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
知府章牧的马车停在城郊别院处, 此处重兵把守,显然住了大人物。
章牧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裳,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斗篷的男子, 在小厮的引路下进去了。
晋王萧景贤自兵败那日便逃到了襄城, 现如今已有四个月。
那日他只选择带了贵太妃离开,杀死秦天德, 抛下了秦落雁, 他就等于放弃了平定侯那一脉开国旧臣的支持。
好在襄城是他的封地,他在这里安排了一部分自己人, 才能摆脱长河的追踪,幸运地全身而退。
但不幸的是, 贵太妃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晋王拿着当时西北军调动襄城粮草的先帝手谕,呆呆地看了很久。
丫鬟青翠进来禀报:王爷, 贵太妃的疯症又犯了, 正在后院打砸,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晋王揉了揉眉心: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翠珠在攻城时被留在了京城,估计已经被当成晋JSG王一党,凶多吉少了。
青翠是来了襄城之后, 知府给安排的丫鬟,不比贵太妃养在身边多年的翠珠了解她,事事都要过来问过晋王才敢做。
那时贵太妃和秦落雁一同被卫律掳走, 除了卫律和秦落雁, 没人知道贵太妃经历了什么。
晋王收好手谕, 这是萧景淮伪造先帝手谕的证据, 他得藏好, 届时等他集结了兵马,一举杀回京城,将那对奸/夫/淫/妇的阴谋公诸于世,他就不信萧景淮还能当摄政王,秦嫣还能当皇太后。
他猛然一怔,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对,没准先帝临终前的手谕也是伪造的!晋王惊喜地站起来,快步奔向后院跟母妃报喜。
贵太妃在后院砸了一通,蜷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晋王赶到时,近身伺候的侍女们都行了礼。
母妃,贤儿来看你了。
晋王笑哄道。
贵太妃没有出来,她衣着华贵,但由于刚才的一通发疯,发髻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了,贵太妃神色惊慌,嘴里呢喃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杀人你的……母妃……晋王心疼不已,蹲下身子想要搀扶她出来,母妃,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要杀你。
贵太妃茫然的目光收了回来,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瘪嘴了,扑进他怀里大哭:贤儿!贤儿你来救母妃了!嗯……晋王安抚着她,心中充满了仇恨。
那卫氏回来了,她来找本宫寻仇了!她说,她说要本宫下地狱……我好怕啊呜呜呜……贵太妃语无伦次,惊恐地说着。
卫氏……?晋王蹙眉。
卫氏是江氏那贱人的奴婢!贵太妃面目狰狞地说道,你还记得三皇子吗?小时候经常欺负你的三皇子!卫氏那贱婢就是他的奶娘!母妃,卫氏死了,不会回来了。
晋王惆怅地叹气。
贵太妃愣了愣,鬼鬼祟祟地四下顾盼,小声告诉他:本宫知道,是本宫命人打死她的。
晋王:……所以她化成了厉鬼,要找本宫寻仇……呜呜呜……贵太妃再次哭起来。
晋王愁眉紧锁,母妃这病不轻,都怪摄政王一党把她掳走,他总有一天会要他们血债血偿!王爷,章知府求见。
长随来报。
晋王起身交代好青翠:扶贵太妃回房休息,好生安抚。
说罢,他便去了书房。
章知府已在等候,黑衣男子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异邦人的脸。
晋王入内见到他们便拱手作揖:索托王子。
晋王爷。
索托王子把手放在胸前,行的是西戎人的礼。
晋王爷,我们的人按你所说的指示,去找了秦姑娘,索托王子重新坐下,语气不善,并没有找到东西。
晋王一听,索托这语气分明是埋怨,他也肃着脸:怎么?索托王子的手下连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来?非也,那秦落雁身边有个高手,还没能得手就把她救走了。
索托王子冷哼一声,晋王爷,你可没告诉我们,那女子身边有高手。
晋王纳闷了:高手?秦落雁只在侯府后宅,侯府现在是窝囊的秦俊才当家,怎么可能养得起高手?索托王子,能否告知萧某详情?晋王问。
索托王子点头。
——哈哈哈哈……你们也太坏了吧!袖香楼的包厢里传出清澈悦耳的笑声,萧景淮走进包厢:在聊什么?笑得那么欢?秦嫣笑容僵了一下,她才来一会儿,他就收到风了?小皇帝自从临幸了淑妃之后,也没有因为开了荤而继续翻别人的牌子,除了偶尔会到玉明宫过夜,其他行程一如既往。
天气渐渐炎热,宫里分了许多时令水果,内务府按位分分配,但淑妃在各宫眼里就是盛宠,管事的也都是有眼力见的,玉明宫分得的水果无论是品种还是数量,都比其他娘娘要多。
后妃们自然是不服的,纷纷跑到两宫太后跟前告状,说淑妃恃宠而骄,蛮横霸道,什么恩宠都是她占了。
秦嫣可不喜欢被她们叽叽喳喳地烦着,于是带着春夏秋冬四个和张嬷嬷,又悄咪咪地出宫来了。
出宫自然是找弟弟玩耍的,秦泽特意从国子监请了假陪她,也不知怎的,碰巧卫律来了袖香楼听曲……听曲!是的,秦嫣确认自己没看错,明明萧景淮这些日子好像忙得要死,卫律养伤养了一段时间,居然有空听曲!揣着一颗好奇心,她就到了卫律的包厢叙旧,顺便听了一些他报复贵太妃的手段。
王爷。
卫律和残月抱拳行礼,退到一边去。
秦泽起身作揖:摄政王万安。
四郎不必见外,都是自己人。
萧景淮和颜悦色地坐下。
谁跟你是自己人。
秦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派人跟踪我?冤枉啊,我是来找卫律的。
萧景淮厚脸皮地说。
卫律立即配合:是的,王爷今天是和我约好了。
秦嫣这才没吭声,萧景淮饶有兴致地问:方才在聊什么?阿嫣貌似心情很不错。
残月积极地回答:我们在给姑娘说起先前劫持秦落雁和贵太妃的趣事呢!哦?萧景淮侧目,哪一次?宫变那次。
虽然劫了秦落雁两次,残月毫不惭愧,那次刚好跟贵太妃一起,王爷,你可不知道多有趣,我们把她们两个关在小院子里,半夜里,卫大人让我易容成卫嬷嬷的样子去吓唬贵太妃,哈哈哈哈……残月说着,自顾自就豪迈地笑了起来,萧景淮好整以暇看着她:所以,探子来报,说贵太妃疯了,你和卫律就出来庆祝了一番?秦嫣:……!原来是因为报复了仇家,跑出来庆祝的,难怪刚才描述得眉飞色舞。
卫律和残月一下子不敢笑了。
贵太妃疯了?你们把她吓疯了?秦嫣惊呆,不禁再次对卫律刮目相看,小伙子可真行啊,不停地踩男主的死穴,只被人砍伤手臂还是便宜他了。
这事恶有恶报,她要是不做亏心事,怎怕半夜鬼敲门?卫律反驳道。
言之有理。
秦泽点头附和。
怎么?阿嫣同情她?萧景淮诧异地问。
没有啊。
秦嫣吃了一口绿豆糕,嗯~这个绿豆糕吃着挺有一品楼的水平了。
残月一脸疑惑:这就是一品楼的绿豆糕啊!秦嫣:?萧景淮:!残月:难道您不知道,一品楼也是王爷的产业吗?秦嫣下意识转头看萧景淮,萧景淮正襟危坐。
秦嫣扑哧一笑,调侃道:萧景淮,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秦泽帮腔:就是,万一你在外面养了什么外室,我阿姐岂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萧景淮举手发誓:我敢发誓,秘密是有,但绝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那万一有男人呢?秦嫣脱口而出。
萧景淮:???秦泽、卫律&残月:?!!满屋子眼睛唰的一下子齐齐望向她。
秦嫣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补救:我只是说如果,万一!毕竟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喜好特殊,我和小泽以前也在卿云轩见过不少勋贵公子喜欢找小倌的。
秦泽附和:对对对!你们?去卿云轩?萧景淮一脸狐疑地打量秦嫣和秦泽姐弟俩,卿云轩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小倌馆。
秦嫣懵了一下。
秦泽顿时尴尬了,解释道:我们就是好奇去瞧了瞧,我们可没那种癖好。
萧景淮似笑非笑地问:秦嫣,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秦嫣面不改色,大胆地直视着他:很多,但肯定没你多。
萧景淮被她逗笑了:我在京城……有一个摄政王府,五处别院,你知道的乐坊袖香楼、酒楼一品楼、云来客栈,还有六家布行,两个镖局,二十个铺面,在西北和淮南一带也还有一些产业……打住!秦嫣示意他暂停,我不是要查你家底。
他答:你不放心,我总得给你交代清楚才行,改日你再出宫,先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把钥匙账本都送来……别别别,你干嘛?全副身家上缴国库?秦嫣连忙摆手。
我不是给国库,是给你,你要清楚,我全部交给你,你就都清楚了。
萧景淮纠正道。
我不要!秦嫣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用高贵冷艳的语调,谁要替你管账,你多请几个账房先生就好了,哀家是太后,才不干活。
萧景淮笑道:既然阿嫣不愿意管,那我请账房先生每月向你禀报可好?秦泽怯怯地递给卫律一个眼神,如此明目张胆地打情骂俏,他们不应该在这里。
卫律会意地点头,抱拳道:王爷,属下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
残月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属下也告退。
秦泽:我回去看书。
三JSG人纷纷起座告辞。
萧景淮见他们还算识趣,心情愉悦,但瞥向秦嫣身后的春夏秋冬,还都杵在原地,不禁使了个眼色。
春香猛然一怔,几个丫头对了个眼神,张嬷嬷率先行礼:奴婢告退。
秦嫣:……见秦嫣没有异议,其余几人也齐齐行了个万福:奴婢告退。
冬雪走在最后,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秦嫣:……还真是贴心。
阿嫣。
萧景淮坐到她旁边。
看什么看?你把人都吓跑了,要跟我说什么?秦嫣理直气壮地问。
看你啊,好些天没见你了。
他笑答。
自从出了下媚药那档事,为了避嫌,萧景淮有十来天没去找她了,只靠着落日或寒星传递书信。
直到她说这事已经揭过了,他才放心下来。
瞎说,前天上朝没见着?秦嫣回怼。
隔着珠帘,看不清。
他惋惜地回答,说着,凑上前去,眼看就要亲到了,秦嫣端起茶杯怼住他的嘴,气呼呼地骂道: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年的考察期!我还没原谅你呢!萧景淮无比委屈:可是……可是你那天晚上不是……什么那天晚上?秦嫣别过脸去。
就是你被下药的那个晚上,你抱着我,你亲我,你说喜欢我,还说……你也知道我被下药了,我不清醒呢,说话怎么作数呢?!秦嫣红着脸捂住他的嘴。
萧景淮失望地认输:一年还要好久……秦嫣睕了他一眼:也就还有十一个月而已,看你表现咯。
萧景淮见她故意拿乔,便配合地问:你要我如何表现?不知道,秦嫣托腮,淡定地吃了一口茶点,毕竟我是考官,我怎么可能给你透露考题?萧景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