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你光临,我热烈又勇敢的十八岁。
南栖到滨江,直线距离两千多公里。
这意味着,今天有近八个小时,廖清杉都在飞机上度过, 这还不包括, 往返机场的时间。
但其实, 体力上的辛苦很容易克服, 难的是心理上的。
今天, 他奔波了多久, 心潮就起伏了多久。
下午的冲突会发生, 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无数次想要寻找一个机会, 去匡正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错误理解。
可过去太难和解,偏见又太难矫正。
所以,他习惯了克制和隐忍, 前路再难, 也不怨天尤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感到无力、沮丧和疲惫。
尤其是,终于到达她家门口, 映入眼帘的, 却是尽数熄灭的灯盏。
廖清杉站在那里, 抬头望着,不知道她是没回来,还是已经入眠。
但他知道的是,他真的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离开,错失她的十八岁生日。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将他从无尽的怅惘里,拉回现实。
转身看到她的那一刻,廖清杉就感觉,自己悬了一路的心,瞬间稳稳当当地落回了胸腔。
她如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如往常一样,两只大眼睛对着他眨呀眨;如往常一样,古灵精怪地对他说着俏皮的情话。
他也如往常一样,任凭自己沦陷,情难自禁。
但这次,不同以往的是,他没有克制自己,直接一个伸手,将她拢入了怀中。
拥她入怀的那个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轻而易举地安放了一路以来的所有疲惫。
原来,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能将他彻彻底底的治愈。
今夜月光温柔得很。
他拥她入怀,稍一垂眸,便能看到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像被扯乱的柳絮,有一撮还不安分地翘了起来。
廖清杉看着,手指忽然痒了痒,忍不住抬手,动作轻柔地将她那撮头发掖在了耳后。
感受到他温热的指腹滑过,应如是在他怀里抬起了眸,亮晶晶地盯着他看,红唇微动:戴圣到底是谁啊?廖清杉:………………服了。
真是服了。
他在这儿跟她告白,她还在这儿跟他掰扯这个。
应如是,廖清杉被她给气笑了,我正跟你告白呢……哎呀!你先别说这个,面对这个问题,应如是执拗得很,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快告诉我,戴圣到底是谁!廖清杉无奈至极,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眸,看着她,耐心解释道:《礼记》的著者。
应如是:…………啊哦……才女人设好像翻车了……话说回来,她刚才那番表白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拍摄这两天,应如是通过深入友军,对廖清杉的了解又多了好几分。
得知他才华横溢,她就想着自己也得做个文化人,这样两个人才般配。
她真的是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想起了这样一个有文化的告白方式,结果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句话就是出自《礼记》。
知道这个知识点后,应如是感觉刚才一直问戴圣是谁的自己,就像个二缺。
其实——应如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挺有文化的,我也挺爱读书的,我就是没留意出处而已。
廖清杉笑着应她:好,有文化。
话音一落,应如是终于想起了正事:对了,你刚说什么?廖清杉双手依然扶着她的腰,垂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十二分的郑重其事:我说,可以请应如是小朋友,做我的女朋友吗?应如是摇头反驳:我不是小朋友啦!我马上就十八岁啦!廖清杉:……她思维是真能跑偏。
他只得改变说法:那可以请应如是大朋友,做我的女朋友吗?应如是一听,很是爽快地点头:可以哒!她这份毫不犹豫,让廖清杉心头一震。
他低头,看着她清新漂亮的脸,想起那天在公车上,她落在他脸颊上的那一个吻,难免思绪纷飞。
他喉结滚动了下,还没动作,就听到她突然叫了一声:阿杉。
他心绪被迫止住:嗯?应如是看着他,冷不丁来了句:我突然想吃圣代了。
廖清杉:………………这联想!应如是!不愧是你!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走吧。
去哪儿?带你去吃圣代。
应如是一听,二话不说牵上他的手,仰头看着他,一脸卖乖的笑:阿杉,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廖清杉:嗯?他哪样了?应如是头头是道地说:我告诉你,你这样可不行,即使谈恋爱,你也得有自己的主见,哪能女朋友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廖清杉:……应如是。
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是哒!语气格外理直气壮。
廖清杉:……草!真可爱。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才继续牵着她往车上走。
坐上车,廖清杉降下车窗,让外面的凉风进来了点,等风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应如是。
嗯?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应如是听了一惊:你突然问这个干嘛?打听我的家底啊?廖清杉听了,曲起食指,侧身刮了下她的鼻翼,笑她:想哪去了你。
他是想问,什么样的人,能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
能对他说:未来的国际市场,真正的竞争一定是在文化层面。
能对他说:不能让余秋雨《道士塔》里抒写的困境,在当今社会再次重演。
能对他说:读不懂过去,怎么可能读懂未来,唯有过去,能让人们在时代浪潮的淘洗中,留住自己。
我爸爸是做生意的,应如是说,自己开了家公司。
做生意的?嗯呐!闻言,廖清杉目光有片刻的怔愣。
他以为,昨天应书郡之所以能跟他说出那样一番话,一定是因为他是从事相关工作的,所以才能理解他的坚守以及苦衷。
可他没想到的是,应书郡和他的父亲,同为从商之人。
很讽刺吧。
一个本该对他耐心宽容的人,给他的全是否定和嘲讽。
一个最有资格对他百般挑剔的人,却给了他知己般的认同。
-不过,这份无奈的对比,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身后。
因为,耳畔响起的动人歌声,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缘分奇迹般向我奔跑/就争一刻分秒/才把加倍的幸运送到/钟声轻轻敲明明是非常朴素的歌词,明明是非常简单的旋律,可为什么就是如此打动他。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身边人。
灯影在车窗上荡漾,廖清杉听着她的歌声,下意识扬起了嘴角。
管那些难题横亘在前。
他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太舍不得错过她了。
所以——先往前走。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那些郁积在心中的情绪,好像也在一瞬间释然了。
应如是捕捉到他的笑意,揶揄道:呀!某人终于不偷偷笑了啊!廖清杉:……记性真好。
阿杉。
嗯?这里没有抓捕快乐的警察,她看着他,声音格外温柔,可是,这里有抓捕不快乐的警察哦。
廖清杉听了,目光一怔,茫然回眸:嗯?从今往后,我就是抓捕你不快乐的警察,你有不开心的事情,要告诉我哦。
没人能不动容于这样的理解。
廖清杉听了,心思一颤,千言万语落在一个:好。
对了,应如是又说,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上次我们一起做公交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
哦。
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都准备收手了,但有个人突然拽了我一下。
廖清杉:……我觉得那个人不是你——她故意拖长尾音,的话,就只能是鬼了。
廖清杉:……一定是你吧,要不然你刚才才不会只淡定地说一个哦。
廖清杉听了,一时失笑:应如是,你搁这儿破案呢?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
对呀,她得意洋洋的,破了你心头的举案。
举案?举案齐眉呀。
廖清杉:……服了。
这姑娘脑子里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
-夜晚路上车少,一路都开得很顺,不肖片刻,应如是就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凤梨口味的圣代。
廖清杉看着她那个一脸满足的小表情,问她:吃个圣代就这么开心?嗯!开心!应如是频频点头,最开心的是,终于把你搞到手了!……应如是,廖清杉看着她,笑得胸腔微震,你能不能浪漫点?有你这么说的么。
应如是振振有词:浪漫不应该是男孩子的事情嘛!好好好,我的事儿,我的事儿,说着,廖清杉弯腰,从车里拿了一个礼盒出来,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礼物买的有点仓促了,不要介意。
那是一瓶香水,淡粉色的瓶身,中间印着精致logo,最上端系着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这瓶香水,曾被无数人选做庆祝一个女孩成人礼的礼物。
廖清杉伸长胳膊,把它递到应如是手中,嗓音落得深情又温柔:悠悠,生日快乐。
话音刚落,十二点的钟声正好敲响。
就这样,她迈入了十八岁的第一秒钟。
他没有成为第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人,但他可以成为最后一个祝她生日快乐的人。
他希望她,如她的名字那样。
——永远明媚锐利,永远生生不息。
应如是微微抬眼,双眸如映着明月的泉水,总是湿漉漉的。
好像她只要站在那儿,什么都不需要做,月光就情不自禁地眷顾着她。
那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偏爱。
今夜,月光温柔如水。
她身处其中,百褶裙随风翻飞。
时光啊。
你且看她——热烈又勇敢的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