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溪是愤怒的, 但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的理智依然占据上风。
她用余光扫视整条五金街。
现在还早,大街还没什么人, 偶尔经过的是一些早起睡不着的老人,他们佝偻着要, 颤颤巍巍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求救。
谈溪此刻孤立无援。
也无法出手,更来不及报警。
可惜, 哪怕她不会冲动动手,但是对方践踏手无缚鸡的一个小姑娘, 又很有姿色, 自然起了些心思。
他们活得缺少约束,想做什么做什么, 从不考虑后果。
为首的那个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个样子, 他笑得猥琐, 又不怀好意。
突然问:这家超市跟你什么关系?谈溪看他们的眼神仿若在看下水道窜跑的老鼠, 带着无尽的鄙夷和险恶。
那人的眼神中闪过恶毒和狠戾。
老子问你话, 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后面有个人笑了笑,大哥,我看着妞儿需要教育一下, 嘿嘿……他的带着油的笑声让人作呕。
为首那人轻哼了一声,然后慢慢朝谈溪走来。
谈溪拔腿就要跑。
那些人岂能放过到手的白兔,调笑着跟上去,就在即将抓住谈溪的衣领时,手腕突然被狠狠抓住。
动也动不了。
你他……男人回头飙出吐沫星子,却突然截住话头。
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个少年, 他神色冷漠, 双眸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仿若可以杀人。
男人咽了下口水。
捏紧拳头,又狠狠一甩。
少年手腕青筋暴起,神色愈发冰冷。
你他妈有病吧,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说道后几个字气势明显减弱,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骨头似乎快要被捏碎了,他咬着牙,整条右胳膊快要失去感觉。
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哪里在五金街这样的地方见过闻渡这样的人,一时间,愣在后面,架势都摆好了,竟然谁也不敢出手。
你他妈给老子松手——啊啊啊!□□大爷!那男人突然发出了嘶吼,撕破了清晨五金街的安静。
有老人从对面的街道看过来,眯着眼睛半晌才看清楚。
哎呦数声之后,本就不利索的腿脚哆嗦得愈发厉害。
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敢出声。
自己一个老头儿,能有什么用处呢?身后几个小弟反应更大,倒吸一口凉气,眼珠都快要瞪出来。
谈溪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人的胳膊被闻渡整个转了个方向,彻底动不了了。
闻渡淡淡转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还不快走。
谈溪怎么会离开。
她盯着闻渡,抿起双唇,半步也不肯退。
她没见过闻渡打架,不知道他实力如何,不过就刚才这咔嚓一声,应该是个不轻易出手的个中高手。
一对五,或许不在话下。
但就这么跑了,绝对不是谈溪的性格。
她捏紧拳头。
闻渡扫了她一眼,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面色更冷,你别犯病,去对面等着我。
对面,就是台球馆。
那是他们的秘密学习的地方,又不是温室。
谈溪绝对不肯离开。
男人见两人竟然还有空在这里聊天,愈发觉得气愤。
这对他是莫大的侮辱。
他一跺脚,牙都快要咬碎,冲着身后几个僵硬的窝囊废大吼,蠢货!他妈的上啊!一群傻|逼,让人给玩死了还他妈在这儿愣着当雕塑?他们后面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个鼓足勇气啊——了一声。
然后又是咔嚓一声。
闻渡冷着脸推开手中的男人,然后侧身一觉踢翻冲过来的寸头。
我靠!寸头捂着自己的胃,退后几步。
被闻渡打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跪在路边,垂头定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脸,浑身的杀气,看着在一旁站着的谈溪。
谈溪脑子灵光,手脚也利索。
见男人看向自己,口水都快要留下来。
她立刻后退,往后看一眼,背着手,悄悄抓起身后的一根木棍。
那男人慢慢爬起来。
就要接近谈溪的时候。
她立刻拿起木棍对着那男人的关键部位就是一闷棍。
啊……那人完全没有防备。
生生挨了这一下,嘭地跪下去,脸颊变成了猪肝色,疼得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奶奶的,遇上两个狠角色。
他眼神浑浊恶毒,慢吞吞地命令道:把这两个人给我……给我弄死。
闻渡又抓起一个刺青男人的胳膊,身子都没动一下,就把人撂倒在地,回头看了谈溪一眼,见她正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
既然不肯走,他便嘱咐道:别受伤。
谈溪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热血沸腾的畅快淋漓。
你也是。
闻渡轻轻笑了笑,大约是打算速战速决,终于出了两只手,一手钳制着一人的脖子,又将其人脖子作为支点,抬起长腿给了另外一个人一脚。
好身手!谈溪忍不住为他叫好。
闻渡这人打架跟他平日里的行事差不多,皆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快准狠,半点退路都不给人留。
谈溪看着眉心一跳,心道这人幸好做了学霸,不然去做校霸更让人头疼。
按理说,这群人才是出手狠辣,但闻渡更甚。
越是清冷,越是如同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其中一个寸头终于受不了,抱着头,就差跪地求饶了。
闻渡再强悍,对方也有五个人,另一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快速绕到闻渡身后,正打算死死掐住闻渡的脖子之时,没想到连人家的半根寒毛都没碰到——闻渡就跟脑脑后勺张了眼睛似的,手指像鹰爪一样,直接抓住那人的手臂,然后微微一个弯腰。
嘭!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谈溪这才注意到闻渡的右手已经出血了。
四个指节十分分明,全是血印子。
左胳膊也青了一大块,在他白净的皮肤上愈发明显。
谈溪想喊停了,她想拉着闻渡跑。
她注意到闻渡胸口微动,已经开始急喘。
对方好歹做混混多年,又各个都是下手没有轻重的人,闻渡久战之后,感到疲惫。
他也是血肉之躯,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但事已至此,对面五人岂能轻易放过。
尤其是一开始的为首男人,这也是个狠角色,他方才生生将自己被闻渡掰脱臼了的胳膊又给自己掰回来。
然后靠在墙边修养一会儿,嘴角抽搐着,脸上的刀疤愈发可怖。
谈溪敏锐地感知着这是个厉害人物。
她一直关注着他的每个动作。
直到余光处忽然冷光一闪。
谈溪心脏停滞了几秒。
——那男人从皮衣中掏出一把小刀。
大小与水果刀无异,却异常锋利,尖头处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谈溪四处看了看,然后慢慢绕到那男人身后。
旁边在酣战,没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她盯着那男人往闻渡渡腰侧走去,跟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将尖刀对准了闻渡。
谈溪大气都不敢喘。
弯腰拿起拐角处的一个水桶。
就在那男人准备伸手手,谈溪忽然用力抬起水桶,对着那男人脑袋毫不客气地倒去。
那人也就一米七出头,比谈溪高不了多少,因此桶中的脏水几乎是从他头上倒去的,沿着脑袋,往下流,流进皮衣里,然后全身湿透。
臭味从他身上传来。
那水桶是旁边店家用来拖地的,这水不常换新,早已经成了黑色,全是街道上的污垢和灰尘,自然是无比恶心。
这一桶水下去,几乎将那人给浇懵了。
他恶心极了,呸了好几声,试图将口中的脏水吐出去。
就连闻渡也停下手,抓着一个被揍得双目涣散的男人,回头望去。
谈溪却不敢有半点含糊,她立刻拿起水桶旁边的拖把,将拖布头对准那男人正好张着的嘴怼去。
男人没有防备,立刻向后仰去。
尖刀脱手,谈溪立刻扔下拖把,将那尖到狠狠一踢,踢进了下水道。
然后,二话不说,拉起闻渡的手就跑。
谈溪拿出了冲刺的速度,直到彻底跑出五金街才停下。
她拉着闻渡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头顶挂着住户的衣服,偶尔滴答下来几滴冰凉的水。
闻渡停下来,喘着直接坐在地上。
他大约是累极了,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但谈溪不肯,赶紧跪在他身侧,搂住他的肩膀,叫他半躺在自己的怀里。
闻渡胸口依旧激烈起伏着,慢慢睁开阖着的眸子,对上谈溪的双目。
谈溪看着一层薄汗的俊脸,忽然扑哧一笑。
她忽然觉得过瘾。
压抑太久,她们需要发泄。
仿若对于生活的拳打脚踢来了一场痛快的反击。
闻渡也勾勾嘴角,无声地笑了,他轻轻挑眉,嗓音还有些沙哑,爽吗?谈溪使劲点头。
然后又抓起他的右手,抹掉上面的血迹,疼吗?闻渡轻轻张开五指,还好。
他的双眼出现了血色,刚才是真的用了十分的力气。
谈溪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她微微低下头。
闻渡正好靠在她的颈窝。
他冰凉的唇贴在她颈侧的脉搏上。
感受着生命的跳动。
喘气声渐渐平稳。
他终于感到安心。
刚才看到谈溪被一群男的围着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那时候血液如岩浆般沸腾着,只想让他们消失,永远地消失。
谈溪的头微微歪着,靠在闻渡的头上。
直到一缕阳光悄悄溜进小巷口,她才开口:待会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一下好不好?嗯。
闻渡含糊地答应,又问:什么时候开门?大概八点吧。
嗯……闻渡轻声开口,声音在小巷中显得如初春的风,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