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 最爱公主的,不是王子,而是国王。
我不认同这个说法。
因为,爱何必一决高下。
我有爱我的王子, 也有爱我的国王。
——《敢梦人》从福利院出来, 应如是半蹲在马路牙子上。
正午, 阳光逐渐炽烈, 落在她白皙的脖颈, 却暖不了她丝毫。
想起刚才那一幕, 她胸腔翻涌着的, 是极为强烈的难过。
挂了廖清杉的电话, 她拿起手机,正想根据他发来的地址打个车,可没等她在打车软件上输入目的地, 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砸在屏幕上, 晕成一朵小小的花。
她吸了下鼻子,抬手擦干净眼泪,翻开通讯录, 拔通了应书郡的电话。
远在枫桥的应书郡, 此时正在开会, 看到来电,便拿着手机,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接通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声喂,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软软糯糯的一声:爸爸。
悠悠?应书郡耳朵敏锐得很,一耳就捕捉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怎么了?我想你了……她不想哭, 但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应书郡听出她话里的哭腔,心瞬间提了起来,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地安抚她:你是不是还在南栖呢?把你的地址发给爸爸,爸爸去找你,好不好?不好……应如是头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地说,太远了,悠悠不想让你跑。
应书郡把通话模式改成免提,一边订机票,一边耐心地问:那你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好不好?爸爸,因为哭泣,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为什么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妈妈一样,那样热烈地爱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无条件支持孩子做的决定……为什么……此刻的她,言辞笨拙,词不达意。
跟半个月前,那个据理力争跟何黎照辩驳的人,截然不同。
那时的她,面对他人对廖清杉的误解,能掷地有声指出他人的傲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有无条件支持我们的父母,有不需要被迫担起的责任,有轻装上阵追求梦想的资本。
可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她有多希望,她做不到这样的能言善辩。
做不到条条铺陈,做不到条条有理。
因为能言善辩背后,是不需揭露就已然赤.裸的现实。
时间在这通电话里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时钟转过十二点整。
应如是坐在那里,头顶的尘埃在阳光里飞来飞去,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但她不知道的是,拐角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一直没有离开,后座的车窗,也一直没有关上。
小张。
廖敬远忽然叫了声。
前排的司机转过身,毕恭毕敬道:廖总。
再派一辆车来接我。
廖敬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开车门,你跟在她身后,确认她安全了再离开。
-半个小时后,应如是安全抵达廖清杉发给她的那个地址。
后车的司机看到廖清杉的身影之后,在前方路口掉了头。
这边,接到人的廖清杉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应如是垂下眉眼,轻轻摇头:没有……他目光担心地问:那怎么回事?应如是抱着他撒娇:我刚才画眼线画进眼睛里了,可疼了……廖清杉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把人圈进怀里,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跟哄小孩一样:都怪眼线笔,我替你打它,好不好?嗯……应如是在他怀里点头,打它,它太坏了!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廖清杉笑了声,撑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迎着她的目光问:现在还生气吗?应如是摇头:不气了。
廖清杉:那我要批评你了啊。
应如是:?你没事画那玩意干啥,吃力不讨好。
......画了可以显得眼睛大。
她轻声解释。
廖清杉简直服了什么时候都是她有理的状态,笑她:应悠悠,你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你自己看看,谁的眼睛比你大。
应如是一听,可委屈了,轻轻吸了下鼻子:廖清杉,你凶我……廖清杉:……......他那话里要是有一点凶的意思,他现在就去叫汪施靖一声姐夫。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他一边哄着,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嗯。
这段饭,除了汪施靖觉得有点尴尬,其余三个人吃得还挺和谐。
南栖的天和京溪一样,也是说变就变。
就一顿饭的功夫,原本炽烈的太阳忽然收敛了很多,天色慢慢变得阴沉,但是又没有飘雨。
廖京妍看了眼窗外,征询着应如是的意见:悠悠是第一次来南栖吧,想去哪儿玩,正好这天也不晒,我们带你过去。
应如是说:我都可以。
要不去市民公园吧,廖京妍提议道,那里有雕塑,还能看海,你应该会很喜欢。
好啊。
应如是说。
于是,吃过饭,四个人又一起去了市民公园。
廖京妍叮嘱廖清杉,让他好好带着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玩。
叮嘱完,自己默默地找到一个僻静处坐了下来。
结果,刚坐好没多久,眼前忽然斜来一道阴影,她下意识抬眸,看着这个折返的身影,问他:你怎么不去玩?汪施靖在她旁边坐下,笑着说:我不愿意当电灯泡。
说完,两个人默契地陷入一阵沉默。
他们并肩坐着,目光追溯着自行车道上的那双身影。
廖清杉载着应如是,正在骑单车。
红色的自行车道,映入蓝天碧树下,形成一种撞色的美感。
他载着她,慢悠悠地沿着海岸线走,偶尔摇一下车铃,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耳边都是青春的声音。
至于这边,则是一阵沉默。
最终,这份沉默的气氛,还是廖京妍打破的。
她抬眸,看着海边那个骑单车的少年,忽然问了句:他小时候,过得快乐吗?汪施靖听了,神情一愣,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嗯?他侧眸看过去的瞬间,她的眼睫正好轻轻扫了一下。
汪施靖看着她秀气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灵,怎么说——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连带着想起了刚才那个堪称社死top的瞬间。
——当着人家姐姐的面,自称姐夫。
那场面,真的尴尬到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当他站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往回望,发现除却尴尬,还有一些更盛的情愫难以掩盖。
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门开的那一刹那。
他低头,看到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连衣裙,抬眸望了过来。
笑意清浅,气质优雅。
尤其是那双眼睛,柔情似水,有一种值得细看的美。
与她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汪施靖就感觉,像是与扑面而来的春风撞了个满怀。
一定是这春风太缠绵,否则也不至于让他失语这么长时间。
看他一直没说话,廖京妍问他:这问题很难回答?哦,没有,汪施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垂下眼,收回纷飞的思绪,嗓音含笑地回忆着,当然快乐,他小时候也是皮得很,鬼点子也多,但偏偏又不惹人厌,天生人缘就好,邻里街坊都喜欢他,再加上他从小就长得好看,我们那条胡同的小姑娘都特别愿意跟他一块玩,老撺掇他跟她们一起玩过家家。
廖京妍听完,开玩笑道:最后那句话你可千万别在悠悠面前说。
汪施靖:我知道,我有分寸。
廖京妍听了,轻轻笑了一声,但这次的语气就有点不像开玩笑了:那以后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也有点分寸。
汪施靖:…………-玩了一下午,四个人才踏上回家的路。
廖清杉先把廖京妍送到家,说:我今晚不回家住了。
廖京妍看着他说:我知道了,悠悠大老远来的,好好陪陪。
送完廖京妍,他又把汪施靖送到机场。
其实,汪施靖这次过来,是要去国外出差,在香港转机。
南栖离香港很近,他就顺道着拐来看了一眼。
此刻的他,也没想到,就是这随意的一拐,就拐走了他余生的漫漫心动。
终于把该送的人送完,廖清杉驱车离开机场,往市中心开。
你们学院的实践活动结束了吗?他忽然问。
啊?应如是都差点忘了自己撒过的谎,还好她反应够快,赶忙接过话头,说,哦,结束了,他们都先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吧?廖清杉嗯了一声: 那晚上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应如是点点头,唇角漾起笑意:嗯,好。
模样乖得不行。
廖清杉侧眸看了她一眼,心思一软。
带她回到自己的公寓,考虑到她玩了一下午应该挺饿,廖清杉就让她先去冲个澡,自己则去厨房开始给她做饭。
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直到饭快要做好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应书郡的一条微信:【我刚落地南栖,你找个借口出来,不要让悠悠知道。
】廖清杉看到这条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恰好这个时候,应如是洗完澡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看了她一眼,把手机放回到口袋。
悠悠。
嗯?公司突然有些急事,需要我过去处理。
啊?那用我陪你去吗?不用,饭都做好了,你在家好好吃饭,我忙完就回来,好不好?嗯。
出了家门,廖清杉给应书郡发信息,说让他在机场等,他现在就过去接。
但应书郡没答应,说一来一去太浪费时间,让他直接说个折中地点,两个人在那里碰面。
两个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亮起路灯的柏油马路上,两辆车,一辆向南,一辆向北。
最终,因为同一份爱,在中间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