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几秒钟寂静, 几乎是一瞬间,江弄月脑中就出现奚迟风似笑非笑抿着唇的模样。
果不其然,短暂的寂静之后, 便蓦地传来奚迟风的一声轻笑,像是从胸腔里憋了许久。
好啊, 你们在哪儿吃饭?江弄月:……最终,她还是将餐厅定位发了过去。
左均朔见她挂断电话, 故作坦然地低头看手机,没有出声。
江弄月暗暗打量他好一会儿,才终于斟酌着语气开口:均朔, 我有话跟你说。
左均朔胸腔里咚地一跳, 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她, 乖巧地弯起嘴角:姐, 你要说什么?江弄月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奚迟风?左均朔揉揉鼻子, 一脸的无辜: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江弄月说:那你为什么跟他针锋相对?左均朔耸耸肩膀:谁叫他说我小孩儿,我叫他叔叔, 不过分吧?江弄月无话可说, 没忍住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呀!顿了顿,又道,他好歹是圈里最大的资本方之一, 说不定以后你还要跟他合作。
左均朔摸摸脑袋,小狗似的望着她:我知道了, 我听你的话。
默了会儿,他终是没忍住,试探着问:姐,你不是跟他撕破脸了吗?为什么你们……江弄月滑动手机的手一顿, 过了会儿才含糊道:人与人的关系很复杂,不是简单的是非题。
而且我跟他的事,也只有我们才知道。
我们两个字画出无形的界线,左均朔眼里的光暗淡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哦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烤肉店外面停下。
左均朔戴上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才跟在江弄月身后,一起进了包厢。
坐下没多久,包厢门再度打开,奚迟风也到了。
左均朔起身与奚迟风打了个招呼,便重新坐下,恰好与奚迟风隔桌相对。
而江弄月坐在两人之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莫名感觉到了空气中再次蔓延出一道滋滋作响的电流。
她忙打破沉默,浅笑道:点单吧。
奚迟风与左均朔对视一眼,两人各自低头扫了桌角的二维码。
左均朔翻了一下菜单,对江弄月说:姐,这个牛肉看上去不错,你喜欢吗?不料,没等江弄月开口,奚迟风便已经沉沉出声。
他视线落在江弄月脸上,目光也柔和,只是语气中莫名多了几分挑衅,显然是说给左均朔听的。
看着有点辣,你这几天不是嗓子不舒服吗?我看下面的五花还不错。
江弄月:……左均朔抬眸飞快瞥了奚迟风一眼,而后说道:月月姐,我车上有秋梨膏,我等下让小美给你拿一罐。
江弄月太阳穴跳了跳,突然有点头疼,抬起双手往下一压,缓缓道:你们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管我。
奚迟风与左均朔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点完单没多久,服务员便将菜品送了进来。
小羊羔卷裹着金针菇在铁盘上滋滋地烤着,待熟透,两双不锈钢筷不约而同地分别夹起一个卷,同时放入江弄月的餐盘里。
江弄月举着筷子的手蓦然顿住,视线左右移动,在奚迟风与左均朔脸上先后扫过。
两人皆收回了筷子,若无其事地拿着钳子翻烤铁盘上的肉片。
气氛和谐中带着诡异,江弄月搓搓额头,拿着手机起身:我出去上个洗手间。
说完,便移开包厢门出去了。
等包厢门重新关上,左均朔便率先放下了钳子,两手撑在桌沿,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奚迟风:奚总,有些缘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何必强求?奚迟风慢条斯理地将烤肉翻了个面,抬眸瞥他一眼,随后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烤肉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缘分?左均朔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会儿,才调整好表情,轻笑出声:对,我是没多大,也就是比你年轻,比你嘴甜,比你懂事。
拿着钳子的手一顿,奚迟风蓦地撩起眼睑看向他。
左均朔迎上他的目光,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奚迟风点点头,挑了挑眉,从容轻笑:我跟她朝夕相处了六年。
左均朔说:她还不是离开你了。
奚迟风抿唇,舌尖一抵下颚,而后才哼笑出声:所以?这就是你觉得自己可以趁虚而入的原因?左均朔耸耸肩膀,没有说话。
奚迟风看着他说:你知道,即使没有我,你也没什么胜算。
很少有女孩子喜欢姐弟恋,更何况,现在她身边有我在。
左均朔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又无辜又单纯:天哪大叔,你不会不知道比起老男人,现在的女生更喜欢年下吧?奚迟风:……恰在这时,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几下。
奚迟风拿起来一看,而后轻笑着朝左均朔晃晃手机,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左均朔心口一滞,刚刚舌枪唇剑中小胜的喜悦感瞬间散去,等奚迟风一走,便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下巴支在桌上。
公用洗手台前,江弄月一见奚迟风进来,便忍不住责怪:你干什么?奚迟风单手抄袋,斜倚着洗手台,满脸无辜:我干什么了?江弄月气得咬了咬牙,蹬着高跟鞋上前两步,抬眸盯着他:左均朔才几岁,你几岁,你跟他斗什么气?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在年龄这件事上受了多次打击,奚迟风一听江弄月提年龄,便觉得哪哪儿都不是滋味。
他轻哼一声,慢条斯理道:怎么,你还要我学孔融让梨?江弄月一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一脚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你什么意思?我是个梨?奚迟风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却也顾不上疼,只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月月,是我口不择言。
江弄月别开脸,没吭声。
过了会儿,她才说:来吃饭你就好好吃饭,你都三十二了!奚迟风太阳穴一跳,纠正:三十零八个月。
江弄月:……奚迟风见她不语,便在手里转着手机,慢悠悠说:这就是你语气这么凶让我出来的原因?江弄月一挑眉:我哪里凶了?奚迟风点开聊天框,指着最下方给我出来!几个字。
江弄月一时无语,想说的都说完之后,她也懒得再处理两个男人之间的阴阳怪气,转身便要回包厢。
不料,奚迟风一把拽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身前,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她说:你叫我出来,就是替那孩子出头的?他眸光深沉,语气淡淡,却也听得出其中的不满。
江弄月挑了一下眉,对上他的视线:我哪有替他出头?奚迟风说:真没有?那为什么只教训我,不教训他?江弄月下意识说道:我只是他的经纪人,我用什么立场教训他的私人情绪?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劲。
可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江弄月懊恼地瞥开眼,咬了咬下唇。
奚迟风轻笑出声,愉悦道:别总是咬唇,痛不痛?说话间,他的右手拇指已经来到她下唇,稍一用力,就将她的下唇从牙齿下解救出来了。
江弄月也不知怎的,脑中莫名想起以前他亲过她之后,总喜欢用拇指摩挲她的唇瓣。
指腹粗糙的触感在她下唇缓缓滑过,带着某种意义上的安抚,却也能诱|发更大的空虚。
江弄月喉间一紧,努力往下一咽,才将那声差点溢出来的轻吟咽了回去。
她突然满脸通红,拍开他的手,横他一眼:口红都花了。
说完,她站到镜子前,从墙上抽了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补救。
奚迟风单手抄袋站在她身侧,极有耐心地在一旁看着她整理。
过了会儿,他想到些什么,开口: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江弄月动作微顿,只在镜中看向他,没有说话。
奚迟风初时脸上还带些散漫笑意,但随着江弄月的沉默,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眸中涌起些许忐忑,他抿抿嘴角,忽又解嘲般开口:你要是没时间……有时间。
江弄月打断他的话。
奚迟风蓦地一滞,像是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还怔怔看了她两秒。
过了会儿,他才眨了眨眼,随即右手握拳在唇边一抵,挡住了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他这样倒是让江弄月一下子也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江弄月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整理完口红,又抬手理了理头发,直到两手空空,一下子都不知道再做点什么。
空气中涌起一阵静谧,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
直到有其他人进来,江弄月才率先回过神,拉了奚迟风一把:走了。
到了外面走廊,奚迟风却想起些什么,反手拽住江弄月:那个小孩怎么办?江弄月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了是小孩,为什么还要介意?奚迟风看着她,一本正经道:虽然是小孩,但也是男人。
他看你的眼神,你不懂,我懂。
不管为了你我,还是为了他,有些话必须早点说清楚。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