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闺友

2025-04-02 01:15:40

连婴披着流苏披肩坐在楼下用早餐时,许真真霍然睁开眼睛。

昨天晚上...连婴简直不是个人!她大呼出一口气,满身冷汗黏腻,目光掠过床头柜的烛台,闪烁着后怕的情绪。

不能随便动她...许真真懊恼地打了自己一下,突然抬头看到了什么,整个人霎时如坠冰泉。

一架摄像机立在床尾,深邃的镜头似乎幽幽地,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

这就...开拍了?...连婴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导演‘友好交流’。

她醒得早,当然注意到神秘出现的摄影机,心情十分不快。

找了块布把镜头蒙上,悠悠然然地洗漱完毕,开门就看到气急败坏上门质问的导演。

我有必要考察演员面对摄影机的自然反应!我只看到你偷偷摸摸拍摄演员睡姿的猥琐。

连婴反唇相讥,一部好电影需要导演和演员的共同合作,你把关系破坏了有什么好处?她才不理导演的瞪眼鼓肚子,嫌弃地往他肚子上瞥一眼,昨晚我都没好意思说,一个大男人,用那么恶心的招数。

导演气得涨红了脸,作势要杀了她。

却见连婴袅袅婷婷地下了楼--那步态,那身形,他突然一怔。

这姑娘竟然已经换上了民国旗袍。

清雅渐变的淡蓝色绸缎,绣着一蓬蓬玉似的莲蓬,澄澈水波中,一尾红鲤跃然灵动,随着她每一步游曳生姿。

本来今天的安排是让演员背台词的,他可不想要一群台词磕磕巴巴的演员,可她也太积极了点,这身打扮,处处妥帖。

他默默跟着她下楼。

楼下已经等了许多‘配角’,都是昨晚那群长臂怪物,祂们在光洁的地板上游曳着,没个头绪。

连婴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靠在一侧,雪白的手腕上套着一个浅碧的镯子,旗袍下双腿优雅并起。

对着一只怪物,轻轻一笑。

导演的心都漏跳一拍。

惊艳。

仅仅一笑,气质翻天覆地,连婴本来属于那种美得阴气的类型,可这笑容温婉端庄,只让人觉得高贵而暖。

一位真正的大家小姐。

乔思年的声音又是什么样的?连婴凌晨4点爬起来,一边背剧本一边研究。

剧本里说她的声音如‘清泉漱玉,花下莺语’,这是个什么声音暂且不论,但肯定不是连婴这一把细声细气的嗓子。

唉。

天生的,没法子。

但她还是尽量舒展声音,优雅问道,四儿,茶煮好了么?一地怪物愣愣的,其中一个才想起来,哦,我是四儿。

然后就因为太迟钝...被导演一脚踢爆了。

他再转向连婴,已是带了点满意的笑容。

不错,很不错。

连婴淡然受之,道:我有把握把戏演好,演出真正的乔思年。

但这当然需要您的配合。

她接过怪物沏好的茶,像是没看见导演的神色转阴,您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把戏拍好。

...说说吧。

连婴看了一眼楼上,一是不要窥探我们的个人隐私。

二是...请导演保证公平,如果演员之间发生矛盾,您可不能介入。

呵呵,导演嘲笑道,我可不稀罕,再说了,你们有什么生死大仇,还特意要求我不许介入。

或许是有的。

连婴笑得很温和,毕竟昨晚,我差点被一个烛台砸死。

...第一幕开场,铁门缓缓打开。

银匙望着铁门后美轮美奂的建筑,捏紧了自己的挎包。

一辆汽车从她身边驶进。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小跑了几步。

随即觉得自己这模样傻透了,脸都红起来。

汽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个精致的如同洋娃娃般的少女,头发是自来卷,堆叠在肩上,身上裹着闪闪发亮的银貂皮披肩。

银匙!怎么不坐我的车嘛,还自己走过来,多累啊!娜娜搂紧了她,那饱满的胸脯挤在她手臂上,银匙又紧张又羞惭,嗫嚅道,离学校也没有多远...\\你总是和我们客气。

\\娜娜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又咯咯咯笑起来,思年庆生,说是我们三个先小聚一下,明天才是正式的宴席,人太乱,你肯定不喜欢。

银匙听着心里就不太舒服,和‘我们’客气?好像那意思说她是个外人,还有...谁说她不喜欢?但娜娜也就是这样胸大无脑的货色,不值得和她计较。

银匙想到了自己的期中考,悄悄挺直了腰。

两个年轻姑娘搂着手臂进去,在莹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纠缠不清的脚印。

公馆里温暖如春。

乔思年正在指挥餐桌的摆放,这是一门艺术学问,好的餐桌设计可以为客人增加用餐食欲。

冬天里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玫瑰花,修剪出美丽的形态,另有小苍兰和满天星作为搭配。

洁白的碟子旁是柔软餐巾包裹的银质刀叉。

白色桌布未免太过冷淡,她更倾心那块带有刺绣的奶黄色。

厨娘吴妈笑眯眯地来问道,小姐,冷盘都准备好了,现在上么?乔思年听到门外喧哗声,笑起来,上吧,我们先吃着,娜娜可是个饿死鬼托生的,叫她看桌上没菜,是要闹的。

我可听见了!你竟然说我是饿死鬼!娜娜的小羊皮靴在地上敲出一串清脆,上来就故作生气地挠乔思年的咯吱窝,乔思年被她闹得不行,唤着,哎呦,我的小祖宗,饶了我吧...头发,头发要乱了!娜娜把她好一顿整治,才罢了手,乔思年赶紧让女仆拿镜子来,觑她,看你那个疯样子,仔细吓着了阿匙--阿匙你站着做什么,快过来坐啊。

银匙呆愣愣的,这是她第一次来乔兰公馆,她一直听说乔思年家里富贵,但没想到是有这么...如瀑般璀璨的水晶吊灯,灰色嵌银光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整个客厅完全是奢华古典的欧式风格,陈酒颜色的真皮沙发上,每个扶手都搭着一块精致的针织蕾。

丝布。

她晕乎乎地被乔思年揽着坐下,亲切的招待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根本顾不上乔思年说了什么,只是被她的容颜,衣着还有那晃动的黑珍珠耳坠,吸引了所有目光。

阿匙,阿匙?乔思年纳闷地晃了晃手,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啊...噢...没有,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情。

银匙掩饰低头,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猴屁股。

太丢人了!太现眼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小家子气,盯着别人的东西看个不停!正巧下人送来餐前酒,银匙以为那是水,一口灌了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苦味!她一口吐了出来。

一下子傻了。

几乎来不及思索,泪水先一步涌上眼眶,把乔思年唬了一跳,啊呀,没喝过是吧,太苦了太苦了,四儿,快去拿温水来!她温柔地哄着银匙,银匙擦着眼泪,气自己,连装都装不好,进门不到一分钟便露了馅,更气自己的是,思年这样好,她却对思年有点嫉妒。

泪眼朦胧中,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娜娜,她坐在那里,悠然自得,压根没关心这边乱象。

捏着一块柠檬,把酸汁儿滴在牡蛎上,吃的时候唇边扬起淡淡的冷笑---像是,把她看穿了,在嘲笑她。

莫名其妙的,银匙一瞬间恨上了娜娜。

温水到了,她喝了两口,觉得好了些,很不好意思地道歉,思年,我...乔思年也看出她有点局促,笑,这有什么,我第一次吃生海鲜时也不习惯。

你有什么忌口的爱吃的就和我说,就咱们三个,不必客套。

怎么能不客套呢?银匙简直处处小心,她没想过能成为乔思年的朋友。

在学校她听说过乔思年的大名,但从未见过真人。

这也不奇怪,她素日里不是在书铺就是在图书馆--很珍惜上这所学校的机会,虽然茉莉女子学院是人尽皆知的名媛镀金学校。

去年她刚被叔父从乡下接来城里,他叔父做的生意需要有那么个侄女--一个拿得出手的侄女帮他分忧解难,在必要时作为某种见不得光的交际手段,向着敌人或朋友使出。

银匙心里也清楚,但她实在难以放弃上学的机会。

在学校各种热衷于交际应酬的女学生中,她显然是个异类,她对知识如饥似渴,简直恨不得埋进书堆里。

银匙也没有朋友,她一面对穿金戴银的女学生们卑微着,一面却有着强烈的鄙夷--不过是一群花枝招展,只会施展外表取胜的孔雀而已。

直到一次和宿舍同学发生矛盾,被深夜撵出宿舍---她睡到了乔思年的宿舍里。

卡!导演心情很不错,银匙演得不错啊。

周璇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吃着牡蛎,唔...滋味儿真好。

许真真脸红了红,虽然她不喜欢这个角色,但不得不承认,演起来真是得心应手...怕不是本色出演。

周旋还是没忍住怼了她一句。

她可太烦娜娜这个角色了,演起来...全身不得劲,想到之后的情节,心里郁闷得上不来气。

连婴倒是笑笑,真真演得是不错。

听她开口,许真真浑身一僵,嗫嚅道,连婴姐,我昨晚真不是故意的...连婴温柔地止住了她,那口吻很像温婉的乔思年,满是理解包容。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许真真感激道,嗯嗯,谢谢姐姐...但你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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