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漫无目的地奔跑,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周围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脚下是支离破碎的小路,她光脚在这里奔跑,偶尔还会有零碎的石子划破她的双脚。
或许是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她听到了很多声音,也看到了很多张脸。
那些面孔或熟悉或陌生,皆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还没有来得及深究细节。
那些光影便消失殆尽,一切好似幻觉。
她被困在这种地方已有百年。
筋疲力尽,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每每心烦意乱之时,又会然后再度转入一个欢声笑语的世界。
以此反复往来了上万次。
每经历一次,她便会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如今那里已是密密麻麻一片。
可她仍旧没有头绪。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
她能感到一种特殊的力量,似是在召唤她,好像有一个人,又或者很多人都在找寻她,等了她很多年。
她轻叹一声,原本皎洁无瑕的眼眸里,已经沾染上了一些倦意。
她模样生得好看,原本应是山中雪莲花中牡丹,可如今,这朵骄傲的花已经沾染上了尘埃。
也不知那娇嫩的花瓣,是否会在这长久的黑暗中,被折磨的失去了光彩。
那原本肆意而上的枝条,是否会在此时枯萎。
时间总会给予最好的答案。
她静静的仰头,默默看着最上方的那一处缝隙。
她试探了好几次,每一次仅差一点就能从缝隙中出来。
也不知是关押她的那人刻意为之,还是无意间留下了这个东西。
这个缝隙,给她带来了诸多希望,让她觉得,终有一日可以从此处离开。
可也正是这个东西,又给了她无尽的绝望,每一次濒临出逃之时,又会重重从高处跌落。
那是身体与心智上的双重折磨。
她试探着再度回忆生平,可那些过往像是被人刻意斩断一般。
她只记得有人叫她宝儿。
不知何时,她突然在这里醒来。
然后便终日与这些东西相伴。
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好似她能拥有的,便只有这个地方,便只有这里。
——嘀嗒嘀——嗒——这里过于空旷,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水滴声一点点传入脑中。
这个声音又让她警觉。
她在这里沉浸了百年。
这百年来,周围皆是一潭死水,就连空气也凝固了起来。
她甚至觉得,这里或许本就是三界之外的地方。
没有声音,没有味道,目之所及只有这样空荡荡的深渊。
她偶尔甚至会觉得自己非人。
不然,又是凭什么才会在这里坚持这么久。
可如今,这样的声音又带来一些新奇的感觉。
像是带着某种暗示。
她立刻加大了动作,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最上端出现了一道裂缝,有水珠从那里滴落了下来。
她试探着伸出食指,在水痕上轻轻一点,在这里这么久,指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异的感觉。
凉凉的,又让人莫名安心。
她试探着把指尖放在嘴边。
那味道有一丝甘甜,还有一点冷。
可她并不觉得陌生,只是触碰一下,大脑便快速有了回应,这水滴来源,兴许是雪水。
兴许这里地处阴寒,那雪经过融化,便从裂缝中滴落了下来。
平静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别的情绪。
她欢喜地在地上转个圈圈,刚过一半,便又失落地蹲在了原地。
如今她不得不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她在这里这么久,怎会如此自然地判断出雪水。
如此想法刚在脑海中出现,大脑里便又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好像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像个孩子一般在雪地里打滚。
还被什么人用大雪盖在身上,嬉闹间把她堆成了一个雪人。
少顷,一道白光闪过,这些片段便像是从大脑中抽离了出来。
下一刻,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往常她也会有这样的疼痛。
只是那些时刻,她总会刻意把这些情绪隐藏下去。
可现在她却想逼迫自己随着这样的疼痛再往下找寻几分。
兴许这些便是突破口。
水滴落下的声音愈发响亮。
原本只是偶尔的滴落,到后来甚至出现了规律。
那道裂缝愈发明显,她抬起手,就能接住流淌下来的水。
没一会,手心里便聚齐了一个小水洼。
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微微动作便会有清晰的疼痛感。
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仰起头,便把那雪水喝了下去。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那雪水下肚后,身体反而慢慢有了温度。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产生别的情绪。
在这里太久,她甚至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可那雪水放在手心时,她竟突然觉得,她原本应是鲜活的,应是对外面有所了解的。
思绪在大脑中反复打转,还未来得及作出准确判断,身体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好像刚才喝下去的雪水,已融合在血液里,在身体中反复奔腾,又深深扎根。
她抬手用力按在心口的位置,并不觉得疼痛,反而越发炽热。
她看到自己手心缓缓亮起了微光,指尖逐渐变得透明,无形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转化,像是要慢慢变成另一个模样。
她抬起手,试探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痕迹。
待她刚把最后一道痕迹画上去。
身体里的疼痛便汹涌而来。
下一刻,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眉头紧锁,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的前一瞬,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那道缝隙。
她看到有微弱的光芒透过那个缝隙穿了进来,那样的夺目,那样的吸引人。
.待黛玉几人加固完妖族结界,也到了分别之时。
黛玉原想带上应问一同离去,可如今三界局势混乱,犹豫片刻,终是把应问留下,只带走了玲珑。
玲珑自然欢喜。
只是临行时,应问几次欲言又止,看向黛玉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安。
黛玉知道。
这是应问没有安全感。
那番合作虽定下了,可终是没有保证。
如今她又这般离去,若要反悔,妖族也无可奈何。
应问本是老实人,虽心有忐忑,却只藏在心里,犹豫了几次,始终无法坦率讲出来。
只是他并不擅长隐藏情绪,所有的心情变化尽数暴露了出来。
临下天梯时,黛玉转过身,目光在妖族一行人身上转过,最终落在了应问身上。
无需担心,如今我在明敌在暗,条条框框束缚着我等行踪,不便有大动作。
此时那炽盛重返人间,必然会引起祸端。
如此兵荒马乱,倒不如尔等先在此休养生息,待局势稳定,我再让玲珑过来接应。
应问这才缓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绛珠仙子只是让妖族作为仙子的附庸,无需出什么力,只需随在仙子身后,必要时再为仙子冲锋陷阵。
却没想到仙子竟会考虑到他们,甚至会屈尊主动解释,把心中想法直白地说了出来。
应问心口热热的,缓步上前,想要再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态度,却见黛玉又摇了摇头。
无需多言。
我既到了这里,便是我的态度。
应问怔住,目光又转向一边的司法天神。
那玄玦也难得配合的点点头。
黛玉淡淡一笑,这一笑好似含苞待放许久的昙花在此时突然绽放。
应问看得呆了,目光散开,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黛玉便在这样的目光里转身离开。
刚下了天梯,黛玉面上的笑意便一点点消散,又挂上了重重疑云。
玲珑就随在黛玉身后,亲眼目睹了她的表情变化,心也随之揪起。
玲珑素来直接,并不会像应问那般反复琢磨。
凡是她惦记的事情,必然要问的一清二楚。
于是,玲珑紧了几步,佯装不在意的问道:仙子,可有什么心事 ?黛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又开口解释道:只是如今情况有些棘手。
玲珑一顿,又想起刚才应问的反应。
她本是妖族之人,虽有心追随绛珠仙子,但心里始终向着妖族,略略思索,便小声问道:我始终不明白仙子有何意图。
如今只带我离开,那其他妖可要一直留在城内?那刚才答复应问的几句话,可是仙子随口而言?黛玉一顿,抬眉看向她。
玲珑心中原本还有期待。
她自觉自己聪慧,可说出这些话后,她又有些后悔。
她本以为会看到绛珠仙子慌乱的表情,却没想到,仙子的目光里尽是坦然。
那神情丝毫没有慌乱,反而是在应对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事。
你说对了。
黛玉目光平静,唇角微微勾起,好像还有一些愉悦。
聂政和毕方几人就跟在黛玉身后,几人听力出众,皆听到了此言,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小白甚至还忧心忡忡地看了黛玉一眼。
他自认仙子聪慧无比,从不会在言语上出差错,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仙子这般敷衍的原因。
黛玉微微一笑,目光停在玲珑身上。
你在妖族有多少年了?--------------------作者有话要说:是战前准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