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昼笙歌。
——《敢梦人》发布会结束时已经十点, 年又青体恤后辈,让廖清杉先行离场。
廖清杉起身跟媒体告别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有个人站在后台, 沉默无声地看完了整场访谈。
直到走到后台, 突然传入耳畔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阿杉!他抬头一看, 瞬间就笑了。
看她这样朝自己奔来, 廖清杉立刻张开了双臂, 等她扑到自己怀里之后, 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然后, 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应如是这个游乐场旋转木马狂热爱好者,特别享受被他抱着转圈的感觉, 兴奋得小腿都翘了起来。
转了好大会儿, 怕再转她就晕了,廖清杉才把人放了下来,但应如是明显是还不满足, 抬手勾着他的胳膊, 在他怀里是蹦跶来又蹦跶去。
蹦跶的时候, 目光就紧紧地盯着他看。
看着看着,就觉得:他可真好看呀!看着看着,又觉得:他不仅是好看。
英俊外表下,还有着当仁不让的风骨胸襟。
想到自己的男朋友这么优秀,应如是一高兴,蹦跶得更欢了。
廖清杉任她胡闹,笑着问:不是让你在家睡觉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应如是轻哼一声:我过来监督你啊, 我男朋友这么帅,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廖清杉:你以为谁都是你......他正说着的时候,应如是目光一瞥,就看到从礼堂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那个人的目光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应如是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学生一样,勾着廖清杉脖子的胳膊立马放了下来,拍打着廖清杉的小臂,提醒道:你快松开我。
廖清杉松开她,回头看了一眼,是年又青。
亲热场面被导师撞见,应如是有些不自然地拽了拽衣服,走到年又青面前,头低的都能看到脚尖了:年老师……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年又青忍着笑说:多稀罕呢,你应如是还有害羞的时候。
我……应如是抬起眸,气势十足地应,我当然有!那人家也是女孩子嘛!年又青:......看老师没说话,应如是还红着脸在那儿解释:刚才那一幕,您就当没看见。
哟?年又青逗她,你这意思,是结婚的时候不准备喊我了呗?应如是一头雾水地说:喊啊,我结婚肯定得喊您啊。
年又青:那结婚还得接吻呢,怎么,我要是去的话就不接了?应如是:……啊啊啊羞死啦羞死啦羞死啦!!!年又青觉得看这些小年轻谈恋爱可真有意思,摆摆手,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快亲热去吧。
应如是:......看她没动,年又青趁机又多说了句:对了,好好犒劳犒劳你男朋友,大过节的,也没好好歇歇。
应如是一听这话,嘿,瞬间来劲了。
小嘴一撅,不满地嘟囔:那我也没歇着,您就只关心他。
哟哟哟,年又青简直服了她说来就来的戏,给点颜色就灿烂了是不是?......当初就该把你扔给表演系的孙老师,在我这儿真是屈才了。
您也就说的好听,应如是用那点颜色染了个磨坊,真让您扔,您能舍得么。
年又青:......忍无可忍,摆手开始赶人:行了行了,快走吧,别在我面前晃悠,烦。
您看您,又说反话了,应如是眉眼弯弯地笑着,那我就先走了,您也趁着假期,好好休息。
说完,才往廖清杉身边跑去。
结果,没跑两步,忽然折过身来,看着年又青,郑重其事地朝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起身时,她眸光微闪,对他说了句:年老师,您辛苦了。
话里的真挚和诚恳,不掺杂一丁点的假意。
她是在诚挚地,鸣谢师恩。
辛苦您四年如一日的付出与打磨。
辛苦您在国漫这条路上的坚持和坚守。
辛苦您对后辈的栽培和引领。
辛苦您,用一双慧眼和一双巧手,凝练出的一颗匠心。
也辛苦您,刚才对我所爱之人的维护。
-一切风波终于落幕,《盘古》票房也跟着水涨船高,但廖清杉没再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而是将所有需要处理的事情交给了汪施靖。
他现在,只想专注地陪着她。
牵着她走到地下停车场,应如是趁着他给自己开车门的功夫,又钻进了他怀里。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黏人了。
但廖清杉向来是她黏任她黏,她闹任她闹,他就只管宠。
把人抱在怀里,廖清杉抬手轻抚着她的长发,考虑到现在是假期,问她:想去哪儿玩吗?应如是在他怀里摇头:哪儿都不想去。
嗯?悠悠就想待在你身边。
廖清杉这人最受不了她自称悠悠。
——那语气太娇。
尤其是现在,怀里这一团,是真软啊。
廖清杉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免想起他们的初次,也是在这样一个灯光昏暗的停车场。
只不过,那时候,环境很安全,但现在,环境很危险。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没有章法地蹭来蹭去,廖清杉轻咳两声,提醒道:应如是,你收敛点儿。
应如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茫然地问:收敛点儿什么呀?收敛点儿你的魅力,廖清杉目光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沉沉笑了声,要不,我怕我不当人。
应如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之后,她非但不知收敛,还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发音清楚:可我就喜欢你不当人的样子。
廖清杉:......应悠悠,他被她逗笑了,你在我面前,是真的一点都不害羞啊。
应如是听了,机灵地眨了一下眼,小声反驳:那倒也不是。
不是?怎么不是?我也害羞过。
你什么时候害羞过?应如是想起那个酒后乱性的夜晚,他低身取悦她的样子,脸唰的一下红了:你那什么的时候,我还是挺害羞的。
廖清杉:...............不能聊了。
真的不能再聊了。
要不他保不齐真来个停车场play。
于是,不做商量地把人从怀里拽了出来,打开车门,让她坐上车。
然后,他对着空旷的停车场,长舒了一口气,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也就是这几步路的功夫,廖清杉目光无意瞥到旁边停车位上的四个圈车标,突然之间有了一个绝妙想法。
于是,坐上车之后,用状似无意的语气,提了句:要不,我们回枫桥吧?这提议不突兀,但是有点突然,应如是微微一怔,确认道:回枫桥?廖清杉嗯了一声:正好,你回家看看家人,我回去谢谢王诗歌。
应如是当然不反对,拍手应道:好呀好呀!!!说完,一想,又觉得这个事来得有点不是个时候。
不过——应如是拽着他的胳膊,先不让他开车,跟他打着商量,我们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回家。
干嘛等明天?廖清杉着急实施自己的计划,枫桥离这又不远,现在走能赶上天黑之前到。
应如是坚持: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回家。
廖清杉不解:回家干什么?回家——应如是身子凑近,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做点儿羞羞的事情。
毕竟,回枫桥就不方便做了。
廖清杉:...............真的要疯了。
应如是,他冷笑一声,妄图以此压压自己心底的燥热,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我就馋,怎么着吧?还怎么着?他轻呵一声,你这姑娘,图谋不轨。
我哪图谋不轨了?应如是腰杆一挺,可有理了,我最开始的时候就跟你说清楚了,你是我过往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个让我见色起意的人,我早就坦白从宽了,我算哪门子的图谋不轨。
她反驳得头头是道。
殊不知,她腰杆挺起的时候,胸前曲线也傲人的挺起。
廖清杉看着,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她每次都撩而不自知,最后苦的不还是他。
于是,回家的这一路,开得那叫一个百爪挠心。
偏偏那位煽风点火的人,不仅不知道灭火,还助燃。
看她拿着手机在那刷微博,廖清杉不免想到那天过后,她发在微博上的一幅画。
画面含蓄、并伴有大量留白。
但正是这份欲盖弥彰,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男生的对话框里,写着的是他那天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悠悠怎么长的?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女生的对话框里,则写着她当时心里想说但没有对他说出口的一句话:你怎么长的?一双充满少年感的眼睛,和一副令人垂涎欲滴的身材。
此画一出,读者们纷纷表示,磕拉了磕拉了!这样的画再给我来一百张!行,既然都这么想看,那他不介意再提供点素材。
别人是夜夜笙歌。
既然她等不到晚上,那就直接昼昼笙歌。
回到家时,窗外阳光正是灿烂,廖清杉抬手,动作利落地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下一秒,遮光帘开始自动闭合,一个人造的夜晚开始降临。
情潮也在他的爱抚下,开始暗流涌动。
他指腹那层薄茧,与她的敏感点,向来是精准贴合。
不知不觉,她衣衫渐次褪尽,身体也软成了纤纤细水。
廖清杉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修长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低喃嗓音,化成最勾人的毒.药:垂涎什么?欲滴什么?我今天都满足你。
第82章 他说:我用余生,跟你签约。
……他说:我用余生, 跟你签约。
——《敢梦人》他目光望过来的那一刻,应如是觉得自己像是被瞄准的猎物。
可她甘愿被狩猎。
昏暗光线里,她长睫轻轻颤动着,模样乖得不像话, 可长睫下的眼神, 却是妩媚的。
似一汪春水, 摧毁人的理智, 挑逗人的心神。
廖清杉低眸看着她, 呼吸霎时变得粗重起来, 炙热的吻灼烫上她的每一寸肌肤。
墙壁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 垂涎、欲滴, 悉数溺在她甜软的嗓音里。
这个白昼,情潮如坠入暗夜般,肆意涌动。
人造的夜晚, 温热、潮湿、又绵长。
-第二天醒来时, 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两个人之间,还是廖清杉先醒的。
倒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她的动作给弄醒了。
过了会儿, 或许是情侣之间的心电感应, 应如是也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被廖清杉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想起自己之前睡觉的种种恶劣行径,应如是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优秀,不放过任何一个求表扬的机会,立马开始臭屁地夸自己:阿杉,我发现我跟你在一起睡觉可老实了。
廖清杉:???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他轻拍了下她的背, 语气戏谑地问:你哪儿老实了?应如是条条有理地跟他解释:我自己睡觉的时候,尤其是夏天,常常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在床尾,我跟潺潺睡觉,她也说我老是抢她被子,但我跟你睡,我晚上睡的时候什么样,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说完,似乎是觉得程度不够,又应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起来:悠悠真的好乖呀!廖清杉:............看他沉默,应如是语气不满地问:你为什么不夸夸我?廖清杉在她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如实道:因为我怕说谎会遭报应。
应如是:?在心里琢磨了下,忽然有些心虚地发问:我难道......睡得很不老实吗?廖清杉:......听听这语气,无辜的哟。
其实,廖清杉第一次跟她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姑娘前半夜估计是累得,尚且能老老实实地睡,到后半夜就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养精蓄锐的能力太强,整个人是翻来又覆去,时不时还对他拳打脚踢。
你说呢?想到这儿,廖清杉倍感无奈地笑了声,我天天跟你睡觉,跟打游击战一样。
应如是一听这话,嘿,你敢信,她自己倒先急上了。
只见她动作极快地从廖清杉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一边朝反方向翻身一边喊话,语气极为嚣张:那你别跟我睡!你去哪儿?廖清杉动作熟练地把人拽了回来,我不跟你睡跟谁睡,嗯?激将法奏效,应如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先是抿唇偷笑了下,然后才恃宠而骄地问:那我这么不安生,怎么我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被你好好地抱在怀里呀?不跟你说了么,打游击战,说着,廖清杉低低笑了一声,你跑你的,我追我的。
应如是听了,有些抱歉地问:那你晚上是不是总是被迫醒来?初秋的凌晨,已经有些许凉意,廖清杉把她又往怀里抱得紧了些,片刻后,在她头顶轻轻叹息了一声,说:不用醒。
嗯?我凭潜意识就能抱住你。
-此刻,破晓还未至,整座城市都静悄悄的。
应如是就在这个尚未苏醒的世界里,听到了一个让自己世界苏醒的声音。
不用醒,我凭潜意识就能抱住你。
他总能不经意地说出一些话,让她觉得格外窝心。
趁她沉默的功夫,廖清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凌晨四点。
昨天,两个人折腾了一下午,清洗过之后,就直接上床睡了,连晚饭都没吃,那时候估计也就七八点钟的样子,所以,虽然醒的早,但睡眠时间倒是足够。
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廖清杉低头,问了句:还困不困?她刚起床的声音总是奶声奶气的:不困。
那起床吧,吃个早餐,然后我们开车回枫桥。
不要,应如是抱着他,跟他撒娇,再腻歪五分钟,就五分钟。
......行吧。
于是,两个人又在被窝里腻歪了一会儿,起床吃过早餐,应如是就跑进了衣帽间,挑来挑去,她选了一身个极其符合休闲假日的打扮,白色娃娃领针织衫配浅蓝色牛仔裤,整套搭起来清纯又干净。
换好衣服,她还画了个淡妆,又把头发扎成了高马尾。
她本身就长得显小,这样一穿,更是跟个高中生没两样。
殊不知,她臭美的功夫,廖清杉就像个搬运工一样,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慢慢往车上搬,来来回回好几趟,才终于搬完,车子的后备箱和后座几乎都被塞满了。
搬完最后一趟,廖清杉又上来接人。
应如是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廖清杉今天穿得格外正式,白衬衫配黑西裤,外面还穿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雅人深致。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穿风衣的样子,愣在那里,像个花痴一样,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廖清杉不解地叫她,她才一溜烟地跑回了衣帽间,边跑边喊:你等下,我进去换身衣服。
进去之后,她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裙,外面搭了一件白色风衣,原本的白色板鞋也换成了白色高跟鞋,白皙纤瘦的脚背连着骨肉匀亭的小腿,整个人看起来女人味十足,精致又漂亮。
看到廖清杉打量的目光,应如是主动解释:我刚才穿的那一身太显小了,咱俩站一块,别人肯定以为你包养了女大学生,对你名声不好。
廖清杉:......他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那次去买皮卡丘的玩偶,她非要抢着去买单,廖清杉跟在她身后,才知道她抢着买单根本是图谋不轨,她之所以买单,就是为了找机会跟店员吹嘘:是吧,包养帅哥,就是花钱。
想起这件往事,廖清杉抬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说我是被包养的那个吗?嘿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吧!应如是走到他面前,义气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外表看起来是气质淑女,但说出来的话就跟个女土匪一样,没事,不用不好意思啊,就凭咱俩这交情,姐肯定好好包你!廖清杉:......真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但他能怎么办。
他就是玩不过她啊!真愁人。
-十月,处在晚夏与初秋的交界,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他们出发时,天色才微微亮,往东开了一会儿,就看到日出就着远处的山脊线,磅礴而出。
天光大亮时,他们到达枫桥。
五年前,纪录片《笑望书》的播出,让更多的人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些被遗忘的土地,其中就包括枫桥。
得到关注之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半桥很快就被修葺一新,片片红枫也拔地而起。
这座小镇,又开始镇如其名。
这就是媒体的意义,它不能成为筑桥的砖瓦,也不能成为红枫的种子。
但它能唤醒人们沉睡的注意力,唤醒之后,才会有切实的行动。
廖清杉开着车,轻车熟路地开到家门口。
除了这座桥周围的风景变得更好了,其余的一切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依然被打理得欣欣向荣。
因为美景重回巅峰,周叙家民宿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经过门口的时候,廖清杉还抬头望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很快,车子在熟悉的门口停下,祝贺章和孙敏两个人正在做早饭,听到车声立马从家里走了出来。
看到长辈,廖清杉立马下了车,彬彬有礼地问候:外公外婆好。
应如是听到,不满地扬起音调嘿了一声:你这改口改的有点早了吧。
廖清杉:那我叫什么?叫爷爷奶奶?应如是:......你还是叫外公外婆吧。
叫爷爷奶奶的话,这关系也太乱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祝贺章凶了应如是一句,然后看着廖清杉,笑得眉眼都绽开,想怎么叫都行,啊,别听她的。
应如是:......隔辈亲,很冰冷。
几个人聊了两句,廖清杉便转身去拿带过来的礼物,车门打开,孙敏看着那满满一车厢的东西,忍不住感叹:你这孩子,你说你带东西就带东西呗,我知道不带你也不好意思来,但你带这么多干什么?廖清杉笑着应:不多,都是您能用得上的,您别嫌弃就行。
孙敏: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四个人正寒暄的时候,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悠悠。
应如是探头往外一看,立刻从这场多人对话里挣脱了出来,走到家门口,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喊了声:周叙哥。
周叙往里面看了眼,笑着问:跟男朋友回来过节啊?应如是:嗯。
周叙往前走了两步,欣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盘古》我可是看了啊,拍得可真不错,以后悠悠可就是咱们枫桥的小骄傲了。
夸得有点过了啊,应如是眯着眼,用手指比了个芝麻大点的空隙,我就是其中的一枚小小螺丝钉。
行了,周叙摆手让她进去,好不容易回趟家,快进去团聚吧。
应如是嗯了一声,朝他挥挥手,说:那我们有时间再见。
周叙点头:好。
他是想平静地看着她走进去。
可是,直觉和理性总是相互背叛。
看到她转身,周叙尚且还能控制自己,可是,看着她就要进入家门,他还是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悠悠!应如是顿住脚步,回眸:嗯?周叙在阳光中,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真诚出声,嗓音落得格外温柔:要幸福哦。
应如是听了,弯眉一笑:谢谢周叙哥,你也是,你也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廖清杉正好从家门口走了出来。
因此,他一抬眸,便自然而然对上了周叙的目光,想起当初因为闹鬼事件无意间发现的那张照片,廖清杉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在心中把一份爱意藏了好多年。
尽管,这份爱意没有收获好的结局,但他还是衷心地祝福了他的姑娘。
想到这儿,廖清杉朝他点了下头。
周叙愣了瞬,然后以同样的动作回礼。
但其实,这动作,他做起来有些心虚。
毕竟,他并不是从一而终的坦荡。
当初,得知两人分手之后,周叙曾想过趁虚而入。
于是,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就去了京溪工作。
在一座新的城市,以老乡兼老朋友的双重身份约应如是出来见面,实在是太过容易。
可见了两面,周叙就发现,这姑娘外表看起来乖巧玲珑,但内心有一堵太坚硬的墙。
没人能攻破。
那个和她同届的理科状元也不能。
身为旁观者,尤其还是个别有居心的旁观者,周叙比很多人都要清楚,他们两个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
少了其中任何一方的坚持,他或许都有机会能趁虚而入。
可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没有任何一方想过要放弃。
如果你觉得两个人破镜重圆的故事太过容易,那你这个想法,恰恰说明了他们的不容易。
你是否想过,你之所以感叹容易,就是因为你觉得,他们虽然分别多年,但重逢之时,既没有外力阻隔,亦没有疏远的内心,所以才会容易。
可是,这些问题,不是在情侣之间不存在,只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
——那背后,该是怎样的坚定。
周叙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一样坚定的身影,忽然觉得心脏悬起。
他看着她长到十八岁,然后——看着她爱别人。
还好,那个人比他优秀,也很爱她。
他荡漾多年的涟漪,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归于风平浪静。
-回到家,因为两个人刚吃过早餐,所以都不饿。
于是,就跟边牧玩了起来。
应如是看着好久未见的大宝贝,抬手顺着它的毛,一脸温柔地问:姗姗公主,有没有想悠悠呀?边牧姗姗伸出舌头,嗯了一声。
应如是又问:那你想没想阿杉啊?边牧姗姗看着廖清杉:嗯。
廖清杉:......分开叫还没什么。
这怎么连在一起叫,听起来跟他是这只狗的儿子一样。
应如是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问:那我们带你出去溜溜好不好?边牧姗姗一听要出门瞬间就兴奋了:嗯!嗯!嗯!还是那条晨间小路,和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们终于能安安生生地遛个狗。
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上演一出两人一狗都累得不轻的他逃、它追、她插翅难飞。
想到那太过戏剧性的一幕,应如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廖清杉似乎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一脸无奈地提醒:别笑了。
你也别——应如是越笑越停不下来,憋笑了。
廖清杉:......无奈得掐了下她虎口:皮得很。
又往前走了一段,应如是才勉强控制了下嘴角的笑意,问他:阿杉,你当时是不是以为我在追你啊?廖清杉一语双关地回:你当时不就是在追我?应如是:......行吧。
心里是认了,结果,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开始无理取闹。
胳膊一甩,用力挣开他的手,双手叉腰,说不走就不走了。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廖清杉,没好气地说:人家都是男生追女生的!我跟你在一起,都没享受过被追的待遇!看她发小脾气,廖清杉无奈折返,重新牵上她的手,温柔地说:回国之后,我不是来追你了么?应如是一听更委屈了:那才几天,我就被你追到手了!看她这个样子,廖清杉快笑疯了:那能怪我吗?应如是:就怪你!?你太好了,我都没办法矜持!廖清杉:......行吧,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有理。
那我再追你一次,廖清杉征求着她的意见,好不好?应如是又不乐意了:都在一起了,还追什么追,矫情。
......沉默片刻,廖清杉忽然笑了,跟她说:我先追追,你看看矫不矫情。
应如是好奇地问:你打算怎么追?这样吧,你往前面跑,我跟它——廖清杉低头看了眼边牧,在后面追你。
应如是:???啊啊啊廖清杉!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可如果,她早知他接下来的行程,那这时的她,或许稍一留意,便能读懂他的良苦用心。
中午,在家里和应如是的家人一起吃过午饭,廖清杉便开车带着她,先是去了榕树下,拜访了王觉书和王诗歌,然后,他又开车带她去了云漫山。
去云漫山的那条路上,廖清杉自行规划路线,刻意绕远,只为经过一家奶茶店。
——他们曾经去过的医院旁边的那家奶茶店。
应如是坐在副驾,看着这条线路,提醒道:走这条路有点绕远了,你等会儿在前面掉头吧。
这条路上的枫树比较多,廖清杉面不改色地撒谎,你等会儿拿相机帮我拍一下素材,我回头做节目要用。
原来是这样呀!乐于助人悠一听,便二话不说地接下了这个工作,好哒!说完,她便打开相机,将这条路上的片片红枫,尽职尽责地摄入镜头。
车身平稳地向前滑行,路程过半,就快要开到那家奶茶店时,廖清杉刻意将车速放缓。
然后,应如是就在他刻意放缓的车速里,用眼睛和镜头同时摄入了一则对话,就挂在那家奶茶店的门头上:[被爱是头等大奖。
][谢谢你,让我中了头等大奖。
]看到这则对话,应如是眼睛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跟他分享道:天呐,原来我那次喝奶茶中的奖,还有后半句话啊。
廖清杉假装不知情地问:什么后半句话?你先好好开车,应如是专心地摆弄着相机,等会儿到了我再跟你说。
廖清杉淡淡一笑。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云漫山。
这次,他们没有步行上去,而是做了缆车。
上次,他陪她一起等日出,这次,她陪他,一起看日落。
廖清杉在上面假装恐高,让她牵着自己的手。
应如是一边笑他胆小鬼一边把他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一路都没有松开过。
从云漫山下来,廖清杉又带着她去吃晚餐。
去的是那家一年四季都会飘雪的餐厅。
餐厅老板叫赵峰,是应如是妈妈的学生,五年前,这里还没有正式开业,他们在这里,赏了一场夏夜里的大雪。
那个浪漫的夜晚,应如是至今都记得。
进了餐厅,赵峰看到应如是,立刻一脸严肃地把人叫住,应如是看他满面愁容,赶紧上去问了句怎么回事。
赵峰叹了口气,跟她说最近餐厅不景气,能不能请她给他们餐厅画几幅画,好吸引些年轻人。
廖清杉见状,给他们留出了谈话的空间,说:你们先聊,我先进去点餐。
赵峰拉了她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肯放人走。
应如是根据他指的方向往里走,走到尽头才看到廖清杉的背影。
这会儿,他已经吃上了,不仅吃上了,还一边吃着一边打电话:不改名字了!就叫[对话.对画],我坚信,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的。
应如是本来还想问他吃饭怎么不等她,结果,听着这句话,越听越觉得耳熟。
忽然五年前,他们的初见,她吃着他的面,气势十足地跟电话那头的苏潺说:不复读了!我坚信,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的。
刚才在脑海里闪过的灵光,在此刻缤纷涌现。
晨间小路上角色互换的打趣;拜访拥有共同回忆的榕树下;奶茶店的那句回应;云漫山他刻意寻求的牵手,和她当初刻意寻求的牵手一样;以及现在,他在这里,为她复刻了他们初见的场景。
只不过,这些场景里的角色都互换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他是真的在用他的方式,来追她。
看穿了他的点子,应如是笑了笑,倒也不介意陪他把这出戏演完。
于是,走到他身后,模仿着他当时的语调,对他说:金子会不会发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照你这个吃法——说着,应如是弯下腰,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你会找到一个比金子还珍贵的女朋友哒!看到她来,廖清杉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动作利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应如是背后,撑着她的肩,让她正对着刚才走过的那条路。
站好之后,突然之间,整座餐厅的灯光熄灭。
应如是在这片黑暗里,听到他低沉清越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悠悠——别害怕。
跟着光往前走。
话音刚落,应如是身边,就如萤火虫般,亮起了一盏盏微弱的亮光。
渐渐地,这亮光越来越大。
她花了几秒时间去适应眼前的黑暗,这几秒的时间里,那幅画也亮相完整。
她终于看清,是伦敦那年的跨年夜,她画了一幅冬雪之上的太阳,上面写着:[如果当下还不是最好的结局,请你持之以恒,请你耐得住等。
]看到这幅画以这样的形式展示,应如是目光微怔,没懂此举的含义,直到下一秒,这幅画下面,又出现了一幅画。
她认得出他的画风。
那是他画的,同一天的跨年夜,他孤身一人站在窗边,画面右上角写着他对她的回应:[从我们分开的这一天起——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为重逢作序。
]应如是看到这句话,想起那件往事,心脏像是被人锤了一下,忽然一低头,鼻子泛酸。
可新的画面已经在前方逐渐地亮起,指引着她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是她分享的治愈系美食。
她每一幅画下面,都接着他那天吃过的美食。
[画画水平没有我们悠悠好,不知道我们悠悠到时候看到了,会不会嫌弃我的绘画水平?不过,家里有一个画画好的就行了,是吧?——伦敦依然多雨,我依然想你。
]再往前走。
是家人们来京溪看她,她写下:[帅气的爸爸,漂亮的妈妈,可爱的外公外婆,还有集所有人优点于一身的我。
]下面依然是他的画,画的是一个英伦风格的教堂,以及他的一张背影。
[希望下次,这幅画中,能有我。
今天,路过一个教堂,忽然想起来,当时都忘了问你,是想要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再往前走。
是她的[Dare to Dream.]下面,是他的[Please bless my girl dream comes true.]再往前走再往前走再往前走......上千幅画,每一幅画,下面都画着他同一天的实时回应。
两份异曲同工的心意,经由时间轴交叠在一起,成就加倍的感动。
这是属于他们的[对话.对画]。
四年半的时间,八千多公里的距离,她每一次伏案的作画,都在今天,得到了姗姗来迟的回应。
那天,她在他怀中撒娇,说后悔自己当初自以为是地跟他说了分手。
他轻而易举,便读懂了她的在意。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她四年半的爱意没有得到回应,而是她缺席了他四年半的人生。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的四年半,你没有缺席。
他在她面前,不再掩饰,不再将坏心情东躲西藏,而是选择把这些年间,所有的孤独、沉默、思念悉数掰开给她看。
他在她面前,开始铺陈真实的自己。
她凝神时,廖清杉已经换好一身西装,走到了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怀着十二分的郑重其事,对她说:悠悠,星辰即将开展出版业务。
所以——跟我签约。
应如是转身看着他,目光一怔。
自《叮咚!您点的乌龙面已送达》爆火之后,她的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微博上刊载的这些漫画虽然故事性并不强,大多数是分享日常,但偏偏大家都特别喜欢看,觉得有一种参与了她人生的满足感。
不少出版社找到她,洽谈出版事宜,有些出版社,甚至给出了非常高的价格想要购买版权,但应如是都没答应。
因为她当时心里有个执念,只要他不回来,这些画就永远不会出版。
想到这儿,一股莫名的酸涩涌入眼眶,她故意往上扬起下巴,看着屋顶的落雪,强迫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声音里带着细软的哭腔,但偏偏还是要逞强地说:我版权费可是很贵的,你签的起吗?廖清杉听到,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声:不知道,但你——说着,他紧张地攥了攥手掌,让我试试吧。
话音落,一阵轻微但不容忽视的动静响起。
应如是的目光循着声音的来源往下落,就看到他单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举高的双手中央,捧着的是一枚切割精细的钻石,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细闪,美得出尘。
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应如是心里一惊。
刚才听到他打电话,说着和她当年如出一辙的语句,她尚且能猜出他的用意。
可现在,完全是她没有料到的结局。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用一枚代表余生的钻戒,过来跟她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