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
投影正在播放一张不怎么下饭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
那是尸体头部的伤口,貂芳低头调试着投影。
吴端正向众人描述案情。
死者林蔚,23岁,中专学历,无业,未婚,墨城本地人,今天父母来认了尸。
在鹿角湖边的小屋里,尸体呈俯卧姿势,头冲屋里,脚冲’门口’……呃……门已经没了,门口就是那面倒了一半的墙。
其父母2月15日曾经在辖区派出所报案,说林蔚失踪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报失踪前,林蔚已经一个多礼拜不着家了,但因为他平时总是跟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夜不归宿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家里没有及时报案。
从接警记录来看,辖区派出所民警曾向林蔚的两个酒肉朋友询问,他们也不知道林蔚的下落,此事就此搁置。
吴端看向貂芳道:貂儿先介绍一下尸体情况吧。
貂芳点点头,尸体高度腐败,死因系脑挫裂伤、颅内血肿合并导致死亡,可以说是一击毙命。
将现场发现的砖头和死者头部的伤痕进行比对,伤痕契合,凶器就是那块砖头无疑了。
尸体内脏完好,没有束缚伤,没有挣扎、打斗伤,可以说,除了头部的致命伤之外,没有发现其余伤痕。
值得注意的是,从现场带回来的塑料捆扎绳上发现了少量血液及牙齿前釉细胞,我采集了DNA样本,已经进行了检验,是一名男性的DNA,但不是死者的。
前釉细胞说明,绳子是被咬断的,而且咬断它的人崩坏了牙。
哦,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伤痕位置,大家看。
貂芳指着投影道:伤口在死者左侧耳朵上方,与太阳穴齐平。
伤口下方有少量擦蹭痕迹,擦蹭痕迹的方向是自下向上。
说明凶手这一击方向是自下朝上,可以进一步得出结论:凶手比死者要矮,而且不是矮一点儿。
死者身高186,据此推论:凶手的身高在160到170,男性,健壮。
貂芳冲吴端点点头,示意她说完了。
吴端继续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器是就地取材的砖头,凶手行凶之后也没有处理凶器的行为,而是随手一扔。
由此推断没有事先预谋,更侧重于激情杀人。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疑问:第一,行凶地点。
隆冬时节,林蔚为什么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是凶手把他带过去的吗?……一直没说话的闫思弦突然道:林蔚跟那地方有什么交集吗?就是发现尸体的鹿角湖那一片。
林蔚?冯笑香虽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查起了林蔚的履历。
他……没什么交集啊,林蔚的父母全是工人,他从小就跟父母在墨城市区长大……等等,他父亲的祖籍倒是在鹿角湖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父亲是接了爷爷的班,进城工作的,家里大伯和叔叔还住在鹿角湖附近。
祖籍……闫思弦皱眉,又问道:家属还没走吧?貂芳叹了口气,自从认完尸体,就一直没走,在大厅坐着,等咱们的说法呢。
闫思弦立即起身,出会议室,奔向市局一楼的办公大厅。
窗口岗位的文职人员已经下班了,白天里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此时空落落的,靠墙的一排塑料板凳上,坐着一对年近60的夫妇。
闫思弦有点不敢置信,来认尸时,他们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此时……要说一夜白了头,也没那么夸张,但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对劲了,腰也弯了,背也佝偻着,脸是死气沉沉的灰色,像两尊雕像。
因此才显得格外苍老。
闫思弦少有的于心不忍,他已经了解到,林蔚是这个家庭里的独生子,他死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份外卖,然后安安静静地在老两口身旁坐下。
女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全然没察觉到身旁有了人,男人抬起头来,呆滞地看了闫思弦足足三秒钟,一开口却是十分热切的声音。
警察同志,我儿子怎么样了?他不像询问案情的受害者家属,倒像是守在医院手术室门口,期待着手术室里的病人能有一线生机。
闫思弦无法给他任何希望,只能沉默地回看着他。
终于,林蔚的父亲回过神来,想起了目前的状况,像一只老乌鸦,悲鸣一声。
他的母亲很快夫唱妇随起来。
哭了不知多久,还是男人先止住了哭声,闫思弦便见缝插针地问道:林蔚是在鹿角湖旁边被发现的,他对那一片熟悉吗?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用?他问道:人死了,搞这些还有什么用?总不能白死。
没用了,查清楚,人也活不过来……无论闫思弦再问什么,这对夫妻都不答话。
闫思弦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时间尴尬地流逝,好在外卖送到了,闫思弦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招呼两人先吃东西。
吴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么大年纪遭遇这种事儿,以后可怎么活,总要给他们点时间。
闫思弦点头,我明白。
吴端问道:你想问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现在还不确定,等我确认完再说吧。
行吧,吴端拽着闫思弦回到会议室,布置任务道:笑笑负责查林蔚的通讯记录,我要知道他死亡前一周联系过的所有人。
得嘞,回家前发你。
冯笑香道。
吴端继续道:我跟小闫从死者的人际关系查起,先把林蔚的狐朋狗友,以及跟他有过节的人,通通过一遍筛子。
……散会后,吴端回到一楼大厅。
闫思弦离开时,看到吴端正轻声细语地跟两名被害者家属说着什么。
闫思弦也想留下,但他今晚有约,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犹豫了一下。
最终,闫思弦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