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被攻略的长公主 > 第五十二章 [V]

第五十二章 [V]

2025-04-02 01:14:23

许老板最近心情并不好。

买粮的人多,每日都不到午时,就把商会规定的一日的份额卖光了。

下午他们没了事情,但总是能听到有人拍门求粮。

但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商人罢了,不敢和与官府有牵连的商会作对。

更何况,他不想挣这个钱,多的是人想挣这笔钱的,他不敢和别人不一样。

许老板听街坊说过,外面的情况越来越糟了。

他们在自己家中不担心,但外面到底糟成了什么样子,他想去看看。

晋恪也想去。

铁柱子自然是要陪他们的,桂娘腿脚不方便,便只让她一人在家。

他们三个出了门。

刚出门,他们就看到旁边打铁铺里在忙碌。

打铁铺家的一个小伙子见了铁柱子立刻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柱子!铁柱子立刻应声:明子!今日晚点打拳吗?小伙子摇了头:不行,最近我家生意颇多。

他凑过来,小声说:接的衙门的生意,要打造不少兵器。

铁柱子明白了:那你忙吧。

伙计看了看铁柱子壮实的身材,有点遗憾:你要是来我们这儿当伙计多好。

我就没见过力气比你更大的人。

铺子里的兄弟也都想你了。

铁柱子喜欢听他夸自己,但他不愿意去打铁铺,打铁铺里没有能给妹妹讲故事的许老板,也没有桂娘。

他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了。

许老板的店在城中,离城门很远。

他们越往城门的方向走,越觉得不安。

小点的吃饭馆子都关了,原先拥挤的集市现在也只有寥寥几个人。

上次我来时,铁柱子说:这路的两边还有一些卖肉和菜籽的。

原先有些城外的农户,有进门的条子,能进来卖些家里的东西。

许老板解释:现在城门严了,不让进了。

他们往前走,看到只有寥寥几家铺子还开着。

这几家铺子门口都挂着商会的牌子,写着价格,都比之前贵了几倍。

东西是少了。

许老板有些怒气:但也绝不是这个涨价的法子。

他们继续走,前面有个店门口停着不少马车,是难得的热闹样子。

他们路过时,晋恪扭头看了好几眼,看到了三个大字:谈月楼。

晋恪还看到了里面店小二忙碌着,给客人端菜。

她抬头,看许老板。

许老板懂她的意思,低头小声解释:这是祚阳城里最好的几家馆子之一。

我一年都不舍得去一次。

若是许老板这样的小商户都不舍得去,能去得起的,又是什么人?他们继续走,终于走到了临近城门的地方。

这里又不一样了。

乱糟糟的。

门内门外都有不少守卫。

铁柱子想走近一些,被守卫拿着□□指了一下:若出去,就不能进来了!他只能收回了脚。

三人远远看过去,看到了外面有很多人偎在门口,哭求着想进来。

偶尔,也真的有人能进来。

进来的人多是穿了华服。

甚至有纵马的,身后跟着不少护卫,守门的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急忙给这位让了路。

这门禁,对那人来说,恍若无物。

偶尔,也有土财主样的人带着全家人进来了。

晋恪看到那人进来前,从兜里掏了不少东西给了守卫。

为什么非得进来?外面到底怎么样了?晋恪实在好奇:许老板,为什么他们非得进城?许老板也想知道,城里也不多好啊。

他们跟上了那户刚进来的土地主,在一个拐角拦住他们。

劳烦,许老板开口问:城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那土地主明显有些紧张,看了他们三个一小一弱之后,松了口气。

城外啊,土地主叹了口气:不怎么样啊。

他凑过来,小声说:庄子里的人都快没粮了。

不能待了,他有些后怕:虽然我家中有粮食,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疯了,来我家抢粮食,抢粮食还好,我家可还有妻妾孩子呢,命要紧。

许老板面善,那个人终于进了城,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一句:这城门可不好进啊。

许老板叹了口气:是啊,进了也不一定好过。

现在粮价都贵。

那人嘻嘻一笑:兄台看我现在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都没有。

我来的时候,带来了全家的粮食。

门口护卫说了,粮食二换一,我来的时候,可是带了六车的粮食。

我进了门,粮食交给他们,进了城安顿好,他们还我三车。

土地主有些心疼:只是折祚阳的入城费贵了点。

一人二两银子,用地契也行。

我原本可是带了不少奴仆,只是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只带了这几个得用的进来。

那门口,人太多了。

土地主打了个冷战:兄台万万不要出门去。

门口难民越来越多了,现在大多还有些存货,周围也有野菜,许是能撑些日子。

以后啊,可不一定什么样。

许老板问清楚了,道了谢。

三个人往家走。

这法子是不错。

想进城的,就收些金银,粮食可以抵。

这样子,倒是真的能攒出来一些粮来,若是用中间攒出来的粮来救济城外的百姓,也是个法子。

但是听那土地主的话,粮食并没有到城外百姓的手中。

晋恪问:那多出来的粮,去了哪里?许老板不说话,皱着眉回了家。

又过了几天,商会果然又来了消息,又涨了价钱,但也在牌子上另外加了些字。

地契,房契也能换粮了。

若是用现在住的房子换粮,还能住到旱灾过去,中间不用搬出。

但大家都是普通百姓,又能有几间房?用房契换了粮,之后日子也难过啊。

很多人都是拿了家里的东西去了当铺。

但很明显城外更艰难些。

铁柱子有时候会出去走一圈,看看现在的情况。

有次他回来时,有些忿忿。

我看到城门口有些人进来了,穿得破旧。

进来的大多是些女子和孩童,我问了旁边的一个阿爷。

阿爷说,现在进门放开了一些。

若是愿意签卖身契,就能进来,还能给家人一点粮。

城外的百姓,为了让家中活下来一个,宁愿签了卖身契。

可即使是愿意签,门口也有人来挑选,有病的不要,不好看的不要。

这是在逼良民为奴啊!铁柱子的手按在桌子上,爆出了青筋:粮呢?他又问了一遍:粮呢!晋恪无话可说。

许老板叹了口气,桂娘坐在一边低着头。

他们都知道官府有粮。

门口收了不少外来富户的粮,粮仓里有粮,甚至像许老板这样的小粮铺里都有粮,那些大粮商那里肯定也有。

那这些粮呢?房门开着,晋恪能看到旁边的仓库,她知道里面有粮。

那些粮,许是救不了祚阳城,但能解很多人的困。

但他们被约束着,不许卖出。

许老板沉默不语。

白日里,他还是按照要求,只卖规定数量的粮食。

晚上,他们听到了敲门声,躺在被窝里,捂住了耳朵。

听不见,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存在。

又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粮食价格隔几日就要涨一番。

原先来买粮的人还能买上十斤,后来,只能买上三四斤。

现在,甚至有些人只能买几两了。

几两,若是家里人多些,就只能吃上一顿。

若是和铁柱子、狗花一样,做了稀薄的汤,也不过几顿而已。

许老板听到对面那人说只要几两时,抬头问:怎够吃?那人面庞消瘦,闻言苦笑起来:是不够吃。

但这粮,和金子一样的价,我买不起啊。

来人絮絮叨叨:我家中小女儿,已经体弱到走不动路了。

许老板听不得这种话。

他给铁柱子使了个眼色,悄悄在柜台下做了个往里加的动作。

铁柱子明白,往那人的袋里多放了一碗。

那人拿到粮袋,猛然一惊,他惊喜地看向许老板。

许老板摆了摆手,让他快走。

那人微微鞠躬,将粮袋藏在怀里,快步跑走了。

他们四个吃饭时,许老板说了这事:我们自己够吃了。

虽然不知这旱灾持续多久,也许商会和衙门让我们把粮留着有大用。

但我们总不能守着这么多粮,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就算一两个月后,粮不够了,有人饿死了。

那我也不想让这些人死在这几天。

晋恪明白他的意思。

仁者,不忍也。

许老板只是不忍心。

晋恪也不忍心。

不管祚阳对以后有什么计划,但现在,确实是有人快饿死了。

铁柱子明白了:行,以后若是有人要几两粮,看起来瘦弱的,我就多给些。

其实多给,也多给不了多少。

一碗,两碗罢了。

能助他们多活几天罢了。

但谁知道这几天里,朝廷是不是放粮了呢。

这一碗,两碗,就是几条人命。

许老板和铁柱子果然就这么做了。

虽然就多给出去一点,其实积少成多,这几日也给出去不少。

商会的人来检查的时候,就看出来一些不同来。

他们和上次记录的数字比了比,觉得有些不对。

商会的人对许老板冷斥:你家的秤砣若是不准,就换新的。

若是还不准,就把粮送到商会去。

旁边有人嘟囔了一句:公子就不该那么仁心,粮就该收走的……他们说的公子是谁,晋恪不知道。

但这绝不是仁心。

被商会的说过之后,许老板果然有些害怕。

归根到底,他只是个小生意人罢了。

但看到来买粮的那么可怜,他又忍不住。

有一天,又来了一个买粮的生面孔。

面色苍白,几乎骨瘦如柴。

他轻声说:二两。

许老板看了看他,因为面生,他不敢给这个人多。

但那人看了许老板一眼,悲悲戚戚开了口:现在粮真的比命贵。

我家中母亲早就卧病,儿女还小,饿得直哭。

他絮絮叨叨的:这粮价什么时候才能下来啊……他瘦成这个样子,很明显家中真的困顿。

许老板对着铁柱子点了点头。

铁柱子往那人的袋子里多放了大半碗。

那人拿到粮袋,掂了掂,脸上露出了欲哭的表情。

他后退了几步:我也不想的啊。

他真的流出泪来:但我的母亲为了孩子们,已经不吃饭了,她只想把粮留给孩子。

我是当儿子的,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饿死。

他忽然转身,街角站出来一个男子,那人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那个男子。

男子身穿锦衣,拿着那粮袋子,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笑来。

身后有仆从给了那个买粮的人一大包粮。

然后,穿锦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轻声问许老板:这是二两?许老板看着他,明白今日栽了。

这家店坏了商会规矩,扰乱灾时规矩。

锦衣男子说:把他家的粮都收走,商会代为处置。

后面护卫大声应了:是!公子。

一群护卫走进来,直奔仓库。

铁柱子去拦他们,被抽了一巴掌。

铁柱子的气上来,直接动起了手。

他力气大,学过一点拳,打倒了三个护卫,但那边人多,他终究还是被按在了地上。

晋恪和桂娘在屋里听到了声音,急忙奔过来。

晋恪看到铁柱子被人按在地上,而不认识的人把粮食一袋一袋地从粮仓搬走。

她又急又气,跑出去大声喊:还有没有王法了?没有人理她。

她个子只到那些人的腰,什么都做不了。

许老板面目平静,站在柜台里,看着他们搬粮食,还劝了一句:狗花,算了吧。

这事,只能算了。

没多久,他们的粮食就没了。

粮仓空空。

四个人呆站在院里,说不出话来。

铁柱子脸上有伤,桂娘过来给他小心擦脸。

晋恪喃喃问:粮呢?没人回答她。

门口等着买粮的人看到了这场景,叹着气劝慰了几句走开了。

那个抱着粮袋的男子畏畏缩缩地靠近,在地上磕了个头。

我没办法了。

他哭叫:我母亲真的要死了。

那些人说让我做点事,就给我粮食。

你给我粮时,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我对不起你……可我娘真的快死了,我没有办法……他又磕了一个头,抱起袋子就跑了。

许老板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

回家吧。

他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必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