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弄月像只蝴蝶一样飞进了电梯。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 她一直盯着墙上的数字,心里想着,快一点, 再快一点。
等电梯到了一楼,甫一开门, 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只不过,到了大门口, 江弄月又想到些什么,蓦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然后整理整理头发, 确定自己看上去从容优雅之后, 才放慢脚步, 假装漫不经心地走到外面。
初冬的夜晚, 空气里弥漫着瑟瑟寒意。
江弄月搓了搓双臂,站在门口台阶下四处张望一番,不多时, 便看见前方凉亭里站着一个熟悉身影。
她心脏砰砰直跳, 强行控制住不断加快的脚步,走到他面前,才抬眼望他:你怎么来了?奚迟风对上她的视线, 说:因为我感觉某人可能需要我。
江弄月站在凉亭台阶下,闻言别开头, 克制住脸上浮起来的笑意,故作不在乎地嗤了一声:你有读心术吗?奚迟风步下凉亭,走至她跟前,笑着说:你就当我有读心术。
江弄月瞥他一眼, 眼里闪闪烁烁,映着四周迷离的灯光,说:你好油哦。
奚迟风噢了声,作势转身离开:抱歉,油到你了。
江弄月跺跺脚,喂了一声,下意识说:你听不出来我开玩笑啊?奚迟风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嗽一下,挡住嘴角的笑意,这才说:现在听出来了。
江弄月怔了怔,脸上后知后觉地涌起热浪。
她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紧接着上前两步,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气咻咻道:逗我很好玩是不是?她骂完,正要收回手,不料被奚迟风抓住,手掌被他压在他胸口。
掌心传来他咚咚的心跳,逐渐的,与她疯狂加速的心跳声合在了一起。
奚迟风说:是我想你了。
江弄月呼吸一滞,张了张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她往回抽了抽手,奚迟风顿了下,才逐渐松开。
江弄月缩回手,扯了扯外套衣袖,想了会儿才抬眼看着他说:楼下好冷,要不要去楼上坐会儿?奚迟风嘴角一弯,说:好。
江弄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匆匆忙忙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发现奚迟风没跟上来,她才再次回身,朝他摆了摆头:走啊。
奚迟风这才阔步跟上她。
进了电梯,想起刚才她发过来的信息,奚迟风问她:什么事让你心累心烦?江弄月眉眼耷拉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家里再说。
进了玄关,她才反应过来家里没有男士拖鞋,扶着鞋柜门看了几秒,这才回头对奚迟风说:要不去楼下超市买一双?奚迟风倒是随意,说了句不用,便径直脱了鞋,只穿袜子走了进去。
江弄月跟在他身后,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屋子显得逼仄起来。
她想起些什么,忙冲到他前面,将之前随手摊在客厅茶几上的杂志收起,让茶几看上去整洁许多。
奚迟风见她动作,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江弄月回头,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前段时间太忙了,打扫的阿姨还请假。
奚迟风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突然拘谨起来了。
江弄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明明他们相处六年,以前住在他楼下时,她的屋子,他也是想进就进,她从来没有因此觉得拘谨过。
可转念一想,江弄月又觉得现在跟以前还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这套房子是她自己的家,所以每次在家中,她糟蹋起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用想着这些都是奚迟风给她的,以后她得原模原样还回去。
所以,她会放任自己在现在的家里懈怠几天,或不拖地板,或把看过的书籍杂志随便扔在客厅沙发上,等过几天有空了再来收。
要是她乐意,她还可以一个人在家里裸|奔唱《征服》,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家,不用像以前一样,把一切细枝末节都收拾得板板正正。
不过有个坏处就是,要是她要带奚迟风上来坐坐,她就得提前做好准备,收拾一下。
比如现在就有点尴尬。
江弄月想了想,忽然倒打一耙:对哦,你来我家,明明拘谨的应该是你。
奚迟风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随即原地站好,问她:那……你能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在你的沙发上坐下吗,主人?江弄月被主人两个字逗笑,紧接着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耳朵慢慢变红,忙一本正经地轻嗽一声,说:坐吧。
待奚迟风坐下,她又觉得自己大半夜当着他的面收拾客厅有点傻。
她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早已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而且她又不是把客厅堆成垃圾场,只是稍微有点点乱,其实仔细看看,还挺有生活痕迹的。
这么一想,江弄月便不再装模作样,直接把手里的杂志往茶几上一扔。
算了。
奚迟风显然也没在意,只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等江弄月倒进他怀中,他便按住她的后背,在她颈侧深深地嗅着。
江弄月觉得痒,又觉得有隐秘的欲望被他唤醒。
她身体不自觉地贴得他更紧,嘴上却说:你烦死了,很痒的知不知道?奚迟风从她颈间发出声音,低如呓语:月月,我好想你。
江弄月心口一滞,眼眶开始发胀发涩。
自从重新跟他产生交集以来,他们说过许多向前看,一起往前走的话,但从未正式说出过对对方的想念。
就好像,一旦说出想念两个字,就会牵扯到回忆,回忆中好的坏的,就会一股脑地袭来。
曾经中伤过对方的言辞、行为,便会如一颗尚未完全拔出的刺,被想念两个字,用力往肉里一按,隐隐作痛。
再加上他们现在工作都很忙,连见面都要对照彼此的行程,回头看更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
有时候江弄月也会想,如果过去不敢回顾,那么将来是不是就会变成空中楼阁?江弄月喉间哽了哽,低声说:其实我也好想你。
顿了顿,又道,包括跟你分开的那大半年,我都好想你,还偷偷看你朋友圈。
说到这里,她又气得牙痒痒,将他脑袋从自己颈间推开,捧着他的脸说:你可真够绝的,除了那些正式的新闻通稿,根本找不到你私人生活的痕迹。
我经常在想,跟你谈恋爱可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奚迟风说:可是我不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展示自己的私事,不想成为别人评头论足的八卦中心。
江弄月倒是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她也是这样。
不过比奚迟风稍微好点,她偶尔还是会往朋友圈发几张觉得不错的照片,以示自己的存在。
奚迟风想了想,忽然看着她说:不过,你这些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在要求我向你报备行踪?江弄月心头突突,有种被他说中心思的窘迫。
但下一秒,她又强行理直气壮道:不然呢?我不能知道你的行踪吗?奚迟风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说:当然能知道,而且是应该知道。
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女朋友。
江弄月脚趾猛地蜷缩起来,因为女朋友三个字,她娇羞地在心里哎呀一声,偏偏面上还作出一副淡淡的,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她反手捏奚迟风的鼻尖:我说同意让你做我男朋友了吗?你就直接给我冠名。
没同意?我怎么不知道?奚迟风轻笑。
我怎么不知道我同意了?江弄月把同样的话还给他。
奚迟风说:那之前跟我商量同居的人是谁?江弄月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微微提高音量,就差尖叫起来:是你提出来要跟我同居,不是我去找你商量的!就在这时,奚迟风忽然握住她两个手腕,往她头顶一推。
江弄月正要质问干嘛,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双唇就已经被他堵住。
不知不觉,两人齐齐倒在了沙发上。
奚迟风吻得很温柔,有种循序渐进的感觉。
江弄月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从忙碌繁琐的生活工作中,得到了一丝喘息。
她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去主动思考,只需要跟着他的节奏,享受他的唇舌带来的快乐。
一切杂事都因为他在她身上制造的快感,被她暂时抛之脑后。
在这件事上,她非常乐意把所有主动权都交给奚迟风,而自己则在他的指尖徐徐绽放,如春日含苞的粉红花蕾,又如夏日荷叶上的露珠。
江弄月脚背绷紧,全然不敢去看奚迟风此刻的神情,更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意乱情迷。
她将脸藏进他的胸膛,但奚迟风却不愿,坏心眼地躲开她,还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月儿,我喜欢看你。
江弄月几乎哭出声来,灯光人影模糊在她眼底。
眼前似有白光闪过,直到意识重新回拢,她才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是她自己的。
江弄月突然羞恼地用抱枕盖住自己脑袋,抬腿踢了奚迟风一下。
也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只听见奚迟风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江弄月拿下抱枕,伸手勾过一件外套掩住重要部位,这才担忧地仰起身子去看。
奚迟风正揉膝盖。
江弄月红着脸憋了半晌,吐出两个字:活该。
奚迟风说:我辛辛苦苦……江弄月尖叫一声:奚迟风!奚迟风顿住,忽然靠着沙发背嗤嗤地笑了起来。
江弄月被他笑得几乎抬不起头,又用脚踢踢他:烦死了你!奚迟风也不躲,只握着她脚腕说:可惜今天没带餐具,不然哪能让你还有力气踢我。
江弄月耳中嗡的一声,恨不得直接把他的嘴堵上。
好在奚迟风说完之后,便转移了话题,问她:洗手间在哪里。
江弄月指了个方向,等奚迟风洗完手回来,江弄月已经披了件睡袍。
奚迟风在沙发坐下,江弄月靠过去,脑袋枕在他腿上,突然说:你经验很丰富嘛。
奚迟风原本仰着头休息,闻言倒是垂眸觑觑她,说:你知道的,我只是学习能力比较好。
江弄月没吱声,手指勾着自己睡袍上的腰带。
奚迟风当她不信,便说:真的。
江弄月捂住耳朵,脸埋进他怀里闷声说:知道是真的了,烦死了。
奚迟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俯身在她耳边问:下次一起学?江弄月没将脸露出来,只伸手推开他的脸。
奚迟风笑得肩膀抖动,从脸上拉下她的手说:还是你喜欢我学会了教你?江弄月不语,奚迟风没放过她,指尖勾起她一缕长发,发尾在她脸上轻轻扫着,声音里透着点儿餍足:说说,我们交流一下。
江弄月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心猿意马,终于忍无可忍,支起身子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说:你该庆幸今天你没带餐具,不然现在没力气说话的人就是你!奚迟风一顿,目光灼灼地对上她的视线。
江弄月一开始还故作凶悍地跟他对视,可不到一会儿,便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她慌慌张张地用睡袍将自己裹好,起身就往浴室跑去。
身后忽然传来奚迟风戏谑的声音:真期待那天的到来,别让我失望,月儿。
江弄月终于没忍住,在心里彪了一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