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烨表情严肃得不像他平常的样子, 在座的其余人也都跟着收起笑容,扭头朝谈溪看去,不过后者脸上并无表情, 颇为淡定。
吴烨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刚刚打理的寸头快要根根竖起来,他咬牙切齿道:你竟然回来了。
他气得恨不得骂娘, 但又想起这是人家边意组的局,谁来他能管的着吗。
吴烨憋口气, 又吐出来, 把蛋糕放在桌上,沉声跟边意说:这是周野让我给你送来的, 他人不在燕城, 去山里拍片去了, 回不来, 让我给你带来。
听到周野二字, 边意脸色僵硬,也不吭声。
吴烨不想在这个包间多待半秒,这蛋糕边意收不收, 他也管不了,说了句,走了后人就打开门往出走。
谈溪立刻站起身。
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她出声,吴烨。
似乎料到她会出来,吴烨猛地转头, 低吼道:你他妈还好意思回来?谈溪微微顿了一下, 对方什么反应她都不算太意外, 只是镇定地看着他,等着他发泄完。
吴烨气得喘粗气,过了半晌,我他妈懒得跟你说话。
说完扭头就又要走。
吴烨。
谈溪又道:我想见他。
这楼道长又空,谈溪声音不大,但竟然能有回声。
吴烨觉得自己的心脏抖了抖。
回身,脸色铁青,你说什么?你是人吗?他走过来,怒道:你好意思见他?你他妈真不是人,你当初怎么对他的?你还有脸去见他?吴烨指着谈溪的脸,你知道当初他病成什么样了吗?谈溪抬起头,微微愣怔,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她离开的那一天。
我看到你他妈用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发的那条消息赶到他家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了,他妈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知道吗?吴烨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提起八年前的事情,眼眶都红了,哽咽了一下,又道: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发烧有可能把人烧死,你知道吗,我认识闻渡这么久,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我以前还以为他没有心——谢谢你啊,让我知道原来他的心可以跳动得那么热烈。
他说到后来,声音变低,谈溪……没有心的是你。
他醒来后,好几天都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等,在等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奇迹,我他妈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不回我。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牛,你是真的牛逼,你他妈是真的铁石心肠。
谈溪当年离开后,就换掉了手机号码。
她轻轻垂下眸,对不起。
吴烨被噎住,一愣,然后说:你给我说什么对不起。
然后他又挥挥手,反正我是不会让他见你的,你也别想了,没人会让你见他。
谈溪的骨子里带着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专注,她在吴烨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轻声道:我那天遇到闻璟了,他刚放学。
吴烨猛地回头,再度低吼,你到底想干嘛?谈溪很平静,叙述那日发生的事情,是闻璟先冲我打招呼的。
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谈溪慢慢走近了一些,我想见他,你拦不住我的。
吴烨的喉咙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啊,连闻渡都能随意拿捏的女人,自己哪里是她的对手呢?哥?吴烨哥!忽然,空荡的楼道中传入不太清晰的声音。
吴烨感到手中的手机微微震动,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刚才与闻璟的通话竟然没有挂掉。
他气不打一出来,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你小子全听完了是吧?闻璟倒是挺淡定的,只是问道:哥,你什么时候下来?吴烨今日恰好顺路,把蛋糕送来,可以再将闻璟送回家,他捏着手机冲下去准备质问这个叛徒。
闻璟就在车门旁边等着,看到谈溪,眼睛亮了亮,招招手,谈溪姐,又见面了。
谈溪冲他点点头。
吴烨脸黑得厉害。
闻璟主动调出自己的二维码,伸过去,谈溪姐,加个好友吧。
加好友,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吴烨咬着牙,但又不能阻拦。
谈溪离开后,他嘭地关上车门,一巴掌拍到方向盘上,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闻璟骂道:叛徒!你们闻家怎么出了你这个叛徒!闻璟系上安全带,淡定开口,我这是在帮我哥。
帮?吴烨冷笑道:你这是把他往火坑推,你知道吗?闻璟朝窗外看,声音很清澈,他待在深渊中,还会怕火坑。
*下个周周三,铭远地产有新的公开活动,自从闻渡上任,这些露脸的事宜都是他出席,也因为他的形象太过出众,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这次活动是房地产业内的交流会议,来的也都是领域内的大咖。
只有谈溪这个业余人士。
她坐在会议厅的角落,头顶的灯光关闭,主持人介绍闻渡即将出场,全场欢呼。
然后,谈溪看见了从后台走出来的闻渡。
身姿更加挺拔,腿更长,面孔更加英俊,轮廓愈发凌厉,五官分明,眸子黑沉,声音清冷。
时间让他变成一个男人。
哪怕没有灯光照在他身上,他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谈溪垂下眸,给闻璟发了条消息,谢谢。
虽然并非业内人士,但是秉承着热爱学习的精神,谈溪还是认认真真地将闻渡的讲话听完了。
他虽然是建筑专业的,但爱好是玩对冲,所以商业嗅觉不必在场的任何一位地产老狐狸差。
谈溪不知道闻渡回国之后,熬过多少个夜,看过多少数据,恶补过多少知识,但想来他一定万分艰辛,尝过旁人吃不了的苦,才足以让他站在这里,震慑这群在地产行业浸淫多年的人。
闻渡虽然含着金勺子出生,但是依旧能够靠自己赤手空拳对付这个世界。
他看着全场,谈溪看着他。
以前的那些事情应该有个了断。
会议结束,寒暄未止。
虽然谁也不认识,但谈溪年轻漂亮,穿着白色连衣裙,亭亭玉立,难免吸引陌生人攀谈。
若是遇到不怀好意地,谈溪自然不加理会,她虽然看着年轻,但是那些老油条见她冷下脸的模样竟然还是觉得颇具气势的,且谈溪也不是这个行业的人,根本不怕所谓的得罪人。
谈溪遇上一个同为香岛大学的学姐,那人与谈溪聊了几句,觉得十分投缘,提出要为她引荐另一位曾经也是媒体行业的同事。
谈溪自然笑盈盈地接受。
学姐端着红酒杯领着谈溪穿过人群,指着最前方那人,回头道:就是他,不过还在跟铭远的闻总谈话,咱们先等等。
谈溪点点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略微收起笑容,目光闪烁,竟然生出了一些紧张。
她们忽然站住,引起不远处几位男士的注意。
其中几人回过头来。
谈溪正巧低头轻晃自己的酒杯。
推杯换盏,玻璃清脆相碰,身边人预测着未来十年的行业发展,解读国家政策,提起合作项目,谈及最近的市场开发和版图扩宽。
皆是未来展望。
觥筹交错间,闻渡越过人群看见了谈溪。
她拿着酒杯,杯中酒液鲜血。
就在一瞬间,原本眼前关于未来的蓝图崩塌,他好像顷刻回到了八年前的夏日雨天,热到极致便是浑身寒凉。
闻渡顿时如坠冰窖。
耳边的交谈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头顶光影强烈,入眼时周围的一切变得泛起透明,倒是谈溪的白裙犹可辨之。
恍惚中,他看到了她浅浅的笑容,还有一直明亮的双眸。
闻渡拿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
原来只有他活在从前出不来么。
闻总,闻总?身边有人轻声唤他,见他目光停顿,不由得跟着看去,但远处不过是人来人往,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那人回头看他,见他脸色忽地苍白,闻总,您没事吧?闻渡扭过头,面目冷清。
那人愣住,刚才闻总的失神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他的目光恢复了冷寂,甚至比以往更要寒凉。
之前就听说过这小闻总的雷霆手段较其父亲有过之无不及,未曾体会,今天从其人面色变化中终能窥探一角。
刚才要说什么话,这人全然不记得了。
徐秘书不愧是在职场上混过多年的人,见老板突然脸色不佳,立刻道:闻总,刚才公司来电……啊,那闻总您快忙,我就不打扰了。
身边几人极有眼力见儿。
闻渡颔首,扭头离开。
哎,他们聊完了。
学姐见那几人散去,拉起谈溪去见她的同事。
谈溪侧眸,向闻渡离开的方向看去。
学姐热心,将两人互相介绍给对方,谈溪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礼貌与对面男子寒暄,但余光一直放在闻渡身上。
见他越走越远,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谈溪忍不住有些着急,扭头对身边两人道:抱歉,我看见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
啊好,小谈,你去吧。
谈溪立刻将手中的酒杯放在附近的台子上,往闻渡离去的方向赶去。
她拨开偶尔挡路的人群,不停说着抱歉,终于在闻渡快要进入会场的私人区域时,拉近和他的距离。
闻渡……闻渡!谈溪出声喊道。
在嘈杂的室内,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闻渡依旧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人先回头的。
戴着眼镜,大约是他的秘书。
镜片后的双眼露出一个微微困惑的样子,大约是很久没有人直呼他老板的大名了。
这位小姐……秘书犹豫着开口。
三人终于都停下脚步。
秘书横在二人中间。
谈溪只能看见闻渡的小半张脸。
充满寒气的半张脸。
她没说话。
秘书因这略微刻意的沉默愈发困惑,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只见闻渡目光沉沉,难辨喜怒,周身却散发着冷意,不开口,但也没有离开。
徐秘书愣了一下,然后说:那,闻总我先进去。
然后转头离开。
此时,私人区域的入口处就剩下闻渡和谈溪二人,四周悄无声。
闻渡依旧维持着那个侧身的姿势,他沉默着,等待着。
谈溪知道他不会率先开口。
他们之间也并不适合寒暄或是叙旧。
她没有走近,隔着六七米远的地方,轻声询问:闻渡,你卧薪尝胆,需要一个战友吗?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超级忙,JJ后台也没登,八月到现在就写了一章,全靠存稿苟着(存稿也基本见底了),今天开始大概可能也许是会轻松一些,我尽量加更。
当然,如果加更失败了,你们就当没看见这段话,拴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