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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2025-04-02 01:14:48

妈妈, 你看我画的画,是不是很漂亮?小男孩蹦蹦跳跳跑到女人身边,手里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卡纸急着展示, 奶音稚嫩,我画了好长好长时间。

房间装饰采用欧式风格, 数十盏射灯嵌入四周墙壁边缘, 光打下来, 并不明亮,理石地板纤尘不染,每一件家具找不出瑕疵,精致且昂贵。

女人坐在落地窗台边, 背影消瘦, 神色却不失温柔。

她把小男孩揽在怀里, 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家宝贝好厉害呀,可以告诉妈妈你画的是什么吗?小男孩幼态的手指放在卡纸最右侧, 纯粹的眼睛看向女人, 这个是妈妈。

而后,指尖从右向左移,于最左侧,这个是爸爸。

最后向下,这个是我。

爸爸的领结太难画, 弧度总是把握不好, 我换成了长长的菱形领带。

他嘴角弯了弯,要夸夸似的, 妈妈, 我是不是很聪明?如果一百分, 妈妈给我打多少分呢?当然聪明啊,我的宝贝是天底下最棒的孩子。

女人伸出手,指腹描摹小男孩的侧脸,妈妈会给你打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话音未落,小男孩歪了歪头,笑容绽放,纯真又可爱,我知道的,剩下的一分是妈妈提醒我不要骄傲,放心吧妈妈,我不会骄傲的。

我要像妈妈学习,好好画画。

好,妈妈相信你。

……接下来,他们说的什么话、脸上是什么神情,随时间消逝慢慢变得虚幻。

只要触碰一下,便会化成缥缈不定的碎片,像是遇风散开抓不住尾巴的蒲公英,既遗憾,又不舍。

场景倏地一转,房间不再华丽,压抑与沉重取而代之。

天花板泛白无光,女人躺在床上,呼吸频率缓慢,依旧看不清她的样子。

下一刻,房间门被猛地推开,是小男孩。

他长高了很多,属于孩童时期的幼态褪去,青涩感显现,但此时眉宇蹙起,胸腔上下起伏,应该是跑过来的。

少年的肩膀挂有密密麻麻、透明的雨,顺重力而下,渗透单薄校服,紧贴脖颈,他的双手颤抖着,喉间哽咽,说不出话。

女人眼角滑泪,晕湿睫羽。

她抚摸他的黑发,唇角仍莞尔:别哭,别哭……突然,一道闪电刺破暗夜,眼前画面被瞬间割裂,闷雷四起,似是地震般,构建的小世界摇摇晃晃、逐一坍塌,随之,坠入万丈深渊。

耳边骤然失声,长鸣持续,刺耳、难受,绞得心脏疼,险些喘不过气。

纤细指节攥紧薄单,抓出的褶皱弧度极深,好似刻入肺腑与骨血的疤,永不消散。

轰隆——又是一阵雷,感觉像发生身边,尤为真实。

温书梨猛地惊醒,几乎脱口而出:不要!她额间冷汗不间断地往外冒,周身发凉,眩晕感贯穿神经中枢,天地好像都在旋转,无止境似的。

惊魂未定之时,温书梨机械地重复一句话,不要……缓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梦,或者说,是噩梦。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太奇怪了。

后面女人说了什么,她尽力回想,最终以失败告终。

奚荞在温书梨床对面,刚想起身去洗手间,听到她的声音,赶忙掀开窗帘坐在她身边,梨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看少女的悸恐神情,判断没错。

没有犹豫,她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做噩梦也不怕,我们都在这里。

久久未平息的剧烈心跳声,温书梨能清晰感受到。

她深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荞荞,我在梦里听到了雷声,两阵,很重的……两阵。

其实不然,真相是梦里一阵,现实一阵。

只不过,现在的温书梨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四肢百骸还处于飘忽的无力感。

你害怕雷声吗?奚荞抬手擦拭她的薄汗,问道。

温书梨摇摇头,琥珀眸子低下,温吞道:我怕黑,不害怕雷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点怕雷了,从这个梦境开始,对雷的忌惮一点一点累加。

奚荞:没关系,有我在呢。

禾乐睡眼惺忪,探出头,下意识看向窗外,还在下雨啊,京城的天气真是阴晴不定,上午大太阳晒死个人,下午大雨漂泊。

感慨完,往床上一倒,问温书梨和奚荞:你们没睡吗,下午不用军训不睡回笼觉啊?段宛然也被她们吵醒了,睡吧我的姐妹们,困死我了。

顾不得多想,温书梨起身下床,打开阳台门。

她视线眺望,看到雨幕笼罩整个校园,青雾氤氲缭绕,雨丝平直又急促,继而啪啪嗒嗒地砸在柏油路面。

液体与固体碰撞,前者败,后者胜,雨水分子飞速迸溅,像极了佛珠滚落。

起初是蒙蒙细雨,没过多久转变暴雨,时间短、速度快,不禁给人一记猝不及防的重击。

奚荞解释说:这场雨从一点就开始下了,教官在班级群里发消息说下午军训取消,让我们好好休息。

温书梨打开手机,和沈厌的聊天记录框显示——12:35。

W:【阿厌,你们找到地方了吗?】阿厌:【还没有,准备问问当地人。

】12:51。

阿厌:【有家琴行不错。

】W:【地址在哪?离学校远不远?】阿厌:【不远,珊瑚大道往南走五百米。

】阿厌:【不午睡吗?不困?】W:【马上睡,问问男朋友进度怎么样了。

】阿厌:【睡吧,午安。

】阿厌:【摸头/jpg.】屏幕黯淡,温书梨再度点亮,看清了左上角的时间。

14:10。

温书梨拨过去电话,默认铃声过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依然没有接通。

她和沈厌说了,如果回校要发条消息报备平安,但没有新消息,也没有电话。

阿厌会不会遇到危险了?心脏倏然悬高几度。

温书梨拧开阳台门把手,快速换好便服,穿鞋子,系鞋带,奚荞跟在她后面,梨梨,你干什么去?阿厌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

说话同时,也打给迟川,那头很快出声:喂,梨子。

心情焦急万分,她直奔主题,阿厌呢?你们现在到宿舍了吗?迟川说明情况:我刚到宿舍,阿厌还回来。

琴行老板说大概要修两个小时,等待期间我去清大看蝉蝉了,阿厌发信息让我先回,我以为他修好吉他提前回来了,结果一到宿舍看人不在。

他同样疑惑:不对啊,阿厌拿着吉他能去哪儿?温书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说了句:我知道了。

对方还想说什么,她先一步挂断电话。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甚至稍微细点的枝干直接断了腰。

极端的天气,往往是厄运事故发生的起点。

不会的,阿厌不会有事的。

少女站定原地,恍然间,竟不知道下一秒该做些什么,长睫扇动,晶莹剔透的泪水逃离泪腺束缚,如皎白珍珠般滴在地板上。

指尖接触脸颊,她才发现,她哭了。

原来,那个梦是征兆吗?不好的征兆。

奚荞欲想拉住她的手,梨梨,外面太危险了,你别乱跑……只可惜晚了一步。

临走时,温书梨弯了弯唇,对奚荞说:荞荞,别担心我,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暴雨恶劣,很多出租车不接乘客。

在京大门口等了十分钟,一位女司机开车停她面前,摇下车窗。

雨丝时不时扫乱视线,司机师傅抬手挡在头顶,对温书梨说:小姑娘,你去哪里,接完最后一单我就回家了。

温书梨打开车门,坐在后座,报了个地址:师傅,我去珊瑚大道的杨艺琴行。

车里,气氛安静。

女司机看出了她的情绪,主动挑起话题,你一个姑娘家下这么大雨出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她低头看着手机,还停留在没有新消息的聊天界面,思绪慢慢游走,以至于女人说了什么,她听得并不完全。

不好意思师傅,我没听清。

温书梨置若罔闻,回神。

女人没有斤斤计较,放缓声线: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她不想和别人说起私事,想撒谎说没有,想把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

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还是会表现出来。

我,没有……恰巧两点半,新闻广播定时响起:接下来为广大听众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于九月十日下午两点二十分左右,一辆车号为京XXXXX的小型汽车在珊瑚大道与湘安大道十字路口发生车祸,据当地交警检查,司机某某某酒驾导致路线失控,不慎撞到斑马线正常行走的一名男子,受害者是京城大学的大一在校生。

目前,救护车已赶到现场,希望广大群众遵守交通规则,珍爱生命。

珊瑚大道、京城大学、大一在校生。

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个人信息,好像都吻合。

温书梨不敢去想,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内心酸楚疯狂涌现,化成泪水,染湿她的双颊。

阿厌,不是你吧,快告诉我不是你。

女司机叹息道:唉,平常车祸都避免不了,何况今天的暴雨天气,不过小姑娘,我没喝酒也不喝酒,你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师傅……怎么了?没,没事。

温书梨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抹掉眼泪。

她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快一点,再快一点。

……由于车祸发生猝然,珊瑚大道和湘安大道一百米之外全部扯上警戒线。

出租车只能停在场外。

温书梨结好账下车,暴雨势头不减,看到警车与救护车在现场,交警、医生、护士工作忙碌,驻足的行人看热闹,有的家长还带着孩子,见场面血腥立马捂住小孩双眼。

交警叔叔,我想知道那位受害者叫什么名字?她抓住交警的衣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交警拿起对讲机传达信息,被倏地打断,他看向温书梨,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位学生身上没有手机和身份证,我们正在调查。

温书梨——有人叫她。

回眸,是阿厌,他没事!少年手执黑骨伞向她跑来,视线偏转,对交警颔首:不好意思,这位是我女朋友,她认错人了。

交警了然情况,说了句没关系,继续投入工作中。

黑骨伞将少女罩住,连同拢过她身上的透明雨衣。

周遭声音嘈杂,视线集聚,沈厌牵着她去了人流不多的小巷。

小巷里,她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不撒手。

沈厌抚摸她的长发,吓到了?我没事。

温书梨点点头,算是回答问题。

她真的吓到了,真的。

不知怎的,生气劲儿像是碳酸饮料咕噜冒泡,上来了,便怎么也收不住。

于是,她踮脚,借着宽肩支撑,张口就在他脖颈侧方咬了一下。

沈厌稍地蹙眉,没出声。

他搂紧她的腰,尽管再疼也不放。

舍不得咬深,虎牙印记却明显至极。

温书梨退开,抬眸。

两人四目相对。

她微微抽噎,哭得梨花带雨,委屈蔓延,我生气了,快哄我。

作者有话说:应该……不虐叭(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