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瞧着手上残留的痕迹,试探着又触碰上另一半。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手中的东西很快便腐蚀了蜡痕,暴露出了里面的图案。
刚才的那一半还能看出是什么东西。
这一半却更像是发泄。
用笔泼辣大胆,甚至连轮廓都没有勾勒出来,只是草草画出了几个形状。
更像是作画之人随意留下的一串墨点,粗糙的与一侧环境融合在一起。
聂政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没有赏画的闲情逸致。
若论起打打杀杀,他必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到了欣赏这东西时,反而无形中多了一些压迫感。
那画就在那里,却像是个牢笼,重重倾斜,让他生起一种若不及时躲避,兴许就会被带进了画里。
周围像是在慢慢放大,又缓缓退后,近日所见的景色皆在此时排兵布阵,在面前飞速旋转。
他又想起了在林子中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又在此时悄然出现,好似还有人在耳边低声叹息。
聂政又静了下来,那声音像是过去出现在此处的前人,刻意给后来者留下的讯息。
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是如何留存下来的,更惦记的是此物留在此处的用意。
聂政坐在一边的蒲团上。
心中翻来覆去,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只得无奈轻叹一声。
……-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叹气!小白站起身,率先说出这句话,语气还有些慌乱。
一言罢,几人纷纷看向他。
他们几人在玄玦带领下观看幻境,只是不知何时,竟与绛珠仙子的连接被迫中断,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几人一言也不发,在此处沉默了许久。
黛玉与哪吒分别倒在玄玦与王熙凤怀中。
黛玉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还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好像此时她正纠缠在梦魇之中。
玄玦却并不急着唤醒她。
只是抬起一只手紧紧拉住她,有微光在两人贴合之处流转,似是玄玦正在给绛珠仙子输送灵气。
哪咤的面色却过于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只是身子偶尔会无意识地扭动,似在急切躲避着什么东西。
瞧着这般状况,小白与毕方更不敢多言,乖乖抱膝蹲在一边,静默观察着两人反应。
直至小白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这才突然开口打破了维持许久的平静。
可此时过于安静,别说是什么叹息声,就连风声也没有听到。
王熙凤悠悠瞥了小白一眼。
似在责怪他一惊一乍。
这一眼却让小白有些冤枉,委屈地站起来,又抬手拉拉身边的毕方。
方才分明有一个人叹气,就在这个位置,你有没有听到。
小白用手比划着大概的方位。
毕方犹豫地看了王熙凤一眼,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小白一扫心中阴霾,更得意了,我就说听到了什么声音,仙子还不信我。
王熙凤古怪地看了小白一眼,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的修为虽算不上太高,但自认要比小白和毕方好太多。
可如今,那两人却听到了特殊的声音,可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玄玦缓缓支起黛玉的身子,拦腰便是一个横抱,快步走到王熙凤面前,把黛玉放了下去。
王熙凤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接过绛珠仙子,并把哪吒推到一边,给黛玉依靠。
绛珠仙子身材偏瘦,如今竟显得过分娇小。
王熙凤自带仙力,自然不算是什么重负。
只是……王熙凤眨眨眼,有些不明白玄玦的意思。
玄玦也不做解释。
站起身,去往了小白方才指向的地方。
玄玦的手一挥,寒光而过,地面上顺势便现出了一个残影。
那几人记忆和视力皆是超凡,虽转瞬即逝,但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残影中有一人,那人身着一袭黑衣,身后带着一把重剑,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对面是凌乱的木块,应是破碎的痕迹。
那重剑上熟悉的痕迹自然的把来人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小白与毕方对视一眼,齐齐喊了出来。
是聂政。
聂政怎会出现在残影里?小白与毕方急切地看向玄玦,迫切的希望司法天神能在此时做出解释。
玄玦面色一顿,薄唇微抿,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那斩仙剑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已在手中化形。
此神器极有灵气,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化。
剑身带着滚滚流光,是不同于平常时的气势。
玄玦幽幽看了黛玉一眼,这一眼收去了方才的锋芒,又染上了几分温柔。
他嘴唇动动,似是有什么话想要交代,可最终只剩下了深深一瞥。
一道剑光而过,那桌案上的蜡烛便被尽数点燃,散着昏黄的光。
几人看得面面相觑,皆不懂他为何要在此时点亮所有的蜡烛。
玄玦依旧不做半分解释,静默站于原地,手中的斩仙剑四处纷飞,犹如利刃,顷刻间,墙上的黄纸便落了下来。
那些纸张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脆弱不堪。
于半空中便破碎开来,分裂成更细小的碎片,落了满地。
小白匆匆瞥了一眼。
那黄纸上还用同色绘着繁琐的图案,他仔细辨认也看不出来究竟。
随着斩仙剑的一番动作。
剩余几面墙上的黄纸尽数落下,暴露出了黄纸后面隐藏的东西。
其他四面墙也和神像一侧的相似。
皆是老旧的墙面,被风雨冲刷出裂缝。
有一些了洞穴,则像是人为刻意挖出来的。
他们曾在人间见识过,有些特别的地方会专门挖一些洞来储藏东西。
里面大部分是食物,也有有心之人会把宝藏藏在里面,久而久之成了一种特殊的储藏手段。
可如今这些漏洞里,放着的却是各种颜色的布条。
和最初看到的布条不同,这一次的更新,丝毫没有褪下颜色,依然光鲜亮丽,像是刚织就而成。
这是什么?毕方眼见着让人眼花缭乱的墙面,还以为是特别作出的装饰。
站起身,试探着就想要扯出最接近他的布条。
别动!玄玦却突然开口。
声音有些冷。
甚至还用气把毕方的手拍了下去。
毕方不解地看向他,他的手距离那布条还有半寸。
若再靠近一点,兴许就能把布条拉扯出来。
别动这些东西。
玄玦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带着一点不容人拒绝的意思。
毕方悻悻地退后半步。
无措的又看向一边的小白。
暗自反省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才引得一贯冷静的司法天神有这么大的反应。
玄玦却根本没有看他。
蹲下身子,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钻到了一边的桌洞下。
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不雅观,并不像是一贯高高在上的天神作为。
小白的心却跳得异常快。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自从方才在那个残影中看到聂政之后。
无形中变便多了一些类似于错觉的东西。
或许在很久之前,他便来过这个地方。
如今玄玦得这个动作或许他曾经也在这里做过。
他甚至觉得,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在这个村子里与那群村民相伴,像是一个见证人。
自从知晓这神观里供奉的是织女后,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
小白犹豫了片刻,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心中诞生,可又因过于离奇,在脑海中匆匆掠过,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信服。
玄玦很快便从桌下出来了。
他的身子并未染半点纤尘。
只是他的眉宇间却堆出了几处山峰。
薄唇微抿,神色严肃之余,又带着一点担忧。
玄玦又往前走了几步。
步伐略显凌乱,始终无法控制好身形,直至在神像面前停住。
斩仙剑腾空而起。
玄玦伸出左手,又借右手的仙气操纵着斩仙剑,轻轻一挥,那斩仙剑便在他掌心划过,一瞬间鲜血直流。
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小白忍不住上前两步,却又害怕打扰,只得又收回了身形。
玄玦却丝毫不顾及这些。
抬起左手,直接盖在了神像上。
一道亮光而过,周围几人齐齐闭眼。
昏黄的烛光偶尔会跳动几下,无声中在渲染氛围。
小白与毕方又一次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王熙凤自觉不太对。
可靠在她身上的黛玉却如梦魇般发出了几句呢喃。
不要……不要靠近神像,快走……绛珠仙子的声音清脆,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白与毕方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本以为是绛珠仙子突然清醒,看到了司法天神的动作,特意道出的提醒。
可那绛珠仙子自突然念出这几句后,便又倒了下去。
依旧是那个昏昏沉沉的模样,好似他们刚才听到的声音,也不过是个错觉。
王熙凤眉头轻皱,她记得此时的绛珠仙子正与哪吒共情,又怎会突然开口。
这一句,她究竟是在提醒谁?王熙凤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判断。
可又看见身边的哪咤身子在小幅颤抖。
还有一点血迹从他的唇角淌下来。
尽显狼狈。
不好!王熙凤惊呼一声,试探着检查两人气息。
黛玉的气息还算安稳,只是逐渐有了微弱之势。
而哪吒则气息不稳,像是在幻境中与人搏斗一般。
可有方法让两人回来?王熙凤急切问道。
如此共情乃是昆仑秘术,她虽见识过几次,却始终摸不清其中玄妙。
如今恰好玄玦就在此处,如此困境倒也不会显得过于艰难。
玄玦却并没有看她,甚至好像都没有听到她在说话。
这样一瞬间让王熙凤都有些气。
若是她有法子,就是让她拼命,她也要想办法把玉儿找回来。
而不是就在此处踌躇不前。
毕方与小白对视一眼。
就这样一瞬,他们二人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