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忍不住叹气,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觉得自己每天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
他发出的战报迟迟还没有回复, 不知道廖将军有没有到都城,也不知道大将军和军师大人有没有出发。
这里距离流国的边城还有一些距离,他看着手中最新回来的情报,察尔科就如军师大人所料那样, 已经驻军在流国边城里面,他们的军队也已经从三个方位围住了流国边城。
给大将军的军报还没有回复吗?听到声音, 季常转过头, 是重甲兵的队长常禾, 季常轻轻摇头:廖将军那边也没有音信。
这样等着也是一种消耗,我们要不先发一支军队……没有军令,我们不能私自开战, 现在察尔科没有在我们的地盘,我们不能说打就打。
季常冷静地拒绝了常禾的提议,叹气说:最重要是,能够稳定军心的人不在。
说完这话,季常发现自己又叹气了。
常禾知道季常说的有道理,在打察客族时, 士兵们看到杨初丹会信心倍增,因为那是他们商国不败的大将军。
可是这么等下去只是单纯的消耗军粮而已。
常禾也忍不住叹气。
季常拍了拍他的背,大笑说:怎么叹气还传染啊,振作起来,我们要相信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常禾疑惑地看向季常,不是相信大将军吗?季常有点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常禾他是说顺嘴了, 清了清嗓子,他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军师大人一定会给大将军正确的提议,她们也许马上就要到了。
常禾点头说:确实是,军师大人也是一位奇女子,如今我们只能相信她们,但是在军粮耗尽之前,是进军还是撤退,必须有一个结果。
常禾,你娶妻了吗?季常的问题让常禾愣了一下,不是问题难回答,而是从正事到闲聊,毫无心理准备地就转折了。
没有,常禾回答之后,打量着季常,用胳膊怼了一下季常说,怎么了,想成婚了,你不是喜欢军师大人吗?…………?季常难以置信地看向常禾,常禾一脸好笑地看着他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你你…怎么会这样说?季常明显慌了,常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军师大人每次出现,你都偷偷看着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是你那眼睛要是能抠出来跟着军师大人,我估计你就抠出来了。
别胡说!季常推了一下常禾,转身就往帐篷里走,听到身后传来常禾的笑声,他加快步伐,撩开帐篷的帘子就钻了进去。
进入帐篷的季常立刻捂住脸,不用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此刻肯定是满脸通红,手指碰到脸颊都能感觉到温度在升高。
常禾都察觉到了,那么军师大人一定也能察觉到,他忍不住对着空气挥舞了几拳,想要给过去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两拳,明明就没有掩饰好啊。
季常将自己蜷缩在被褥上,想起常禾说的话,他就觉得很忧郁,不知道自己这份感情军师大人会怎么想……夜里,一个人出现在帐篷里逐渐地靠近常禾,常禾猛得睁开眼睛,但是嘴巴立刻被人捂住,想要起来的身体,又被人按在了被褥上。
季常挡住了常禾的攻击,连忙说:常禾,是我!季常?常禾起身点亮了烛灯,还真的是季常,常禾瞪圆眼睛说:你大半夜在我帐篷里干什么?是这样的……季常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军师大人的?常禾斜眼看着季常说:你大半夜偷偷摸摸来我的帐篷,就要问这个,我还以为敌袭!对,我实在睡不着。
季常回答。
常禾非常后悔自己嘴欠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半夜睡觉都不消停。
但是常禾没想到,不止是今晚不消停,接下来几天,季常晚上失眠就会来找他,为了睡一个好觉,常禾忍无可忍地把自己帐篷的出口给封上了。
常禾刚刚躺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他的帐篷,他以为是季常,捂着耳朵不想打理,就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来。
队长!!常禾心脏猛得一沉,厉声说:何事?有人在接近我们的驻军营。
士兵说。
常禾立刻起身穿上自己的盔甲,心中暗叹,为何安稳睡个觉这么难?******明启霖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死的时候,感觉马车行驶速度缓慢下来了,他虚弱地抬了抬头,问兰封说:是又可以休息了吗?现在明启霖真的是盼望着天黑,因为只有天黑不用赶路,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下。
他好想念上次休息时的那条小溪,他现在觉得自己头晕脑胀,想用冰凉的溪水再洗一把脸。
兰封没有回答明启霖的问题,因为听到马车外传来了声音,明启霖吓得靠近兰封,呼吸都小心起来:不会是碰到山贼了吧。
兰封安慰明启霖说:有她在,没关系的。
明启霖看着兰封毫无畏惧地模样,他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个人是怎么办到如此相信另一个人的啊?!车门被打开,明启霖下意识地躲到兰封身后,戒备地盯着打开车门的陌生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却长着秀气而温雅的脸,好像错穿盔甲的书生。
季常!兰封露出惊喜的笑容。
兰公子,好久不见。
季常伸手将兰封扶下马车,这才注意到兰封身后的明启霖,他还没问,兰封已经开口告诉他:这位是流国的皇子。
哦。
季常收回视线对兰封亲切地说:一路随大将军而来,很累吧,我已经让人给你们准备帐篷了。
兰封的帐篷还用准备么,安排到大将军的帐篷里去吧。
季常转头看向说话的殷沐,想起刚刚不久前常禾的说话,他心跳就不自然加速跳起来。
明启霖心惊胆颤地走下马车,入目的是在风中微微晃动的杨家旗帜。
是大将军到了!一位士兵用力地大喊起来,声音中有难掩的兴奋。
明启霖看着到整个驻军营瞬间被点亮,士兵们眼中都带着一种非常喜悦而崇敬的光。
杨初丹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底生畏的威慑力:虽然已经入夜了,但是整队集合。
季常,把最近得到消息和军报都整理给我。
殷沐对季常说。
季常点头,按捺着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快速跑回自己的帐篷去拿得到的军报与信件。
杨初丹走向点兵的高台,明启霖看到士兵们整齐有序的开始聚集,一瞬间身穿银白盔甲的士兵仿佛一道银光,成为夜幕之下的白昼。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出的光彩,仿佛期待许久的奇迹突然降临于此。
众位将士,本将军在都城中得知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杨初丹的声音在寂静的驻军营中格外清亮而威严,察尔科带兵打入了流国的边城,流国镇国将军败北,将军夫人被察尔科逼死,我国收到了流国皇子的求助。
明启霖感受到杨初丹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殷沐皱眉推了一下他:上去。
明启霖惊恐地连连摇头,殷沐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踢向点兵台,明启霖一个趔趄,在众人的视线中走上了点兵台。
这位就是流国的八皇子,这次我们将作为流国的援兵出征,直取察尔科的首级,踏平察客族!杨初丹的话音一落,点兵台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踏平察客族!台下呼声不断,杨初丹露出微笑,一抬手,士兵瞬间安静下来。
她看向台下的殷沐,殷沐立刻将她双剑中其中一柄剑丢给她,杨初丹接住剑,唰的一声拔出剑,她长剑指空,火光映照在锋利的剑刃之上仿佛蕴含着血色。
这一战我们必须拿下察尔科的首级,本将军会用长剑为你们指引方向,杨家的军旗不倒,无论是谁倒下都要一直冲锋,一直前进!!!众士兵开始欢呼起来,高举手中的武器。
明启霖一个异国之人,在这样的场景之中也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他似乎明白为什么察尔科会盯上杨初丹了,她的存在能够让商国的士兵更加勇猛无畏。
众将士听我说。
杨初丹的声音不大,瞬间就被欢呼声湮灭,但是下一刻欢呼声消失了,虽然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只要她开口说话,士兵们就会安静。
杨初丹收起剑,看向旁边的杨家军旗,声音平静地说:我每次在出战前都会对你们说,杨家的旗帜是为了保护而扬起,保护我们的国土,就等于保护着生活在那里的家人,我们的重要之人。
兰封突然感觉杨初丹的视线看向自己,他有些紧张地对她微微一笑,却看到她在对他招手。
殷沐在兰封身旁说:上去。
兰封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站在这点兵台之上的,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台下士兵们的眼睛都盯着他,看着他走上了点兵台,没有兰封以为会出现的探究与躁动,士兵都表现的非常冷静。
这是我的夫君,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杨初丹对台下士兵如此说完,她突然抓住一旁的杨家旗帜,然后扯了下来……那沉重的军旗在杨初丹手上被扬起,披在兰封的肩膀上,她目光沉静而真挚地说:只要杨家旗帜不灭,它将永远保护着我们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动摇,别后退,为了你所爱之人能够在这面军旗的保护之下。
明启霖往台下望去,许多士兵看着兰封都红了眼眶,那一刻兰封代表了所有人心中那个重要之人,士兵们纷纷低头献上军礼。
杨初丹挑眉看向殷沐,殷沐无声说了一句:【还算不错。
】士兵们各归其位,传给其他待命的军队,天亮就向流国边城进军。
杨初丹下令之后,士兵们整齐有序的离开,杨初丹将兰封身上的军旗取下来丢给季常,让季常重新挂回去。
杨初丹对挂完军旗回来的季常说:季常,你带兰封去你帐篷休息,给流国皇子安排到常禾的帐篷。
军报,我刚刚都大概看了一眼。
殷沐给了杨初丹一个眼神,杨初丹对殷沐说:等他们把我的帐篷弄好,去我的帐篷里说。
殷沐微微颔首,杨初丹走向兰封,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最近都在赶路,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需要跟季常说就行。
兰封微微点头,看着她和殷沐转身离开了。
兰公子,我的帐篷在这边。
季常带着兰封走向他帐篷所在的地方,语气温和地说:刚刚突然被叫上点兵台,是不是被吓到了。
稍微有些,那不是我可以随意上去的地方。
兰封垂下眸子,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面军旗的重量。
大将军是用那种方式鼓舞大家的气势,有时候战场上,将领一旦倒下,军心很容易涣散,士兵会胆怯,丧失战意,大将军以防这样的事发生。
听到季常这样说,兰封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季常见对方没说话,这才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劲,连忙说:但是你别担心,大将军与察尔科数次交手都没有落过下风。
可若是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呢,兰封双手紧握,最终也没敢问出这句话,只是微笑问季常:明天你们进军的话……季常细心地察觉到了兰封的不安,立刻安慰他说:这个兰公子不用担心,在进军之前也会扎营给后面支援的士兵,就是炊事兵还有军医,以及传信兵,军师大人也会在,你与她一起等着就好。
我明白了。
兰封点了点头。
季常观察了一下,确定兰封没什么问题了,舒了一口气说:你有需要就喊我就行,附近的士兵听到会找我。
看着兰封躺下之后,季常离开了帐篷,正好看到常禾正在他帐篷附近徘徊。
常禾,你做什么呢?!季常疑惑看向常禾,那个皇子你安排好了?嗯,应该是累坏了,我看他躺下就睡着了。
常禾回答,他又看向季常的帐篷小声说:大将军这个夫君,真的是男的吗?什么?季常一脸怪异地看向常禾,常禾忍不住叹气说:刚刚他登台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到了,男人能长得那么好看?都城里好看的男人很多。
季常说。
都这么好看?常禾一脸不可置信,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乡巴佬。
季常有些骄傲地说:那到不是,兰公子是最好看的。
常禾长叹一声,季常疑惑地看向他:你干什么一副郁闷的表情?我以为大将军会喜欢女子,所以我赌了她喜欢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和男子成婚了。
你跟谁打赌?季常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赌注。
哎呀,你和大将军一同去都城之后……你们拿大将军打赌,这要是让大将军知道!!季常一脸震惊,常禾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说:大兄弟,你小点声,我们也是闲的,而且大家都是口头说说,也没有赌钱,都怕一旦出征了,赢了也拿不到钱。
季常沉默了一下,对常禾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这个赌局告诉大将军。
别别别!常禾突然想到什么,坏笑着看向季常说:那我要是活下来,就把你喜欢她的事,告诉军师。
你快住嘴,我不用你告诉!季常瞪了一眼常禾,常禾偷笑说:行,不说,你自己说,好了,没空闲聊了,我巡视一下营地。
目送常禾离开的身影,季常继续向前走,一直到了士兵刚刚给杨初丹搭好的帐篷前,然后默默地守护在门口。
他不知道这份感情什么时候能亲口告诉军师大人,但是肯定不是现在,至少要在战场活下,赢得胜利。
不知他说出这份感情时,军师大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哪怕是困扰都没有关系,不管冷静的她会露出什么表情,都是因为他才会出现的。
这样对他来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