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珂说她想找人合作, 一起独立运作一家经纪公司。
她对江弄月说起当初与那位富商分手时的场景:即使过去了快二十年,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他那时气定神闲地对我说:你最好想清楚, 要是离开我你还能做什么。
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做你的大明星吗,娱乐圈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你仔细想想吧。
江弄月心中一滞, 感同身受地替顾雪珂难过并且气愤起来。
顾雪珂看穿她的情绪,抬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轻笑道:我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说出来, 就代表我已经放下了。
但是, 最近这段时间, 他对我说过的这些话一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像是一种警示。
我今年四十七岁了, 完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资产配置,但我最近一直在想,这就够了吗?我觉得, 如果当年我能在事业和爱情之间选择前者, 我今天一定不止这点成就。
但现在也不晚不是吗?我也才四十七岁而已。
江弄月一时唏嘘。
她突然好奇,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子在年轻时都会遇到事业与爱情的选择,或者说, 是成就自我与成为附庸的选择。
她是如此,顾雪珂亦是如此, 还有尤夏青,甚至苏叶算半个。
还有许许多多她听说过却没见过的女孩子。
顾雪珂说:小月,你的能力,我的经验, 我们一定可以的。
江弄月望着她,坦诚道:雪姐,说实话,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无论在哪个公司供职,都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我一直想要突破这一层,现在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顾雪珂神色一松,眼里亮起光,对江弄月说:你放心,我是个喜欢把利益摊到桌面上来讲的人。
如果我们合作,该有的流程一个都不会少,丁是丁卯是卯,你也可以让你的律师来把关监督。
江弄月摇了摇头,轻笑:雪姐,这一点我相信你。
只是……她微微一顿,脸上稍稍露出点难色,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也遇到了你当年的问题。
顾雪珂微微挺直了背,眉梢挑起。
江弄月叹叹气:爱情与事业,或者说婚姻与事业。
我目前的能力和精力,应该无法做到两头兼顾,所以,我在考虑。
说到这里,江弄月忽然感慨,男人在这一方面真是天然比女人拥有特权。
女人想要保持独立性,想要拥有事业,多半要牺牲一切玫瑰色的幻想,漂亮的糖果、绚烂的爱情、柔软的依赖心……可是,这一切都是女人从小被灌入脑子里,觉得作为一个女人理应追求的东西。
反抗这些,便是在反抗命运,因而女人的命运就显得更加悲壮。
可顺应这些呢?似乎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许多时候,女人甚至无法支配自己。
然而,男人若是想要拼搏事业,命运会为他加冕。
江弄月说:雪姐,两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顾雪珂顿了两秒,而后才说:好。
去车库的路上,江弄月收到妈妈周美琴发来的微信,问她明天亲戚家小表妹儿子的满月酒还去不去了。
江弄月这才想起,上个月周美琴就跟她提过,小时候跟她玩得很好的小表妹生了个大胖小子。
当时周美琴就问她要不要回家看看。
那时江弄月忙着工作,也不确定能不能抽出时间,因而回答得有些模糊。
现在,她倒是有空了,正好也想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周美琴,便应了下来。
晚上江弄月跟奚迟风说起这件事,奚迟风愣了一下,问她:我不用一起去?江弄月忍不住笑:我明天去,后天就回来了,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两头飞。
奚迟风哦了一声,说:那帮我带个红包过去。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顺便带你妈妈来宁城住一段时间?江弄月心中微动,想了想说:明天我问问她吧。
次日一早,江弄月便去了机场,下午才到家里。
爸爸江海受小表妹结婚生子的刺激,照例阴阳怪气地说些女儿不结婚他抬不起头的话。
只不过,江弄月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也只能闭嘴,只是在江弄月看不见的地方,又对周美琴冷嘲热讽地念叨同样的话。
江弄月也是奇怪,明明上回周美琴到宁城看她,还觉得她不结婚,自己供房供车也挺好。
可一回到家里,周美琴又变回了原来的周美琴,安抚完江海之后,便垂头丧气地来找她,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叫她不要挑了,找个老实人定下来算了。
江弄月无意再去解释或争论些什么,敷衍地嗯嗯啊啊应了几声,独自在房间里待到晚上,便与父母一起去参加小表妹儿子的满月宴。
满月宴是在当地的一个小饭店里办的,还算热闹。
江弄月跟着父母与几家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打招呼,寒暄间便被问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
江弄月只作腼腆状,笑而不语,几家亲戚问得没意思,便也不再问了。
只是转头便悄悄议论,江家的女儿还说在大城市里混得不错呢,结果老实成那样,连话都不会说,多半老江他们夫妻俩吹牛吧!于是,他们对江海与周美琴的态度便有了微妙的变化,惹得周美琴偷偷教导江弄月,要多说话,大方点,别叫亲戚看不起。
江弄月心里连连叹气,敷衍应了几声后,便低头看手机。
周美琴见她油盐不进,一时也没了办法。
吃过宴席后,江弄月去找小表妹说话。
小表妹正在一个单独的包厢里喂奶,江弄月刚走过去,小表妹便抱着孩子开门出来。
小表妹比江弄月还小四岁,小时候两人玩得还不错,只不过,小表妹高考失利,只能上学费昂贵的三本大学,家里也就没再让她念书了。
当时江弄月还特地跟表妹通过电话,告诉她可以申请国家助学金,让她一定要到外面来上学。
只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后来江弄月听说表妹在老家当地一个小公司里做文员,似乎也挺安稳,便也没再操她的心。
两人已是多年未见,好在表妹天生热情,见了她就喊她进屋里坐下聊聊天。
江弄月便同她走进包间,坐下后,逗了逗她怀里的小婴儿,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塞到婴儿的小手里。
表妹眉开眼笑,产后的浮肿和赘肉尚未褪去,跟江弄月道了声谢,便问起江弄月的近况。
江弄月说现在过得还可以,钱财也算宽裕,目前正在考虑工作发展的问题。
小表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和她说起小时候的事,笑道:那时候我高二,刚分到理科班,你还开视频教我有机化学你还记得吧?江弄月点头:当然记得啊!你当时就觉得你好聪明啊,一点就通!小表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拍她手背:对啊对啊!我就是没找到门路,你一给我点拨,我成绩立刻上去了!后来高三,你还教我语文写作文的套路,也提了好多分。
顿了顿,她遗憾道,可惜高考还是失手了。
可能这就是命吧。
江弄月莫名心里一揪,转移话题,又问她今后的打算。
小表妹看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儿子,慈爱地笑:以后就在家里带孩子了,就希望以后他能成材,等我老了,就靠他了。
江弄月忽然感觉到了不适,像是心酸,又像是遗憾。
可是她也无法否定小表妹今后将为自己的孩子所做出的一切贡献。
小表妹逗了一会儿孩子,又抬起头对江弄月说:你呢,你怎么样?听说你还没对象,那你可得抓紧了,都快三十岁了,再拖下去,就没有男人敢要了,怕生不出孩子。
你可得抓紧,让姑姑姑父也好早点完成任务。
江弄月默了默,这才笑着说:好,我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小表妹叹了口气,再次看向怀里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累着呢,连个整觉都睡不了,公婆老公也派不上用场,什么都得我自己来。
要不是我爸妈觉得我一直住娘家别人会说闲话,我可真不想回去了。
江弄月便安慰了几句,随后说还有其他事,就出去了。
直到第二天离开家里,来到机场候机,江弄月才恍然感觉从一场漫长而压抑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来往旅客中,有不少年轻男女手中捧着鲜花或者礼盒,浑身洋溢着热恋中的幸福。
江弄月突然意识到,明天就是七夕。
她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周遭的喧嚣仿佛从她的世界里离去。
她像是在周身布了一个结界,全然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打开橙色软件,下了个订单,收件信息填上奚迟风的名字。
而后,她又点开奚迟风的微信头像,斟字酌句地打起字来。
半小时后,奚迟风收到一条微信。
很长,整个聊天框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奚迟风,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其实我那天从你办公室离开后,跟顾雪珂聊了一会儿,她邀请我跟她合伙做经纪公司。
那时候,我是不太确定自己内心想法的,因为我一直想着你说的结婚的事。
而以我目前的能力和精力,多半是无法做到事业与婚姻兼顾的。
但无论如何,我都得做出决定。
昨天满月宴,我遇到了好多亲戚长辈,也跟小时候的玩伴叙了旧。
我突然想起,我从小努力读书,毕业后拼命工作,就是为了从我的家乡走出去。
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走出去,我却从来没有想过。
是在大城市里有工作、有房、有车吗?直到昨晚,我才真正明白,于我而言的走出去,是能够完全支配自己的人生,拥有从容说不的能力。
而不是,从一个家庭,走入另一个家庭。
所以,我想告诉你,十九岁之前的我是实现我妈愿望的工具。
二十五岁以前的我一直把你当成目标,在你面前争取骨气与尊严,拼命追着你跑。
二十五到二十七,我努力让整个行业认可我。
而现在,是快要二十八岁的我,我更想取悦自己。
我好爱你,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
但是,现在的我更想跟顾雪珂一起做属于我们的事业。
当然,就算没有顾雪珂,我一个人也终究会走到这一步。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精力经营婚姻,但不管怎样,你都有知情权,而不是我单方面一直拖延。
我的决定不会变,同样,我也会接受你的一切决定。
】奚迟风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江弄月像是在等他的判决,可事实上,他却觉得自己被江弄月判决了。
他拧着眉,下意识地在衬衫上蹭了蹭手心,将手中莫名沁出来的汗渍蹭掉,这才重新将手机页面滑上去,又看了一遍信息。
恰在这时,陈琳敲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黑色长方体的精致礼盒。
陈琳走到奚迟风桌前,恭敬道:奚总,这好像是江总给您寄过来的礼物。
奚迟风抬头,缓了缓才起身接过。
陈琳朝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往外走去。
奚迟风下意识地甩甩手,活动了一下因那条微信而僵直的关节,这才打开礼盒,见里面是一束白玫瑰。
他顿了顿,忽然叫住陈琳:白玫瑰是什么意思?可问完,却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正要摆手让陈琳出去。
陈琳却是一顿,当他在问白玫瑰的花语,恰巧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偶像剧的剧情,张口便说:奚总,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我足以与你相配,但,我的人生不只是为了与你相配。
第71章 . 八更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宁城机场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
飞机落地,手机转换到正常通信模式的那一刻,江弄月手机上就弹出几条未读信息, 与平时无异,多是一些圈内朋友问候邀约。
其中一条, 是顾雪珂来问她,可以给出答案了吗?江弄月暂时没有回复, 而是将聊天列表滑到最顶上,点开置顶的奚迟风的对话框,却发现他们之间的最新记录始终停留在她发过去的那条长信息上。
江弄月也说不上什么心情, 有点难受, 却同时觉得自己矫情。
但除此之外, 她又觉得自己能理解奚迟风此时的心境, 无论他做出什么反应, 她其实都能理解。
因为,回宁城的这一路,她都在想自己发给奚迟风的那番话, 思来想去, 又觉得自己看似给奚迟风留了选择,但事实上,奚迟风却毫无选择。
江弄月想起好久之前奚迟风问过她, 你会一直都这么强势果决,不会再改了吗?那时江弄月的回答是, 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那时,奚迟风的评价是,我相信你的判断。
江弄月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懊恼,一丝愧疚, 她本应该把事情再处理得圆滑一点。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往前走。
江弄月点开顾雪珂的头像,回复她:雪姐,我想好了,你今天有时间见面吗?顾雪珂很快回复:有。
江弄月便与她约了地方,离开机场后直奔而去。
两人一直聊到傍晚,最后剩下一些细节暂时无法深入。
江弄月正准备起身离去,顾雪珂却想到些什么,叫住她:你男朋友,她顿了顿,我是说奚总,他与你达成一致了吗?江弄月微微一怔,随即弯了弯嘴角:还没有,但我已经告诉他我的决定了。
顾雪珂轻笑了一下,说道:你不会觉得对不起他吗?江弄月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老实点头:会。
但还是这么做了。
嗯。
江弄月说,来你这里的路上我又想了好多,如果是他遇到同样的问题,我也会让他以事业为重,但前提是必须告诉我,不能把我瞒在鼓里。
她微微一顿,因为现在的顾雪珂给了她一种大姐姐的感觉,有些话她说起来也就没那么顾忌。
江弄月带着点赧然,笑道:其实当初我跟他分手,跳槽到闪耀传媒,也是同样的原因。
他的事业遇到了问题,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要靠联姻解决,但实际上,后来你也看到了,他去另外找了外援。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如果他告诉我,我会支持他。
现在想想,其实还挺乌龙的吧。
顾雪珂摇了摇头:乌龙也好,事实也好,过去一切际遇造就了现在的你们。
江弄月闻言,思索了几秒,而后轻笑:对,所以现在我们之间其实很坦诚。
顾雪珂朝她举了举咖啡杯,淡然道:坦诚好,恋人之间没必要死去活来,更没必要以‘为对方好’的借口,隐瞒对方一些事,这样太累了。
其实一方情绪有波动,另一方都能感觉到。
江弄月也伸了个懒腰,笑着长叹出一口气:是啊,恋人不就是让彼此放松,卸下铠甲,放下猜忌,用最赤诚的灵魂享受情感流动的么。
顾雪珂望着玻璃窗外的晚霞,没再说话,只浅浅地笑着,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直到江弄月真的起身,她才回过神,送她出门。
回到兰呈公馆天色已经擦黑,江弄月站在家门口,犹豫了两秒,才开门进去。
不想,家中灯光大亮,奚迟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样子像是在专门等她。
刚才在顾雪珂家中自洽好的逻辑,在看到奚迟风的那一秒,有一瞬间崩塌。
江弄月站在玄关,凛了凛神,压下心中骤然而起的忐忑,这才换上拖鞋朝奚迟风走去。
奚迟风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
江弄月照做,隔着茶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谧,江弄月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膝盖,轻轻启唇,试图打破此刻的寂静。
奚迟风,我……不想,奚迟风却抬了抬手,对她说:小月,先听我说。
江弄月便闭了嘴,望着他,像是一个等待医生宣判生命值的晚期病人。
奚迟风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说:月儿,说实话,你给了我当头一棒。
江弄月心中顿时酸软,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愧疚蓦地涌上来,她眼眶一热,低声说:对不起,我……可奚迟风却再次打断她的话:但是,等我回过神之后,我却觉得自豪。
我跟你说过,我更喜欢你看过广阔世界后还愿意爱我的样子。
现在,我还要加上一句,即使我们暂时无法结婚。
江弄月怔住:你……不生气,我用一种直接通知你的方式……奚迟风说:说没有一点生气是假的,但生完气后,又觉得在一段关系里,没有人理应委曲求全,更没有人理应牺牲自己的理想。
他说:爱无需丢失自我,也无需用一本结婚证来证明。
江弄月眼眶再次涌起热意与湿意,像是觉得难为情,她又横过手掌,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发出那条微信,她是抱着多么决绝的心态,她有多么忐忑多么难过。
玫瑰色的幻想,即使她一次次地提醒自己,若是遇到两相抉择的时候,必然要先丢掉。
可是,那种切肤之痛,她曾在当初第一次与奚迟风分手时感受过,她知道那有多痛。
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克服害怕的决心,却也是真的。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将玫瑰色的幻想,变成了玫瑰色的现实。
江弄月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下子升起了好多好多马卡龙色的热气球,她整个人都有点不真实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从眼睛上拉了下来,而后握在他的手里,一直没有放开。
江弄月没忍住,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奚迟风用宽厚的怀抱,承接着她此时汹涌起来的爱意。
江弄月仍然不放心,问他:为什么呢?可是为什么呢?你真的不在乎那个红本本吗?奚迟风反问:你在乎吗?江弄月一顿,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很在乎,因为那是一种证明,证明我在一段关系里得到了结果,也得到了认可,更得到了保护。
那现在的你呢?江弄月下巴抵在他肩窝,懒笑一声,说道:我要的是奚迟风,而不是红本上名为奚迟风的合法配偶。
她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说得有点绕,还从他怀里退出来,晃着他的手问他:你能听懂我的逻辑吗?奚迟风不肯定也不否定,只说:我想要的也是江弄月,而不是一个妻子,一个未来小孩的妈妈。
江弄月看了他两秒,忽然双眼弯了起来,就像一对月牙儿。
她知道他听懂了,并且,他所追求的,跟她的一样。
奚迟风说:其实今天收到你的微信,还有你送的白玫瑰,我就推掉所有工作回到了家里。
我在想,我们之间究竟该怎么走,也在想,婚姻难道就是最后的归宿。
江弄月就这么看着他,并没有追问,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她还是好奇他的心路历程。
奚迟风就告诉她,他白天坐在客厅时,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想起他的妈妈,他的外公外婆,拼尽全力,用孩子,用青春,终于换来了一个所谓的名分。
即使在他成为奚家掌舵人之前,他的妈妈在奚家受尽委屈,他也从小被同龄人欺凌,可是,那个名分却依然是他妈妈终身为之奋斗的东西。
后来,他又想到了赵羽墨,想到了赵家,想到无数他接触过的家庭。
婚姻是什么呢?是守护利益的工具,但不一定是连接爱的纽带,也并非爱的升华。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以爱之名,执着于那个小红本。
或许,彼此成就,才是守护爱的最好方式。
江弄月双眼蓄起眼泪,奚迟风倾身贴过去,亲吻她的眼睑,唇间品尝到咸涩的滋味。
他的唇又顺着她的脸颊向下,一路寻到她的双唇。
他的唇贴上来的那一瞬,江弄月感觉脑中马卡龙色的热气球们纷纷跳起了舞,她的心室彻底空了,像是为他腾出了地方,将他满满地装了进去。
他们像是两个失散的半圆,终于找到彼此,恰好的拼接,恰好的契合。
过了一会儿,奚迟风稍稍退后几分,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声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江弄月问:什么?奚迟风说:我打算辞去恒洲执行总裁的职位了。
江弄月差点弹起来:是你那些叔叔伯伯又找你麻烦了吗?奚迟风却好笑地按住她的肩膀,耐心解释:他们不是一直都在找麻烦吗?顿了顿,他又说,其实他们只是一个契机。
斑马娱乐上市受阻,即使过两年重新启动IPO,也无法再跟上恒洲的脚步,而闪耀传媒失去斑马娱乐这个助力,短时间内也没法迅速追上。
恒洲已经到了巅峰,我欠奚家、欠爷爷的人情也算还清了。
江弄月问:那接下来……奚迟风说:奚迟睿会接任,而我在安城的影视城项目也已经步入正轨,所以我会与恒洲尽快全部脱钩,今后也会有更多时间放在你身上,也有更多时间配合你。
江弄月再一次扑进他的怀中:你好好啊,我好像做梦一样。
我总觉得身边好多好多人都在把我推进一个宿命里,结婚生孩子带孩子,用自己生命的凋谢,来浇灌另一个生命。
我不否认这种宿命的悲壮和伟大,但我就是不想这样。
我一直努力地往外走,可是所有人都把我往里推。
我甚至害怕你也会成为那个把我往里推的人。
可是你没有,你居然没有!作为那个最可能把我往里推的人,你却居然没有推我。
我太幸运了!奚迟风双唇贴着她的额头,轻笑:难道不是慧眼识珠?江弄月用力点头,可点完头就反应过来,直起身子戳他脸颊:你好自恋哦。
奚迟风任由她戳,江弄月也不舍得下狠手,意思意思地碰了他两下,便收回了手。
可奚迟风却在这时抓住她的手,说:但我还是想有仪式感。
江弄月心中猛地一跳,两眼闪烁起猜到些什么的亮光:什么?奚迟风说了一句稍等,便走进了卧室,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硕大的黑色丝绒盒子。
他说:就是上次国外出差买的,说要送你的七夕礼物。
当然,原本是想求婚,但是现在,只是想送你礼物,想要让最闪耀的东西出现在你的手上,而你仍是自由的,你只属于你自己。
一枚硕大的钻石随即出现在江弄月眼中,她捂住嘴巴,瞪大了双眼。
这一刻,她是女王,也是公主。
他是国王,也是骑士。
江弄月半晌没有说出话,倒是奚迟风问她:还记得那晚我们看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吗?江弄月一时不解,怔怔地点了点头。
奚迟风微微弯唇,拿出戒指戴到她的中指上,这才抬眸看向她说:或许,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因为,我喜欢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