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芫莫名其妙,没想到蒋枫晚会来问这个。
他不是那种会打听别人隐私的人,问这个肯定有原因。
所以温芫反问:怎么了?蒋枫晚却迟疑了起来,他沉吟片刻,才沉声说:……是关于他父母的事情。
父母?温芫意外地睁大眼睛,她知道丁麓自幼父母双亡,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故。
但具体原因,她从来没去打听过。
可那似乎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早就已经盖棺定论。
为什么现在突然又提起?蒋枫晚看她表情,就知道这动荡整个海城世家圈子的爆炸性秘闻还没传到她耳朵里。
温芫看他神色,皱起眉头:是有什么隐情?蒋枫晚沉默几秒,回答:他父母的事故是人为的……他抬起头看着温芫:应该是丁梦的父母策划的。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消息。
倒不是说温芫有多信任人性,而是她惊讶于这事儿居然放了二十年,真相才浮出水面?丁老太太难道对后裔相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从这次丁麓遇袭后她的反应来看,不大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被丁梦的母亲蒙蔽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丁梦是丁麓的表姐,她的母亲是丁麓母亲的亲姐妹。
本来丁梦对丁麓下手的事情就已经惹得丁英芬盛怒,这时添了这么一把火……温芫皱眉: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怎么瞒了二十年,突然就暴露出来了?外面的消息来源很隐秘。
蒋枫晚看了她一眼,回答:但是二姐……柳梧到底是有自己的路子,而且这段时间表面上没什么动作,可私下里根系早就蔓延到各个角落。
尤其是这段日子韩英无暇他顾,她的领地扩张得极快——当然,也有温芫的资金支持。
所以她现在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甚至比海城世家圈子还耳聪目明。
她说消息是帝都那边传过来的。
帝都?温芫皱了皱眉,那边为什么会掺和海城的事?难道说是帝都有人想要进驻海城?可有必要吗?非要在这种敏感的、一不小心就会跟地头蛇结仇的时候……除非,对方有别的目的,不是为了趋利,而是为了避害。
电光火石间,温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看向蒋枫晚:杨家?蒋枫晚回视她,语气有些沉:大概率是。
他跟两个姐姐自然也聊过这件事,想法跟温芫不谋而合。
杨家想要明哲保身,可本来杨景黛远在帝都,这火不该烧到她身上才对。
时雨接话:除非这火会烧到她们。
你的意思是……这事儿跟杨家还真有关系?蒋枫晚看向时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那杨景黛选择自爆是为什么?跟杨家有关系,但不是帝都杨家,是海城杨家。
温芫叹口气起身:就算丁梦她妈想要瞒着丁英芬,可老太太那时候才是丁家掌权人,哪那么好瞒住?只有一种可能——她没有亲自下手,而是让自己的盟友下了手。
而她只负责蒙蔽丁英芬的视线就好。
真是让人胆寒的家族内斗,姐妹相残。
这下丁梦是彻底出局了。
时雨点评,虽然之前丁梦就已经差不多被夺走了继承人的身份,但说不定沉寂几年,还会在集团里管个底层的公司,勉强衣食无忧。
可现在……整个丁梦一家都要被从集团里剔除了。
我听说她母亲从前几年开始就半隐退了,身体比丁老太太还差,所以才叫丁梦掌权了这么久。
蒋枫晚拿起眼前茶杯抿了一口:反正现在这状况……丁氏可以说是大动乱了,只看丁老太太的雷霆之怒什么时候降下。
丁梦这次别说翻身了,就光是被逐出丁家都算是轻的。
而且她这次对丁麓下手未遂,掺和在里面的韩家都受了波及。
丁麓母父双双殒命,海城杨氏怕是在劫难逃。
难怪帝都杨家紧忙递来消息,表示跟自己无关。
要变天了。
时雨总结。
温芫起身,拿起手机出去。
她想打给丁麓,可号码调出来迟迟没按下去。
丁麓现在这状态,会不会愿意见她还是个问题。
难保她的出现会让他心情更差,毕竟在对方心里,她是个骗色又不娶的渣女。
CEO鬼似的出现在她背后,幽幽问:被拉黑了?温芫坐在窗台上,横他一眼:家住海边,管得这么宽?CEO却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窗台上,看上去很像是个拥抱的姿势。
那双在阳光下显出奇异金色的眼睛看着温芫: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温芫抬眼看他。
佣兵脸上带了三分懒洋洋的笑容:我可比那些小屁孩成熟多了,活好不粘人,不试试吗?温芫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浅色眼眸中倒影出佣兵成熟俊朗的脸。
CEO本来就是随口一扯,没想到她居然好像真的开始考虑起来了,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认真。
温芫忽然凑近,端详他的眼睛。
CEO没有半点要退开的意思,垂眼看她。
两个人的呼吸撞在一起,空气中碰出暧昧的气息。
但谁都没有再往前一步。
温芫看着CEO,嘴角忽然极慢地勾起了一道弧度。
真的是极慢,简直像是慢动作,莫名带了些磨人的意味。
CEO看着那抹迷人的浅笑,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听到温芫声音懒懒地问他:有多好?说着,她抬起手,像是要抚摸他的脸似的。
就在她体温与他的交融瞬间,温芫卡着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把人推开。
老光棍,温芫轻松从他的围困中脱出:朗说你是工作狂,根本没谈过几次恋爱。
她一边沿着走廊离开,一边回头嗤笑: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CEO:……该死的特工头子,把他卖了个底儿朝天。
温芫最终还是决定去丁麓那边看看。
渣女都当了,娶都娶不了了,总得关心一下吧。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好歹也是工作伙伴不是。
来开门的是阿晟,看到温芫的瞬间,表情也挺复杂,显然,他也是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的。
阿晟为难地看着温芫:温小姐,少爷他……温芫打断他:他说了不想见我吗?那倒没有。
阿晟看着温芫犹豫了会儿,最终让开,让她进来。
楼上老三听到动静也走下来,看着温芫的眼神就像是看个负心汉。
……好吧,她的确也是。
可眼瞧着温芫站在楼下,三嬷嬷还是叹口气:温小姐,劝劝少爷吧。
他不愿意吃饭……温芫闻声走上走上楼梯,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淡声说:你有空吗?去给我跑个腿。
老三的眼角直抽,这还没当少奶奶呢,使唤人就这么顺口了吗?但事关少爷,他还是应了一声,记下温芫让他买的东西离开。
半小时后,温芫敲响了丁麓的门。
她轻声唤:丁麓,是我。
本来不光是阿晟和老三,就连温芫自己都做好了会被拒之门外、或是至少被冷落几小时的准备。
可她声音刚落,屋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门打开时,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然后温芫就被一阵大力猛地拉进了门。
老三担忧唤一声:少——门重重在他鼻子前面关上。
老三:……行吧。
温芫由明亮的走廊骤然落入黑暗,就如同她从微凉的空气骤然落入温热的怀抱。
丁麓个子太高,抱着她的时候,温芫被他的身影和气息整个笼罩住。
更别说他犹嫌她太过窈窕,抱不满怀抱,用力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温芫一只手环住他的背,将另一只手里的袋子抖得哗哗响:来吃点东西——你屋里有阳台吧?两个人最终坐在丁麓的阳台上,一起吃了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
丁麓很沉默,看起来也瘦了一圈,显然这几天他也很不好过。
温芫看着他,心头涌上愧疚。
她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他。
她也……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没有闹脾气,而是顺从她的意思,默默吃着这些便利店的食物。
他们两个第一次吃饭,温芫就是带他去海堤旁吃这些。
温芫看着他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丁麓吃饭团的动作停住,没看她,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半晌,温芫才听到他声音干涩地吐出几个字:我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我为什么会讨厌女人了。
第159章 翻车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总搞突然袭击。
他想起了父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从他出生就开始照顾他的、与他比忙碌的母亲父亲还要亲近的保姆把他绑架了,向丁家索要天价。
这事儿搞得整个丁家大乱,母亲和父亲二话不说付了赎金,顺利得到了对方给的地址。
然后就在前去接丁麓回家的路上,出了事故而亡。
温芫想到丁老太太对丁麓的态度,内心叹了口气。
难怪她对丁麓的态度那么矛盾,一边在他被丁梦被欺负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处罚丁梦,一边把自己最得力的保镖给丁麓。
不只是之前老三说的原因,她内心对于丁麓的情绪应该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觉得他从小失去双亲可怜又心疼,一方面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因为这孩子而死……温芫的推测确实是丁英芬心中所想。
人心是复杂的,很多时候明知道那不是他的错,可看到那张脸时,丁英芬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女儿。
好像前一天她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笑得甜甜地撒娇让妈妈梳头,转瞬间,那个小时候乖巧、长大后意气风发的孩子,就成了一坛白色的灰尘。
薄薄的骨灰坛,就阻断了深沉如海的血脉情分。
丁英芬年轻时失去了挚爱,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
当两个女儿终于都能独当一面,尤其丁麓的母亲已经能接过丁家的重任,却因交通失事而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丁英芬的一生失去太多,她甚至觉得上天似乎就是想让她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所以她对仅剩的亲人们格外珍惜。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因为丁梦的恶行下决心惩治的原因。
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像是傻子似的被耍了二十年,而凶手竟是这世上与她血脉最亲近的大女儿。
为了权势,她居然杀死了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
想到葬礼时大女儿悲痛欲绝的样子,丁英芬内心满是冰冷的寒意。
丁麓现在没心思去猜测别人的所思所想,他仰头干了一罐啤酒,温芫侧头看着他,问:所以……话没说完,丁麓伸手扯住她的手腕,略带粗鲁地把她拽到自己腿上坐着。
温芫被他猛然的侵略性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这动作好像让丁麓很满意,他用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更紧密地压向自己。
温芫内心叹气,想着他现在心情不好,就没计较,继续问:所以你说你记起来了,是说绑架你的时候,她虐待你了吗?不……丁麓冷笑,丁梦她妈又不缺钱,绑架什么的只是个幌子。
她的目的,一直就是要用事故害死自己的妹妹妹夫而已。
我父亲当场死亡,我母亲在被送到医院后昏迷了三天后死亡。
丁麓语气很平,像是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丁家当然不可能只由他们夫妻俩去接丁麓,把二人送到医院后,自然有人把丁麓从指定地点救了出来。
于是他被他的大姨,也就是丁梦的母亲抱着,到重症监护室看自己濒死的母亲。
妈妈浑身上下都是伤,艳丽的脸彻底毁了,长长的伤口纵贯整张脸。
大多数部位都被纱布覆盖,但淤紫和蜈蚣似的被缝合的伤口,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过于恐怖。
本来被绑架丁麓就已经受到了相当的惊吓,还没等被救出来就发起了高烧。
此刻昏昏沉沉中又看到这难以承受的一幕,更是浑身发抖。
他下意识地把头埋进身后大姨的脖颈间,试图躲避这冲击力过强的场景。
大姨并没有强迫他继续看着面目全非的母亲,黑暗中,他听到女人的轻笑声。
像是灌注了无边恶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快意笑声。
丁麓昏了过去。
高烧,或是对自身精神的保护使得他丢失了这一幕的记忆,但潜意识却记住了这种极度的恐惧和厌恶。
他开始抗拒女人的碰触,到后来发展到哪怕被碰到衣角也会恶心得呕吐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被保姆绑架诱发了他的心理创伤,可实际上是来自于至亲的恶意。
温芫静静听他说完,在傍晚凉风中拥住他。
丁麓顺从她的力道,环着她的身躯,将头放在她肩膀上。
两个人静默相拥,像是想要摒弃语言将自己内心那些无法言说的话语传达给对方。
温芫手指轻轻抚摸丁麓的黑发,感受到对方少见的脆弱无力,他仿佛想要从这怀抱里汲取一些什么,力量,或是温暖。
你来找我……真是太好了。
他声音很闷地从温芫颈间传来,熟悉好闻的气息带着体温萦绕在温芫身边。
对不起。
温芫实在没想到结果是丁麓给她道歉,愣住。
我……从小就没拥有过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共鸣的振动:想要的也很少……可是你,只有你……我不想也失去了。
他扣紧手臂,牢牢地抱着温芫,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能看到你,就足够了。
别离开我。
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唤着温芫的名字:阿芫,别离开我。
……温芫沉默几秒,回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对婚姻不感冒,也不想被束缚。
因为温芫不轻易许诺,在她的心里,诺言是牢不可破的。
只要许下,就必须要遵守。
所以这句承诺,对于温芫来说,比轻薄的红色小本还要郑重。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对其他人许下过这样的诺言,这让她开起口有些艰难,可温芫并不后悔。
显然,丁麓也察觉到了她语气的认真,他抬起头,在黯淡天光中看她的眼睛,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把唇瓣凑了上去。
他先是轻轻亲了亲温芫的下巴,随即是她的鼻尖——在傍晚的天空下,她挺翘的鼻尖就像是兰花瓣的尖端,纤细秀美。
温芫垂着睫毛看他,没有阻止,眼神安抚。
这让丁麓稍微放了点心,看起来她并没有因为这阵子他的冷淡而生气。
说起来,上次他和温芫在山洞中亲密接触时,他烧糊涂了,记忆都是零碎的。
可现在,他终于能细细亲吻她。
丁麓的吻没有任何情欲意味,但温柔缱绻,满是爱意。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她的双眸,最后落在温芫的唇角。
温芫当然回应他,像是纵容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唇齿厮磨间,无论是气息的交换,还是追逐嬉戏的舌尖,都让人难以言喻地心悸。
丁麓闭上双眼,沉沦在付出爱意和收到回馈的喜悦之中。
当晚,温芫没有离开。
她合衣躺在丁麓床上,凝眸在黑暗中以目光描摹他略显疲惫的睡颜。
这几天的事情,真是对丁麓造成了相当大的折磨。
要不是温芫来了,他还不知道要在房间里消沉多久。
温芫叹了口气,没想到,即便不结婚,最终还是对一个人许下了这种承诺。
梦中的丁麓不甚安稳地皱了皱眉,伸手把温芫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直到熟悉的清凉镇静气息升上鼻端,她带着体温的纤细身体落入怀中,丁麓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
温芫微微叹口气,纤细手指抚上他略显消瘦的脸颊,在丁麓前额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人似乎就是她的软肋,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就始终贯穿着她的生活。
温芫自嘲笑笑,亏她之前还觉得,拒绝他的求婚后,从此丁麓就会和她变成陌路人。
他们的命运早就紧紧相连,无法割舍。
丁麓对她,始终是特别的。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冷光照亮黑暗房间的方寸之地。
温芫探头一看,皱眉。
这么晚了,CEO找她,难道是有什么大事?毕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直接报给时雨就好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温芫也不敢大意。
她轻轻从丁麓怀抱中挣脱,这次用上了兵王级的潜伏技巧。
丁麓没被吵醒,神色也没变,并没发觉在梦中时心上人已经离开。
温芫拿着手机出了房间,长出一口气,这才接起电话:喂?什么事?听到她的声音,楼下的老三跟阿晟齐齐抬头。
他们担心少爷,又不敢去打扰温芫的心理安抚,瞪着眼睛熬到了晚上十点。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CEO的磁性沙哑的声音,甚至不是时雨等公司内部的人员。
那道声音清冷,没带什么情绪,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就是这样才不正常,毕竟他对于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温芫,一向有着对别人没有的温柔。
池靛声线冷得像是凝了冰:开门。
温芫一下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下意识回答:我没在家。
池靛轻轻笑一声。
这笑声实在非常冷,所向披靡的温小姐莫名感觉到一缕寒意沿着脊背爬升。
她听到她的水仙少年、清澈的海洋之子以某种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说:我知道,我在丁麓家门口。
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开心,温芫翻车实录。
池靛(冷笑):他对你是特别的是吧?温芫:……(救命)感谢在2021-10-18 23:58:09~2021-10-19 17:4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记得吃饭!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0章 钓鱼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总是瞎撩。
开了门,四个人表情各异。
阿晟脸上莫名浮现一丝幸灾乐祸。
池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CEO一脸闲适,就差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写在脸上。
温芫扶额,走出门: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说完又觉得很像渣女发言,悻悻闭了嘴。
CEO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吃瘪,内心恶魔大笑。
温芫似乎察觉到他的幸灾乐祸,也没搭理,回头对阿晟说:改天我再来看他。
阿晟点点头。
温芫转过头,冷淡的眼眸瞥了CEO一眼。
CEO举起双手:不关我事,是时雨叫我带他来的。
温芫:……CEO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同病相怜。
时雨这心机□□,在自己的便宜表哥风尘仆仆、满怀期待地想给温芫送个惊喜时,直接把人送到了丁家门口。
还是半夜十点!池靛没有表情,但温芫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她知道他现在心情已经很差了,所以压根没提什么住酒店之类的话,直接把人带回了家。
看到温芫带他去的房间里没有住过的痕迹后,池靛的表情才好看了点。
CEO很厚道地没有提醒他,这样的房间温芫房子里还有十来个。
温芫把池靛安顿下了,也是时差问题,他没继续发脾气,直接睡下了。
当然脸色也一直不怎么好就是了。
温芫从他房间出来,就看到一个脑袋从不远处的房间冒出来。
这让她停下脚步,狐疑问:你怎么跑来了?温芫走向柳梧的房间,对方微微侧身把她让了进来。
柳梧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温芫还以为她受伤了,皱眉凑过去:默示的人这么菜吗?居然还能让你受伤?不是,我最近皮肤很干,又起痘。
柳梧毫无心理负担地回答:给我配点润肤的涂一涂。
温芫:……大半夜你跑来就是让我给你做护肤的?!亏她还以为柳梧又遇到什么事了!她往柳梧身上砸了一堆川麓堂出品的瓶瓶罐罐,嘭地把门摔上,一抬眼又看到CEO在走廊里晃。
温芫懒得搭理他,穿过大厅,往另一侧自己的房间走。
CEO却跟在她身后,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伸手把门按上。
温芫感觉自己的淡定在这人面前荡然无存,翻白眼:又玩壁咚?有完没完?说着她本来已经忍下的话又涌了上来,抱着手臂用指尖戳他的胸肌:你要记住谁才是给你们发工资的人。
可能因为CEO的年纪比她大太多,又或许他不要脸的样子实在让人无语。
本来成熟冷淡的温芫,在他面前总是忍不住要做出些符合她真实年龄的举动——被他气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
同样是老男人,贝森和CEO又不一样。
贝森是刻在骨子里的狡猾,CEO就是对什么都不当回事的脸皮厚。
这种类型,温芫实在不怎么会应付。
CEO伸手攥住她的手指,好笑:我哪知道这位贵客是谁,送你过来后我就在外面车里坐着。
等他来的时候都到门口了,我给你打了来不及。
温芫冷哼,把手指往回抽,没抽动。
CEO好笑:你欠下的风流债,怎么还怪上我了?我哪知道长得好看的都跟你有一腿。
温芫这次把手指抽出来了,用了点力把人推开:行了,为了点工资倒也不必这样。
我不包养小……老白脸。
CEO顺着她力道被推开,抱怨:反正也好些了,不差我一个。
大不了我少要点工资。
温芫好笑:我魅力可真够大的。
居然还能让这财迷倒贴,真是神奇。
马上要进房间的前一秒,CEO忽然唤了她一句:温芫。
温芫回头,看到他神色少有的正经:该开始准备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温芫却眼神微闪。
CEO那双蜜色的双眼看着她:要来了,有什么要发生了,我能感觉得到。
对于危险,他总有种本能的预感。
温芫在影子里看了他一会,勾了勾嘴角。
也就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有点用。
房门关上,CEO站在原地几秒才嗤笑一声离开。
什么话,还不是这和平国度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嘛!CEO的预感没错,海城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杨家送来的资料很粗糙简略,似乎只提到了二十年前那桩旧事。
可丁英芬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诡谲气氛缠绕其中,不由得开始沿着这条线彻查下去。
事故。
说起来,丁麓的母亲死于事故,丁麓也差点死于火车脱轨。
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意外,可其实都是由人操控的。
那么……三十多年前,沈家的灭门呢?导火索是沈家大女儿一家出了车祸,二女儿去港口接货被劫匪杀害,然后沈家老人自缢,最后是海外的三女儿回国时遭遇海难。
这灭门所有人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后面有人操控,只是丁老太太查了几十年也一无所获。
可这伪装成意外的手法……还真是和后来他们丁家这两次意外不谋而合。
丁英芬越想越发寒,难道说从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整个海城世家的变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女儿的死,是不是也在那个人的计划之中?这想法太可怕了,堂堂丁家,居然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所有的发展走向,原来都是被人为控制。
对方像是为花木修剪枝叶一般,将不利于自己的旁逸枝垭无情地扯掉,让它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
丁英芬这次真的震怒了,她连夜从长居的沧澜壹号回到了老宅,聚集丁氏全族,开了祠堂。
在现代社会,开祠堂这话听起来就布满尘朽,惹人发笑。
可知道这消息的人,没人笑得出来。
然后丁英芬就带着丁麓,以及丁梦和她病体支离的母亲和父亲,进了祠堂。
没人知道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一天一夜后,丁英芬出来后,丁氏就有风声传了出来。
丁麓被定为丁氏的下任继承人,在半个月后的发布会上,将正式接管家族事务。
而丁梦和其母父那边却没什么消息,甚至没听说要被逐出丁家之类。
要知道,这种传统大家族,最看重的就是规矩。
但明眼人都知道,真要把人赶出去搞不好还是一种慈悲。
反而像现在这样把她们牢牢扣在丁家,让她们无路可逃,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丁梦不见了?温芫皱眉听时雨带来的消息:丁老太太对家族的掌控都差到这个地步了吗?听说是丁梦那个保镖硬闯进来把她救走了。
时雨牙疼似的嘶了一声:要说那小子也真是忠心不二,据说人现在还在ICU里躺着,基本上是废了。
温芫对丁梦的保镖之类没什么概念,不过想想老三跟阿晟这种想当于保镖里顶尖战力的人,估计那个保镖身手也不会太差。
居然被打进了ICU,看来丁英芬这次是动真格了。
温芫叹口气,随便说了几句把他岔开,又拿起电话拨通。
喂。
微懒的声音响起,沈旬好像是在忙什么,喂了一声后过了五秒才唤:温芫?温芫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像画外音一样的柳梧声音,问:佣兵们都在?都在。
沈旬回答:那边有动静了?温芫微微点头:韩家的事……你们怎么决定了?沈旬冷哼一声。
我已经拿到了东西……能证明那次‘海难’是人为的东西。
他像是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韩家……温芫心下了然,其实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就能推测出,韩家始终在里面起到关键的作用。
当年沈家的覆灭、蒋家的倾颓,甚至对丁家下手,都掺杂着韩家和杨家的手笔。
但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找到证据,真正让被害的家族站在同一战线,一起剥开狼身上的羊皮。
而且……温芫眯了眯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冷光:最大的那条鱼,还没上钩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9 17:44:56~2021-10-19 23:5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奈奈子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1章 前妻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扎堆出现,作者会很难写。
韩英是万万没想到帝都杨家居然也掺了一脚。
毕竟两边至少还是姻亲,韩英的父亲姓杨,所以说,杨家实际上是韩英的外家。
虽然父亲去世,爷爷奶奶也都过世后,两边就没那么亲近了。
但杨景黛跟韩宋还算是远房表亲,平时也一起玩。
韩英怎么也想不到,杨景黛翻起脸来做得这么绝!但实际上可以说,要不是杨书雅狼人自爆,杨景黛也不会下场。
毕竟这份证据虽然给丁英芬指明了方向,同时也暴露了帝都杨家早就知道此事,却秘而不宣的事实。
杨景黛内心一片悲凉,心知大菜结束后,恐怕接下来帝都杨家也要遭到丁家的报复——虽然不会像对海城杨家那么猛烈。
但这样已经是把对杨家伤害最小化的唯一方法了。
一切都是命数。
韩英面色阴沉,看着眼前怒气蓬勃的韩宋。
韩家母女两个一向关系不和睦,韩英嫌韩宋废物,韩宋愤怒于母亲的鄙视。
丁家的攻势越发凶猛,而韩英龟缩,推韩宋挡枪。
一向活在母亲阴影下的韩宋也受不了了,被压迫久了的爆发极其迅猛。
韩家新老掌权人对峙,气氛紧张,几乎一触即发。
韩宋冷笑:这么多年,你始终不肯把家里的底牌交给我。
说着,她看向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的徐麟:你甚至不肯告诉我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摆在家里又当做空气。
她盯着韩英,目光里满是野心和恶意:我到底算是什么东西,明面上的韩家大小姐,掌权人,在你眼里恐怕连这条公狗都不如。
公狗徐麟:……他站起身,缓缓走到韩英身后,还挂着那温文尔雅的假面,一脸无奈:大小姐,你误会韩总了。
韩宋一看他都站队了韩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不会说出口,但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够好,比不上韩英。
可明明她也取得了不少成绩,可韩英的态度永远那么冷淡。
而她也许性格上存在些缺陷,可不是个傻子。
韩家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韩英不放心她,在隐瞒着什么。
这认知让韩宋更加愤怒:为什么你永远不相信我?!因为你是个十足的蠢货。
韩英面无表情回答:连温芫那种无名小卒都能把你玩弄在鼓掌间,这就是原因。
韩宋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咬着牙看着韩英。
韩英凝视她半晌,最终还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
真让人悲伤,我这一生居然只生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韩宋瞪视她,韩英视若无睹:但现在,瞒着也没用了。
你早晚得知道。
韩宋恨恨地看着韩英不断开合的嘴唇,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恨逐渐变成震惊。
半个月转瞬即逝,丁家的酒会如约举办。
本来是想要单办新闻发布会,可后来丁英芬改了主意。
她意味深长地说:最近海城发生了太多事,需要举办点开心的活动调节气氛。
助理:……好像都是您在搞事啊,丁老。
于是酒席筵前,丁英芬宣布了丁麓将成为丁家继承人的事。
这事儿属实没什么悬念了,丁梦虽然跑了,可现在流亡在外,不成气候。
媒体当然是恪尽职守,这消息在上层圈子不是秘密,但对于普罗大众还是新闻。
尤其这位新继承人是个男性,还长得这么英俊……记者们甚至都想得出小报标题了,一定非常香艳。
丁麓神色疏离,从开始争这位置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无所谓,反正他会让所有人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闭嘴。
温芫出现在现场时,镜头不约而同地对准了她。
这是真正的新闻界紫微星,每次出现都会搞出大动作。
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有记者嘬着牙花说:她跟丁麓关系匪浅,不可能在他的主场搞事的。
关·系·匪·浅。
一众同行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满脸写着愿闻其详。
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温芫和丁麓那边,没人注意到跟在温芫身后的两个英俊男人。
池靛看着温芫和丁麓交谈的背影,表情冷凝。
时雨当然也不爽,但看着自家表哥的吃瘪神色,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至少也不是他一个人难受不是?他假惺惺安慰:你不知道,他们认识得很早,关系挺不一般的。
顿了顿,又说:说起来,我和她认识得也比你早。
他身后阿晟路过,翻了个白眼。
这心机□□。
池靛却没有丝毫怒气,他凉凉地看了时雨一眼:哦?是吗。
但是你应该进展最慢吧。
他无情戳破:这么久,你该不会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吧。
杀人诛心。
时雨的脸一下子就木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池靛: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池靛冷淡的样子与温芫如出一辙,懒得再看蠢表弟一眼,起身离开。
时雨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鬼?!全世界都在跟温芫约会,只有我兢兢业业地像傻狗一样给她当打工人?!总之一如记者所言,丁麓的大日子温芫当然不会有什么举动。
可一切顺利结束后,她带着一个人去见了丁英芬。
身材高大、相貌靡丽的男人走进会客室时,丁英芬身后的管家瞬间愣住了。
沈……沈……丁英芬毕竟要有城府得多,即便如此,看到眼前的男人时,她眼神中也晃过了一瞬的恍惚。
太像了,眼前的人跟当年对她穷追猛打的沈家小少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气质……沈少爷的气质是阳光中带点莽撞,可眼前这人……显然,有什么在他身上和灵魂之中留下了太过沉重的印记。
这是沈旬。
温芫介绍:沈家的遗孤。
丁英芬看着沈旬坐到自己面前,心下慨然。
她当年跟沈家大小姐感情很好,经常走动下,当然也与沈家人都相熟。
那位有些羞怯的三小姐她是记得的,跟沈家小少爷长得很像,都说她俩虽然差了两岁,可就像是双胞胎似的。
都说外甥像舅舅,看到沈旬她才感叹这句话的真实性。
温芫转身离开,留这两个人叙话。
出来时,她就看到丁麓站在昏暗的走廊中等她。
接下来你有的忙了。
温芫走过去开口:这部分我就没法帮你了。
丁麓要进入集团核心,接触他以往从没接触过的东西。
不像是当年的丁梦,从小母亲就悉心栽培、熟悉集团内部,他一切都是在靠自己。
丁麓看着温芫,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双赢。
温芫微微笑:要不是最开始的时候你对我伸出手,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因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丁麓眼中满是温柔,温芫提醒:进去吧。
接下来的事情……会相当重要。
丁麓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温芫目送他的身影进了会客室才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灯下的池靛。
他静静披着一身金黄光晕,像是金粉落在剔透水晶上,清澈得不像是凡俗的人。
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温雅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海洋之子自带一种奇异的气场,仿佛他真的是从海中升起,拨开波浪走向她。
池靛站在两级台阶下,微微抬起下巴看温芫。
他表情平静极了,就连对他了若指掌的温芫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两个同样疏离冷淡的人相对而立,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磁场,仿佛旁人拼尽全力也没法插足其中。
池靛凝视了一会那双冷色的双眸,伸手拾起她的手。
他微微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
他说:我已经很大度了。
说完他抬起头,那双剔透的眼眸清浅地看着她:但我需要补偿。
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语气却莫名带了些委屈。
温芫忍不住叹了口气,手指插入他的短发中,很有几分温存的意味。
好,等过了这阵子,我好好陪你。
温芫的体香与池靛身上淡淡的清爽海洋气息完美交融,他没松开她的手,向前一步,将柔软的唇瓣送上。
他的气息让温芫不自觉地回忆起,两个人在国外时,那些烂漫和美好的时光。
她半垂了眼回应他。
一吻终了,池靛的眼神微微偏移,看向不远处。
温芫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时雨和盛雁鸣。
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看,但是相对于时雨略微外露的情绪,盛雁鸣浑身上下的冷气更难以让人忽视。
偏偏池靛不知是故意还是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更像是一种挑衅。
温芫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眼前这两个跟她也没什么浪漫的关系。
她淡淡问:有事吗?工作上的事。
盛雁鸣回答,露出雪白的尖尖犬齿,故意看了池靛一眼:方便吗?池靛见好就收,若无其事地整了整领带离开,不忘留下一句:我在家等你。
时雨憋着一肚子气上前,特地递出手帕:你唇妆花了。
而池靛和盛雁鸣错身时,盛雁鸣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什么风,冷笑:她的初吻可是我。
话出口他就发觉自己的幼稚。
可池靛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比盛雁鸣高了五公分,眼睛向下斜睨时,和温芫如出一辙的气场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难怪她跟你离婚了。
说完池靛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留下盛雁鸣在原地被怼得肝隐隐作痛。
先撩者贱,他现在相信自己刚才没看错了——这人跟温芫真是像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9 23:57:52~2021-10-20 17:4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归海笑生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2章 家人竟是我自己男人就算心情激动也要注意点时间。
时雨和温芫说过话后,穿着金色礼服的端庄女人走了过来,对她笑了笑。
温芫下了台阶迎上两步,时兰握住她伸出的手:温小姐。
记者们都有敏锐的嗅觉,当即对两位美女拍起照来。
时兰大大方方地任他们拍,语气中带了点歉疚:抱歉,没有第一时间…现在看到了丁家的态度,她才敢态度鲜明的站队。
都说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而温芫和蒋家显然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但温芫却笑了笑,宽慰:没关系,责任太大,不能轻易下决定。
何况时家还不算在海城站稳脚跟,当然每一步都要思量。
温芫的理解让时兰松了口气,她微笑着看了看时雨:辛苦了,我这弟弟很让人头疼吧。
时雨对姐姐翻了个白眼。
温芫笑:没有,他很努力。
老师跟家长一样的谈话被时雨打断:姐,走吧。
时兰瞪了弟弟一眼,随即对温芫歉意地笑了笑:那我们先进去了。
温芫点头,目送他们走向走廊尽头、丁英芬的会客室,转身离开。
这一幕当然也被记者记录了下来,隔天,时家与丁家结盟的消息就登上了财经媒体的首页。
一片哗然!沈旬敲开温芫房门:拿到了。
温芫揉眼睛,看了看穿戴整齐的男人。
他显然刚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温芫无语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四点半。
她看着沈旬与往常不同的、平静表情下隐藏的激动,知道此刻对他的意义,压下起床气,真心实意地说:真是太好了。
话音还没落,沈旬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温芫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可这货显然不满足于只把她抱住。
他像是抱着一个没有重量的娃娃,直接把她高高举起。
沈旬两步闯进房间,把温芫压在墙上,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的锁骨上。
温芫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在自己胸前敲打。
她本来就比沈旬矮了近二十公分,这姿势不得不用腿盘在他腰上,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一激动,为什么要搞这么个高难度的姿势为难她。
但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温芫撸狗似的胡乱撸了撸沈旬微卷的头发,安慰: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沈旬在黑暗中看她,细长眼眸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其中涌动的情绪极为复杂,有感慨,有伤痛,也有激动,和一些温芫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在说着什么温芫没能理解的话。
温芫能理解的是沈家灭门几十年后,仅剩下一个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和他这个遗孤后,终于看到希望后的狂喜。
沈旬从出生就开始背负的那些东西,终于有了浮出水面的一天。
那些苦难和磨砺,最终被他的母亲和他赤手空拳地推开了一条血淋淋的路。
沈旬将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我做到了。
…………真想让她也知道。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温芫肩上,顺着皮肤流到胸前。
沈旬无法抑制地想起母亲的脸,那张在记忆中从没笑过的、永远忧伤的脸。
你是沈家人,沈家仅剩的种子。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要把那些他没见过的枉死的灵魂镌刻进他的脑中:小旬,你要记得。
你要对得起身体里流着的血。
他记住了,他也做到了。
她一定知道的。
温芫语气笃定,像是在陈述事实:她一定很为你骄傲,他们都是。
她的话语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让人莫名地想要信服。
温芫轻轻抚摸沈旬的后颈:柳梧也是。
我也是。
我们都很为你骄傲。
我们也是家人啊。
回应她的是沈旬更紧的拥抱。
他脖颈上戴着的金色项链坠因此紧紧镶嵌入二人的皮肤中,压出红色的印痕,可此刻没人在意这件事。
这坠子是丁英芬给他的。
沈家大小姐死前一晚,曾经见过丁英芬。
她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将一个日记本交给丁英芬。
沈大小姐笑着嘱咐:这个帮我收着,是给沈家下一个孩子的礼物。
日记本?丁英芬皱眉看着带锁的日记本:你这姨姨出手,是不是太寒酸了。
何况钥匙还插在上面。
她打趣:就不怕我偷看?沈家大小姐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向她:我相信你。
英芬,不论发生什么……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丁英芬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出这话。
她看了沈大小姐半晌,神色凝重了起来:小梅,你……沈大小姐却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无比悲伤。
这三十多年,我一直保留着它。
虽然沈家灭门了,可她还是没有打开或者丢掉它。
这是对于好友的承诺,而丁英芬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沈旬从她手里接过日记本后,钥匙还插在上面,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锈,转动间十分生涩。
显然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沈旬直接当着丁英芬的面打开日记,里面的本页被挖空,放着一条金项链。
项链的链坠是个长着尖刺的海螺,这是沈家的标志。
沈旬还要去翻日记,被丁英芬伸手按合:回去再看。
她看向沈旬时,眼神温和,就像是在看自家的小辈:慢慢看,这里一定有你家人留给你的信息。
沈旬郑重地点了点头。
桌前,几个人围在一起研究那本日记。
柳梧裹着睡袍打哈欠:你们研究吧,我智商跟不上。
说着就要走。
沈旬一把拉住她:咱们之间就不必避嫌了吧。
柳梧被他强行按下,一脸不耐烦。
谁要跟你避嫌,也不看看几点就拽着人在这破译密码。
出乎意料,并没有什么密码。
看来沈家大小姐是真的信任丁英芬,不止相信她不会偷看,也相信她有能力保护好这本日记。
沈旬看着上面的地址和账户,苦笑:刚回国又要出国。
温芫却若有所思抬头:蒋家有私人飞机吧?蒋家安全么?柳梧很清醒:现在丁家都在清理中,我们这边也没彻底扫干净。
沈旬进了丁家会客室的事情没多少人看到,可对于一直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似乎也不是什么秘密。
难道又要找泽塔?那也太拿人家当工具人了。
就在这时,时雨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
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几个干嘛呢?顿时三双眼睛锁定了他。
时雨:……?时家的私人飞机载着沈旬消失在云端,丁家的障目之叶也消失不见。
丁家、蒋家、时家,以及不日将会随着沈旬回归的沈家,结成了联盟。
昔日五大世家,蒋沈韩杨丁,此时三家结盟,海城杨家树倒猢狲散,帝都杨家摆明了不掺和这烂事,只剩下韩家与大联盟站在了对立面。
要是之前,韩家还不把那群老弱病残放在眼里。
可现在,彻底被激怒的丁英芬进入战局,瞬间把一切都逆转。
韩英暗骂,看到徐麟,眼神越发阴森。
徐麟也很不好过。
他之所以能得到韩英的庇护,不过是因为手上替她沾了不少血,而且在无意中知道了三十四年前的秘密。
可现在,真相已经大半白于几个世家,他的存在也就越发没有价值。
韩宋从外间进来,脸色阴郁,可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对韩英无礼。
她好歹是知道轻重缓急的,韩家现在外患够多了,这个时候内斗显然是很蠢的行为。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又倒了两家。
韩宋咬牙切齿,韩家此刻就像是被群狼撕扯,除了那几家,还有不少早就暗中眼红韩氏的人落井下石,想要从混战中分一杯羹。
所谓墙倒众人推,在商界从来都不是什么夸张说法。
她现在是充分体会到了当年蒋氏姐弟的处境,简直是噩梦。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恨不得继续做梦,才不用面对这让人焦头烂额的现实。
撑住。
韩英也咬牙:那边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正是在关键的时候。
只要那边的人成功当选,那群杂碎……韩英冷笑:对了,丁梦怎么样了?冷静下来了。
韩宋目露嘲讽:这种落水狗,何必……疯子有疯子的用处。
韩英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你就是这样,总想把没用的东西丢掉。
殊不知,任何人,只要放对了位置,就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妙用。
说着,她眼神若有如无地瞥了徐麟一眼,看得男人心头发寒。
韩宋没像以前那样不忿,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对血缘亲情极其淡薄的母女,在暴风骤雨中,却诡异地达到了某种和谐。
另一边,丁梦正在端详手中的透明立方体。
那是一块树脂块,里面封着一小截白色的东西,仔细看能看出像是一截骨头——末端稍圆,是人的一小截指骨。
丁梦将树脂块攥在手里,眼中流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阿厉……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20 17:47:44~2021-10-21 17:0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泉的竹1个;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泉的竹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泉的竹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泉的竹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63章 光环竟是我自己男人要注意打理仪容。
阿厉的手指是在那场不要命的激斗里被削掉一截的。
丁英芬面无表情地听着助理报告,思忖几秒:把他切下来的那些骨头,处理得漂亮点。
于是封了骨头的树脂小块,就这么辗转到了丁梦手里。
丁梦恨得咬牙,东西交到她手里时,韩宋都忍不住担心这疯狗要暴起伤人。
可疯到了极点,她看起来反而冷静了下去。
韩宋看得啧啧称奇,她这母亲对于给恶狗上口枷这种事,居然还挺会的。
徐麟要是知道她内心所想,估计会激发PTSD——当年他这条疯狗,不就被驯化得服服帖帖的。
韩家负隅顽抗,只等着背后那位大人物把人安排上海城大选,就可以乘着东风绝地反击。
同时韩英还指示韩宋,将家中产业故意拱手相让一部分,做出无力支撑的模样。
一时间,整个海城上流圈都流传着韩家大厦将倾的传言。
哼,装得真像,可惜韩家真正的敌人没人会真的相信她们这么不堪一击吧。
蒋樱庭手指敲击桌面,冷笑。
温芫环顾一周,看着蒋家三姐弟,最终目光锁定在站在一旁的CEO身上:你的人联络了吗?CEO靠在墙上,慵懒地点点头:嗯。
人接到了,有二十分钟就到家。
这个家当然指的是温芫这里。
他现在可是沈家大少了。
柳梧打趣:以后我们说话都得小心着点。
温芫笑:点我呢,这一屋子除了我,谁还不是个大小姐大少爷了。
沈家这种大世家,当然很有居安思危的超前意识。
他们早就在火绒草国的银行里开了贵宾保险柜,就是为了防止发生些不可预测的情况。
对于这样规模的家族来说,薪火相传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当时赵家三小姐选择优秀基因生下沉旬的原因。
虽然保险柜里肯定不如沈家当年的家业丰厚,但至少也给后代留下了种子。
沈旬此去就是去取沈家的遗产。
时家对他的保驾护航,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投资。
大家现在都是盟友,如果沈家复苏,对于时家是双赢的好事。
有钱,当然不代表很快能在海城拥有势力。
比如时家,在海外发展得已经颇具规模,可回到海城十多年根系还不算扎得很扎实。
所以沈家留给沈旬的,当然不只是金钱,还有盘踞近百年老世家深埋在海城的脉络。
虽然沈旬这位空降少主的能力还需要经历他们的考验,但这结果毕竟比沈家彻底消亡要好得多。
果然二十分钟后,沈旬出现在门口,风尘仆仆,一屁股坐在桌边,拿着桌上不知谁的杯子牛饮。
温芫看着这一桌子人,忍不住脑子里蹦出个词:复仇者联盟。
这玩意不能细想,否则侵权。
三十四年前灰飞烟灭的沈氏集团,居然后继有人!这事儿很快就宣扬开了,而作为沈旬同盟的众人都没有阻拦,甚至还添了一把火。
不过是后面事情的预热而已。
果然,很快召开的发布会上,沈家遗孤,也是新沈氏集团的继承人沈旬宣布了一个惊动整个海城的消息。
当年沈家的灭门,另有隐情!我相信,天理昭昭,法网恢恢,真凶永远无法逃过制裁。
沈旬一改平日颓靡的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艳丽化为锋芒,眉眼间咄咄逼人:虽然看似已经过了公诉时效,但实际上当年是有人报过案的,只是由于证据不足,导致调查无法进行。
他的眼神在鸦雀无声的发布厅环视一圈:可前几天,我联系到了海城公安,找到了三十四年前的卷宗。
我已提交这些年收集的证据,申请此案重开!一片哗然中,沈旬目光如鹰隼:所有犯下罪行的,必将付出代价!一石激起千重浪,丁英芬赞赏:做得很好。
这样把自己亮到明处,就不怕对方在暗下黑手。
基本可以确定是政界的人,而且看韩家的反应……温芫端起茶杯抿一口:不发一言地躺平任人宰割,怎么看都不对劲。
她们在等着什么。
时兰优雅地放下手中茶盏:换届大选。
这基本随便都能推理出来,只是现在不确定的是……到底是谁。
当然,等选上之后,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韩家了——问题是,到那时候,对方掌权,他们全都得遭殃。
现在选举刚刚开始,至少需要四个月。
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蒋樱庭皱眉:沈家那边的阻力……肯定会被对方阻拦的。
沈旬沉声:这次找出了他们没来得及销毁的卷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接下去的事情就很难受控制。
我家奶奶……时兰忽然开口,看向温芫:你也见过,她是医科教授,有很多学生目前在系统里。
怎么说……好歹也算是跟政界攀上点关系,顺着关系网探一探,搞不好有能用的人。
时雨叹气,但是这可能性也不大。
丁英芬摇了摇头:建国伊始,我们这些世家为了避嫌,一直没跟军政有太多牵扯。
那些关系网,也已经几十年没有动用了。
说着她微阖的眼眸睁开,闪过一抹精光:可丁家也不是随便任人搓圆揉扁的。
我这老脸,好歹还能卖几分面子。
没想到话说到这里,忽然沈旬的助理走了过来。
说是助理,其实是当年沈家的管家。
灭门惨祸发生时,她正在乡下的别庄里打理事务,这才逃过一劫——否则以沈家人对她的倚重程度,恐怕也会发生点意外。
沈旬听她在耳边说了几句话,脸上露出意外神色。
众人看向他,他神色莫名,过了两秒才说:我先回去一趟,有客上门。
顿了顿,他说:帝都来的,据说是舅舅当年的战友。
战友?丁英芬都有些惊讶,当初找沈小少爷连她都费了一番功夫,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可转念一想,从将他找回来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将他身份的秘密保守得好好地,就怕遭到当年凶手追杀。
而现在沈旬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当初沈老的战友找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温芫随即起身:我跟你一起过去。
沈旬得到了遗产后,拿回了当初沈家遗留下来的部分人脉和房产,现在有客来访的,就是沈家的一处旧宅。
两个人坐在车里,温芫看着眼前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齐的沈旬,忽然开口:还好你之前邋邋遢遢的。
沈旬莫名其妙地看她。
温芫笑笑:丁老说你跟沈老长得一模一样,要是不遮掩一番,怕是一到海城就被认出来了。
沈旬失笑:也不至于,都过了那么久了。
不过想想幕后那些人的尿性,似乎也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一切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现在对方就算想对他下手也做不到了——毕竟沈家灭门已经宣布是人为,现在沈旬要是也遇袭……换做平时,可能对方还能孤注一掷,来个死无对证。
可现在温芫几人就是利用选举在即、没人敢进行大动作的时候把事情捅破。
在这种关键时刻,没人想节外生枝。
就算郁闷,也得忍着恶心咽了。
温芫和沈旬下了车,进了别墅,就看到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
一个是被沈旬接回家的沈老,另一个是个头发花白、脊背却依旧挺拔的背影。
随即,温芫的视线就是一凝。
虽然这个世界里,军队的军衔、以及代表军衔的标志都和原世界不同,但大约是兵王能力的作用,温芫一眼过去,心里就对其在军中的地位有了答案。
相当于原世界的上将,这得是相当高的军衔了。
她抿了抿唇,对沈旬说:我先回去了。
护送他过来,一半是礼仪,一半是出于安全考虑。
而沈家在重新启用前就装好了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更别说还有默示的佣兵们保驾护航。
她遥遥对转头看过来的老人点了点头,全了礼节,转身离开。
没过几天,她就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了沈老被追授勋章的消息。
战友们以为他已经战死,却不知道他其实是脑部受了伤,家里又遭了横祸,杳无音信了几十年。
这次沈家的事情爆出来,他这位战友顾念旧时情谊上门拜访,才知道他原来没有死。
虽然是母系社会,但男性毕竟体力和战斗力从生理上占据优势,军中的男女比例比较均衡。
也即是因此,军部的高官男女数量也基本持平。
沈老这位战友听说了沈家的事情,义愤填膺,回去就把这件事报备。
战士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居然有宵小搞些阴损举动,谋害军属,这情节相当严重。
没过几天海城军区就来了人,大张旗鼓地把勋章送来,这事儿还上了当地新闻,这才被温芫她们看到。
温芫放下手中平板,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心里问古钱:真的不是又开了个幸运光环金手指吗?古钱懒得理她。
第164章 boss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太内斗。
而就是在这个堪称一切顺利的时候,丁英芬那边也有了进展。
最终,人脉将一个人引导到众人面前。
这次选举的参选人,纪枚。
温芫翻着手里的资料,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青年才俊啊。
挺清流的,在这次的候选人里。
时雨点评:也因此,身后没什么力量支持。
沈旬若有所思地把玩自己的项链:那就是说,他获胜的赢面没有其他人大?站在窗前的丁麓转身,眼神在温芫身旁的池靛身上略略停留。
他不客气提问:无关的人在这干嘛?无关?池靛完全不怕他,眼神冷淡地一扫。
他是我表哥。
时雨更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面对温芫时,大家是竞争对手。
但面对丁麓时,时雨还是选择一致对外。
敌人的敌人偶尔也可以作为朋友。
柳梧瞥了温芫一眼,意思很明白:你干的好事。
温芫无言地捏了捏眉心,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意思是,虽然我们不知道对手要扶持的是谁,但保住她,就能保证对方的计划落空?她和蒋枫晚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选举大幕拉开时,韩家已经被打得快要溃不成军了。
……至少明面上看着是这样。
本次选举的黑马,纪枚,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向窗外的夜色。
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恭敬垂首立着。
收到了?纪枚的神色莫辩,眼中倒影着夜景。
那张一向看着充满诚意的脸,在各种演讲中带着诚恳、热忱和坚韧,不得不说很符合她草根出身的设定。
收到了。
男人的样貌就不起眼得多:上面说,这样就稳了。
纪枚嗤笑起来。
把柄送上门了,没有不要的道理。
只能说自己找死吧。
演讲时慷慨激昂、煽动人心嘴唇,此刻吐出凉薄的话语。
身后男人瞥了一眼转过身的女人,对她眼中的野心和嘲讽视若无睹,微微低下头。
城市的另一端,得到消息的韩英也露出冷笑。
终于……那几家的联盟,到底还是没忍住这个诱惑出手了。
忍了这么久,被人当孙子似的打,她当然也是有火气的。
如果当时一开始就反扑,其实算上韩家隐藏的实力,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但那样的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韩英选择隐忍,因为她还有底牌,她的靠山。
只要等到海城新任市长选举出来,她不仅可以逆风翻盘,同时还能大口侵吞下丁家时家蒋家等等……到时候,韩家在海城就彻底算得上一手遮天了!想到马上举行的选举,韩英就觉得扬眉吐气。
更别说……那几家蠢货,已经把把柄送到了纪枚手中。
没错……看似毫无靠山、草根出身的纪枚,才是她们这边的人。
她幕后主人选出的、真正的下一任海城市长。
丁英芬那些人脉被她们利用,刻意引导到了歧路上。
终于……要出了这口恶气了。
韩宋脸上也露出快意,咬着牙:我要把温芫的皮剥下来,再把丁麓……这些日子来,她没有一天睡个好觉。
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的红血丝都使得原本美艳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地狱恶鬼一般。
韩英却冷笑一声,回头看徐麟:准备一下吧。
徐麟这段时间也很煎熬,他无意中得到了关于对方曾经恶行的部分证据。
这些年来,为了不被灭口,他把证据放在了隐蔽之处,而如果他一死,这些证据就将泄露出去。
也是因此,韩英才没第一时间将他灭口——毕竟他为她扫除了很多障碍,知道的本来就已经太多了。
可现在,两边只能被迫达成了协议。
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徐麟既然知道了最大的秘密,其他事韩英就更放心让他去做了。
可这种脆弱的平衡现在岌岌可危,如果温芫她们的联盟真的获取了关键的证据,把一切大白于天下,他手中的证据也就没了意义。
到时候为了防止他泄露出更多东西,他恐怕会立刻被韩英处理掉。
所以徐麟相当配合,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我呢?沙哑的女声阴郁又轻柔,比以前还让人不寒而栗,听起来像是有条蛇缠在脖颈上。
韩家母女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柔弱女人。
丁梦脖颈上缠着纱布,是之前被关在丁氏时自戕的结果。
但她并不是想自杀,实际上,她惜命得很。
这招只是用来逼丁英芬放她出去。
可很显然,丁英芬的心肠硬起来,养了二十多年的孙辈也不会顾念旧情。
她脖颈上挂着个小项链,坠着的就是封着阿厉指骨的树脂块。
让人看了就生理性不适,韩宋移开视线。
她跟丁梦交情一般,但也没什么仇怨。
海城的商场不说那些小公司,上层的势力划分还是泾渭分明的。
两边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偶尔还会合作一两次。
但这个疯子的大名她是早有耳闻,虽然没交锋过,但看她打击对手的手法等,就可见这人的风格。
此时看着丁梦,却是一如她以往还高高在上时那样平静温婉。
可这人苍白病态的脸色,以及黑洞一般吞噬光亮的眼眸,都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正常下掩盖的是比往日来得还要凶猛的癫狂。
韩英看向丁梦,忽然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很快……等我们的人当上市长,就是丁家蒋家那群人的末日。
很快。
选举结果公布的日子就到来了。
纪枚不负众望地当选。
在她就职仪式的当天,发布演讲时,着重提出要打击腐败和金融犯罪等恶行,重整海城风貌。
纪枚呼吁,不管在什么环境、什么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民众们都要立刻举报。
我作为市长,当然要以身作则。
这句话一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下面的记者们惊呆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枚看着众人错愕的神情,十分满意,脸上却还是一脸正气:就比如,我在选举期间,就遇到了行贿事件。
这是什么展开,新市长上任的第一天,难道就要爆出什么大新闻?大屏幕上,纪枚的表情格外严肃,带着不齿和痛恨:我是从民众中走出来的,最恨的就是不公平。
可偏偏有人浑水摸鱼,居然在我还没上任前就以金钱利诱,使我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她看向市电视台的摄像机:我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我要曝光这些国家的蛀虫!说着,她身后的投影屏上出现了转账记录。
我,纪枚,海城新任市长。
她字正腔圆,语气铿锵:实名举报丁氏集团、恒时工业、蒋氏实业对我进行贿赂!就连刚被授勋的沈家和被国家法务部门表扬过的绚娱也牵扯其中——这是对民众的背叛!对国家的背叛!在一片哗然!愁云惨雾的韩氏大宅中,韩英终于露出几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韩宋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脸上满是快意。
真想知道……真想知道那群和她作对的人们,发现自己押错了宝,此刻是什么表情?温芫要是知道她内心所想,恐怕会无辜地摊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绚娱顶楼,大屏幕上,纪枚的脸微微失真,在高清液晶屏上莫名带了些虚假意味。
一枚李子落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温芫回头,淡淡对易安说:你岁数大了。
易安:……CEO抱着胳膊,幸灾乐祸重复:你岁数大了。
易安:你他妈的给我他妈的闭上你的他妈的嘴。
CEO:……真是差别对待,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
牡丹国的律师真是有战斗力,他都想招募她去默示了——下次执行任务直接让这人开麦喷个几小时,敌方直接高血压而亡。
真·兵不血刃。
丁麓饶有兴致:哦豁。
沈旬正去给自己倒酒,顺手也给池靛倒了一杯。
我的呢?柳梧不满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被无视。
好了。
蒋樱庭拍了拍妹妹,兴致盎然:听着。
好戏……要开始了。
电视上,纪枚痛心疾首:这真是……话音没落,忽然音响中响起刺耳的噪音。
众人捂着耳朵,等了几秒,噪音才戛然而止。
纪枚的话被打断,情绪一下子堵住,呼吸了几次酝酿好了才再度开口:这真是——很快……等我们的人当上市长,就是丁家蒋家那群人的末日。
阴郁的女声从电视传出来的瞬间,韩英嘴角的笑容就凝固了。
纪枚也被外放的巨大声音惊得愣在当场,三秒后才霍然转身去看向身后的大屏幕。
画面晃动,让人产生晕眩的不适感,好像镜头被悬吊在了哪里似的。
而那画面中阴鸷的女人,不正是几年前宣布中风后卧病在床、外界传言已经是半个植物人了的韩氏上一任总裁韩英吗!温芫看着眼前屏幕上的一幕,轻笑着将酒杯举到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CEO:我堂堂顶级佣兵团老大……第165章 催婚竟是我自己男人不要太废物。
没想到丁英芬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所谓阿厉的指骨,其实顶端那一小截只是仿造的,内藏微型太阳能储能摄像头。
玫瑰国安局拿的最新配置。
韩英原本以为丁英芬是为了刺激丁梦,让她冲动下做出不理智行为,才做出这个东西,还辗转让丁梦得到了。
可没想到,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丁英芬送指骨就算是打着让丁梦发疯的心思,但不耽误她双管齐下。
不……韩英倏然睁大眼睛,如果并不是这样……如果……还没由得她细想,屏幕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之前那个偷拍只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的事情才是真章。
转账记录通过被黑的设备铺陈开来,伪装过的账户解密。
原来那些看似是丁氏等公司转账的记录,实际上是韩氏曾经的转账记录。
韩氏跟幕后人的金钱往来当然不可能用自家的账户,而是经过层层中转。
很多大人物的进行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都是这样,因为有需求,所以这种套娃似的中转账号应运而生。
一般从收款人倒推去查汇款人,根本没法查到。
可数据部直接攻击了其中一个套娃服务器,截取交易记录数据,伪装成丁家的账户后,重发到了纪枚的收款账户,这才骗过了纪枚和她身后的人。
说起来简单,可这就连数据部的技术总监程蕴诗也没法做到。
所以在CEO的牵线下,温芫得到了一个技术外援,是程蕴诗她们完全无法望其项背的等级。
顶级黑客,有钱都请不到的那种,甚至在各国情报机构都挂著名。
要不是CEO佣兵团长的面子,还真没法请她出山。
全程温芫都没见到对方的样貌,只得到一句冷淡的语音信息:搞定了。
温芫道了谢,表示钱已经打过去了。
对方的语音信息这次光速发回:嗯?你跟布洛克什么关系?温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布洛克是CEO的本名,对面黑客的声音明显热络了许多,沙哑的烟嗓都变得和蔼了。
她试探回答:呃……别瞎闹了。
CEO抢过通讯器,没好气地回答:管好你自己。
那边声音又冷了下来:切,老光棍,活该单身。
CEO没再搭理,收到温芫疑问的眼神,无奈:我养母。
温芫:……都这么大岁数还要被催婚,真是可怜。
总之,温芫这边一分钱没花,不过是用个假转账记录,就让纪枚以为对方真的给自己打了钱。
她的慷慨言辞,瞬间变成了自掘坟墓。
韩英更是猛然站起身,以往的沉着不复存在,尖声:他妈的,丁梦人呢?没人回答,韩宋已经冲上楼了。
丁梦跑了!之前韩英和韩宋自以为胜券在握,也没看着她,她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韩宋只觉得好像兜头一盆冰水泼下来,浑身发冷。
丁梦……丁梦她根本不是走投无路,被她们收容了。
她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她们!这疯狗……想咬的根本不是丁家,而是韩家!丁氏老宅中,丁梦穿着单薄的连衣睡裙,跪在老式青石地面上。
为了让韩家的人不起疑心,她偷跑出来时连外套都没穿,只穿了睡衣跑了。
她抬眼看着丁英芬,黑眸如古井死水。
丁梦伸手扯下脖颈上的项链,纤细脖颈上苍白泛青的皮肤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她垂下眼睫,看着手里的小树脂块,以及手心被它割出来的伤痕。
丁梦抿了抿唇: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
再抬眼时,她眼中泛起微澜:现在按照约定,把我妈妈和阿厉还给我。
天气寒冷,她整个身子都在打颤: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成王败寇,丁麓赢了,我心服口服。
我只要他们两个。
丁英芬看着丁梦,眼神复杂,半晌说:你母亲已经被我送到欧石楠国了,她小时候嚷着以后要定居在那里,说是要天天吃三文鱼。
所以我送她过去了,那边空气也好,有利于她的身体。
丁英芬年纪大了,头发已经白了,可平时看起来还是脊背挺直,气场十足。
但现在,她像是一瞬间苍老了下去,神态疲惫地挥挥手:你去陪她。
阿厉呢?丁梦却没那么容易糊弄,以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用这样强硬的态度面对丁英芬,可她还是梗着纤细的脖颈,以和身体不匹配的坚韧不依不饶:我要带他一起——大小姐。
丁梦的话像是被谁掐断在了喉咙里,一直冷凝的脸逐渐变化,最后定格成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看着从后堂绕出来的高大男人,他依旧穿着丁家最高等级贴身保镖们的制服,两米多的身高铁塔一般,一如记忆中那样让人充满安全感。
可此刻丁梦只觉得冷风嗖嗖地沿着脊背往上爬:你……不是还……说着,她眼神瞥到阿厉的手指上。
完好无损。
丁梦的瞳孔骤然收缩:你骗我?!她声音尖利,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可你之前明明……之前她明明让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包括对当初那个以黎曜为模板整容的小网红下手。
要不是柳梧拦着,阿厉就已经得手了。
如果他真的是外婆的人,那为什么没阻止她——?之前您没有威胁到您族人的安全。
阿厉语气平静,神情也很平静:大小姐,我是您的保镖,但首先是丁家的人。
丁梦眼睛睁得极大,像是第一次认识阿厉似的定定望着他。
她身体越抖越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背叛。
最终身体先于精神支撑不住,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人没倒在地上,被阿厉接在了怀里。
他像是托起一片纸似的,把丁梦打横抱起。
丁英芬抬眼看他:去吧。
阿厉恭敬地点了点头,抱着丁梦大步离开丁家,带着她往机场去了。
等丁梦醒来,应该已经在另一个国度了——山水美丽,无比清净。
但她也彻底远离了丁家的权力中心,余生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
这已经是在奖励她这次背刺韩家了,而阿厉则会保证她没法再卷土重来。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面对他,还会像从前那样信赖安心,还是永远活在被监控着的恐惧之中呢?丁英芬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没说话,可眼神苍凉。
她的孩子,她爱人留给她的孩子,一个病体支离,一个泉下长眠。
而她的孙辈,一个像其母一样野心勃勃,甚至不惜为了权势向血亲挥刀。
另一个……丁英芬疲惫地闭上眼。
那个孩子,她虽然没有慢待,但始终觉得有所亏欠。
好在他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看到他,她就想到自己那个死于非命的女儿。
优秀又美丽,坚韧又顽强的孩子。
韩家被绝望笼罩。
韩英再没有往日的沉着,她抖着手拨通电话,可那边无人接听。
最后甚至传出被拉黑的短促忙音。
韩宋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韩英面如土色地坐在沙发上。
几十年的经营,都成了泡影!而现在,对方现在自己火都烧到了眉毛,第一时间当然是撇清跟她的关系!韩英咬牙,看向韩宋:徐麟呢?在地下室。
韩宋面沉如水:妈,赶紧走吧。
晚了就来不及了!你以为……韩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们织成这一张大网,会给我们留下破网的机会?当然不可能,不得不说,韩英对自己的对手还是了解的。
不只是航空方面,就连水路都被截住。
徐麟被从地下室扯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韩英看着他,脸色山雨欲来,徐麟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十几年来的噩梦终成真。
他不禁腿一软,瘫在地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徐麟咽了咽口水,一向温文尔雅的表情变成吓破胆的惊恐:我不会说出去,之前温芫审我,我都没说出去……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眼前出现了黑洞洞的枪口。
徐麟张了张嘴,眼神发抖。
其实本来他的胆子没有这么小的,毕竟是在SAS待过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经过淬炼。
可韩英……她就像是他的噩梦,像是驯兽师,像是熬鹰的猎手。
那些来自男权社会的傲骨,被她一寸寸打断,韩英当年就是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酷烈手段驯服了他,让他成为她最听话的一条狗。
徐麟对她的畏惧是发自骨子里的。
可眼前的枪柄一转,朝向他。
徐麟怔怔地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枪,半晌才伸手去接。
韩英对自己驯出来的恶犬十分信赖,当然不是信赖徐麟,而是信赖自己在他心中种下的阴影,哪怕直接把枪交给他也不怕他会指向自己。
韩英眼神阴鸷中烧灼着疯狂,定定看着徐麟:去吧。
……这是你最后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