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渡站在阳台前, 迟迟没有离开。
他盯着什么都没有的远方,仿佛快要沉溺在黑暗之中。
雨越下越大,行色匆匆的路人举着宽大的伞, 看不见人影。
一道身影消失在大雨中。
钟表的时针恰好在此刻卡在九点。
阴沉的雨夜让天气更加灰暗。
闻渡陷入在沉默中,很久之后, 才拨通一个电话。
她上车了?上车了,闻总, 在路口打了辆出租。
嗯,跟着那车, 看着她回到家你再走。
好, 您放心。
闻渡挂掉电话,转身回到客厅。
他喉咙发紧, 拿起茶几上的那个玻璃杯, 忽然右手突然脱力, 玻璃杯从掌中掉落, 啪地一声, 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碎成数片。
杯中的水慢慢在地上铺开。
闻渡微微皱眉,弯腰蹲下身, 伸手打算捡起玻璃碎片。
忽然,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闻渡侧眸看去,是吴烨的来电。
他收回手,拿起手机,接起电话。
喂。
吴烨的背景声音是带着雨声的,他应该是在外面。
怎么了?渡神, 你在家吧?嗯, 咳——咳咳咳……闻渡刚吐出一个字, 就开始不住地咳嗽。
感冒了?着凉了?没事吧?嗯,还好。
哦。
吴烨说回正事,我上次去你家,好像把U盘落下了,你帮我找找呗。
闻渡站起身,你来我家一般不都是喝酒,什么时候还用过U盘?哎,上次揣兜里,估计是掉出来了,里面有客户的信息,你给我找找啊,找到我明早去你家拿。
嗯,知道了。
闻渡挂掉电话,看见三人沙发的缝隙间果然有个银制的小U盘,他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狼藉。
那些碎片映照外面的雨,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是照亮了一条路。
雨天,空气中氧气变得稀薄,交感神经变得低沉,大脑会变得昏沉。
这一刻,闻渡的理智彻底消失。
他重新走到那些玻璃碎片面前,将其中一个截面最为锋利的拿起来,放置手心,摊开五指,顿了几秒,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狠狠握住。
*第二日早上九点,吴烨开车来闻渡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他又拨通了电话。
渡神,我那U盘你找到没?我现在在你家门口,闻渡直接回答道:密码是708706,我不在家,你自己进去拿。
吴烨愣了愣,然后哟呵了一声,你竟然直接把你家密码告诉我了?太信任我了吧?他输入了那个六个数字,一边推开门一边絮叨:708706有啥含义?谁生日吗?什么纪念日?闻渡没有回答,只是说:东西在茶几上,挂了。
闻渡收起手机,重新回到会议大厅,站在上面作报告的部门负责人看见他进来,停顿了一下,接着讲下去。
徐秘书扭头看了一眼老板,见他今日似乎一直心不在焉。
又低头看了一眼他右手的白色纱布。
忍不住琢磨,莫非昨天老板跟人出门打架了?但转念一想,今日新布置了不少工作,老板昨晚似乎又是熬夜工作了。
闻渡如今的疲惫是肉眼可见的,但是他的头脑依旧无比清晰,下属们偶尔向他看过去以为他是在低头冲着自己掌心出神,却又见他在下一秒可以就报告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
铭远地产在整个燕城虽是屹立不倒多年,但也确实是闻渡今年上任之后才又散发出新的活力。
每月的例行大会都是铭远最重要的报告活动,现在的会议都由闻渡主持,他话不多,但是要求很高,以前那些个得过且过的负责人因他的到来次次都在报告前失眠。
最后一个人的工作报告结束了,他站在台上,静静等待着闻渡的评价和提问。
闻渡垂下眸,半晌未发一眼。
因为播发幻灯片的原因,因此整个会场并未开着太多灯,光线黑沉,让闻渡渡神色愈发难辨,看着更加冷峻。
他长久的沉默让会议室的气氛越发冷沉,前方报告人头顶冒汗,紧张不已。
徐秘书等了等后,忍不住出声提醒,闻总?闻渡重新轻轻握住自己的掌心,然后抬起头,平静地问道:提到土地款和融资需要之间的现金差了吗?报告人一滞,他清楚自己没有考虑,昨晚临时熬夜做出的内容,他没时间考虑周到,上场之前才注意到这个细节,见闻总一直低头,本以为他根本没听,没想到他却立刻指出这一问题。
这……资金需求一环接一环,任何一处的断裂,都会导致整个项目的失败。
这不是一个小问题。
闻渡没有发火,只是道:下周一,单独给我做一次报告。
报告人没有长舒一口气,一般来说,这种平静的评价比失控的情绪还要让人觉得可怕,尤其是这人还是闻总。
若是下周一的报告出现了新的问题,他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低下头,说:好。
徐秘书见闻渡再没什么要说的了,便道:辛苦各位了,散会。
*闻渡回到六十八层办公室,徐秘书跟着走进去。
他眼底的疲惫较前几日更深,虽然气质依旧挺拔,但是整个人显得更加易碎,仿若不堪一击。
徐秘书细心,心道闻总的状态好像是从那日在会场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就变得糟糕起来了。
他端来一杯咖啡,问道:闻总,您……要不要休息半天?闻渡抬起双眸,不用。
接着又道:麻烦帮我将窗户打开。
徐秘书看了一眼外面,忍不住劝道:闻总,昨晚下了一晚上雨,今天阴沉,还是挺冷的……没事,打开。
闻渡低头看文件,声音中带着些毋庸置疑。
徐秘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悄悄叹了口气,然后把办公室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顿时,凉风涌入。
徐秘书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听着闻渡给自己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然后离开,关门时,他听到办公室内闻渡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他关上门。
闻渡的肩膀不住地抖动,他其实是个很少生病的人,他平时工作之余总会运动,且精力旺盛,若是想要感冒发生也算不上容易。
闻渡很快沉浸在工作中,背后凉风很快被他忽略,直到六点过后,他才意识到冷,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
徐秘书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来,觉得颇为惊讶,闻总,下班了?嗯。
闻渡点头。
徐秘书心中愉悦,赶紧跟上去,说来,跟着闻渡工作后,他虽然学到不少,但也是常常加班,索性闻渡给的加班费丰厚,他倒是乐意的,但若是今天能早点回家,他自然是更加乐意。
闻渡回家后,天空慢慢暗淡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站在阳台处,不经意间低头时,他忽然看到栏杆处飘了一根长长的发丝。
说来有趣,昨晚又是刮风又是下雨,这发丝就落在这杆上,摇摇欲坠,飘来飘去,但是终究没有被吹走。
就是这样轻轻地、安静地留在了这里。
闻渡用那个还绑着纱布的手勾起那根发丝。
发丝主人是谁不得而知。
细,但是绞不断,看似轻飘飘,但是却将人紧紧缠绕。
闻渡一向为人冷淡,实则是因为他对大多数事情都不关心,但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有着难以言说的掌控欲。
他喜欢捕获猎物的过程,哪怕久一点,也无所谓。
闻渡的睫毛微微颤抖,收拢掌心,让自己的伤口隔着纱布贴在那根头发上,然后,许久之后,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到了屋内。
他洗了个热水澡,看完一场网球比赛,工作到凌晨三点,才回到卧室沉沉睡去。
*次日九点差十分,徐秘书为闻渡研磨了杯咖啡,放置在他的桌子上,然后重新回到工位上。
九点二十分,人力总监从楼下上来。
徐秘书站起身,闻总还没来。
HR颇为惊讶,毕竟闻总是出了名的为工作拼命,竟然还是晚到的时候,只好点头,那我再门口等一下。
徐秘书为总监倒上一杯水,然后重新回到座位前。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终于忍不住,给闻渡发了条消息,闻总,需要我去接您吗?直到十点,也没有回复。
HR坐不住,率先离开。
徐秘书给闻渡打了两个电话,也没有人接,他略微思索,从手机中调出一个十分陌生的联系方式。
吴烨接电话倒是快,喂?徐秘书说明来意。
联系不到你们闻总了?是,闻总明日都是自己开车上班,但是我不清楚他家的具体门牌号,所以想请您帮忙去看看——徐秘书顿了顿,又说:闻总最近状态不佳,或许是生病了。
行。
吴烨在路上打了个转头,我现在就去他家看看。
他抄了条近路,十几分钟后就赶到了闻渡家门口。
砰砰砰!闻渡,是我,吴烨,开门!依旧没有人反应。
吴烨抬了抬眉毛,没有迟疑,低头输密码,边输边念叨:幸好他昨天把密码告诉了,不然我也进不来,这也忒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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