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罪无可赦》作者:形骸 > 第450章 危险关系(8)

第450章 危险关系(8)

2025-04-02 01:14:46

思忖片刻,吴端再次回到卧室,一边往证物袋里装东西,一边道:那……把衣服和假发带回局里,还有这些化妆品,统统拿物证科检验把。

如果真是吴亦彦的东西,大概率能提取到他的DNA样本。

嗯。

闫思弦答应着,又去翻门口的鞋柜,还缺了鞋子,拿什么搭配这些衣服呢?在这儿。

吴端示意闫思弦来卧室看,这儿有一双高跟鞋,我一开始没留意,以为是跟他同居的女人留下的。

那是一双明亮到显得艳俗的红色高跟鞋,像两朵锋利的花,鞋跟和鞋尖很细,鞋跟上还镶着细碎的钻。

是挑人的款式,若主人气质好,搭配好,这双鞋绝对是加分项,可若是主人无法驾驭它,那就是村花同款,要多土有多土。

是不是有点小?我的意思是……吴亦彦看起来有180,这鞋多大的?38?还是39?他穿得下?吴端问道。

闫思弦也拿不准,只道:一起带回局里吧,看他本人怎么说。

好。

闫思弦又问道:电脑上有什么发现吗?没什么特别的,一些游戏而已,我准备把电脑也带回市局,让笑笑……说着,他掀开了笔记本的盖子,并用冯笑香拷在他U盘里的软件,自动破解了密码。

而已?电脑刚一启动,闫思弦便颇感兴趣地凑了上去。

怎么?桌面背景啊大哥!你真没看到?!啊?吴端这才注意到,桌面背景是一个妹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穿着小洋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虽然修图过度了,但还是能看出一些吴亦彦的影子。

乍看之下,吴端并没有特别留意桌面背景,只当是个小网红。

咳咳……我大意了,这纯粹是……灯下黑。

吴端为自己的疏忽感到不好意思。

闫思弦倒没顾上讽刺他,拉开衣柜门,啧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连衣裙?吴端耸肩,不是吗?还真是,这反问让闫思弦无话可说。

怎么了?吴端追问。

闫思弦无奈地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连衣裙,而是……嗯……通俗点说,就是萝莉装,你也可以理解为小洋装。

我知道,就是一种……网上的穿衣风格。

吴端一时间也不清楚该怎么形容自己脑海中零散的信息。

差不多吧。

闫思弦觉得,有些事跟直男解释不通。

吴端自己分析道:所以说,吴亦彦喜欢的不仅仅是女装,而是这种萝莉风格的女装。

嗯。

这人还真是……分裂。

吴端道:一边身体力行地教男人如何欺骗妹子,一边自己还扮成妹子……反正我是没法理解。

你是心理学专业的,分析分析呗。

或许是长期与被害人接触,受到了某种情绪影响——喜爱或厌恶。

吴端发誓,他认真听了每个字,并尝试理解。

失败了。

闫思弦解释道:或许是喜欢女性被爱折磨憔悴不堪的样子,自己也装扮成那样……闫思弦紧盯着电脑桌面背景图片,似乎想通过照片里人的眼神和小动作,看出他当时的想法。

……又或许,那些被害女性令他不喜,他讨厌面对心爱之人时卸下盔甲和防御,变得柔弱、粘人、需要陪伴的女性。

因此产生了‘示范欲’,既然无法得到喜欢的那种,索性自己变成想要的样子,从中获取一种假想的优越感,并在折磨她人时获得双重的快感。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吴端决定赶紧翻过这篇。

你让我分析的嘛,啥证据都没有,我也只能……硬分析。

闫思弦道。

理解理解,继续搜吧。

好。

这次,闫思弦细致检查了吴亦彦的衣柜,发现除了萝莉装,还有一些零碎的布料配饰,多是蕾丝网纱款式,绑在手腕或脚腕,用以与衣服搭配。

看来,吴亦彦心里真住着个二次元少女。

不多时,吴端又有了发现。

哎你来看一下,欠条诶。

见闫思弦走来,吴端将一个笔记本递给他。

笔记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写,其内夹着三张欠条,内容均是吴亦彦欠了别人的钱。

两张三万,一张一万。

看来钱已经还上了,欠条才能拿回来。

吴端道:放款人是个叫王博昌的……王博昌?认识?闫思弦问道。

这货又干起老本行了。

吴端道:我在下面派出所实习的时候,他因为暴力讨债,被拘留处理过。

闫思弦将借条装进证物袋,抽空跟王博昌聊聊?肯定要聊……我估计啊,大概率是赌债,王博昌以前就是在棋牌室放债的。

要真是那样,黄赌毒,吴亦彦占了两样。

赌博出贼性,奸情出人命,你说这人能摊上什么好事儿?自杀没死成就该烧高香。

毕竟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屋内东西有限,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便将屋子搜了个底朝天。

咱们等一会儿吧,下班时间过后左邻右舍应该会陆续回来,跟他们聊聊。

恐怕聊不出什么,这种年轻人居多的高档公寓,邻里关系往往很淡漠。

这话闫思弦没说出来,他知道,不让吴端把走访的事儿顺便干了,他怕是得惦记一晚上。

那走访完就下班回家。

好。

先找个地儿吃饭去。

好。

两人选了小区附近的一家麦当劳,用吴端的话来说,好久没吃垃圾食品了,他要放纵一下。

闫思弦将巨无霸汉堡递给他,并故意逗他道:谁天天喊着减肥来着?就是,也不知道是谁!吴端理直气壮。

待吃完了大半个汉堡,吴端才停止感慨垃圾食品的美味,重新将精神集中在案件上。

小闫,你看啊,这次搜索虽然有不少收获,但我怎么感觉这些收获有点太……外围了。

咱们的目标是找出可能要挟吴亦彦跳楼的人,却没有任何能指向那个人的线索,我都有点怀疑,那个人真的存在吗?别急啊,我这儿已经启动了B计划,不过……占用了一些人力,跟你打声招呼。

什么B计划?还不知道有没有效,等有个大致结果了再细说吧。

闫思弦岔开话题道:你够不够吃?再来个鸡腿鸡翅啥的?到底什么计划?问完,吴端又道:你还吃啥不?蛋挞?我记得你还挺喜欢甜食。

对对对,我来个蛋挞,闫思弦脚底抹油地冲到前台,又点了一轮餐。

吃饱喝足,两人又在麦当劳坐了一会儿,直到华灯初上,才返回了吴亦彦的住处。

站在楼下向上望去,没几家亮灯的。

吴端道:快过年了,白领们都加班呢?闫思弦道:也有可能是提前放假回家了。

走吧,能走访几家算几家,过两天估计人更少。

两人进电梯时,吴端还在感慨:这案子难啊,正好赶在年关。

闫思弦宽慰他道:好在并没有真的出人命,案子早两天破迟两天破,影响倒不大。

连续拜访了两户人家,均没什么收获,直到第三家,是吴亦彦楼下的住户。

一名女白领。

女白领刚下班,换了居家服,宽松舒适的衣服与脸上精致的妆容发生碰撞,给人一种违和感。

闫思弦亮了一下警官证,率先开口道:请问……女白领看到闫思弦,先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接着有些激动地打断了闫思弦。

诶诶诶?也太像了吧!哇呀呀!我能跟你拍张照吗?警官,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特别像闫思弦。

她并没有仔细看警官证,否则除了长相,她还会感慨连名字都一样。

反正,根据惯性思维,她大概不会往闫少爷去当警察了这个方向考虑。

……你知道闫思弦是谁吗?闫氏应该听说过吧?就是闫氏的太子爷,哎呦我的天,我们圈子里的全知道……什么圈子?吴端有点好奇,闫思弦却是习以为常。

他的日常便是被套近乎的人划进各种各样的圈子。

闫思弦一脸腼腆地拒绝了姑娘合照的要求,装得有模有样,就连吴端都要以为他是个清纯小警员了。

倒是有人说过长得像,闫思弦挠着头,我可没他那么财大气粗,我就一小警察。

吴端在一旁疯狂吐槽:自个儿夸自个儿,臭不要脸!闫思弦又将问题兜了回来:请问你跟楼下的住户熟吗?楼下?就是他。

闫思弦亮出了吴亦彦的照片。

他啊……怎么了吗?你认得他?闫思弦眼睛里燃起了希望。

就电梯里遇见过几次。

除了电梯偶遇,还有别的接触吗?吴端问道。

姑娘连连摇头,能有什么接触啊?她又转向了闫思弦,满眼都是哎呀真的好像啊这颜简直就是复制了闫少爷嘛的意思。

闫思弦顺势问道:那你们说过话吗?就……见面了打个招呼而已。

姑娘偏着头想了想,都是他主动打招呼的。

哦对了,双十一那阵子,我有一天收了十几个快递,拿得有点费劲,他帮我拿了点,送到我门口,就告辞了,感觉……挺有风度的一个人……他怎么了啊?没什么,就是例行询问。

显然,这说辞并不能满足姑娘的好奇心,她已经开始了各种猜测。

警官你可别吓我,我平时就一个人在这儿住,楼下不是死人了吧?那我可不敢住了,您就当做好事,跟我说说吧,我心里直发慌啊……说着话,她还伸手拽了拽闫思弦的袖子,撒娇一般。

闫思弦低头揉了下鼻子,顺便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姑娘拽着他的手。

你放心在这儿住着,我保证,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可怕的事。

姑娘还想伸手,闫思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并义正言辞道:你相信我的保证就好,其它的不方便透露。

姑娘的手已经举到胸前,只好又收回一点,两根食指不断对碰着,看起来有点可爱。

闫思弦继续道:那他有没有带过什么人回来住?对这个问题,闫思弦是不抱希望的,毕竟双方不过点头之交。

没想到,那姑娘却点点头,认真道:应该……有吧。

哦?就是有一回,外卖送错了,他点的饭送我这儿来了。

姑娘道:是两份哦,而且其中一份是麻辣烫——那东西只有妹子才会喜欢吃?反正,我认识的人里,没一个男的喜欢吃麻辣烫的,好像他们都觉得那东西吃不饱。

这应该能说明他家有妹子——至少是留宿了吧?关键是时间啊,送错饭那天是个周末的晌午,早午餐时间,我也刚睡醒正准备订饭呢。

是不是说明两个人在他家过夜,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订外卖吃的呢?说完这一系列推论,姑娘冲闫思弦眨了眨眼睛,邀功一般。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在说快点夸我快点夸我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聪明?哇哈哈哈……不过,要说这信息多么有用,也算不上,毕竟吴亦彦生活混乱,他带姑娘回家过夜,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

接下来的询问便没什么收获了。

两人告辞时,姑娘大着胆子问闫思弦要微信,被闫思弦以工作期间不方便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

待对方关了门,两人往电梯间走的时候,吴端终于不用忍笑了。

他做握话筒状,对闫思弦道:工作期间偶遇迷妹,而且好像很……奔放啊,闫总有什么感受?。

妹子有直白表达喜好的权利。

闫思弦目不斜视,回答得一本正经,小场面,我已经习惯了。

吴端:呸!臭美!闫思弦:吴队承认吧,你就是羡慕。

又走访了几家,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就像闫思弦最初所想的那样,这里的居民关系淡漠,有的即便看了照片,都不知道照片上的就是邻居。

算起来,还要感谢闫思弦的小迷妹性格奔放,联想丰富,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一切人和事物抱有好奇吧。

两人又去物业调取了小区监控,回到家时已经过了10点,吴端坐在副驾驶位置,大概是不小心喝了凉风,开始打嗝,中途闫思弦停车给他买了一杯热饮,却还是止不住打嗝。

憋口气试试?闫思弦建议道。

不行,憋了几次了,不管用。

去医院。

说话间闫思弦就要让车子掉头。

别,哪儿就得去医院了,浪费医疗资源啊,回家,一会儿就好。

吴端伸手作势要抓方向盘。

好好好。

闫思弦怕他真抓上来,出什么危险。

吴端当然没有真抓,反倒嘴角挂上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回到家,吴端可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家里有人,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闫思弦刚一开门,就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迎了出来。

那妇人拥抱了闫思弦一下,口中不断叨念着:熊孩子,多久不回家了,过年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一点不让人省心,当警察就那么忙啊?……第451章 这故事还没结束,就是想换换标题那那那、是、闫思弦的、妈妈?吴端的思维出现了卡顿。

表情大概也相当奇特。

想到自己在闫思弦家借宿了挺长时间,人家妈妈可能还不知道,这么突兀的情况下告知人家,也太尴尬了。

万一对方觉得自己失礼呢?会不会太不拿自个儿当外人了?闫思弦倒是很体谅吴端的慌乱,上前一步,回应母亲的拥抱,顺便挡住身后的吴端,让他有时间管理表情。

妈,我又不是小孩儿,这不是年底吗,公司忙炸了都,您当上市公司那么好管呢。

我又不用管上市公司,我管好管着上市公司的男人就行了。

闫妈妈霸气,小的佩服,五体投地!这就是吴端此刻的内心活动。

闫妈妈不依不饶地对儿子道:少打岔,你当我不知道呢,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你去公司露个面儿,比你爸还野……合着您在公司里安了眼线?我说咱家的财政大权怎么一直在您手上……闫思弦知道自个儿不是对手,早早举了白旗,各种马屁全方位地拍。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他拽了一下吴端的胳膊,让已经管理好表情的吴端站在自己旁边。

闫思弦先给母亲介绍道:妈,这位是我跟您说过的,吴队,我领导,对我超级好,救过您儿子狗命。

对了,我最近在恶补专业知识——好不容易进市局了,不能给您丢人不是——吴队一直在帮我,被我请家来住几天,方便交流。

一通滴水不漏的介绍,给吴端扣了不少加分项,顺便编了个吴端住过来的理由,好像自己生拉硬拽把人抢来的,倒是显得吴端十分无辜。

闫总办事就是圆润。

闫思弦又给吴端介绍道:这位,我女神。

这介绍显然讨到了母亲欢心。

母亲伸手在儿子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少女的娇嗔出现在一个中年妇人身上,却一点都不显违和。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柔和真诚吧。

她热情地跟吴端打招呼道:小吴啊,我们家思弦常常提起你,还说你的名字好听,跟他出自同一首诗对不对?缘分啊……哎呦,净站门口说话了,快进来……我给你们带了饺子,自己包的,小吴快来尝尝……吴端跟闫妈妈握手,也想说话寒暄,可是一张嘴先打了个嗝。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

吴端的脸瞬间红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求助地看向闫思弦,发现闫思弦憋笑憋得肩膀猛抖,摸电门了一般。

吴端大囧。

谁知,闫妈妈的反应更加可爱。

她毫不留情地在闫思弦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还笑?!怎么照顾吴队的,让人家喝了凉风。

闫思弦还是笑,直接忽略了母亲的指责。

吴端好像长在他的笑点上了。

闫妈妈支使自家熊孩子去泡茶,自己拉着吴端的手,坐在沙发上,小吴我跟你讲,你好好管着点思弦,该说说,该骂骂,不然,就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要惹祸,跟他爸一样一样的……闫思弦:不带卖队友的啊,在家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闫妈妈:谁是你队友,走开。

闫思弦:…………还有啊,知道你受伤,一直想去看你来着,可他爸那事儿……我也受了些牵连,家里乱哄哄的,看望你的事儿就拖着,要不是今儿碰见……哎!你可千万别挑阿姨的理。

能看出,闫妈妈养尊处优,是个常年不操心的主儿,因此性格中有小女孩天真烂漫的一面,但为人却很谦逊实在。

吴端可受不起她的道歉,赶忙道道:哪儿能呢,您言重了,叔叔的事儿……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一直挺不好意思。

闫妈妈一挥手,咱们不提他……对了,我带了两盒参,想着你忙,本来是要思弦转交给你的。

可以切片泡水喝,入药也行。

听说你这回受伤严重,可得好好养着,别仗着年轻身体好,老了落下病苦的是自个儿……吴端连连答是,他发现面前的妇女似乎有某种让人信服的魔力,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有道理。

……所以啊,跑腿受累的活儿都让思弦干去……闫思弦恰好提着泥炉和铸铁茶壶过来,听到这话,不满地对吴端道:吴队,你评评理,我是亲生的吗?那得问隔壁老王。

天知道吴端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到了嘴边的骚话忍回去。

他看着闫思弦,露出礼貌而爱莫能助的微笑。

闫妈妈瞅准了时机似的,指着茶壶补刀道:大晚上搞些提神的玩意儿,睡不睡觉了,我不喝。

闫思弦:刚刚谁说的要喝茶?是谁?闫妈妈一脸无辜,不知道,是谁呦?闫思弦:不不不这不是我妈,这绝对是吴端的亲妈,吴队你快把她带走。

吴端:噗哈哈哈哈哈……不能笑不能笑,我要忍住,稳重大气,我是老干部……噗嗤……逗完自家熊孩子,闫妈妈又抓着吴端的手道:来来来吃饺子……小吴尝尝阿姨的手艺。

吴端本想说他今儿已经吃撑了,实在是却之不恭,只能手忙脚乱地帮着闫妈妈,从带来的保温饭盒里倒出了一大盘饺子。

吴端给闫思弦使眼色,闫思弦道:妈,我俩吃过饭了,没胃口,吴队尝尝得了,我就不吃了,剩下的我们明儿早上煎了吃。

说什么呢,你还想不想让小吴吃了?小吴吃你的,别理他,他饿着去。

闫思弦:吴队我真的尽力了。

吴端吃了一个饺子,发现是非常常见的猪肉大葱馅儿,确实是手工包的,因为和自家做的味道差不多。

闫思弦则露出讨好的嘴脸,勾着吴端的肩膀道:怎么样?我女神手艺特好吧?嗯嗯,好吃。

吴端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并对闫妈妈道:阿姨,我们真吃过了,饺子明早再吃吧。

怕闫妈妈不放心,他又道:我会做煎饺。

你看看,还是小吴叫人放心。

不像你,就会张个嘴等现成的。

小吴你放着,哪儿能让病号下厨,我从家派人过来给你们做饭。

闫思弦生无可恋地哀嚎一声,歪倒在沙发上,但他还是识破了母亲的意图,妈,咱别玩这套,我可不要保姆,您别找着机会就往我这儿塞人,人来了我也不开门。

你这孩子……大概只有在母亲面前,闫思弦才会像个小孩,明目张胆地耍赖。

吴端看着这一对母子,既觉得好笑,心里某个地方又十分温暖。

时间确实晚了,没聊两句闫妈妈就起身要回家了,临走还一个劲儿邀请吴端去家里坐坐,对自家儿子就没那么客气了,凶巴巴地叮嘱闫思弦不要惹是生非。

大概他小时候不是一般的叫人操心吧,毕竟这可是个17岁就敢孤身一人涉险,混进亚圣书院探求真相的主儿。

吴端这样想着。

待关上门,吴端终于笑出了声,他小声揶揄道:我才知道嘿,这世界上真有人降得住你。

闫思弦像打了一场败仗的大公鸡,垂头丧气地趴在沙发上,一条手臂耷拉到地毯上,降了二十多年了。

吴端又道:你妈还会包饺子,我也没想到。

八成是保姆包的,她拿来充数。

不过这话闫思弦没说出口,他不是那种背后拆台的人,况且对方还是他的女神。

他只是问道:你喜欢吃吗?好吃啊,跟我家的味儿挺像。

那下次让我尝尝你家的呗。

行啊。

闫思弦又捞过母亲带来的参,打开让人一看就会想到买椟还珠的檀木盒子,啧了一声。

吴端也凑了过来,问道:很贵吧?你收起来吧,我不……闫思弦却上手,有些粗暴地折了一小段参须,丢进吴端的保温杯。

一次就喝这么长一截,切片得话……算了,回头我找人帮你切好。

一次泡两片就够了,补过头了要流鼻血的,我可是经验丰富。

哦?吴端露出了等着听故事的神态。

闫思弦挑起嘴角,讲道:小时候受我爷爷熏陶,知道人参是个好东西,但那时候太小了,一知半解。

有一回心血来潮,干嚼了半根,鼻血直接喷出来——没错是喷的,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主要是看过一个鬼片,讲七窍流血什么的,我就在地上打滚,哭啊,边哭边嚷嚷我七窍流血,快死了,让家里人准备后事……噗……吴端强忍住笑,你继续。

是该准备后事了,那次被我爸妈混合双打,感觉真的要歇菜。

吴端:骚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又用仙药打通了任督二脉,是修炼的好苗子,不如跟着贫僧去西天取经,保你恢复天蓬元帅的身份……闫思弦:来人!快来人!把这个二货拖出去!两人笑闹一阵,各自回房睡觉。

闫思弦没告诉吴端的是,这样个头的参,他家也不过只有三五根,母亲能一次拿出两根来,是存了报答吴端救下自己性命的意思。

但这意思要是明说出来,就太过功利了。

他只希望吴端不要多想。

好在,吴端对这些东西向来没什么概念,这令闫思弦微微放下心来。

此时,客房里的吴端心思早已飞到别处去了,因为他收到了一条让案件更加复杂的消息。

放贷为生的王博昌三个月前失踪了。

没有报警记录。

像王博昌这样的社会闲散人员,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想到报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小弟、朋友大多也干着打擦边球的营生,绝不会主动跟警察打交道。

至于王博昌的家人,因为知道他有前科,更习惯了他劣迹斑斑,即便人突然失踪,也只会以为又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儿,跑路了,更不会主动跟警方联络。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颇费了些工夫,才知道他三个月前失踪了,想将失踪时间具体到某一天,却很有难度。

根据辖区派出所的走访记录,王博昌的亲属朋友中,竟没一个人知道他具体的失踪日期。

吴端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心中思索着:吴亦彦和王博昌只是简单的借贷关系吗?吴亦彦的自杀闹剧,和王博昌的失踪,有没有什么联系?吴端感到自己两只手上各拽了一条线头,线头的另一端连着什么,不知道,两根线头会不会有什么牵扯,也不知道。

他很想立即爬起来做点什么,却也明白,时值深夜,根本没法开展走访调查工作,即便赶到局里,也只能被动等待冯笑香的调查结果。

如此想来,闫思弦那套理论还是有效的……这货究竟是怎么做到处变不惊的?无论多大的事儿都能该吃吃该睡睡……思绪胡乱飘了一会儿,困意终于袭来。

吴端少有地在办案中途睡了个长达八小时的好觉,清晨醒来只觉得耳清目明,就连手脚四肢都十分松快有力。

再加上煎饺的能量加持,这个早上无比美好。

老天爷也很应景,明明昨天还阴沉沉的,一派大雪随时压城的阵势,今儿却又露了太阳,金光万丈。

去哪儿?勤勤恳恳的闫司机问道。

吴端沉吟片刻道:我想了解一下王博昌的行踪。

那去他家?还是他常年混迹的棋牌室?先去家里吧,看他家人什么态度。

好。

一路上,闫思弦看到三辆巡逻的警车,不由道:最近……治安抓得很严啊。

嗯,每年年底最后一个月,各辖区分局、特警总队会开展联合执法,集中打击两抢一盗,就是抢劫、抢夺和盗窃。

这我知道,新闻年年报,市局不参与吗?闫思弦问道。

市局负责协调指挥,咱们跟二支队轮流来,今年轮到二支队了,正好咱们手头一直有案子,就没跟你细说。

闫思弦哦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一辆巡逻车道:这些人岂不是过年都不能休息?第452章 明天就过年了,要不要休息一天?是啊,咱们刑警还好,逢年过节真正忙的是基层民警,光是燃放烟花爆竹就要耗费不少警力协调管理。

我记得有一年,连下了两天大雪,三十晚上有不少被烟花爆竹炸伤的人,有的地方路面积雪太厚,没来得及清扫,救护车过不去,民警和特警或抬或扛,保证每个伤员都能及时送往医院。

万家灯火的时刻有上万警力、清洁工人、医护人员,在寒冬里忙得汗流浃背。

那我倒要感谢你,闫思弦道:看来往后每一年都能过得很有意义。

至少比回家承受催婚强得多。

别啊,吴端故意道:你是新来的,队里照顾,给你放假,三十晚上甭管出多大的案子,你都……闫思弦连连摇头,我还需要锻炼啊,请组织务必把假期给更需要的人。

两人说笑着,到了王博昌家。

一个女人开了门。

根据辖区派出所发来的资料,女人名叫张思雨,是王博昌的女朋友。

张思雨年近三十的样子,染着一头黄发,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眼睛不大,双眼皮却很厚实,肿肿的,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刚割不久。

她并未化妆,但因为纹了眉毛眼线,使整个人有种浓妆艳抹的感觉,偏偏嘴上未涂口红,嘴唇还起了皮,又有些寒酸。

一看到张思雨,吴端便莫名想到了龟缩在城市角落的站街女。

他将这先入为主的印象清理出脑海,亮了一下警官证。

看到警察的证件,张思雨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来过一趟,即便没来过,对警察上门这种事,她好像也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

你们也来找王博昌?张思雨问道。

我们来找你。

吴端道。

张思雨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担忧和费解。

吴端解释道:跟你了解点情况。

张思雨长舒了口气,埋怨地瞪了吴端一眼,似乎嫌他说话大喘气。

男朋友失踪了,你也不找?吴端问道。

找了啊,他常去的棋牌室我去找过,没找着嘛。

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找太潦草了,张思雨又顾左右而言他道:说不定他玩腻了,跟我搞失踪呢,反正我俩肯定长久不了。

为什么?他成天在外头勾三搭四,一半时间半夜才回家,另外一半直接通宵不回,你要是个女的,能跟他过日子?怕是不能。

吴端在心里回答了张思雨。

他又问道:王博昌就在外头沾花惹草,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一开始不这样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挺专一的。

我就是看着他人实在,又很……很爷们儿,才跟他处着试试。

开始真的特别好,可能处了有小半年吧,越来越不对劲儿,起先他还知道找找借口,说是跟兄弟喝酒啊,要么就是有生意啊,想法儿瞒着我,后来简直……哎!带我一起吃饭,饭桌上直接就跟他兄弟儿吹牛,就一晚上睡了几个……这他妈的……张思雨咬牙切齿。

这些事伤了她的面子。

那为什么不分开?主要之前真挺欣赏他的,总想着男人嘛,一时放纵不算什么,以后能收心就好。

吴端没有拆穿她。

张思雨做为一个无业游民,无法离开王博昌,委曲求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吃穿住都要靠王博昌。

她就像一根依仗大树生长的藤蔓,离开了大树就要瘫软在地,缺乏养分,迅速枯萎死去。

吴端又不得不拆穿,因为接下来的问题至关重要。

我们查了你和王博昌的银行信息,发现——我用通俗点的话来说,你是靠王博昌养着的。

他失踪三个月了,你银行账户里只有几十块,你的吃穿用是怎么解决的?张思雨像是被烫了,目光猛然瑟缩了一下。

她的回答倒是挺在理。

他在家留了一千多块……这不是……也花完了嘛。

张思雨打开了卧室门,示意吴端往里看。

卧室地上有一个旅行箱,床上堆着一些衣服,可以看出主人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出远门了。

……最近手头紧,我要去投奔一个朋友。

朋友?别误会啊,是个妹子。

张思雨欲盖弥彰地解释着,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个独立正经的女人。

吴端在意的倒并不是那朋友的性别,而是张思雨好像没什么自食其力的概念,出门在外,不是靠男人就是靠朋友,难道她就是一直这么混过来的?那跟蛀虫有什么区别?吴端决定不纠结这些,聊正题。

你最后一次见到王博昌是什么时候?我记不得了,不过他前几天联系过我……张思雨翻开通讯记录,喏……就是这个。

吴端看到名为王博昌的人1月23日曾打来电话,通话时间只有不到2分钟。

就这一通电话?嗯。

他说什么了?他……张思雨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道:算了,告诉你们吧,可不是我不讲道义。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一接起来电话,他就问我要钱,而且一张口就是两万,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自从跟他在一起,虽说知道他敢放债的生意,可我也从没见过两万块……我当时就挺生气的,哦,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张口就是钱,他心里有我吗?我就问他在哪儿,跟谁在一块,啥时候回来……反正就是问了几句吧,他就烦了,让我别多问,还说知道多了对我没啥好处。

他还问我警察有没有上家找他——他这么说,我心里大概就有数了啊,犯法了呗……我随便糊弄了他几句,反正就是没钱,他骂了我一句,电话就挂了。

对了,挂电话之前,他说要联系豆子给他筹钱。

豆子?嗯,原话大概是说关键时刻女人不靠谱,还得靠兄弟,豆子就是他兄弟……也是混棋牌室的,他俩一块儿放钱收账,我就知道姓窦,一块吃过一回饭。

至于他后来问没问豆子要钱,我就不清楚了。

吴端看向闫思弦。

闫思弦默契地接过话头,继续问道:你听说过PUA吗?没……没听……诶?是不是炒股的?炒股?就是……我不确定啊……张思雨踌躇着回答道:有阵子他挺喜欢聊QQ的,我看见是个群,那群名就有字母,好像是P什么吧……记不清了,我问他,他说是交流炒股的,能赚钱。

我挺纳闷,以前不知道他还玩股票呢,还有点担心,别被骗了。

张思雨的记忆模棱两可,闫思弦没再继续追问,他知道,这是冯笑香的调查范畴。

闫思弦拿出吴亦彦的照片道:这个人你见过吗?张思雨连连点头,这倒令两名刑警有些诧异。

也是王博昌的朋友啊,还是好朋友呢,我们一起吃过好几次饭。

你确定?闫思弦将照片向前递了递,你看清楚啊。

确定啊,见了好几次呢。

张思雨道:听说是个……成功人士?……反正王博昌说过要跟着他赚钱,至于怎么赚钱……嗨,他们聊的事儿我也听不懂。

对了!自从认识这个人,我家王博昌心就野了,成天到晚的不回家,当自个儿也是什么大老板呢。

她虽这么说,却并没有多少气愤或惋惜的意思,好像她所说的不是自己男朋友。

一朵浮萍,既顾不了过往,也看不到将来,唯一能让她花些心思的,大概只有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今儿晚上有没有过夜的地方。

此刻,她已经习惯了与两名刑警的交谈,没了一开始的拘谨,便将后背晾给两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话。

吴端又道:照片上的人,叫吴亦彦,他问你男朋友王博昌借过钱,你知道吗?他?不会吧?不像啊,张思雨耸了耸肩,摇头道:他俩的事神神秘秘的,我真不太清楚,不过家里有个账本,王博昌当宝贝……对了,他打电话来还让我好好保管账本……喏,就这个。

张思雨从床下够出一个褐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我大概看了看,就是些欠条啥的,你们要是用得上就拿去,反正这东西我也没打算带着。

笔记本内,每一页都是一张独立的欠条,签字按手印一样不少。

除了有些人字实在难看,总体还算工整。

本子可以自装订环处打开,拆分成活页,纸张和在吴亦彦家发现的欠条一样,可见,若是对方还了钱,王博昌就会将欠条取出来,还给对方,以示钱账两清。

民间的借贷多是这样的程序。

欠条上标明的利率,是银行贷款的十数倍。

吴端又问道:你说的那个豆子,就是姓窦的,王博昌失踪以后你去找过他吗?倒也不是专门去找他,我不是去棋牌室找我们家王博昌吗,碰上了,我问豆子人去哪儿了,结果他还反过来问我呢,俩人干瞪眼。

吴端又提了一些问题,张思雨皆是一问三不知,看来她已经把知道的信息全说出来了。

眼看她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吴端沉吟片刻道:你朋友家在哪儿?张思雨报了一个墨城的小区。

我们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我们需要知道你的住处。

吴端亮明了自己的用意,接下来或许还得找你问话。

不是……张思雨一愣,道:啥意思啊?你们怀疑我?吴端没答话,只是态度坚决地看着她。

我靠!张思雨骂了句脏话,意识到眼前的人难缠,只好承认道:好吧好吧,那地址是假的……她重新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处城中村,并嗫嚅道:我是去找……我新男朋友。

破罐子破摔一般,她一股脑道:警官,就算我喜新厌旧,这也不犯法吧?吴端拿出我对你的私事没兴趣,我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义正言辞道:我们只是为了方便以后查案,毕竟在王博昌失踪前,你跟他关系最密切。

唉我去……好事轮不上我,怎么净是破事儿……张思雨叉着腰,在屋内来回踱着步,看起来心情很是烦躁。

我跟你们说,还真轮不到我,她拿出硬压下脾气的架势,翻着白眼道:我知道有个女的,你们应该去找她。

具体说说。

吴端道。

我要是能说上来,早就告诉你们了。

张思雨终于停止了踱步,面对两人,思索了片刻,我见过她的照片……也不算见过吧,就……有一回,我刚从王博昌兜里掏出来那照片,他就抢过去了……那次我们叫外卖,我卡里没钱,没法网上支付,就选的到付,饭送来了,我就去掏王博昌的口袋,拿钱。

那照片就顺带给拿出来了。

可惜拿出来的时候照片背面朝上,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女的,然后照片就被他抢过去了,他当时特紧张,一看就是有情况。

我还跟他闹了一回,闹急了他就摔门走了。

后来我也留意过,但再没从他身上找着过照片。

你们说,这年头谁还随身揣那种洗出来的照片啊?他们肯费心思洗照片,还要带在身上,是不是说明那是很上心的人?所以啊,你们应该找那女人去。

话音落下时候,张思雨也拉上了旅行箱的拉链,试探着想要出门。

我无所谓啊,不搬我还省得麻烦呢,只要房东别来撵我,另外,你们不能让我饿死在这儿吧?这就是纯粹的耍无赖了。

对无赖,吴端有一整套办法。

想搬也行,搬回你自己家,我们查到你父母在墨城……我不!张思雨突然拔高了声音,她伸出双手,你们抓走我吧,我不回去!她甚至主动伸手,去摸吴端身上的手铐。

吴端闪开,宁愿住拘留室,也不回家?张思雨抿着嘴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