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死了,给我抱抱浦北的风雪气比陵川还要重, 下了车,道路两旁是厚厚的一层白雪。
太阳在天空形成一个光晕,光线都是冷的。
下了高铁, 夏幺就忙不迭地打了车去了医院,路上给舅妈打了电话,听到对面的有些沙哑的嗓音, 哭的都哑了,她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一边询问着现况。
到了之后里面还在手术中,舅妈自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 看到夏幺, 站起身眼睛还是红的。
情绪比刚才打电话稳定了不少。
夏幺走过去抱住舅妈,手指拍着她的肩,安慰说:没事的, 医生技术这么好, 肯定没事的,舅妈你别太担心。
舅舅那么好一个人, 一定不会有事的。
舅妈嗯了一声, 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 又忍不住抹眼泪,都怪我, 我不应该跟他吵架的, 我们一吵架, 我没盯着他,他一生气就喜欢乱动, 一个没注意就从下坡倒下去了。
夏幺从兜里掏出纸, 给舅妈擦着眼泪:别哭了, 等一会儿……话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
舅妈忙的走过去拉着医生的衣服问:他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夏幺走过去,顺势拉过舅妈的手,又问:医生,我舅舅还好吗?医生点了点头说:不要担心,手术很成功,一会儿就能转到病房了。
夏幺整个才松懈了下来。
等转了病房,已经折腾到下午四五点了。
舅妈呆呆地坐在床边,夏幺在楼下买了一些吃的,她也没什么胃口。
一直到晚上,夏幺让她舅妈先回去,轮流照顾,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大概明天就会醒。
舅妈点了点头,站起身踌躇地说:阿幺,舅妈跟你,说一件事。
夏幺看她的表情,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儿,问:什么事儿?舅妈低着头,手指揪着衣服,叹了口气说:舅妈前几个月,被一个老乡骗了,她骗我说要借钱,我就借给她了几万,还要用我的身份证什么的,说要一个担保人什么的。
夏幺倏地站起身,表情有些震惊:你给了?怪不得有人给她打电话。
舅妈哆嗦着说:给了,她以前帮过我,我没想到她会……后来我们找警察了,警察都解决了,就是,钱估计是拿不回来了。
夏幺沉默了片刻,问:多少钱?舅妈说:十几万。
夏幺抿着唇没吭声,这十几万,估计是这些年舅妈所有的积蓄了。
舅妈匆忙解释说:她说什么,能赚钱,而且她之前都是跟我一个地方的,小的时候都是很好的,本来说就是先拿一下当押金的,后来越来越多,不抵就拿不回来,我没多想……夏幺沉了口气,只能安抚说:没事,钱都还能赚回来的,你们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舅妈第一次颤巍巍的:你舅舅不让说。
夏幺勾着她的胳膊带人出去,安慰着:还有我呢,你回去睡一会,等明天再过来。
舅妈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了一句:阿幺,舅妈对不起你。
夏幺轻笑:舅妈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快去休息吧。
夏幺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晚上医院很冷,定点熄灯,只有过道上的牌子亮着红色的光。
她去接水,透过窗户又看到外面下起了扑簌簌的雪。
树木压枝,银装素裹。
明明还有一周就要过年的了,却没有往常过年的气氛,可能自己生活过得糟糕,就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很凉薄。
夏幺坐在病房内,抱着一个一次性杯子温吞喝水,零点时,手机发来信息提醒,请她今早八点去西城道参加第二场比赛,注意带好身份证,迟到视为放弃比赛。
夏幺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
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忽然背着一条信息给彻底打破,像是寂静薄冰上被掷了一颗冷硬的石子,冰块破裂,冰水灌涌。
眼角层层叠叠的加涩,有些酸疼,她眨了眨眼睛,吸了下鼻子,仰起头脑袋抵着墙壁。
微信里江羡野给她发了条信息,夏幺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舅舅,捏着手机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站在外面玻璃窗前,看着外面寂静雪夜,给江羡野打了个电话。
她就想听听他的声音。
等接听了之后,听到男人低沉一个喂字,夏幺眼睛都疼。
她压了压止不住的酸涩感,停了几秒又清了清嗓子:你没睡吗?江羡野捕捉到她的不对劲,凝眉问:嗓子怎么了?夏幺鼻息有些闷:没事,下雪了,可能有点冷吧,我今晚要在医院守夜呢。
江羡野问:舅舅还好吗?夏幺说:还好,做了个手术,现在睡着了还没醒。
江羡野嗯了一声,又说:那你今天晚上不睡觉吗?夏幺说:嗯。
我得看着他,万一有什么状况我在比较好。
一会儿要不要视频?我不说话。
夏幺一愣:干什么?我也不睡了。
江羡野说得稀疏平常:陪着你,想看你。
夏幺手指捂住双眸,感觉眼眸前无声浸润出了些影响视线的晶莹,鼻子也像是被刺了一下一样,她低着头,把眼角的湿润擦干净,又吸了下鼻子。
听到江羡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
她有些无助地蹲下身,胳膊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喉咙疼的要命。
江羡野。
女孩的鼻息声很重,声音也不对劲,像是哭过了一样。
江羡野意识到什么,站起身一边捏着手机,一边从桌子上捏着身份证往外走:怎么了?委屈成这样?夏幺绷不住了,小声哭出声,眼泪跟水一样烦,她擦都擦不干净。
我不能参加比赛了。
夏幺的鼻音更重了。
比赛是在今天,我还说,要赢的,可是现在不成了。
怎么都赶不上了。
江羡野以为是她一个人在医院害怕,她一直对医院很恐惧,自己一个人在难免会害怕。
她也不过今年才出学校,什么都不懂,见到的还很少,家里的事儿都扛在她身上,她受不住的。
江羡野已经上了车,拧开钥匙驱车在黑夜中奔驰。
听到她是因为这个哭,彻底没办法了。
阿幺。
江羡野开快了速度,在高速路上飞速擦过,你非让我心疼。
夏幺才注意到他那边的声音,不像是在家。
你,没在家?江羡野问她:你在哪个医院?夏幺骤然站起身,看着这大雪天,且现在都什么点了,开车不安全。
你别来,我不是想让你来的。
江羡野手搭在方向盘上:我想去的。
你现在回去,晚上不安全的,你别来。
江羡野笑了,嘴角上扬着,嗓音很低:阿幺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你想让我一晚上担惊受怕啊,看我在陵川为你着急一整夜睡不着?夏幺脸颊处还挂着眼泪:……才没有。
到了红绿灯,江羡野用手机给她打了个视频,随后架在一旁,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这样放心么,你盯着我,我去找你。
夏幺举着手机,看到那张阴影分明的侧脸,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点了点头不跟他说话了。
回到病房坐着,中间舅舅好像睁开眼了一会儿,夏幺快步地走过去,只不过才刚说了两句话,人就又睡着了。
江羡野开车开了三四个小时就到了,夏幺看到他来,想去下面接他,又害怕这个时候舅舅要醒,就走过去往窗户下面看。
底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淋着雪在路上走,这个时间点街上一片寂寥,这道人影便极其明显。
夏幺盯着那一小团人影,鬼使神差捏起手机给人拍了一张照片。
玻璃窗上有些雪化成水的污渍,使得人影并不算清晰。
她想了想,发在link上。
木偶阿幺:好小一个/图片后半句没发出来的——可令我心悸。
评论逐渐多了起来,都在问是不是她男朋友,夏幺没回复,刷了一会儿评论,就把软件退出了。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江羡野上来,夏幺才皱了下眉,从楼下走到楼上,还有电梯的情况下,应该不到十分钟就好了吧,怎么都,十五分钟了还没来?夏幺抿着唇,颦眉低着头给江羡野发微信。
【还没到吗?】江羡野:【想我了?】夏幺鼓着脸,这次由着他。
【嗯。
】那边大概没想到这次夏幺这么乖,不光搭理他了,还没躲着话,反倒没习惯。
过了几分钟,才回:【一分钟。
】夏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零七。
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时间看,一直到零八,她才想起她没告诉江羡野在几楼哪个房间。
刚要给他回,门被很轻的敲了一下。
夏幺歪头,看到门上玻璃后那张脸。
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之后,瞧见他手上提了好几种早餐,手掌都冻红了,被袋子勒出一个很深的痕迹。
指尖泛白,冷的似冰。
夏幺接过早餐,放在一旁椅子上,伸出手埋进男人的怀抱里。
身上也好冷。
明明是一个体热的人,身上这么冷,晚上来的时候车里都没开空调吗?也是,就算开了,刚一路从停车场走过来也都吹没了。
夏幺鼻子有些塞,用双手捂住他的手掌,微抬头看他:冷不冷?江羡野被她认真又专注的小眼神给击中了,像只柔软的小动物,懵懂地盯着自己主人,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出去一趟就变了温,只能笨拙又可爱地捂着。
眼底漾出一丝笑,低下头跟人鼻息交濡,江羡野的嗓音暧昧又眷恋,说:冷死了,给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