。

眨眼间大殿里已恢复成之前模样,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楚爱卿,恭喜你要当爹了。

下臣多谢皇上。

殿门大开,楚陌返身:皇上还有事吗?下臣太爷和岳父、岳母来了京里,内子娃才上身,劳累不得。

下臣得回去安置几位长辈。

你可真忙,天下第一忙。

景易抬手摸自个的脸,曾经这里很饱满,饱满到都不见骨。

现在骨头线条子都分明得很,这都是劳的。

轻嗯一声,楚陌语调平静地说:下臣乃家中独子,没有谁可以分担,忙些是应该的。

说得就好似他头上有一大群长辈要顾。

景易都想分两兄弟给他:朕也想体会一下当独子是什么感觉。

那必定快乐无比。

楚陌轻眨眼:独子当不了,您可以先试着当位暴君。

终于有一句话说到他心里头了。

景易敛目:他们敢在朝堂上蹦跶,不就是觉六部不稳,我威势未成吗?他们忘了这里是京城,您承继了大统,手里握有皇帝的暗卫营。

另,京机卫统领魏兹力已经效君。

现在的京城,完全在您的掌控之中。

楚陌弯唇:他们不清楚这些吗?非常清楚。

可为何还敢呢?无非是觉您不敢妄动。

景易笑了,他不敢吗?他当然敢,只是忍一时罢了:我若是动了…就大动,让他们彻底明白一个理儿,君要臣死,臣必死无疑。

楚陌凤目幽深:名声坏一时,但定了朝纲,再有乱纪者,就照着来。

垂目下望金砖,新旧更迭,必经血祭,有史可证。

善之,你相信我会是个好皇帝吗?景易眉眼柔和。

楚陌没迟疑:相信。

从他为南徽三千百姓红了双目时,就可看出了,也许您未必有先帝的勤政,但心中爱民,智谋不弱,眼有大局。

下臣以为您再努力努力成为一千古留名的明君并非难事。

这话说得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景易不自觉地理了理身上的龙袍:善之,你懂朕。

他此生,得一这样的知己,够了。

选储君,就不要学先帝了,早定早教养。

楚陌瞅着皇帝那张瘦了的脸,想其必是活不过他与安安。

一代明君不够,那就再来一代。

他希望安安在,盛世在。

一把抓住楚陌的手,大力拍了拍,景易激动道:你太懂我了。

他在给父皇守灵时就想好了,若有那命,最多为老景家卖命三十年。

三十年后,就该轮到他儿子了。

也不怕你笑话,我已经观察我家小大好几天了。

挺好。

楚陌真觉他应回府了:皇上,您还有旁的事吗?有。

景易眼巴巴地看着楚陌:咱们定个娃娃亲吧,若你娘子这胎是个闺女,就楚陌脸一冷:皇上,辈分不合。

他虽不认老和尚,但老和尚确实是他师父。

我就是说说而已。

景易立马打住,他也是听小尺子讲楚陌娘子长得美。

一美加一美,他俩生的娃肯定也美。

他只是想给小大娶个漂亮的媳妇:我观察我家小大几天,越看越觉那小子随了我。

您想他不随您?楚陌不愿再逗留了:皇后娘娘知道您有此想吗?转身起步,下臣回府了。

景易追上两步:陌啊,你明天要上早朝,别忘了。

没等到应声,他也不恼。

看着人远去,叉着腰挺肚大吐一口气。

小大,爹再帮你物色旁的漂亮女娃。

楚小奶奶,你就别想了。

曾伯祖也是,七十余岁才收徒,还收个几岁的奶娃子。

自己做活祖宗不够,楚陌今年才二十一,也跟着他成景家活祖宗了。

父皇病逝的那一天,他接了圣祖遗诏。

遗诏明令,程隐太子崩逝,以帝大仪葬,其若有后嗣,承亲王爵,世袭罔替。

亲王封号,宣文。

外头不知宣文之意,但朝中重臣,宗室都晓宣文乃圣祖的小字。

圣祖自取的,极少用,有小印存在太极殿。

圣祖到死都惦记着嫡长子。

父皇走时留话,若善之在西北建功了,够封爵,就赐宣文二字。

那位会懂,不多求,只望其往圣祖帝陵祭拜。

汪香胡同小楚府,今日热闹。

不但主子回来了,老太爷、亲家也来了。

后厨房里,白烟往外涌。

吉安东西厢来回跑,都干干净净,也没什要收拾的。

老太爷带的箱子大半进了库房,夏秋衣收到柜里,冬衣要拿出来翻晒。

人在堂室打了一套拳法,可以活动开,便笑嘻嘻。

东厢有吉孟氏,手脚利索,再有辛语帮忙,也很快理好了。

床铺被褥都是新的,过过水。

桌上茶壶一整套,壶里泡着茶,倒了就可以喝。

楚陌回来时,他们才用过饭。

吉安起身:给你留了菜,赶紧洗漱吃饭。

目光停留在曾孙瘪瘪的腰腹,楚镇中微蹙眉:皇上没给你饭吃?不是红人吗,怎一口饭都混不上嘴?早过饭点了。

吉安笑着淘洗方巾:估计皇上以为相公吃过了。

他才不愿留宫里用饭。

楚陌手摁进盆里,由媳妇搓洗:明日我要上早朝了,寅正就得起。

今日进宫,他试过了皇家暗卫的身手。

那些暗卫本事虽没全拿出来,但他心里有底了。

去西北监军也好,等平了乱,他就再建几个马场。

漠辽皮毛、宝石都上层,他要弄点银钱来建个小暗卫营。

不为旁的,只护他在乎的人。

我给你留意着时辰。

洗好手,吉安给他擦了擦脸,将散落的散发藏入发中:你也不用急着赶回,太爷、爹娘屋里都收拾好了。

目光落在肩上,眼睫一颤,那里有个细小的口子。

切口齐整,明显是利刃划破的。

楚陌就知道她会发现:刚跟人切磋了,点到为止的那种。

舒了一口气,吉安有数了:赢了吗?赢了。

看闺女女婿这般往来,吉孟氏心里欢喜,又不由暗骂两句然丫头。

夫妻间的相处没那么难,首要便是把彼此放在眼里,至于能不能入心窍…那就看人了。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在一个敬字。

老头子已经写了信,请方管事托人送往南延。

他们尽了该尽的心,别的由命吧。

只两老不知,吉欣然已去了。

现吉诚一众正在齐州府詹家理论,棺柩摆在朝云院小园里,身子肥胖的黄氏趴在棺木上痛嚎:我的囡囡啊…你要疼死娘吗?十八岁啊,你才十八岁啊…天杀的孽障,丧良心的狗东西…就这么把你给害了呀今日谭灵芷也来了,是随她祖父、祖母,父亲一道来的詹府。

詹云和一脸憔悴,跪在吉诚跟前:大伯,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云和没一句怨言。

毒妇害了我孙儿,你们还有脸来?詹母唐氏眼肿得跟胡桃似的,一肚子怨气,扑上去打儿子:当初我不许你娶那毒妇,你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一个家全被她闹没了。

丧门星…你这话说给谁听呢?洪氏忍不了:谁是毒妇、丧门星?今天的恶果是谁造下的,还有人比你清楚吗?儿子都定亲了,你还接了已及笄的娘家侄女来家中住,一次又一次促他们单独相处。

心思脏得我都没脸说。

一个黄花大闺女爬了表哥的床,儿子新婚不满月,你就逼着儿媳妇给儿子纳贵妾。

贵妾怀了身子,你还瞒。

瞒到最后,落到这结果你满意了?我们家人死了,身边没一个亲近的,真的是任你们话说。

说嫡妻害贵妾,说嫡妻杀庶长子…有证据吗?把证据摆出来我们大家评评。

这里是詹府,没你们说话的地儿。

唐氏是实看不上吉家这些泥腿子,他们都跟那毒妇一般无礼。

坐在主位上的谭志敏拧着眉,二儿不欲退亲,他只能来这做调和,希望此事别闹出大动静。

但瞧两家话术,却不像是要好说。

是没我们说话的地儿。

朱氏冲唐氏道:自詹云和和欣然定亲那一天起,你就恨着我们家。

想退亲没理由,便招了不安分的侄女来家中住。

说欣然害妾室、害庶长子,我还说是你联合妾室自导的戏法,泼嫡妻脏水,借此休了她。

这样你那侄女,不就可以上位了?满嘴胡言,我悦儿都疯了。

虎毒不食子啊…孩子是她的命闭嘴。

满头银丝的詹家老太太拄拐杖,由儿子扶着走进院,手抚上棺柩,老眼里含泪:你个傻女啊…是我詹家对不住你。

娘,唐氏身子晃荡:悦儿都她活该,詹老太太怒目向儿媳妇:都是你造的孽。

都什么时候了还强硬,她真当吉家没人了。

楚陌已经被新帝急召回京,再怎么不对付,吉欣然也是吉安人的嫡亲侄女。

人死了,多大怨结解不开?楚陌夫妇不会什事不管。

吉家来人,明显是不愿背恶名。

目光落在跪着的孙儿身上,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黄氏肥厚的掌拍打着棺柩:不孝女啊,你睁开眼看看…死无对证了,真的什么屎尿都往你头上栽。

娘疼死了…你就这么走了,娘可怎么办呜哇…老爷,你赶紧回来耳里充斥着哭嚎,谭灵芷微颔首,留意着信旻。

今日回去,估计黄氏又得恨了。

吉家在州府没产业,人来了,是她做了安排,请他们到娘在西区的宅子里住。

黄氏是前天才赶到。

昨日她去给吉大伯、吉二伯请安,其就差没当着面儿甩脸子。

吉欣然的死,她也摊上点罪。

谁叫她住在州府,又是知州的孙女?怪她没护住大姑姐。

谭灵芷也不气,拿黄氏当笑话看。

哭嚎半天,一句有用的话不说,全让大伯娘、二伯娘在前杀,她可真会讨巧。

她多伤心?谭灵芷不清楚,但忧心黄氏肯定是有,忧自个的以后。

毕竟最向着她的闺女,没了。

刚詹母那般说话,黄氏作为吉欣然的亲娘不该冲上去撕烂她的嘴吗?人都死了,还毒妇、丧门星地叫,詹家就这样了事的?她是尚没嫁进吉家,今日这场面不好开口。

若…自个是信旻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定要问问詹母,有没有善待过吉欣然?婆母不慈,也是恶因。

所有过都栽在死人身上,哪有这样的理儿?既然詹家老太太和詹父来了,谭灵芷还是想提醒一句:大伯,姐姐去了的事,是不是该往京里送个信?跪着的詹云和,眼睫一颤,他是万万没想到悦儿会疯得杀了吉欣然。

妾室杀妻,足够御史台弹劾他了。

詹家老太太提了拐杖就冲进了屋抽打儿媳:你哭什?云和不喜悦儿,直说拿她当亲妹妹,是你…都是你这蠢妇,为了一己私利,给孩子下了脏药。

没有这出,孩子房里干干净净,都和和睦睦。

我的欣然啊…祖母太心疼了祖母自爆家丑,斥娘不慈…詹云和嘴里泛苦,他娘确实不慈。

吉家几人没想其中还有这事,原来詹云和和唐家女儿好上,是因被亲娘下了脏药,不得已为之。

谭灵芷看着这出戏,人老成精,想必是来朝云院时就已经思虑好罪过谁背了。

被母如此对待,詹云和倒成可怜人了。

京里,杨小爷闷了不少天。

漠辽大军压境,家里气氛凝重。

他也担心祖父和二叔,焦急地等着楚小叔、楚小婶回京,想问他们拿主意。

好容易把人等回,估着小楚府差不多拾掇好了,牵了从西北运回的小马驹找上门。

吉安正给楚陌缝衣,门房来报说前头杨小爷来了,赶紧让辛语去请进来。

两月余没见,小墩子都瘦了。

站在西厢檐下观棋的楚镇中,欢喜小胖子,瞧他牵着匹小马驹,更觉顺眼。

男娃子,就该这么样。

正下棋的楚陌,看安安步下台阶迎杨小爷,立马丢了子,快步过去截下杨小爷。

你怎么把马牵进院子里了?楚小叔,杨宁非眼里泛泪光:我担心祖父和二叔。

楚陌抠走了他紧握着的缰绳,交予辛语,让她将马送回永宁侯府: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有此工夫,还不如多蹲两刻马步。

可我就是忍不住会担心。

杨宁非蹲下身,双手拖着下巴,抽抽噎噎了起来:老太君都愁得吃不下饭了。

我娘说二叔还没成亲,我爹想叫二叔回京,换他去。

他说他膝下有子。

在京机卫南大营的小叔,前儿还偷跑回来,他想去辽边找祖父…我好想快点长大。

吉安上去捏了捏杨小爷的小道髻:你要相信你祖父,他是历经百战的大将军。

每年寒冬来临,漠辽胡子就会打马挎弯刀踏过衡满河,南下抢掠。

永宁侯镇守西北边境,负责整片辽边安宁。

说他历经百战,是一点不过。

可…可我最近总做梦,梦到我祖父身陷火海。

他都不敢跟家里人提,仰首望向楚小叔:朝里好些人都想你去做监军,你带上我好不好?你祖父、二叔不会有事,老和尚在辽边。

楚陌毫不怜惜,拎起他就往府外丢。

哭哭囔囔的,他媳妇看多了,万一再生出个哭包,他找谁去?一回头,就见西厢屋檐下几双眼睛盯着他。

楚镇中沉着脸:北边要打仗了?皇帝急召他回来…吉忠明想到善之之前说的切磋,心不由地往下坠。

刚那小娃说监军…善之要去西北监军?倒是吱声呀,周老管家都急死了。

吉孟氏上去扶住闺女,看样子她是早知道了。

嗯,漠辽三十万大军已经压境了。

楚陌瞧几人变了脸色,勾唇笑之:最多三天,我就要携旨启程。

皇帝的密旨都准备好放龙案上了,还能晚吗?密旨一到西北,永宁侯就不会再守…借战诈死,领有数的精兵往南徽。

这是一盘大棋,下赢了,新帝的龙椅就坐稳了,其他小打小闹都翻不起大浪。

安心去吧,我帮你看着家里。

吉安抓住他的大手。

楚陌回握:等我回来,咱们就换大宅。

他看上老和尚亲王时居的贤王府了。

那你要用点劲儿了。

楚镇中恨自个年事已高,不然定领那帮子老兄弟再赴辽边劫胡子。

这次不为银钱,只想拥太平。

杨宁非匆匆跑回松宁堂,将楚陌的话说予老太君:老和尚是谁,他很厉害吗?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厉害极了。

老太君抱着曾孙,开始给他讲古:前朝末帝昏庸暴戾,十年八次增赋税,豢养男侍,骄奢淫逸这夜的京城多少人未能安眠不可知,只晓翌日东午门外百官多是眼下泛青。

楚陌几乎是踩着鼓声来,未站定宫门就开了。

杨凌南回首望了一眼,心里滋味难言。

不出意外,楚陌赴西北监军的事今日就会定下。

西北…漠辽三十万大军,他父对阵都未必能胜,楚陌…能活着回来吗?老太君说程隐太子现就在辽边,这是目前他听着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可程隐太子也年近九旬了,他不能再上马赴沙场点兵了。

楚陌顶得住事儿吗?太和大殿里沉寂,楚陌滴水研墨,神色平静。

张仲依旧站在文官首位,他也不避着,对楚陌流露出极为欣赏的神色。

楚陌连抬首望一眼的兴致都没,墨研好,闻太监唱报,皇上驾到。

百官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着一张脸的景易快走到龙椅,坐下抬手:众卿平身。

谢皇上。

百官站起,尚未退到殿旁,就有三两大臣争先出列,其中就包括张仲。

不过他没能抢到先,宗人令恭亲王大言:皇上,皇太后斥您不孝,昨夜在太极殿哭先帝,诉您有负天下百姓。

您可有什话要说?不等景易开口,礼部给事中朱林接上话:皇上,白日见六品小臣,实不该紧闭清乾殿殿门。

外界流言已甚嚣尘上,皇上应慎行。

张仲再言:皇上,现楚修撰已经回京,监军之事是不是该有定论了?皇上,楚陌看向朱林:容下臣问礼部给事中朱大人几句话。

准,景易今日带了他父皇的碧玺珠串,捻着玩,眼底是从未有过的黑沉。

朱林持玉圭的手收紧,早闻新科状元巧舌如簧,今日他定要让其哑口无言。

百官屏气,皆等着,这朱林可是出了名的善辩,不知在楚陌手下能过几招?搁下毛笔,楚陌问:朱大人,我不在京里两月余了,不知外界又多了什么流言?楚修撰会不清楚?朱林嗤笑,满是不屑。

楚陌蹙眉:清楚还用问你?你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吗?活了二十一年,我做过的事数不胜数,不知你指哪一件?楚陌也不去看旁人,就盯着那长脸朱林。

一个从六品礼部给事中,小官大胆。

他有点信皇帝所言了,这些人都没把新君当回事。

朱林瞄了一眼殿上,目光扫过站在前列身着团纹冕服的几个王爷,右眼皮抖跳了两下,心里镇定:你来见,皇上都屏退左右。

昨日更甚,竟闭殿门近一个时辰。

这犯了那哪条律法?没违律法,但不合规矩。

楚陌轻嗯了一声:什么规矩?皇上为自身安危,见臣子不该屏退左右。

这是谁定的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皇上召近臣说密事,不得屏退左右。

你能确保那左右的心是向着皇上的吗,嘴能完全对外闭上吗?楚修撰何必装糊涂?你算哪门子近臣,最多就是个宠臣罢了。

朱林直斥:你媚君惑主,搅乱朝纲,现最该做的不是在此与我对峙,而是该跪地自请戴罪立功,赴西北监军。

楚陌敛目:赴西北监军可以,但不是戴罪立功。

你说我媚君惑主,可有证据?无凭无据,我倒要问问吏部,这样的给事中是谁授的?红口白牙污君清名,言无根据,胡乱扯皮,谁给你的胆?我再问你一句,京中有何流言?我乃君子,那样的脏污之言实在说不出口。

你说不出口,那就指出你都听谁说过流言,让他来说。

楚陌弯唇:我也很好奇是什么脏污之言。

皇上乃天子,坤宁宫住着皇后,皇后宫里还养着大皇子。

我亦有心悦的妻子,自为官以来行事坦坦荡荡。

你说皇上见我都屏退左右,却忘了我见皇上都是在清乾殿。

除却昨日,之前几回先帝、御前首领太监也在。

如此浅显的事,你一个礼部给事中却辨不明,用你这样的人,前吏部尚书严启,前吏部侍郎葛铭已都是失职,都有罪。

现在我也予你一句忠言,趁着能喘气,尽早戴罪立功说说朝中还有谁在传?朱林心里慌了,右眼皮不住地跳。

对,就该这么抽他们。

站在兵部尚书后的魏兹力,兴奋地咬着牙。

暗里叫嚣的那些人呢?快点都出列,别为难朱大人挨个点名了。

看皇上会不会剁了你们?等了几息,景易幽幽道:沉默如此久,看来朝里不少人都在传。

朕听你们说了几回了,一直不明到底是什么流言。

政务繁忙也没心问,想流言止于智者,不料是朕天真了。

皇上…朱林想说什,但却被景易抬手打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说实话,那么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开口了。

音一落,御前带刀侍卫已出现在大殿之外,立时间满朝噤声。

朱林扑通跪地:皇上饶命。

这就是你要对朕说的?景易大眼一凛,不再犹豫:剥去他的官服,拖到午门外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臣说臣都说,金口玉言,你已经没机会了,拖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