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兴岭

2025-04-02 01:15:40

连婴没服过谁, 但她真服了周璇。

周旋给她来电话时,她正在拿铁锹铲尸体, 跟小杨示意了一下让她继续, 自己走到一边接电话。

喂?连婴连婴连婴!你忙什么呢?!叫你好几次你都不出来!连婴摘了帽子,捋了捋长长的秀发,嘴里呼着冷气, 大小姐,我哪儿像你那么闲,最近下霜路面湿滑, 你知道有多少车祸么, 我和小杨正铲着一个, 都黏道上了。

呕,别恶心我行么, 不管不管,咱马上得赶下一场, 今晚你必须来, 临走前放松一下嘛!这都第几场聚会了,今晚又是什么名目?我和裴裴那个狗东西分手了。

...所以, 庆祝单身?不,是庆祝我告别单身,我和罗师在一起了。

...连婴盯着手机屏幕, 确定自己没听错。

连婴,就你老古板,现在大家都很open的,分分合合是常事, 看好了就在一起嘛, 人生苦短, 要遵从内心啦。

连婴倒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内心的起伏,要淡定,淡定。

好,我去,我去问问罗师这个王八蛋,他自己的殡仪馆能让外人进来动手脚,把连真的魂掉包了,现在还搞上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让他给我等着。

她愤怒地挂了手机!亏她第一次看到罗师,还觉得这玩意儿挺帅来着,现在一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另一边周璇看着挂掉的手机叹气,想到那句‘最好的朋友’又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回身冲男人恨恨道,看吧,都怪你,连婴肯定觉得我是渣女,我的好名声都叫你糟蹋光了,你怎么赔我?男人优雅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他把头发染成银灰色,在脑后扎成一束,精致带着英伦气质的脸庞上,带了一副刚配的银边夹鼻眼镜,眼镜下方垂着细细的银链子,一直延伸到衬衫口袋中。

他是和桃乙气质迥然不同,却同样出色的男人。

听了周璇的抱怨,他张开手臂,把她拥进怀里,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周璇紧张地望着男人凑近,最终...吻上了她的脸颊。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害羞...还有一点点失望。

男人抚摸着她的后背,脸上的微笑如同下雨天玻璃上的水滴,慢慢滑落,终归无痕。

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阿璇,我总会补偿你的。

...连婴不习惯参加年轻人的聚会,家风熏染,她不爱热闹,也不习惯太亮丽刺激的场合。

刚上大学时,有好多学长看她长得漂亮,想拉她进这个团那个部,后来一听说她的家里背景,全都打了退堂鼓。

宿舍里也同样,室友们都躲得老远,晚上睡觉都默契地拉上床帐,生怕她梦游拿她们当尸体练手。

就是,晦气。

其实说实话,都是受过科学教育的成年人,哪里到这么忌讳害怕的程度。

不过是跟风、从众,得了把柄发泄没有道理的恶意。

连婴觉得好笑,从来不屑一顾,于是那恶意更添了一层。

她一直没什么朋友,打心底觉得,还是和死人相处起来省事些。

但后来遇到了周璇。

周璇家里和她差不多,人又热情开朗,第一次见到连婴,就拽着她和汤洋一起去吃冰。

大冬天吃冰有点傻,但连婴觉得,有点开心。

虽然周璇不喜欢殡仪事业,和她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她也认为,像周璇这样夏花般灿烂的姑娘,是不太适合这种阴暗孤单的职业。

后来大家一起进了谜团中,两个人的共同话题也多了,更加合拍。

她更喜欢周璇了。

所以,周璇选择谁做男友,会不会有什么道德上的对错之分,她都不会去考虑。

连婴关心的只是,周璇的选择,会不会伤害到她自己。

比如,那个疑点颇多的罗师。

周璇为什么在一个月里匆匆和裴裴分手,选择了他?还有连真的魂魄掉包,同样令人怀疑。

罗师真的对周璇一见钟情?令她最为不安的是,罗师竟然通过连真手臂的解谜纹看出端倪,从周璇口中得知了谜团存在,一定要去。

这,不会是他真正的目的吧?连婴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盯住了那倚在吧台前和周璇聊天的男人,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罗师冲她遥遥举杯,镜片反光,看不到他的眼神。

连婴冷笑。

...深秋的兴岭,已经飘了小雪。

作为一个南方人,看到雪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细细碎碎的雪粒悠然散落,落在一望无垠的连绵黑山中,仿佛化不开的山水墨,只增了些朦胧的诗意。

兴岭生长的大多是松树,人说苍松翠柏,莽莽松林确有苍茫粗犷的野气。

如硕大狼毫,沾墨无水,硬锋挥斥,于是黑山纵横,白水盖地,一种古老而原始的沧桑直击心灵,仿佛能感受到先人呼喝来往的峥嵘豪气。

连婴一行人进了山下预定的农家院。

这次许真真,汤洋都不在,人气略弱了些。

倒是多了罗师,这家伙很善谈。

来兴岭一定得尝尝冷水鱼和菌汤火锅,我上网查了,都说这家做的地道。

不不,冷水鱼不腥,你想它是在特别干净的冷水里长出来的,就像矿泉水养鱼,一点腥味都没有,片鱼片都行,质地雪白晶莹,鲜嫩得很。

周璇打趣他,像你吃过似的。

我还真吃过,早些年觉得赚钱没意思,花都不知道往哪儿花,后来一想,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在吃这件事情上大有可为。

也没报团,自己走,各地都吃过一些。

他摸摸周璇的头,笑容干净,几缕银灰色的发丝垂在脸旁,当时就觉得有一个遗憾,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惜没有喜欢的人分享,但这个遗憾,终于在遇见阿璇后结束了。

周璇的脸当即就红了,队伍里的大爷老太太都露出慈祥的姨母笑,连赵女士都不自在地抖抖身子。

是有点撩。

连婴...连婴表面不动,其实心里有点酸酸的,就一点点。

倒不是嫉妒周璇...就觉得罗师虽然不太对劲儿,但可以对周璇正大光明地呵护关心,自家桃乙呢,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

有点想他了...也想让男朋友关心一下自己啊。

可惜条件不许,她也只能把满心惆怅压下去。

农家小院是一对儿姓刘的夫妇开的,打扫得很干净,看他们来了热情招呼到炕屋。

烧得暖融融的大炕边,安排了桌椅,众人入座,老板端来电磁锅,火锅汤底是笨鸡炖毛尖蘑的汤,鸡肉都炖得金黄流油,一戳就掉,兴岭特产的珍稀毛尖蘑本身滋味鲜美,再饱吸了浓浓的鸡汤...啊,呲溜!配菜多是山珍:切成雪白薄片的猴头菇、纸一般堆叠的香猪肉、半透明的粉红冷水鱼、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菌类和蔬菜,不管哪一样,在这汤中一涮滋味千重。

吃热了还有酸甜凉爽的蓝莓汁,总之吃得十分尽兴。

吃到半晌,老板家孩子也拿了个串儿在旁边看着他们吃,小姑娘吃得香甜,咬着肉撕成一丝丝的,罗师看了,就问是什么肉,给他们也来几串。

小姑娘腼腆笑笑,拿着串跑掉了。

罗师估计是小姑娘怕生人,不好意思。

他喝了几瓶啤酒,肚子有点涨,就问了老板卫生间在哪儿。

卫生间在后院。

其实也不能叫卫生间,农家的厕所就是地上一条很深的竖坑,建了四堵墙圈起来,门上一道拉绳,只能虚掩着。

他醉醺醺地放了水,就听见身后一阵叽叽咕咕的笑声,那笑声细细的,尖尖的,像是女人故意掐细了嗓子,从嗓子眼哼出的声音。

后背‘唰’地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他慢慢拉上拉链,转身打开了门,那时已经入夜,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风一吹,灌木丛簌簌地动。

他很谨慎地四周观察了下,提脚要走,那笑声又细细的钻进耳朵,这次他听得更清楚了,仿佛发出笑声的人离得更近了些。

罗师绷了一会儿,干脆不走了,他也是有经验的人,害怕劲儿过去,心反而越稳。

他就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笑声,人?院里就这么大,杂物堆放,灌木丛丛,似乎都能藏人,但一个活人,除了精神病发作有什么理由吓自己?鬼?很有可能,可在他银边眼镜下能隐藏的鬼,也用不着这种无聊花活儿。

他想起兴岭的一些传说,若有所思,就向那灌木丛走去,那笑声迅疾起来,细细芒芒如针尖散落,扎人生疼。

他强忍不适,扒开一看,一个黑影直冲面门,唰!地朝他脸上一划,罗师一个倒仰,双手地上一撑,竟是翻天云斗,惊人的灵活。

罗师目光一瞬凌厉,衣袖一抖,竟滑落一把银色小刀,冲那玩意儿横刀一甩!嘻嘻。

刀锋很清楚地碰上那东西,触感却像和柔软的油水擦过,没有伤到实处。

绿光一闪,黑影飞快逃走,罗师摸了摸刀,摸到一丝黑色的血。

他放到唇角尝了尝,若无其事地收刀,进屋和老板寒暄。

刚才看你家小孩拿了串,给我们那桌也上一盘,先来五十串吧。

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小孩?我和老婆没小孩儿啊。

更没有串。

他有点好笑,估计这客人是喝醉了,你到厨房看,要涮什么食材自己拿。

罗师面色冰冷进了厨房,老板笑道,你看,哪有什么串---他突然一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中,罗师走近菜板,上面躺着七只死去的老鼠,每只都被扒皮、拆骨、从嘴到尾,穿在铁签之上,狰狞突眼,鲜血淋漓。

旁边已经烤好了一盘。

金黄油亮,撒了孜然。

是小姑娘吃的串。

作者有话说:小说是虚构的,请勿认真~。