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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嗯,这故事快完了(7)

2025-04-02 01:14:45

闫思弦转向吴端道:你也看出来了吧?村支书身上的关键问题,只有一个。

他为什么自首?对!闫思弦道:你怎么看?为了跟我们撒一个谎。

闫思弦挑挑眉,示意吴端继续说下去。

现在看来,他想包庇的并不是梁奇,而是另一个人,梁奇的同伙。

也幸亏盗墓贼让咱们抓住了,如此一来,村支书知道让盗墓贼背锅的计划就要泡汤。

现在来自首,明显丢车保帅,把杀人的事儿全推梁奇身上,这不是为了保另一个人,还能是什么?甚至,我怀疑,他早就计划好让梁奇背锅了,所以我们一下山,他就去给梁奇通风报信,让梁奇潜逃。

只要梁奇逃了,人究竟是怎么杀的,几个人杀的,还不是由着他编?……我擦你那是什么眼神?闫思弦的眼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比较……慈爱?……仿佛有一种你果然是爸爸的崽的意思。

有这么明显?闫思弦挑挑眉。

吴端瞪了他一眼,可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慈祥的一面了。

闫思弦笑笑,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吴端想了一会儿,烦躁地抬手揉着太阳穴。

不太好办,得找到更切实的证据,证明村支书确实撒谎——至少是还有所隐瞒,才好继续审他。

试试暴力破局怎么样?闫思弦道。

怎么个暴力法?你想啊,把梁奇卖了不说,连村支书自己都站出来自首了,他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他就不怕我们抓住梁奇?吴端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不会吧,你的意思是……梁奇已经……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吴端一边思索一边道:不会的,不不不,不该……这也太……闫思弦打断他道:进山采药就是杀人的大好时机,村民们虽然结伴进山,晚上宿营时也是三五成群,可药材这东西,谁发现算谁的。

村民心里都有本账,记得一些只有自家人知道的药材生长位置,所以白天采药的时候,大家是分开的,他有单独作案的时间。

再者说,梁奇的镇里买了一张手机卡不假,可那就能说明他藏在镇里吗?如果他藏在山上呢?那不是正好就给了村支书杀人灭口的机会了吗……不行不行,吴端连连摇头,似乎要把闫思弦刚刚分享给他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既然梁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先不考虑他,从村支书这边入手,免得越饶越乱。

这思路靠谱,我原本只是想提醒你,别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找梁奇上,闫思弦又想露出老父亲的目光,被吴端剜了一眼,没敢皮,低头咳嗽一声,正色道:那村支书这边,你打算怎么查?吴端想了想,我跟你学,暴力破局。

哦?出卖梁奇也就罢了,村支书急吼吼地站出来自首,不惜折了自己,也要把所有罪责推到梁奇身上,可以说,村支书对他包庇的那个人……绝对是真爱啊。

普通村民、朋友他不可能这么两肋插刀,想通了这一点,嫌疑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首先,村支书他自己,可能他就是梁奇的同伙,还有他儿子……村支书儿子不是在家吗?嗯,也算一个,闫思弦接过话问道:他儿子什么情况?闫思弦介绍道:18岁,是家里的小儿子,今年刚高考完,考的墨城一所大专。

据说这孩子很腼腆,暑假整天宅家打游戏,不怎么出门。

宅男啊……闫思弦没表示什么,只继续道:家里的是小儿子,那还有别的孩子吗?有,村支书家有两个男孩,大的今年大四了,毕业实习,听说暑假没回家。

听说?嗯,咱们的人跟村支书闲聊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行吧,大儿子也算上,回头查查人到底回来过没有……还有谁?父母?村支书父母已经过世了……那再算上他媳妇,能让他拼命的,统共也就一家四口。

吴端伸出四根手指在闫思弦面前晃晃,查吧,第二名凶手,就在这一家四口里头,跑不出这个圈儿。

闫思弦笑笑,评价道:分析入理。

吴端有些诧异:你不是向来崇尚严丝合缝的推理吗?暴力破局算什么?闫思弦耸耸肩,可能是这趟进山累惨了,我只想赶紧破案……吴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吧,村支书来自首了,总得通知他的家人一声。

村支书家。

单看那二层小楼,其貌不扬,和普通村民家并无差别,跟会计家崭新的三层小楼比,差着一个档次。

吴端走近时,正看到村支书媳妇在院门口和几名妇女聊天,会计媳妇也在其中。

见了吴端闫思弦,会计媳妇心虚,眼睛瞟向一边,假装看村支书家门口的苹果树——那树上结的果子快长红了,很是好看。

村民们都知道有凶案,又有盗墓贼,对外来的警察、考古队,已经见怪不怪。

见吴端和闫思弦走近,许是觉得两个后生一表人才,有妇女打着胆子问两人有没有对象,要把家里的适龄女青年介绍给他俩。

为了不惹麻烦,吴端立马表示两人已婚,妇女们露出失望的表情。

吴端对村支书媳妇道:婶儿,有点事跟你商量。

那进屋吧,进屋说。

村支书媳妇招呼道。

有妇女想跟着进屋,被闫思弦挡了一下,闫思弦进屋后干脆关了门。

村支书媳妇感觉不对劲,一边给两人倒水,一边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要不……你们等会儿,我出去找去,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干啥去……我们是来找你的。

我?梁奇的事,你知道吧?吴端问道。

见村支书媳妇的表情有一瞬间凝重,吴端便补了一句:你家那口子可被他害惨了,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第277章 下个故事会恢复正经标题,莫慌(8)我家那口子?咋了咋了?给梁奇通风报信,把人放跑了,据他说,还给梁奇拿了一笔钱?啊?这……女人懵了,看不出真假。

吴端便提醒道:你家的钱一般都放哪儿?是现金放家里,还是存卡里?女人没说话,起身上楼,吴端和闫思弦紧跟其后。

三人进了摆着大床的主卧室,卧室里有个八扇门的木质衣柜,女人打开靠里的两扇门,又抽开了柜子里一个隐藏式的抽屉。

吴端注意到,那抽屉上带锁,但钥匙就插在锁孔上。

抽屉一打开,女人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沓钱,作势就要数,吴端拦住了她,并从她手里拿过了钱。

女人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松了手,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们干嘛啊?这钱是我家的,你们警察也……吴端戴上手套,开始数钱,一边数一边道:放心,是你家的钱,它跑不了……这有多少?两万三。

女人答道。

是两万三整,没问题。

可要从这一沓钱上看出什么端倪,却也不大容易。

吴端还是耐心地一张张看过去,一边看一边道:钱我们拿回去验个指纹,验完就给您还回来……您放心,我们不会……吴端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叫嚷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他如临大敌,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还伸手想将钱往回抢,被吴端躲开了。

见抢不回来,女人干脆哭嚎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警察欺负人啊……欺负我家男人不在啊……我的血汗钱可保不住啦……老天爷啊……她天啊地啊地叫,着实让两人头大。

遇到这种场面,闫思弦本能地就想往后躲,吴端将钱塞给他,挡在他前头,对村支书媳妇道:哎不是……婶儿您听我说,我们不是不还回来了……谁知,他一上前,村支书媳妇便立即滚倒在地,哭嚎的声音更大了,着实让吴端也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一直紧闭的房门开了,一个少年从屋里走了过来。

少年175左右的个头,穿着简单的白色跨栏背心,牛仔短裤,脚上穿着拖鞋,他留着寸头,眉眼和脸型跟母亲很像,嘴巴周围有一圈少年特有的又绒又短的胡子。

妈。

少年叫了一声,上前去扶母亲。

这次,村支书媳妇倒不那么抗拒了,让儿子扶住自己的一条胳膊,站了起来。

趁这个工夫,闫思弦又往门口挪了两步,目光在少年的房间扫视了一圈。

只见少年的房间里有两张床。

一张床上的毛巾被没叠,乱七八糟地摊着,另一张床上的被子虽叠了,却胡乱扔着几件衣服、手机充电器、耳机,还有两本大部头的盗版网络小说,看标题就知道其内容必然活色生香。

看来兄弟俩共用一个房间,哥哥不在家,床就被弟弟堆杂物了。

除了两张床,屋里还有一张电脑桌,一个衣柜。

电脑开着,闫思弦看了一眼屏幕就知道,那是一款最近很火的武侠风格网游,以画面精致著称,显卡普通点的电脑根本带不起来。

不介意我看看吧?闫思弦指着电脑问道。

并不等少年答应,他已经走到了电脑前。

哎哎你……少年匆匆让母亲在床沿坐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闫思弦已经点开了他的人物装备,并问道:你这级别的准备,我保守估计,氪了四五万总有的吧?少年不说话,闫思弦便继续道:不承认?行啊,等我们查了充值记录,再跟你聊。

不过,你得跟我们回局里呆着,正好跟你爸作伴。

我爸怎么了?此时的少年,犹如一头惊惶的困兽。

他想狡辩,可那个秘密已经千疮百孔昭然若揭,他知道,即使狡辩也不会有用。

闫思弦继续:从梁涛那儿弄来的钱都花完了?听到梁涛二字,少年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嘴唇抖了抖,带动嘴唇上的一圈小胡子也抖着,让闫思弦想起逃课上网被抓的高中男生。

可惜了一个父亲的算计,算来算去,人命关天的大事,哪里是几句谎言就能捂得住的。

被警察带出门时,少年始终低着头,邻里村民看到这一幕,低声交头接耳着。

吴端交代几个跟村支书家相熟的妇女进屋陪着,他是真怕村支书媳妇想不开,这边回市局的车子刚启动,吴端便又打了个电话,调来一名女警暂时看着村支书媳妇。

安排完这些,又过了一遍细节,发现没什么遗漏,才放下心来。

南城分局的两名刑警在前开车,吴端和闫思弦坐在后排,少年则坐在两人中间。

吴端开口问道:姓名?盖鹏超。

说说吧,什么情况。

盖鹏超低头不语。

这样的情况在初犯重罪的人身上十分常见,一朝落网,震惊、不甘、害怕、侥幸的心理齐齐涌来,整个人都是不知所措的,他们只能用沉默掩盖复杂的情绪。

吴端抛出一个更细致的问题:你把镰刀扔哪儿了?不是我!吴端以为盖鹏超要否认罪行,他却又补了一句:我舅扔的。

盖鹏超的舅舅,正是梁奇。

盖鹏超继续道:后来的事,都是他弄的,我不知道……他话语凌乱,吴端便追问道:什么后来的事?就是……扔掉死人什么的,还有镰刀,也是他去扔的。

那你都干了些啥?我……我没杀人,我是救人……我不上,我舅就要让他打死了……盖鹏超终于流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情绪一旦有了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盖鹏超几乎哭了一路,快到市局时,见他哭声渐弱,一边哭口中还一边叨念两句。

吴端知道差不多了,趁着刚哭完这股通透劲儿,好审,便选了个好切入的问题问道:你玩那个游戏,到底充了多少钱?差不多……好几万吧,我没细算过……盖鹏超接过吴端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

哎!我想挖矿翻本的……一开始挖矿很赚钱的,挂机一个号,一天就能赚两百多……我想着反正后面挖矿还能赚回来,我就……从我妈那屋拿了点……拿了钱,我去镇上找同学玩的时候,顺便把钱存卡里,回来就都买装备了……哦,还在网上买了一个显卡一个内存条……为了挂机赚钱啊……我都想干脆专门干这个……我是算好了的,多挂几个小号,用不了几天就能赚回来……哎,真没想到,后来挖矿不赚钱了,我挂了十个小号,一天才十几块,连电费都快不够了……第278章 不知说什么……可以宰了?(9)盖鹏超长长叹了口气,他身上已全无少年或者青年人的朝气,后背也是佝偻的,有种中年人特有的颓败之感。

说说吧,你怎么想到去梁涛那儿弄钱的?我那天无意间听见我妈跟人聊天,她们在门口咋咋呼呼的,说点什么我在屋里都能听见。

有人说梁涛给人带路进山,拿了好多钱,有好几万。

我听说钱,就留了点心思,那邻居把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我之前也听说,村里的确来了游客,挺大方的,就觉得梁涛的事儿……可信。

正好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也说起这事儿,我就……动心了。

那天晚上,趁他俩睡着,我偷偷跑出去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就想着……去梁涛家先看看吧。

你拿镰刀了吗?吴端问道。

我……我那就是顺手拿的啊,大晚上我也害怕,真没想杀人……吴端做了个手向下按的动作,示意盖鹏超稍安勿躁,你只管照实说就行了。

盖鹏超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道:我拿镰刀了。

好,继续吧,出门之后呢?出门之后,我就往梁涛家那边走,等我快走到的时候,听见狗叫,我吓了一跳,以为狗要来咬我了,可我又听到有人……骂脏话——就在狗叫的方向。

我一听那声音,感觉熟,一想,八成是我舅。

我舅那人……咋说呢,反正我一听出来他的声音,就明白了,他也是为了钱。

可能因为他在我前头下手了吧,我当时就不那么怕了,就想着帮点忙,让他给我分点钱。

我冲到梁涛家的时候,人不在,狗也不在,屋门关着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进屋找了一圈,还真找着钱了。

厚厚一沓,就在那篮子里。

我赶紧把钱揣兜——那天晚上我穿了件侧面有大兜的短裤,正好装钱。

拿上钱,我正想走呢,狗回来了,一直在后头追我,我慌得顾不上看路,光跑了,结果就跑山里去了。

我知道山里还有条路能通到村里,我小时候走过……可那天跑的时候没留意,又黑灯瞎火的,我有点转向。

喊了几声舅,也没人应,我只能凭感觉在林子里走。

走了大概……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走了有一个小时吧,感觉好像找到路的时候,我又听见声音了——远远的有人叫唤,听着又是我舅。

我有点不放心,偷偷摸过去看,就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正打骑在我舅身上打呢,打得嗷嗷直叫。

好歹是我舅啊,我总不好不管他吧,我就悄悄冲上去,拿镰刀砍了那人几下……我轻轻砍的,真没下重手,我只想救人,救了人赶紧走……可是我舅他……我当时根本就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人就被我舅拿棍子给打趴下了了。

打完,我舅从那人身上摸出来一根麻绳,把他给捆了。

这会让我才知道那人是梁涛,他不是带人进山了吗?拿了那么多钱,总得忙个几天吧?怎么晚上就回来了?我真没想通啊……人绑了之后呢?吴端问道。

之后,我我舅问我大晚上上山干啥来了,我不知道该咋说,害怕啊,怕他发现我身上有钱。

不过我舅也不管那么多,就只是警告我别乱说,让我把镰刀留给他用,赶紧走。

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问梁涛话了,就是问钱在哪儿呢。

后来我就回家了,梁涛咋死的,我真不知道啊。

盖鹏超讲完了。

吴端思索片刻问道:偷回来的钱你怎么处理的?放我妈衣柜里了,我得把从她那儿拿的钱补上啊……还剩不到一万,在我哥那床褥子底下。

你爸知道你犯罪的事儿吗?盖鹏超的头更低了,最终以几不可察的声音嗯了一声。

他为了你,来跟我们自首,你知道吗?盖鹏超又要哭。

看来你知道。

吴端不禁多看了这孩子一眼,犯了罪让父亲顶包,自己还能在家玩游戏,心理素质得有多好。

我舅跟我爸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跟我爸说那那些……我爸就找我问了问。

你们怎么商量的?没怎么商量,就是……我爸让我什么都别管,在家该干嘛干嘛……哦,还有就是别让我妈知道。

我妈心里藏不住事儿,知道了肯定要在那哭天抹泪。

你爸自首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他说我舅逃走了,可是你们还在村里,也不走,可能是觉得……不止我舅一个人。

我爸说了他要去自首,就说他包庇的我舅,把事儿都推我舅身上……他说顶多判个一两年,让我照顾好我妈。

你就让你爸来自首?我……我也不知道还能咋办啊!事情的经过大致明了,不过盖鹏超的交代有些地方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梁奇。

小狐狸已经落网,可以审老狐狸了。

不过,吴端有些担忧,对镇子的地毯式排查已经进行了三天,毫无进展,他害怕真如闫思弦推测的那样:梁奇已经死了。

闫思弦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越过坐在两人中间的盖鹏超,拍了拍吴端的肩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闫思弦道。

吴端应了一声,警车默默开进市局大院。

下车,往市局办公大楼走的时候,盖鹏超走得很慢,进门前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知道自己以后恐怕有很长时间都感受不到自由的空气了。

市局拘留室。

自首后,村支书心里虽隐隐不安,但总归还是说服了自己:警察哪儿有那么认真啊,差不多能自圆其说结案就得了……反正梁奇找不着,再查也没用……这么反复给自己洗脑,村支书真的放下心来了,他已分不清谎言与真实的边界,好像他所说的真的是事实。

直到,他看到闫思弦和吴端将儿子押进了隔壁拘留室。

父子俩只对视了一眼。

吴端没看到村支书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不好看。

第279章 说是快完结了,但怎么感觉……(10)审讯室。

村支书已经跟儿子抱头痛哭了一场,此刻整个人蔫蔫的。

吴端递给他烟,他就抽,啪嗒啪嗒,但就是不说话。

自始至终,吴端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想见儿子吗?村支书虽不说话,眼珠却咕噜噜地转,不知在盘算什么,吴端便等着他。

终于,他开口问道:都算我头上不行吗?你想怎么算?梁涛就算我杀的不行吗?我给他抵命,放了我儿子。

你也是个村干部,竟然说出这种话,吴端不禁摇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杀梁涛的主犯究竟是梁奇还是你儿子,还未可知,抵命?说得也太早了点。

村支书立马道:是梁奇!梁奇杀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他那天晚上出门,我知道,我跟着呢!你是说……你儿子?嗯嗯!我睡觉轻得很,有点动静就能醒。

那天半夜我家老二出门,我听见了,就在后头跟着呢。

跟着?你没叫住他问问?没。

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反常,村支书又解释道:我想看看……我以为……你以为儿子半夜跑出去约会,想看看他的约会对象是谁。

村支书没好意思的说的话,闫思弦替他说了,他便点点头。

吴端又问道:他去梁涛家了,你也不管?村支书道:我没跟那么近,他上山,我就在底下等着,我不知道他是去梁涛家啊……听见狗叫我才觉得不对劲,赶紧往山上跑——梁涛那两只狗可大可凶,我怕我家老二被咬啊,等我跑上山……吴端打断他道:狗叫了几次?村支书非常确定道:两次!中间隔了多久?有……有个……三四分钟?村支书道。

吴端点点头,继续吧,你跑上山之后呢?上山之后,我看见梁涛家门开着,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怕我儿受伤啊,急得什么似的,赶紧找,到处找,找了一圈,狗都跑回来了,也没见着我家老二。

吴端又问道:狗见了你没咬?没咬,我又没进梁涛那屋,再说,两条狗跟我还算熟吧,镇长每次来都要去梁涛那儿,我老作陪,梁涛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我们也算经常走动,所以狗见了我没叫。

之后呢?之后……人找不着,我也不能一直在山里找,我想着,说不定孩子都到家了,我这老家伙在外头干着急也没用,就往家赶。

回家看了,人没回来,我……我就不知该咋办了。

你没叫人跟你一块找找?叫人……那种事怎么好叫人,以后我儿的脸往哪儿放?我们家的脸……看来,村支书始终以为儿子是去跟人约会了。

见吴端面无表情,看不出究竟信不信自己的话,村支书便解释道:我真没往钱的事儿上想,我们在钱上,没亏待过孩子。

家虽说在农村吧,可孩子要什么,我们都给买,就我家那老大,上大学,一个月我给他一千,有时候一千五,他自己也打工,多少赚点,你说说,我家孩子缺钱吗?老二……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他去弄钱……村支书说得恳切,吴端依旧不露声色,只又问道: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后来我正在家想咋办,我儿回来了,人回来了就行呗,我就没多问……是到了二天一大早,有人发现梁涛死了……哦,对了,那会儿我也没多想,更没往我儿子身上想。

后来梁奇来找我,我才知道咋回事。

梁奇怎么跟你说的?他说我儿子跟他一块杀的人,让我保他,他把话说明了,要是他被抓了,我儿子也跑不了。

我当时就慌了,只能先应下来,我跟梁奇说会想法保他,让他回去,我先想想。

那天……我想找老二问问的,可一天都没机会,你们警察来了,又是问话,又是搞尸体,乱哄哄的,我啥也顾不上。

不过,那批游客——村里有人怀疑他们是盗墓的。

我一看,这可行了,就跟大伙一块,往盗墓的事上扯。

只要你们觉得是盗墓贼杀人,不就有戏了吗……后来,你们真进山了,我……我又怕你们真抓住那帮人——我也拿不准他们是游客还是盗墓的啊——万一人抓住,你们一问,不就露馅了吗?正好你来找我画地图,我一想,只要让你们找不着水,走个一两天,你们就得出来,我就……我给你们标的都是没水的地儿。

我没想到啊,你们愣在林子里呆了十多天……你们没出林子那会儿,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啊——真怕啊,你们那么多条命,要是死在林子里……我……我见你们的车一直在村里,车上还有人,想去问问情况,又怕……吴端及时打断了村支书无意义的忏悔。

我们出来了,盗墓贼也抓住了。

吴端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村民都说你进山采药了,可是梁奇的牌友又看见你去找他,怎么回事儿?我……我哪儿是进山采药啊,我找你们去了……又不能跟人说,我只能自己去找……我跟一块进山的人说,老林子里有几棵药,我去看看,让他们不用等我。

然后,他们去采药,我就往林子里头走——那林子大着呢,我从没进过那么深,就是想找找你们……见村支书又要表达善意,吴端忙又问道:那你找着我们了吗?找着了,我是跟着你们进村的,一看见你们押的人,我知道,事儿麻烦了。

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让他跑,你们前脚刚进村,我就找梁奇去了,给他通风报信。

他就听话跑了?吴端问道。

他也没主意啊,我又回家,给他拿了点钱,他就跑了。

闫思弦眯了眯眼睛。

吴端问道:他跑哪儿去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然后呢?然后?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留在村里?我……你又去山里呆了两天,最后跟当初一块进山的村民一起回来,为什么?村支书低头沉默。

还是说,你和梁奇一块进山了。

进山以后,你回来了,他没回来。

第280章 好像还有点写头的样子……(11)市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

吴端将案宗重重摔桌子上。

闫思弦:那可是杀人,没证据,你不会指望他乖乖交代,然后带着咱们去找尸体凶器吧?吴端沉默片刻,冷静下来,已经派了大量人手搜山,警犬也出动了,可是……你说,有没有可能从盖鹏超那儿再问出点什么?闫思弦摇头,他不知道,后来的事,他爸没告诉他。

梁涛案我们现在只有盖鹏超的口供,离完整的证据链差了十万八千里,偏偏他的口供里,梁奇又是最重要的一环,现在梁奇失踪,生死未卜,凶器下落不明,闹不好就要成悬案……越总结,吴端越恼火。

闫思弦只好提醒道:还有钱,从村支书家搜出来的钱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纹——是陈清焰的指纹。

至少这能从侧面证明,盖鹏超真的从梁涛家拿了钱。

远远不够,吴端苦恼地摇头,最后又问闫思弦道:连你也没办法?闫思弦挑起嘴角,连……虽然你这么问我很高兴,但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也没办法。

等吧,等搜山结果……吴端起身就要出门,闫思弦:干嘛去?回童村,我要知道搜山的进展。

回来。

吴端迟疑一下,终究还是停了脚步,干嘛?闫思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自己膝盖上,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办工桌,硬是被他坐出了霸道总裁的感觉来。

他慢条斯理道: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儿,你非要跑一趟?我不在现场……你不在现场,心就放不到肚子里,我知道,闫思弦换了一下两条腿交叠的位置,继续道:但一个电话就能搞定,依然是事实。

我觉得你该找点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比如……赵局不是说有个庆功会让咱们一支队去吗?抓住臭名昭著命案累累的盗墓贼,还发现一座极具考古价值的战国墓,的确值得庆祝……吴端不想理他这茬,闫思弦却继续道:我有点想去,入职小半年了,我还从没去过庆功会呢,吴队,赏光带我去一次呗,涨涨见识。

吴端丢出一个你闫少爷什么没见过?需要去庆功会上长见识?的眼神。

闫思弦则回以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有钱人偶尔也要食一次人间烟火啊的眼神。

三秒之后,吴端败下阵来。

他知道闫思弦是好意,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行吧,明天一早我开车接你去,不过我先说清楚,咱俩就是带着任务去走下过场,算是帮赵局凑个人数,去了也呆不了几分钟。

吴端能答应下来,闫思弦已经非常满意。

抛开庆功宴的事暂且不提,闫思弦起身,抬手搭着吴端的肩膀,下班,吃饭,我记得还答应你一顿火锅来着。

一听火锅二字,吴端简直两眼放光。

纵然身体很诚实地跟着闫思弦走,心里却还是有负担:不好吧,大家都在山上忙着呢,我我我……我还队长呢……简直……闫思弦笑道:我纠正一下,是没下墓的人都忙着,跟咱们下墓的,不都放假了两天假吗?那么高强度的野外生存,就是个铁人,也得打点油保养保养吧,就你能?非得连轴转?吴端撇撇嘴,铁人不用破案……闫思弦:不止咱俩,还有夏洛克,这老外要回国了,跟咱们聚聚,他前两天一直问你来着。

问我什么?也没什么,就打听你的年龄经历喜好什么的……哈?毕竟人家是腐国来的嘛。

吴端:……吴端:你正常点我们还能做朋友。

闫思弦噗嗤一声乐了,开玩笑开玩笑,他就是很感谢你,要不是你允许,他就见识不到咱们中国奇妙的大自然和古墓了。

吴端撇撇嘴,这老外脑回路真奇特,命差点丢了,还感激呢。

你不懂了吧,这叫冒险精神。

吴端:不对啊,是你找的他,他感激我干嘛?大概……知道你是我的直属领导,所以替我巴结巴结,免得你给我穿小鞋?吴端被他逗乐了。

见吴端心情不错,闫思弦道:还有一件事,可能有点违规,我得跟你坦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吴端挥着手臂抗议,无事献殷勤,果然非奸即盗!你说!怎么违规了?唉我去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都让你吓出心理阴影了。

吴端不吃他认怂这套,冷冷问道:是吗?阴影面积有多大?嗯……大概……960万平方公里?……噗……吴端想绷着,没绷住,勾起嘴角,语气也缓和下来,你说吧。

就是这个……闫思弦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来,递给吴端。

吴端接过,觉得那项链绳子手感不对,仔细一看,触电一般将那项链甩给闫思弦。

握草是红绳吧?握草握草都戴成黑的了我勒个……他恶心得不行,在裤子上蹭着手。

闫思弦将项链的来历简要说了,又道:这东西是陈清焰的,你说它是证物赃物吧,它不是从墓里带出来的,对这案子也没什么用,所以我跟你打个商量,回头陈清焰要是说起这东西,你这边能不能给个答复,就说丢了,没人见过这项链。

你想要?吴端问道:你要它干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自从我把这玩意揣兜里,就再没被蚊子咬过,你也知道我是个招蚊子的体质。

吴端诧异道:这么灵?随即又嫌弃道:你也太不讲究了,绳子脏成那样你倒是换一个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攒着谁的万年老泥搓药球儿呢。

我去……闫思弦承认,他被恶心到了,但很快他又道: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吗,领导要是让我把东西完璧归赵我不是得……诶?你让我换绳?是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吴端点点头,换吧。

闫思弦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并道:正好,我今天还请了一个生物领域的专家,请他帮忙看看这究竟是啥。

第281章 月底了,这月的目标都完成了吗?(12)某正宗老火锅店,包厢内。

店长亲自安排好了几人的食材,并嘱咐了一些特殊食材涮几秒钟到几分熟口感最好,又留了一个服务员专门在包厢门口服务,这才退了出去。

本就是奔着吃来的,食材下锅,大家都不客气。

吴端吃得爽了,一个劲儿把空调温度往低里调。

闫思弦拿过遥控器看了一眼,发觉温度都被调到18了,虽没对着人直吹,但那风凉得厉害,绕着弯儿地往人骨头缝里钻,觉得不好,将温度调回27,继续跟生物领域的专家研究那项链。

专家年过半百,戴着比啤酒瓶底薄点有限的眼镜,听闫思弦稍加隐瞒地讲完那项链的来路和作用,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放大镜,对着椭圆形金黄半透明的项链坠看了又看,连连称奇。

看了几分钟,专家终于直起了脑袋,嗯,虽然奇,但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的确是个宝贝。

一听专家这么说,闫思弦宝贝地将那吊坠放手心里。

是什么?是某种虫子身上的器官,蚁后或者蜂后之类的,具体是哪种现在看不出来,得用仪器进行进一步的检测。

一听是虫子身上的东西,闫思弦有些忌惮,不再直接拿着吊坠,而是拎着来时路上刚换好的绳子,又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器官?某种用以分泌信息素的器官,不同的昆虫,分泌信息素的器官并不一样,所以这个也不好说。

见闫思弦听得云山雾罩,专家又道:我就以蚂蚁为例来说说吧。

以前跟老师科考的时候,进过广西云南交汇处的大山,在那儿见过一窝生长繁衍了七八十年的蚂蚁,蚁后足足有十多厘米长。

它就有一个专门分泌信息素的器官。

信息素你可以理解为……嗯……蚂蚁之间用以沟通的的工具。

蚁后通过信息素控制、影响蚁群,最明显的控制就是抑制工蚁的产卵功能——研究证实,工蚁其实是可以产卵的,但因为受蚁后信息素影响,这种功能被抑制,如果一个蚁群里的蚁后死了,那么工蚁的产卵功能很快就会恢复。

当类似蚁后这种昆虫种群的头领足够强大,分泌的信息素够多够浓,甚至可以影响周围的其它昆虫种群,逼迫它们迁移去更远的地方。

我想,你这个项链坠之所以有驱蚊效果,就是这个原理,普通的昆虫接收到项链坠里信息素的气味,感觉到危险,本能地躲避。

闫思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又举一反三道:那看来,我之所以被耳钻子抬走,是不是因为它们受信息素影响,以为我是它们的……呃,该怎么说……头领?专家眼镜片后透出欣慰的目光,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夸出那句孺子可教。

低头揉了揉鼻子,专家继续道: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你正好赶上几个蛐蜒——哦哦,就是你们说的耳钻子——几个耳钻子种群厮杀混战,因为信息素作用,有些耳钻子把你们当成同类了。

也正因为如此,你们屡次受到耳钻子王的攻击。

明白了。

闫思弦觉得有意思,一边把玩手里的项链,一边招呼专家吃菜。

夏洛克在一旁听了个一知半解,不懂的他就问吴端,吴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就翻出手机里的汉英翻译功能,将汉语词汇转成英文给他看。

闫思弦又问道:那我要是一直把这东西带身边——也不是一直,就夏天有蚊虫的时候用一用——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理论上来说没有,不过……专家放下筷子,沉思了十几秒,不过,最好还是别戴着了。

为什么?这么大的,我也是头一次见,信息素水平太强,说不定还涉及昆虫变异,再说了,这东西既能保存下来,又不影响其内的信息素扩散,加工工艺也不一般,现在说不定已经失传了……反正,我在业内没听说过这种技术……总之吧,说不准,万一导致不孕不育什么的……噗……吴端没忍住,嘴里的肥牛卷险些喷出来,赶忙低头。

他虽没在第一时间看到,但一想象闫思弦此刻的表情,就止不住笑,直笑得肩膀一个劲儿地抖,肚子上的腹肌都觉得酸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闫思弦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桌下他架在膝盖上的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我去!我要砍你狗头!这下,轮到闫思弦笑了。

吴端将那项链扔在桌上,并毫不犹豫地揭穿道:省省吧,我顶多碰了一下,你都揣好几天了,鬼知道是不是睡觉都要抱着,要不等会儿送你上医院做个检查?闫思弦的脸从未这么黑过。

吴端:请叫我扎心小王子。

闫思弦:你等着,姓吴的你等着,我给你记小本本上了!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生物学专家指着桌上的项链道:我能不能把它拿回去几天?我还认识几个昆虫学的专家,想一起研究研究。

闫思弦立即狐疑道:李院长……生物学家姓李,在一所985大学的生物工程学院任院长一职。

李院长,你是不是想把东西拿走,故意跟我扯一个不孕不育?绝对没有。

李院长一脸小闫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的受伤表情,颇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弄得闫思弦很是没脾气。

见闫思弦吃瘪,吴端又是暗笑,感慨一物降一物。

李院长再三保证他们的研究和检测绝不破坏项链吊坠,过几天就完璧归赵。

闫思弦便看向了吴端,意思是这是我领导,他点头我才能答应。

吴端想了想,对李院长道:能为科学研究做贡献自然是好的,不过,您是通过私人关系跟小闫借的,您研究时留下的书面资料,还请不要提及这东西的来路,以免后续咱们都麻烦。

李院长了然,连连保证,最后还是吴端友情提供证物袋一只,李院长欣喜又小心翼翼地将那项链装进了证物袋里,看样子在他眼里,这真是个宝贝。

第282章 是不是距离月入过亿的目标,又差了九千多万?(13)大家吃得很尽兴,热气腾腾的火锅好像能将人的话匣子打开,配点啤酒就更好了。

不过,因为惦记搜山的情况,吴端怕误事,一滴酒也不敢喝,只时不时吸溜一口西瓜汁。

众人话题又转到了夏洛克身上。

吴端问了他回国后有什么打算,夏洛克表示想尝试着将此行的奇遇写成书。

还是有很多老外对中国感兴趣,而且这次冒险……够刺激,我想,书应该会有人看吧。

吴端好心劝道: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写手不好当啊,扑街就只能吃土了。

于是……夏洛克的中文词库里又多了扑街吃土两个新词。

吴端也了解到,夏洛克跟闫思弦差不多,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家里有矿有铁路,生活基本处于开心就好的佛系状态。

吴端一边想着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一边凶狠地往嘴里扒拉吃的。

等大家都吃饱了,闫思弦跟夏洛克提前告了别,两人说好夏洛克再来中国一定还要来墨城玩儿。

夏洛克则邀请闫思弦和吴端去他老家,被闫思弦婉拒。

夏洛克有些遗憾,用英语问道:是不是领导不给你假期?闫思弦:不是。

夏洛克:真的?闫思弦无奈道:公务员出国审查比较麻烦,再说工作确实忙,有假期只想在家睡觉。

闫思弦想送夏洛克回酒店,他拒绝了,表示跟出租车司机聊天是他的一大爱好。

于是闫思弦先将张院长送回家,这才问吴端道:回我家吧?我还是……闫思弦打断他拒绝的话道:走吧,无论是玩两把游戏,还是干点别的,你需要转移注意力,早点睡,免得你惦记着童村那边的情况,大半夜自个儿跑过去……再说,一块得话,有什么事儿还能……闫思弦话没说完,因为副驾驶位置的吴端已经睡着了。

他呼吸缓慢均匀,眉头微皱着,能看出眼珠时不时在眼皮下转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闫思弦帮他将座椅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准备掉头回家,吴端的手机响了。

闫思弦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吴端口袋里捏出了手机,先按下了静音。

他看了一眼吴端,没醒,还不错。

这才看向手机,是同组刑警的号码,接起电话,小声喂了一句。

吴队!找着梁奇的尸体了!对方道。

知道了,在哪儿找着的?现场什么情况?闫思弦低声问道。

吴……闫副队啊,那个……尸体在一处悬崖底下,咱们的人正准备下去看看,先给报个信。

闫思弦略一犹豫,答道:好,我们这就往童村去。

他想把吴端放回家去的,但一想到吴端那事必躬亲的性子,真这么干恐怕要急眼,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好在,路上能睡几个小时。

闫思弦自己则点起一根烟来提神。

三小时后,闫思弦的车开进童村。

万籁俱静,指挥车周围并没有忙碌走动的刑警,显然大家正在山里忙活。

闫思弦叫醒吴端,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两人一同上了指挥车,只见冯笑香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显示器。

什么情况?吴端问道。

刚把尸体从山崖钓上来,貂儿也去了,正在现场检查尸体呢,冯笑香将两只耳机递给两人,又指着显示器道:这是她用执法记录仪传回来的视频……两人戴上耳机,只听貂芳道:尸体身上肋骨多处骨折、左小腿开放性骨折,右臂脱臼,尸表有多处擦蹭伤,腹部有创口,内脏受伤破损,死前有严重的吐血情况……都是跌坠所致。

不过说跌坠也不太恰当,山崖有一定坡度,与其说梁奇是跌坠下去的,不如说他是滚下山坡,在滚下去的过程中……吴端少有地打断貂芳的话,问道:跌坠下去和滚下去有什么区别?难道说……滚落山崖之后梁奇没死?貂芳道:重点就是这个,他没死,在山坡下爬行了至少三十米——不是往坡上爬,而是绕着圈,血流得到处都是,草地上全是血迹,你猜他为什么到处爬?闫思弦答道:找手机信号?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肯定想向人求救。

没错。

只可惜这地方信号不好,而且他手机屏也碎了,不知道信号接收器坏没坏,反正他的求救电话没打出去。

还有啊,我们发现了一条没发出去的短信,短信里指名道姓,说是村支书把他推下山的。

吴端道:又一个间接证据……闫思弦以为吴端口误,诧异地问道,只能算间接证据?吴端解释道:虽然很少,但也曾有这样的情况:死者其实是自杀,为了嫁祸他人,将现场布置成了他杀的样子,还留下血字,指明了’凶手’,所以,诸如死者遗言之类,不具备物理性客观性的,只能算间接证据。

那岂不是说,现在还不能给村支书定罪?闫思弦有些懊恼。

你也看见他那死不承认的样子了,我看,不把证据办扎实了,肯定撬不开他的嘴。

现在虽然可以零口供办案,梁奇的短信也的确能说明问题,可法官判案都是终身责任制了,就怕那个万一啊,万一咱们错了呢?法官不也得仔细掂量掂量?所以,继续找证据吧。

解释完,吴端又问貂芳道:除了跌坠造成的伤,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人为损伤?貂芳将尸体翻过来背过去检查了一遍。

目前来看……尸体腹部虽然有一处疑似锐器伤,不过创口边缘非常不规律,可能是滚下山坡时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戳伤的……我还需要进步尸检……眼下,果然如闫思弦所推测的最坏情况,梁奇死了,可能不能找到将案子办扎实的证据,还未可知,难题一波接着一波。

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进一步的尸检和现场勘验结果了。

刑警们将尸体运下山,已是早上了。

又有一名村民死于非命,对童村还活着的村民来说,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脸上都洋溢起了兴奋的神色。

几乎全村妇女都围在警戒带外,惦着脚围观,议论纷纷。

没看到村长媳妇,倒是梁奇的媳妇看得十分尽兴。

因为是死者家属,她被放进警戒带认尸,面对丈夫残破的尸体,她毫不遮掩终于解脱了的意思,竟是笑着对刑警道:错不了,就是他。

被带到警戒带外后,她便跟身边的妇女高谈阔论。

相比其他人,会计媳妇则有些紧张,并不是为了一条人命离去而紧张,而是迫切想知道这事儿跟村主任有没有关系。

市井百态,尽在警戒带外一小撮人的缩影中。

吴端又带了几人进山,趁白天再过一遍现场,闫思弦则和貂芳等人一起回了市局。

听说梁奇的尸体找到了,除了微微的诧异,村支书并无其余表示,他心思沉稳,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倒是盖鹏超心里打鼓,提出想见见父亲。

闫思弦考虑到,在儿子面前村支书的心理防线或许会有所松动,便答应让两人见面,他则悄悄在外面全程监听。

可惜,老狐狸滴水不漏,只不断安慰儿子,让儿子放心,对梁涛的死只字不提,盖鹏超问起,他也只说不知道。

这边没有进展,闫思弦心中不免焦灼,不由自主便走到了尸检室门口。

怎么样?闫思弦走进尸检室,问貂芳道。

后者刚将尸体开胸,闫思弦只觉得红得发黑的内脏十分晃眼。

貂芳摇头道:没发现人为造成的损伤,打斗束缚什么的,全没有。

尸体腹部的锐器伤,已经找到造成伤口的树枝,经过比对,和伤口吻合,时间这边恐怕……恐怕无法帮忙证明村支书的罪行。

貂芳没将话说完。

闫思弦烦躁地用手指摩挲着一把尸检用的手术刀。

真没办法证明吗?他喃喃自问。

虽然烦躁,却也知道着急不是办法,闫思弦戴上手套,拿起相机。

我帮你拍照吧。

好。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别提了,昨晚高速路上大巴和大货车相撞,大巴车翻了,死了五个,受伤的十几个,都去搞伤情鉴定了。

昨晚上你们的电话要是晚个十分钟,我也被叫走了,你们这边的事儿就要耽搁。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题了,便沉默配合进行尸检。

这本就是一具没什么悬念的尸体,纵然貂芳的尸检工作十分细致,也终究没什么新的发现。

闫思弦从尸检室往刑侦一支队办公室走,恰好路过关押村支书的拘留室。

隔着铁栏,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都是面无表情,都没有说话,却仿佛有一种宣战的意味。

闫思弦没做停留,他懒得跟这老狐狸废话。

好在,吴端的一通电话让闫思弦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

哈哈哈哈找到了!只听了一个字,闫思弦就知道,有戏。

他原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却又退回了拘留室前,当着村支书的面,接了这通电话。

我们在梁奇滚下山的地方,发现了一颗纽扣……不容易啊……总之,村支书去找咱们自首之前,不是回家换了套衣服吗?我们就去找来了他当时穿的衣服,是件蓝色Polo衫,胸口位置有个口袋,口袋上的扣子不见了……就是现场那颗扣子!而且,他衣服口袋也被扯开线了……这证明他跟梁奇在现场有过撕扯,总之,有证据了!吴端心情激动,语速很快,甚至,闫思弦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完这一长串话后,猛灌了几口水,看来在山里忙得一直没顾上喝水。

闫思弦道:你慢点。

吴端嘿嘿傻笑两声,算是回应。

吴端的描述里,只简略提了一句不容易,但闫思弦知道,想在那满是落叶杂草的地上找到一个小拇指甲盖大的纽扣,需要付出怎么样的认真和耐心。

那是刑警们或跪或爬,扒开落叶杂草,一寸一寸地搜,才搜出来的。

闫思弦看了一眼村支书,对电话那头的吴端道:赶紧回吧,既然证据到位了,也不用他交代了,咱们这次就办一个零口供的案子。

争取今天结案,晚上说啥都要好好睡一觉。

挂了电话,闫思弦又看了村支书一眼,他确定,村支书绝对能通过手机听筒漏出的声音听明白两人的对话。

此刻的村支书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与刚才却是大不相同。

刚才他的下巴微微扬起,故作无辜,不解,此刻却微微低着头,眼皮也垂下了,像是在想对策,又像害怕别人看出他眼里的慌乱。

不过,对闫思弦来说,村支书的情绪已经无从轻重。

零口供办案,他会说到做到。

倒是不远处另一拘留室里的盖鹏超也听到了电话内容,心有所感,慌了。

少年颤声问道:怎么了?嗯?怎么了?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父亲,只能看到闫思弦,他便扒在铁栏上,眼睛紧紧盯着闫思弦。

闫思弦终于可以给出回答了。

你爸杀……杀人了。

但村支书没让闫思弦将话说完,他大声打断道:没有!没有!别听他瞎说!这句突然冲破喉咙的话,仿佛带着锋利的刺勾,能将村支书的声带划破,让他的嗓音都变了调。

盖鹏超已经开始哭嚎,有刑警从办公室探出脑袋来,想要训斥,被闫思弦摆手制止了。

盖鹏超的哭嚎虽然吵,却如一把把刀子,直戳父亲的心。

终于,村支书的情绪也爆发了,他冲闫思弦吼道:能怨我吗?能怨我吗?谁让他拿我儿威胁我……他活该!……闫思弦给吴端发了条消息:口供拿到了吴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距离他刚刚挂电话,才过了三分钟。

吴端:是人吗?怎么做到的?已经扭头往办公室走的闫思弦:阿嚏阿嚏——闫思弦:肯定是妹子想我了,约约约!办完这个案子就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